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11年制作,9个半小时的纪录片揭示了60年前发生在纳粹灭绝营鲜为人知的历史…… 用镜头寻找没有痕迹的浩劫 整列车犹太人被送往特布林卡灭绝营时,火车司机一次次
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出扼杀的动作,却没有人能够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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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埋伏到肉搏 ·“归来的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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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浩劫本身有个结构,那一定是个陵墓的结构———那些死去的人是没有陵墓的,这部影片就是他们的陵墓。 ———克劳德·朗兹曼 “记忆中的小白房,在房中,每夜我做梦……”波兰的涅尔河上,47岁的西蒙·斯雷尼再次唱起这支民歌。1945年西蒙13岁时,也在一条平底小船上唱着它沿河而上,到村边苜蓿草地旁喂党卫军养的兔子。涅尔河边的凯尔诺,是波兰第一个使用毒气灭绝犹太人的地方,在此共有40万犹太人遭灭绝。 西蒙是后一个阶段的幸存者。他父亲在他面前被枪决;在80公里外的罗兹隔离区,他母亲被“毒气卡车”毒死。党卫军让他进入一个犹太“劳动队”,保持灭绝营的正常运转,但他们也终有一死。1945年1月18日夜,苏联军队到达前两天,纳粹采取脑后枪决的方式处决最后的“犹太劳工”。西蒙也被处决了,子弹没有击中中枢神经。醒来后,他爬到一个猪圈里,一个波兰农民收留了他,红军的一个军医救了他一命,几个月后,西蒙与其他幸存者去了特拉维夫。 法国纪录片导演克劳德·朗兹曼在以色列找到了他,说服他跟自己回到凯尔诺。镜头里,西蒙站在一块草地边上,周围树林环绕———在波兰的乡村,这样的地方有很多,丝毫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迹象。“这里总是如此安静。”他喃喃说道,“以前,每天烧2000犹太人的时候,也这么安静。没有人叫喊,干活呗。很安静,没声,像现在一样。” 《浩劫》就这么开始。9个半小时之后,它会将人拖进更加复杂难解的心绪,和永无穷尽的思考。
不可能的挑战
在座谈会上,有观众问朗兹曼:为什么如此长度的一部影片全由采访实拍和空镜头组成,而完全没有史料素材出现。朗兹曼不得不再度解释“集中营”和“灭绝营”的区别:“集中营是关押犹太人的地方,灭绝营则是屠杀犹太人的。我们看到的纳粹对犹太人进行屠杀的资料中,绝大部分集中营的画面都是盟军进入德国境内时在集中营拍摄的。从这些资料中可以看到极度瘦弱的人、成堆的尸体被推土机推进大坑……这些不一定是屠杀的产物,而是德军在战争末期对集中营管理特别混乱的结果。由于战争末期,纳粹供给紧张没有食品,以及关押人数剧增引起伤寒、肺炎等传染病流行,使集中营死亡率特别高。死亡的不光是犹太人还有许多其他民族的人。” 灭绝营则是一条专用的屠杀流水线———火车源源不断地将犹太人从集中营运来,只需两三个小时,一列火车的犹太人便可以被“处理”干净。纳粹集中营大都在德国,而五处灭绝营则全位于纳粹占领的波兰境内:凯尔诺、贝泽克、特布林卡、索比堡和马尔达奈克。《浩劫》涉及了前四处灭绝营,然而无论哪一处,如今在物理意义上早已荡然无存。 79岁的克劳德·朗兹曼仍然锐气十足。(摄影 高远)
“《浩劫》作为一部影片,在制作过程中的创造,比任何一部故事片都要多得多。之所以说它是纪录片,大约是因为每个人都是真实人物、他们在说自己的事情。而创造的意思是,它讨论的内容绝大部分已经被摧毁了。”朗兹曼说。影片所探求和追述的,是“毁灭的毁灭”———纳粹刻意摧毁有关灭绝行为的痕迹和证据。比如西蒙·斯雷尼在影片中描述尸体的毁灭:“烧不掉的骨头,比如脚的大骨头,我们……有个大箱子有两个把手,我们就给抬到那儿去。那儿有专人全给捣碎,骨粉非常细,我们再给装在袋子里,袋子够多了,就背到涅尔河上,那边有座桥,全倒在河里,就跟水走了,随着波浪。”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所谓的‘浩劫’是一次近乎完美的谋杀,因为大部分的痕迹都没有了:片中提到的贝泽克,从建筑上看是一点都没有了,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贝泽克是处死了80万人。特布林卡是处死了120万人,在几年的调研中,大家能找到的只有一张图片,是从远处拍的一辆推土机,除此之外任何资料都没有。索比堡、凯尔诺这些地方都没有任何影像资料留下来。面对这一切,怎样把它表现出来,怎么拍?拍什么?怎样让观众觉得是在面对死亡?这部影片走的是前人没走过的路,是对一种不可能的挑战。”这个挑战,朗兹曼经历了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