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中的理性求索与个性化表述

湘里妹子

作 者：阙云霞
（作者单位：杭州电视台）
日 期：2002年3月11日 13:48
来源： http://www.tvnet.com.cn/data/news/NewsDetail.asp?nid=14541



       纪录片这一表述形式，历经半个多世纪的探索—修正—再探索—再修正的演进，已形成了自身有别于其它艺术形式的表述理念和手段，确立了一种以生活的自身形态来表现生活的创作道路，遵循着取材于实际生活、不虚构并具有一个有说服力的主题或观点，运用编辑和音响来增进其观念的发展的创作原则。这就意味着，纪录片不是简单地纪录生活的表象，而是要能突破表象、挖掘生活和生命的本质和意义。只有用哲学的目光审视纪录者所面对的一切，纪录片才能成为人们评价自身、评价世界的一个参照系，才能成为人们思索现实、反省自身的推动力，同时，纪录者理性求索的光芒，也才能在纪录过程中闪耀。
假如没有纪录者理性的思考，个性化选择拍摄的角度，耐心的守候及有序的展示，就不可能创作出有说服力、有品位的感人的作品；假如纪录生活的作品不能让观赏者体味纪录者的理性思考，纪录本身就失去了意义；假如仅仅是纪录生活而使纪录者的个性化趣味缺失，纪录过程也就失去了展现丰富而独特的艺术魅力的机会。


一、纪录片选题中的理性求索

      纪录片中的理性思考，实质上是一种对人的问题、生活的本质、生存的状态的哲学精神。

     这一点可以从纪录片所关注的主题得到证明。如：人与自然、种族发展与人类文明进程、人的生存状态及人的价值、人性、个体生命的生死、对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的追述、思考等等。纪录者只有把自己放在一个社会生活的思想者的高度去进行纪录片的创作，才可能赋予其作品以长久的生命力和他人不能企及的品位。一个乐于思考的头脑和善于感受的心灵，对于纪录片的创作是至关重要的，它可以使纪录片对生活的纪录升华至理性的高度，使之具备审美的价值和思维的价值，从而使纪录片的整体意义得到极大的提升。

       正是从这一高度出发，才有了大量的震撼人心的作品。如日本的大型纪录片《尼罗河》，反映人与自然的关系；澳大利亚的《猩红尘暴》反映自然规律制约人类生产生活等。前者反映了人类活动对自然的破坏：家畜的剧增，植被的破坏，水土的流失，无尽的干旱，遍地的骨骸。缺水、饥荒、沙漠……片中一句：“对于人，对于生物，水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有沙漠才知道。”在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中，配以深邃的充满理性思考的旁白，那振聋发聩的感染力，警醒着人们的环保意识。后者纪录了两位科学家深入澳大利亚中部地区研究红色沙尘暴的产生及其对地球生态的影响。红色的沙尘富含铁等多种元素，随着季风吹向新西兰几千公尺高的冰峰，飘向太平洋，为浮游生物的繁衍提供了不可缺少的元素，使坐头鲸和其它海洋生物获得了食物。片子告诉我们，地球是一个完整统一体，有着自身的相生互补的关系，如果人类不能对确地理解对待，后果难以设想。

      这类纪录片的创作，如果没有理性思考和充满个性的热情关注，如果不具备关注整个人类家园——地球的开阔胸襟和眼量，是不可能办到的。因此说，纪录片创作者只有把对生活的理性思考放在首位，才可能创作出具有审美价值和思维价值的优秀作品，使纪录片创作与理性思考形成良性的双向互动。同时，这一结果又成为了我们从哲学高度反省生活的生动素材。

      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我们创作了《茶缘》这一作品，反映种茶、采茶、品茶、贩茶，这一极富杭州地方特色的生活景像。由于这一主题是极平民化、大众化的关于茶的文化和历史，我们既纪录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大背景下的茶与人们生活的现实关系，又溯源觅踪，追寻茶文化的历史源头。在拍摄编辑过程中，我们着重纪录今天的爱茶人对茶文化的深深依恋与不懈探究，把茶文化的历史传统与现今的发展紧密地结合起来。第一条主线，跟随茶叶博物馆专家吴远明追述和寻访茶的历史文化发展脉络，采用同期声的形式串接全片。另一条主线则追踪“方正大”老字号的传人方沁怡在当今社会环境中对茶文化的发掘与弘扬，表现出当今茶人对源远流长的茶文化的体味和理解、继承与发展。镜头始终关注着茶文化的历史沿革与人们现实生活的关系。拍摄视角以平视为主，俯视为辅。在创作过程中把重点置于今人对茶文化的光大。

      这部片子中最具个性的方面，除了选题和平视的角度之外，就是对音响的特殊处理了。充满吴越地方特色的言语声、摇橹声、说书声、带着水的滋润，茶的清香，衬着青绿嫩黄的茶色，为片子打上了“他处难觅、西湖独有”的鲜明文化印记。


二、纪录片视角中的个性化表述


      个性化表述这一问题的提出，首先要涉及的问题就是纪录者的选题。纪录者不是平白无故或无目的的去纪录人的行为或事件，而是因为在他们对某一行为或事件的始终关注并有了发现、有了问题或兴趣才去纪录的。在纪录的过程中，探究行为或事件的原因、发展、变化和可能的结果，并对此加以证明和阐释。因此，个性化表述的前提条件是纪录者对某一行为或状态的长期观察和思考，并依托对所要纪录的对象的现状和历史的了解，产生了要纪录的冲动和热情，并试图以此证明或解释某一种现象存在的根据。

     其次就是何时介入和怎样介入。纪录片的创作原则是保持纪录对象的“原生态”。因此。何时介入与怎样介入，就成为个性化表述必须解决的一个问题。在《姐姐》、《舟舟的世界》、《八廓南街16号》等“正在进行时”纪录片的创作过程中，纪录者是采取与被纪录对象共同生活的方式介入的，达到了“不干扰”的目的。这一类纪录片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特写镜头多，对象的表情丰富、自然，没有纪录过程中被纪录者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表演。此时，镜头的存在已被遗忘。

    再次是个性化表述的特征。要使纪录者的表述方式具有个性特征，首要的是坚持自己的表述立场，保持自己的怀疑态度，并以辨证的历史观对待创作，以符合纪录原则的手段来表现被纪录对象的行为和状态。正是有了这样的个性化表述要求，才使我们领略到了《天驹》中的“鞍马文化”与“鞍马艺术”，感受到了马的形象的写意与写实，领略到了《赤土》中那没有解说，只有画面语言和实况音响及人物话语的表述风格。

     个性化表述特征的形成，源于纪录者对被纪录对象的深入了解和长期观察，对表述对象有独特的见解。同时，在纪录过程中恰当地处理主体与客体的距离，追求“不干扰”，保持“原生态”的客观反映。我们在创作《百年夏衍》这一艺术纪录片时，较好地处理了这一关系。既客观地反映了夏衍这一中国文坛巨匠的爱国、爱乡、爱人民的理想追求，也再现了夏衍生命历程中那些独具个性又充满趣味的传奇经历，实现了“以人为本，用真情讲述，而不仅仅是文献纪录”的初衷。在创作手法上，大量运用夏衍在各个历史时期的言论，串接其思想发展的脉络，采用历史画面、文献资料与夏衍故居实景拍摄结合的方式，展示有价值的历史瞬间。为避免追述式纪录片可看性不强的弊端，我们从历史真实与本质真实的高度上大胆采用了在真实情景下人物行为的情景再现手法，利用人物的局部特写，再现了人物的内心世界。

      这种充满个性的辩证历史观及追求本质真实的个性化表述，对力求实现电视传媒的可看性产生了较好的影响。这类表述方式，在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的“记忆”栏目中也有采用。


三、理性求索引领个性化表述

唤起大众对社会生活和自然环境的理性关注，是纪录者选取拍摄对象，表述理性认知和价值追求的终极目标。选题一旦确立，就进入到个性化表述的阶段。纪录者要根据自己的长期观察和对被纪录对象的理解，选择恰切的视角及镜头、光影、音效、节奏、解说的合理调控运用，努力表现主体的体态、表情、行为、言语的独特性，并通过这些来展现主体的内心世界及对生存状态的理解和态度。
纪录者理性关注的价值取向和审美趣味的差异性，也就是我们说的个性，往往表现在选题和纪录方式上。如《八廓南街16号》关注的是政治权力和政治权力下人们的日常生活及对权力的理解和感受。多采用单机拍摄以求视角的统一和朴实。再如《德兴坊》关注的是上海普通市民的文化观和人情味。在这人均居住面积4.5平方米的空间里发生的是是非非、苦中作乐、乐极生悲，都通过编导者极其客观的纪录，让人们意识到尽快改善市民的生存条件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编导者运用大量的同期声，将在这种生存状态下生活的人们的情感、态度和追求表现得淋漓尽致。作品透露出纪录者对百姓切身痛痒的深切关注。纪录下来的话语，犹如声声呼唤，强烈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没有理性的关注与思考就不可能进行有目的的拍摄选择，没有感同身受的深入观察，也就不可能有充满震撼力的个性化表达。对于纪录者而言，理性的求索是对生活本质的思考，它引领着纪录者观察生活的方向。长期的观察反过来又不断地修正着思考的结果，并提出新的问题。这无穷地反复，使我们的实践一步步迫近着纪录的本义，接近着生活的本质。而个性化表述不但纪录了被纪录者在特定时空的独具个性特征的行为及状态，也反映着纪录者自身在纪录过程中的思想和情感状态的层面。理性的求索是纪录者提高纪录品位的唯一途径，创作者的个性化表述则是观察世界、理解生活的生动反映。认识二者的特质并使之互为激励、补充，对记录片的创作将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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