梦的轻波 发表于 2009-5-3 17:04:59

关于成语用变和演变的思考

─从几则成语的现实使用谈起
作者:施春宏 撰(北京语言大学对外汉语研究中心)来源:《汉语学习》,2006/6,37~43页

【内容提要】本文以在现实使用中争议颇多的三则成语为例,通过对它们现实使用情况的详细刻画来探讨成语用变和演变的原因、关系和价值。文章首先概括出围绕这几则成语的现实使用所引发的争议,指出其中存在的问题,接着重点描写了借形赋义、借形衍义、因义化形这三种成语用变方式及其相关后果,在此基础上对成语用变的规范化原则提出新的思考。文章由此提出,只有加强对词语用变空间和演变路径的充分描写,才能充分展示理论的解释力和预见性。

§0 引言

      有这样一则欢迎词受到较多的批评:

      七月流火,但充满热情的岂止是天气,今天我们中国人民大学的师生以火一般的热情在这里欢迎郁慕明先生一行,以及聆听郁慕明即将带给我们的精彩演讲。

      批评者最主要的理由是说者对“七月流火”本义的理解有误。跟“七月流火”类似的成语还有不少,如“昨日黄花、豆蔻年华、炙手可热、始作俑者、差强人意、首当其冲”等,似乎都出现了屡用屡批、屡批屡用、批评者和赞成者各执一词的现象。

      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主要以“七月流火”、“豆蔻年华”、“明日黄花”为例,借此来探讨成语用变和演变过程中所蕴涵的一些理论问题。

§1 成语本义、现实“误用”所指及相关争议

(一)七月流火

      语出《诗经‧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其中“七月流火”的“七月”是夏历七月;“火”指大火星,不能理解成熊熊烈火之火;“流”指向西下行,而不能简单地理解成运行。西周时代夏历五月黄昏时分,大火星在正南方,方向最正,位置最高;六月以后,便逐渐偏西下行;到了七月,继续向西下垂,表示天气要凉了。(黄鸿森1995)

      现实“误用”情况:“七月”指公历七月,“流”指运行、滚动、流动;“火”指熊熊烈火,或者看成热浪的比喻用法。整个成语用来描写公历七月烈日炎炎、热浪滚滚的景象。进而类推出了“六月流火、八月流火”,“七(7)月的流火、流火的七(7)月”等表达形式。

      认为误用的主要依据是:(1)这是对成语本义的不了解或误解;(2)不符合《辞海》、《辞源》、《现代汉语词典》等权威工具书的解释;(3)仿拟使用不合理。“七月流火”尚可查到出处,而“五月流火”、“六月流火”则是没有根据的杜撰(郭瑞璜2002)。误用的根本原因:知识欠缺,不求甚解,望文生义,盲目类推。

      持相反意见者的依据为:现实中很多人都这样用,这是旧词赋新义;既不晦涩难懂,也没有出现歧义而且形象生动,表现力强;符合成语的意义的整体性与结构的定型化特点。赞同现实使用的基本理由是:活用,语言是发展的,约定俗成,习非成是。

(二)豆蔻年华

         一般认为“豆蔻年华”源自杜牧离开扬州之前赠给相好歌伎的诗《赠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后用“豆蔻年华”指女子十三四岁的年纪。

      现实“误用”的情况:“豆蔻年华”不但可用来指女子十三四岁,还可进一步延伸到二十来岁,只要是青少年女子,皆可用以修饰。有人还用来指已婚少妇甚至少男或青年男子。与此基本相关的就是新出现的“青葱岁月”,两者语义大体相当。

(三)明日黄花

    “明日黄花”语出苏轼《九日次韵王巩》:“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后来用“明日黄花”比喻已失去新闻价值的报道、已失去应时作用的事物,后又进一步比喻已不再辉煌的人物等。现实“误用”情况:虽然“明日黄花”也在使用,但使用“昨日黄花”的也不在少数,而且还有增多的趋势,两者含义没有根本差异,同时出现了“隔日黄花”等变化形式。

      认为误用的主要依据是:“昨日黄花”与原诗意不合;使用者误以为昨日黄花刚刚盛开,今日必不如昨日,倘到了明日则更加凋残(清泉1995);有了“明日黄花”,就没有必要杜撰一个不通的“昨日黄花”(黄建云1996):“昨日黄花”没有出处,词典中找不到,因此不是成语。误用的根本原因;不知原成语之来历;不合逻辑;生造词语;盲目类推。

      持反对意见者的依据为:若不知典故,“明日黄花”一词很让人费解,而“昨日黄花”的含义一目了然,比喻过时的东西,很符合思维习惯(程建新2004);苏轼和今日读者在时间推移上不一致,出典时的时间推移是从今天到明天,进入成语后的时间推移是从昨天到今天(王开杨2000);因文生义产生语义理解的偏差,有一定的合理性(王文戈1998);“昨日黄花”是利用义仿方式仿造出来的新词语(杨继光2004)。强调规范不是一成不变的,积非成是者很多。有不少人主张可以等一等,让“明日黄花”和“昨日黄花”竞争后再见分晓。

      总的来说,这三则成语在使用过程中都发生了语用上的变化。我们将词语在使用过程中产生变化的现象称为用变(changes of application)。这种用变既包括某种变化的反复出现,当然也包括所谓的临时活用。当前人们对这种用变现象的认识存在着很大分歧。如果由于这种用变现象当前用的人少,用的时间不长,以前没有这种形式或用法,或跟原意不符,不合乎名家或权威工具书的用法等而不被接受,那么它就会经常被看成“误用”。如果这种用法能够沉淀下来,成为一种通行的用法,那么这种用变现象就在语言交际中实现了变化过程,我们称为演变(changes of development)。也就是说,演变是用变的积淀,演变是用变的一种特殊表现,没有用变就无所谓演变了。用变的后果是:形变、音变、义变,这中间人们最关心的是义变的空间到底有多大,对“误用”的批评也常常集中在这方面。

§2 成语用变方式及其相关后果

      撇开音变现象,成语用变的表现不是形变就是义变,或者两者都变。从逻辑上看,形变或义变只存在下面三种可能性:(1)单纯形变:义不变+形变;(2)借形衍义(单纯义变):义变+形不变;(3)因义化形:义变+形变。单纯形变如从“揠苗助长、故步白封、墨守成规”到“拔苗助长、固步自封、墨守陈规”,单纯由字形(语素)更替造成的成语形变类用变争议较小,两个词形将长期共同存在于交际中。而借形衍义和因义化形都伴随着成语意义的调整。借形衍义,即在词形不变的情况下衍生出新的意义;因义化形,即根据语义理解和衍变的需要而改变既有的词形。实际上,成语用变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借形赋义,即将新的意思附加到一个既有的词形上,而原词形未必是个成语。

      交际需要是成语用变的动因(motivation),词语系统本身的制约形成成语用变的机制(mechanism)。交际需要的满足最终由词语系统内部成分的调节和变化来实现。而各种用变的后果则不完全一致。下面我们就分别来探讨借形赋义、借形衍义、因义化形这三种成语用变形式的原因及其相关后果。

(一)借形赋义

      这种用变现象比较少见,但很有特色,这里以“七月流火”为例。对“七月”及“流火”的理解发生争议的根本原因在于初显语境和现实语境中所使用的历法不同。“七月”在现实交际中一般都是指公历七月,而不是《诗经》中的夏历七月。更为重要的现实现象是,中国的七月又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热浪滚滚,炙人如火。而这个时候,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在战高温斗酷暑地辛勤劳作着。(注:报刊在描写2004年以前高考期间的炎热气候时常用“七月流火”这个词。)“流火”既是一种现实气象的写照,也是一种生活、心理的反映。由此可见,“七月流火”的使用有很深的现实基础。可是既有的词汇系统存在着表达中的词语空位现象(有概念无词形)。正好古诗中有“七月流火”这样一个为人熟悉的词语,照字面的理解去使用,生动形象,易懂好用,移用过来后词形的构造和语义的表达都很到位,于是便出现了借形赋义的交际现象。这正体现了词语系统本身的调节作用。

      那么,该如何对待“七月流火”本来的意义?“成语”的语言价值和文化价值何在?如果不用这个成语,有时交际起来是否方便?是否还有更合适的表达?当然,如果阅读古诗诠释诗句时将“七月流火”理解成七月烈日炎炎,那是要打板子的。但在现实的语言交际中,“七月流火”的本义一般也不为人所关心。这样,就必然带来这样的矛盾:如果秉承原义的读解,则这个词语就根本没有现实的使用价值;如果借形赋义,则能很好地满足现实表达需要,从而也就“救活”了一个词语。权衡利弊,恐怕还是救词要紧,给它以“新”成语的地位,因为语言的根本属性就是交际性。也就是说,“七月流火”已经完成了从用变到演变的过程,具有很高的交际值。

      既然给了“七月流火”在语言交际中的地位,那么据此仿拟出的“六月流火、八月流火、流火的七(7)月”与用变现象的身份问题也就好解决了:只要表达得到位,就有交际价值。“七月流火”在语用中站稳后,其语义的发展也遵循着词义衍生的一般规律。(注:施春宏(2003)提出了一条“词义变化过程假说”,试图概括词义变化的一般规律:“在词义框架中,词义变化开始是关涉性语义成分发生迁移,描述性语义成分随之发生调适性变化”。)如七月份发生的“热”事都可以使用这个词语:某个电视剧的热播、某项运动的热赛、某项工作的火热开展等。这就必然会出现以“七月流火”作双关语来形容天气火热和气氛热闹的表达。其实,词语的仿拟和词义的扩展昭示着生命力的强大,并进一步将本非成语的“七月流火”成语化了。

      由此可见,从根本上看,借形赋义是为了填补由于交际需要而造成的词语空位的结果。

(二)借形衍义

      这种现象极为常见,实际就是词义的引申问题。但由于成语的“历史包袱”比较重,因此常常引起争议。对成语借形衍义的分析会使我们更深入地刻画词义在交际中的动态演变过程。这里以“豆蔻年华”为例来说明。对这个成语的争议集中在所指对象的具体年龄上。由于杜诗构造的初显语境明确指出了一个时间“十三余”,于是评议者都立足于这一具体数字而指责将这则成语“误用”成其他年龄段的现象。其实,这只是以实代虚的用法。在杜牧的时代,“十三余”正是美好年华的展示时期,而不宜简单地看成是少年时期更不宜看成是一个确切的数字。可见,将“豆蔻年华”用于指“少而美”的青少年阶段,是水到渠成的事,跟杜诗并不相背。

      《辞源》的释义比较有意思,它在“豆蔻”条下说“诗人或以喻未嫁少女,言其少而美”,接着引杜牧诗后指出“自后常以‘豆蔻年华’称十三四岁的少女”。而杜牧诗中并没有出现“豆蔻年华”一词,我们尚不清楚“豆蔻年华”到底何时开始使用。而以《辞源》所释内容作喻来使用“豆蔻”一词,在古代不难见到。应该说《辞源》前段的释义是比较通达的。可见,从相对时间关系考虑,“豆蔻年华”指十五六岁、十七八岁,乃至二十来岁,想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因为这些个年龄段都属于“美好”时光、“亮丽”岁月。例如:

①就是这个市场的工商管理组长,1983年开始踏上这片土地,从20出头的豆蔻年华干到如今两鬓飞霜。(甘霖《吉相美:看似寻常最奇崛》,《华南新闻》2004年6月24日)

      如果注重于岁月的美好、亮丽,那么这个词就有可能“误用”于青少年男子(注:据调查,很多人觉得“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豆蔻年华的青少年”比“豆蔻年华的青少年男子”可接受度要高。即“浑言”时指青少年男女比“析言”时专指男子要容易为人接受,而“析言”时专指女子的可接受度更高。)。例如:

②十三岁正当豆蔻年华,不幸的事发生了,灾难降临到聪明伶俐、健康活泼的(美籍男青年)张士柏的头上。(转自何坤《豆蔻当是女儿身》,《咬文嚼字》2001年第2期)

      另外,我们还可以从成语的使用价值来考察“豆蔻年华”的用变问题。如果秉承杜诗所设定的时间范围,在现实的语境中,“豆蔻年华”这则成语的交际值就大大降低了,甚至降到使用不便的程度。若按当前的理解和使用,则会大大提升了它的交际值。因为现实交际没有而又需要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青少年女子的美好岁月,这便又出现了词语空位现象。此时,或者另构他词,或者将相关的词移用过来。有时直接移用相对经济,也合乎词义发展的逻辑。无论如何变化,“豆蔻年华”的语义核心内容并未改变:年轻而美丽。杜诗中也许还包括“温柔”义,现代人则又加上“有朝气”等语义内容。

      再进一步延伸,也可用于人之外的事物,只要它处于蓬勃发展的阶段就可以用。例如(注:此两例由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的刘昭君同学提供,谨致谢意。):

③绽放20载的豆蔻年华─HP激光打印20年(标题,《微电脑世界》2005年第1期)

④汽车行业:精益生产已是豆蔻年华时(标题,《现代制造》2005年第10期)

      综上所述,“豆蔻年华”的用变轨迹大体是:十三四岁女子的美好年华→少女的美好年华→青少年女子的美好年华→青少年男女的美好年华→蓬勃发展的某一阶段。

      由此可见,借形衍义是由于交际需要而造成的词义由核心向外逐层扩散的结果。一般而言,词义衍生的方向和路径是有一定的规则、规律的。

(三)因义化形

      这种现象在成语中比在一般词语中体现得要充分,这里以“昨日黄花”为例。这里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初显语境对词义的制约作用跟常识语境对词义的制约作用不一致。

       “明日黄花”在苏诗的语境中是将来完成时,今日黄花正盛开,明日美景将不再,借此表达“过时的事物”。可是,要想表达过时的事物、现象,常识和现实表达都更多地使用过去完成时,如“昨日英雄、过往烟云、历史人物”之类。因为常识的语用逻辑是:昨日(实现了,已成)─今日(参照系,进行中)─明日(未实现,将成)。于是,大众的潜在语用心理逻辑是:昨日黄花曾盛开,今日美景已不再。这样,在表达曾经兴盛的过时事物、现象时,“明日黄花”的初显语境跟使用过程中的常识语境就不协调,此时不知情者便根据常识语境因义化形产生了“昨日黄花”一词。由此可见,这种词形的调整跟语用过程中的语境重构有密切的联系,而这种语境重构现象以语用常识和生活逻辑做支撑。当然,相对于进行中而言,无论是已成还是将成,都是一种完成和实现,这样就有了两种表达的可能,用“明日黄花”表示将成的事物,用“昨日黄花”表示已成的事物,因为昨之于今比今之于昨更易凸显时间之过去。其实,“明日黄花”是虚拟语气,而现实使用都是已然语气,用虚拟语气表达“过时”多少有些迂曲。例如:

⑤然而5年后的今天,他已陷于资不抵债的境地,昔日盛景已成昨日黄花 。(《上海无情,超级富商一夜成穷鬼》,《文汇报》1996年8月23日)

      可见,上下文语境中的时间基本上是以今日为参照的“昨日”,跟其同现的词语往往是“曾经,已(已经)是、早已”之类,其所指的对象往往是“昔日盛景、领先一时的科研成果”之类。虽然“昨日英雄”从逻辑上并不必然导致今日非英雄,但在语用交际中,却必然隐含“今日不再”。“明日英雄”则不能作此推衍。目前这里的“昨日黄花”换成“明日黄花”是可以的。例如:

⑥家中贬值最快的“大件”,非电脑莫属。两年前花上万元买的一台“奔Ⅱ”,如今早已是昨日黄花。(成平《从电脑价格谈自主开发》,《人民日报》2002年10月12日)

      我们还观察到,若共现的词语是“将、将会、就要”等,“明日黄花”的使用频率高于“昨日黄花”。可见,人们在使用这两个词时有交叉,但也有一个相对互补的分布。词形的提示作用对成语使用有相当的影响。那么,有没有不便于换用的呢?例如:

⑦(这些人中)有正当红者, 有昨日黄花。(李彦春《“沙奶奶”开酒家》,《作家文摘》1994年1月)

⑧温网─库娃已是"昨日黄花",莎娃才是“今朝娇娃”(标题,新浪网2004年7月4日)

      由于前后时间的相互制约,如果将这里的“昨日黄花”替换成“明日黄花”,多少有些不合适。由此可见,“昨日黄花”有其特定的使用价值。同样,“昨日黄花”也有其他变化形式,如“隔日黄花、昔日黄花、过时黄花”等。例如:

⑨再短的稿件也只能邮寄,有时等稿件寄到报社,早已经变成了"隔日黄花"了。(读者手机短信留言,《人民日报》2004年6月15日)

⑩号称国家德比申花物是人非,火星撞地球早已昔日黄花(标题,新浪网2005年04月10日)

(11)电子市场竞争激烈,今日高价热卖的宠儿很可能在短短数月就沦为低价售卖的 过时黄花。(http://www.cmgsl.com.cn/images,2003年12月23日)

      可以这样说,“明日黄花”和“昨日黄花”正处于竞争状态中,或者同现,或者分化,或者由“昨日黄花”领衔主演。由此可见,因义化形是由于交际需要而在现实语义系统中调节形义关系的结果。这种调节带来的变异同样有特定的交际值。

§3 从成语用变现象看语言规范的原则

      通过以上讨论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认识:(一)现实交际的需要往往造成表达的空位,而填位的需要可以通过不同方式和途径来满足;(二)用变现象往往是在词义发展过程中调节着语言成分的,是在特定的时空中显示其交际值的;(三)成语用变方式有一个鲜明的共同点,就是在现实交际中发生了语境重构。成语的用变是在现实语境中产生和实现的,现实交际的需要常常造成语境重构,而语境重构必然带来成语意义或形式上的调节和变异。如“昨日黄花”的出现和使用,更多的是由于成语自身语境的调整,而“七月流火”、“豆蔻年华”的使用,则是由于社会大语境的调整所致。成语一旦脱离了初显语境,进入到交际领域当中,恐怕就有了一定的独立性,此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发生义变或形变也就在所难免了。

      为了进一步了解上面这三则成语在现实使用中的情况,笔者对《人民日报》和《人民日报‧海外版》1995-2004年间的文章作了统计:明日黄花出现51次,昨日黄花7次,隔日黄花3次;它们的含义都相同。七月流火6次,都被用来描写公历7月烈日炎炎的景象;其变用形式(如流火的七(7)月、7月流火、7月的流火等)11次。豆蔻年华明确指女子十三四岁的未见到,大多倾向于指未婚女子的青春年华,也指少女之妙龄。根据这两种报纸的统计结果,如果仅以使用频率作为规范依据,似乎“明日黄花”的用法是规范的,而“昨日黄花”和“隔日黄花”都是不规范的;似乎“七月流火”、“豆蔻年华”的现实“误用”都是规范的,实现了从用变到演变的过程。可是,在各类评议文章中,大多数明确坚持习用性原则(建立在使用频率基础上的规范原则)的人对“七月流火”和“豆蔻年华”的现实使用并不认同;同样,对“昨日黄花”也不认同。由此可见,习用性原则在处理统计数据时也并非完全恪守“习性”的意旨。在我们比较全面地考察很多有争议的成语的“误用”现象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当初争议越大的,其用变现象往往已经占了或正在占有上风。这显然不是一个积非成是的过程。

      我们之所以不认同将习性原则作为语言规范化的根本原则而更愿意将其放到理性原则的辅助位置,就是因为习性原则更多地关注用变的结果,而理性原则更多地考察过程,关注使用的层次性。也许对过程的考察能更有效地为语言交际服务。很多“误用”实际体现了一种演变的趋势,反映了交际的本质。我们并不鼓励乱用,而是看重那些在语义空间中找到合适位置的使用。真正的规范依据应该是将用变现象放到具体的交际过程中确定它们的规范价值。以“规范就是服务”的观点来看,我们更看重“误用”所昭示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这就要求我们加强对词语用变空间和演变路径的描写,充分展示理论的解释力和预见性。

      由于新时期语言生活比较活跃,各种新的现象吸引了我们的眼球,对我们的很多既定认识形成了猛烈的冲击。有人将近年来社会用语的一大特点归结为“随意化”,包括对词语语义解释的随意化、词语适用对象的错位、词语感情色彩的错位、大量异形词的存在、仿拟辞格的大量使用、新的搭配方式大量产生等这样一些方面。在肯定了部分现象的同时,作者指出:“再这样随意下去,我们将无规范可言,语言生活将从上到下乱成一团糟,语言交际将无法顺利地进行下去。”(盛林、苏祝平2003)我们认为,上面所说的很多方面基本上不是“随意化”的表现和结果,这是语言使用比较活跃的时期必然产生的用变现象,很多现象具有相当的规则性。当然,本文的分析并不意味着所有的用变都是合理的,更不是说用变是不规范的,而演变才是规范的。我们只是想借此说明有很多所谓的“误用”,其背后也许蕴藏着很深的语言学宝藏,我们判断规范的标准就是某个语言成分在现实中的交际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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