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里妹子 发表于 2004-10-22 08:15:31

在语境中运用语言

来源:自由白领大同盟 
2004-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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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人赵南星在《笑赞》中讲了则笑话:“一秀才买柴曰:‘荷薪者过来。’因过来二字明白,(柴夫)担到前面。问曰:‘其价几何?’因‘价’字明白,(柴夫)说了价钱。秀才曰:‘外实而内虚,烟多而焰少,请损之。’卖柴者不知说甚,荷薪去了。”这个迂腐的秀才不仅没有买到柴火,反而留下了笑柄。笑话说的是古人,但在现在的学生作文中,这样的现象依然存在,而且很多。比如有位在外读书的男生,父亲节那天给他在农村的父亲写了封信,以此表达对父亲的感激之情:“亲爱的父亲:阳光明媚,暖风熏人,值此父亲节来临之际,谨让我送上最崇高的敬意……您是伟岸的高山,用宽广的胸膛,为我遮风避雨;您是明亮的灯塔,使我这艘在人生的大海中漂泊的小船,能够找到归航……”这位父亲识字不多,又不知道有什么“父亲节”,收到信后,大惑不解。古代的秀才、现在的学生不能说没有知识,但为什么说出的话,写的信都令人费解?他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不注意语境。这也是现在学生作文中一个严重的毛病。

      什么是语境?语境就是使用语言的具体环境。它是文章语言存在的基础,没有语境就不可能有文章语言的存在。文章语言所负载的特定信息,只有在语境中才能实现。语境一般可分为小语境和大语境。前者指文章的上下文所形成的言语环境 ,后者是指言语表达时的具体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语境含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主观因素指的是作者的身份、职业、思想、意图和心境。客观因素指的是写作时的特定时间、地点、场合、读者、文体及发表方式。语境对文章语言的成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具体来说,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语境为文章语言的修辞提供可能

   有人做过统计,《中国新文艺大系·短篇小说集》(上)全书55篇,676页,92.5万字,共使用比喻528个,平均10个一篇,有的小说一篇中竟达20多个。可见语言离不开修辞,而修辞必须依存语境。历来研究修辞的学者都很重视语境的作用,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就是以题旨情境为修辞第一义。例如:
①这是一头老黄牛。
这句话脱离具体的语境,它能表达的就是词典上解释的词语的逻辑意义的组合。展现在读者脑海里的是一头动物。这句话看不出用了什么修辞手法。
②这是一头老黄牛,整个单位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一个人包了。
这句话中有了“整个单位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一个人包了”这一个具体的语境,“这是一头老黄牛”,所传达出来的信息就决不是字面的意义了。这里读者感受到的是一个像黄牛一样任劳任怨的人。很明显是用黄牛来比喻人,是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离开语境,这个比喻就不能成立。
③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样,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鲁迅《藤野先生》)
“标致”原意是“相貌、姿态美丽(多指女子)”。但是放在这篇文章的语境中意思却相反,起到反语讽刺的作用。
有些修辞比如比喻尽管表面看来很形象,但由于不符合语境,那么这个比喻也是不成功的。例如
④小林站在妈妈的墓前,呆呆地出神。墓地后面是一条小河,流水哗哗地流过,像少女发出的欢快笑声。
把流水发出的声音比喻成少女的欢笑声,应该说是较形象的,但这个比喻用在这里却不贴切,因为它不符合人物当时悲伤的心境。可见,语境为文章语言修辞提供了可能,语境是修辞活动所依存的环境。


二、语境赋予文章语言以确切的含义

      一个词语、一个句子离开了特定的语境,孤立地看,它们能表达的就是词典上解释的字面上的逻辑意义,它的功能就是人们千百次使用的那种通常的功能。但是,当一个词语、一个句子放在具体的语境中,却可能在意义上发生各种变化,表达出比词典上所指出的意义不知丰富多少倍的含义。要想正确理解这个词语、句子在文章中的具体含义,必须依靠语境。例如:
①达生:竹筠,怎么你现在会变成这样——
白露:这样什么?
达生:呃,呃,这样地好客,——这样地爽快。
白露:我原来不是很爽快吗?
达生:哦,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好象比从前大方得——
白露:我从前也并不小气呀!哦,得了,你不要拿这些好听的话来跟我说。我知道你心理是不是说我有点太随便,太不在乎。你大概疑心我很放荡,是不是?(曹禺《日出》)
“好客”、“爽快”、“大方”如果照字面意义理解,都是褒义。但是放在面对一个交际花,身处三等妓院的语境中,它们的确切含义就应为“放荡”、“堕落”之义了。
语境还可补出跳脱部分的内容,使语义含而不露转为言而不尽。例如:
②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怎么说才好,只是说:“啊!闰土哥,——你来了?……”(鲁迅《故乡》)
“……”起着省略的作用,有含而不露之义,但通过语境提供的信息,我们完全能理解到这个标点符号的意思——“我”和闰土阔别重逢时的欣喜、惊异、悲凉、感慨、欲言又止等等。

      语境还可对文章语言赋予特定的感情色彩。例如,孙犁《荷花淀》中水生嫂听说水生要上前线了,说道:“你总是很积极的。”如果离开语境理解,这句话是赞扬对方,但联系文中语境,我们可感受到,这句话除了赞扬,还含有些须的埋怨。可见,离开语境,文章的语言就呈现不出丰富性和艺术性,离开语境,读者也很难理解到文章语言的确切含义,感受不到语言使用中的丰富性、艺术性。

三、语境决定文章语言的优劣

      有很多学生都认为只有那些华丽的语言才美,所以在写作中大量选用那些华丽辞藻。殊不知语言材料本身并无优劣好坏之分,全在于在具体语境中的运用。优美的词句用在不适宜的地方,反而会弄巧成拙,普通的词语用得恰倒好处,也会熠熠生辉。例如:
①林花著雨胭脂湿(杜甫《曲江春雨》)
②周仲伟这住宅缩在一条狭街里,街口却有管门巡捕。(茅盾《子夜》)
例① 中“湿”字够普通了,但与语境浑然天成,精工独到。据说苏东坡、黄山谷、秦观、佛印一日同游某寺庙,看到墙上有这句诗,最后一字剥落不清,四人就来填空。苏东坡说是“润”,黄山谷说是“老”,秦观说是“嫩”,佛印说是“落”。最后查对,四人均自叹不如。例②中“缩”字也普通,但在语境中它使没有生命的“住宅”有了生命,使静态变为动态。

      对于语境决定文章语言的优劣这一点,古人早已有论述。胡仔在《西清诗话》中说:“欧公(欧阳修)语人曰:‘修在三峡赋诗云: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若无下句,则上句不见佳处,并读之,便觉精神顿出。’”确实,如果没有“二月山城未见花”一句,“春风疑不到天涯”不仅没艺术性,就连事理也不符了。
古今中外很多作家讲究炼字炼句,其实都是为了使字句适合语境,例如流传千古的贾岛 “推敲”故事,就是看“推”和“敲”哪个符合诗境。而凡是用得绝妙的语言,无不是适切了语境的。例如《诗经·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历来为人所称道,就是因为诗句与语境熨帖。清人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说:“此诗之佳,全在末章,真情实景,感时伤事,别有深意,不可言喻,故曰‘末知我哀’。不然凯奏生还,乐矣,何哀之有耶?”诚如是。另外,一些突破固有规范的文章语言,也是以适应语境而取胜的。例如:
①一个阔人就要读经,嗡一阵一群狭人也要读经。(鲁迅《这个与那个》)
②吴荪甫突然冷笑着高喊大叫,一种铁青色的苦闷和失望,在紫色的脸皮上泛出来。(茅盾《子夜》)
有“阔人”的说法,没有“狭人”的说法。但在句中作者仿造一词,是绝妙的讽刺。离开句子“狭人”就不可用了。“铁青色”形容“苦闷和失望”,性质和实体超常搭配,但联系吴荪甫当时的表现,仔细琢磨,却意味深长,内容与形式深层上和谐统一。

   可见,离开语境,独立地看一个词、一句话、一段文字,即使写得再漂亮、优美,也没有审美价值。文章语言脱离了特定的语境,就如无水之鱼,无根之花,没有了生命。文章语言的美,要靠特定语境来衬托,来渲染,来强化。
既然语境决定着文章语言的成败,那么在写作中我们就应在语境中来运用语言。由于语境一般分为三个层面:背景、情境、句境,因次在语境中运用语言具体可从这三个层面着手。

      首先,在文章的背景中运用语言。有个学生写了一篇国庆节游海南岛的文章,其中引用了《诗经·蒹葭》中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尽管意象很美,但在这篇文章中却不符合语境。因为他没有注意到海南岛在十月是不可能结霜的地理背景。还有学生在读后感中这样评价蔺相如:“蔺相如在国难当头时,顾全大局,不与廉颇争名于朝,‘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体现了他高尚的集体主义精神和共产主义思想品德。”这种评价极不符合语境,因为作者以今论古,脱离了人物所处的时代背景。所谓文章背景指的是作者不能凭感官直接感知的,与写作没有直接具体联系的自然环境、人文环境,如地理、气候、社会状况、时代风貌、民族历史等。它虽然不与文章语言发生直接的具体的联系,但对文章语言有着潜在的、更为深刻的影响和约束,是文章语言更为深刻广阔的依托。例如西方人读唐朝女道士李治的《结素鱼贻友人》:“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欲知心里事,看取腹中书”,他会感到很奇怪,鱼肚子里怎会有丝带?因为他不了解“鱼”在中国古人中是“情偶”的隐喻。同样道理,我们不懂罗安哥的土人说“刺花李刺破了”其实说的是被响尾蛇咬了。因为他们认为响尾蛇是有灵魂的神物,要避讳。在今天如果哪个人用“心比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来形容女子的美貌,肯定会闹笑话,因为当今时代以没有人以病为美了。为什么赋、骈文这些文体在古代盛行一时,但现在我们很少运用,因为时代背景不同了。可见,注意写作时的背景,是使文章语言与语境相吻合的重要因素。

   其次,在具体的情境中运用语言。有个学生在给刚刚丧母的好友的信中写道:“得知你母亲去世的消息,感到很突然。让我们从星空中挑一颗星星作你妈妈的眼睛好吗?我们都喜欢仙女星座那颗常眨眼的美丽的小星星,好吧,就选它吧……”作者的本意是想劝慰好友,让其摆脱悲痛,却适得其反,因为他的信用的是欢快、天真的童话式语言,与朋友丧母的悲痛情境极不协调。情境,简单地说就是什么人在什么时间、空间给什么人写什么文章,即文章写作中具体的原因、事件、人物、时间、地点、结果。情境对文章的写作起着制约作用。作者在写作中如何遣词造句,如何组段成篇,如何修辞,都必须根据文章所表达的具体情境,因人,因事,因景而定。如古代诗人任翻,一次在浙江台州一寺院游览,触景生情,在寺壁上题七绝一首,内有两句:“前村月照一江水,僧在翠微开竹房。” 任翻离开寺院行至三十里处,却见月照江水半明半暗,顿想自己的诗句不确切,便重返寺院改之,孰料诗中的“一”早已被人改成了“半”字。任翻连称“台州有贤人。”著名语言学家王力就曾说有些青年在给他的信中写道:“希望你一定答复我的信,切切。”令他很不愉快。这位青年就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写信的对象,没有“看人下菜”。写作中把握了情境,可以用极简单的语言传递关于事件发展中某一阶段的完整信息。如鲁迅《药》中有段华大妈和华老栓的对话:“得了么?”“得了。”一问一答,虽然简短含混,但联系文中情境,谁都知道“得了”什么。另外,特定的情境能使语言负载字面形式以外的更丰富的潜信息。鲁迅在《张资平的“小说学”》中写道:“现在我将《张资平全集》和‘小说学’的精华,提炼在下面,遥献那些崇拜家,算是‘望梅止渴’云。/那就是——△。” “△”与特定情境结合,概括了张资平的所谓“小说学”。形象地揭示了张小说“三角恋爱”的内容,体现出作者对其的鄙夷和讥讽。

       再次,在句境中运用语言。有学生写《一次难忘的考试》,其中有段这样的话“老师走进来,郑重地宣布考试开始了,就发下试卷来。只见同学们拿起笔坐在一边沙沙地写。我看着试卷,期中考试时,题也不算难,我只是马马虎虎地做,根本没想清楚,考试只得了71分。”读这段文字很费解,尤其是“期中考试时”这些话,犹如天外来客。为什么犯这种错误?主要是没有在句境中运用语言。所谓句境就是语言材料构成的言语环境。指的是写作中的语体性质以及文章语言所依存的篇章段落,前言后语,上下文句。作文选择词语、组织文句、运用修辞不仅受背景、情境的制约,还要受语言材料形成的语体、篇章、上下文句的限制约束。语体的不同,其实是语言材料运用表达方面不同表现出来的整体特点。是口语还是书面语;是抒情还是议论;是说明还是叙述;是上下公文还是消息报道等等方面的不同。文章语言要适合特定的语体。如有学生写道“他轻快地移动着下肢,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下肢”是科技术语,用在这里显然不合语体。再如有个单位给上级呈报的一份公函中写道“你们三月五日的来信收到了,现在把你们所要的材料寄给你们。”根本就不符合公文语体。“夫人之立言,因字生句,积句成章,积章而成篇”。文章本体作为一种自我完备而又相对封闭的独立存在,它是一个由字(词)、句、段(章)组成的表现一定主旨的有机整体。文章语言中词语的选择、句子的安排以及辞格的运用,也都与篇章语段有关系。一句话位于篇章的哪个部分、要起什么作用,这些决定了选用什么样的言语形式更适合。例如《红楼梦》第三回“托内兄如海荐西宾,接外孙贾母惜孤女”的部分内容被选入高中语文教材。如果再用原来的标题显然不好。于是编者改用“林黛玉进贾府”为题,简明醒目,又概括了节选部分的主旨。文章文句的前言后语,上下文句也是语境,也与句子的词语选择、结构安排有直接关系。如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中:“新媳妇哭了一天一夜,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饭也不吃,躺在炕上,谁也叫不起来,父子两个没了办法。” “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饭也不吃”用的都是受事成分作主语的主谓句。如果前一句改用“也不梳头”,则后面应改成“也不洗脸,也不吃饭”,上下文必须一致。又如有学生写说明文:“海里最大的鱼类是鲨鱼。鲨鱼的种类繁多。最小的鲨鱼叫……”这句话就不符合句境。先说“大”,接下去本应说大到何种程度,但话题一转却说“种类”了。可见,句与句是互为句境的,一个句子的词语、结构确定下来,就必然影响到与之相关的其他句子的词语的选择,结构的组织安排。而一个句子词语或结构有了变化,与之相关的一些句子在词语运用和句子结构安排上,也必须相应地有所调整。因此,要作到文章语言符合语境,就必须在句境中运用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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