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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杂剧《汉宫秋》主题思想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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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9 10: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毕东  来源:http://www.frchina.net/data/detail.php?id=15243

内容提要:元杂剧《汉宫秋》是“元曲四大家”之一的马致远的代表作,全名是《破幽梦孤雁汉宫秋》。明末咸晋叔编的《元曲选》,把《汉宫秋》列为元杂剧百种之首。现代各种文学史、元杂剧选本和讲元明戏曲的专书,都对《汉宫秋》有所论列,一致认为它是元杂剧中较为优秀的作品。可是,各家对《汉宫秋》的主题思想,却持论纷耘,莫衷一是,并涉及到一些原则性的问题,在此,将个人意见提出来就正于读者。
关键词:《汉宫秋》  思想  质疑

一、《汉宫秋》的内容提要

汉元帝时昭君和亲的故事,是我国古代作家写得最多的历史题材之一。而马志远的《汉宫秋》是把昭君出塞故事创作为整本戏剧的开山之作。它的主要人物只有元帝、昭君、呼韩邪单于和毛延寿四个。情节是:中大夫毛延寿耸恿元帝选择天下美女以充后宫,毛延寿任选择使,向王昭君索取贿赂,昭君不肯,十年不得见御。一天晚上,元帝宫中出游,闻琵琵声韵幽怨,寻之为昭君所奏,见昭君容貌美丽,性情温柔,乃大加宠幸,并下令杀毛延寿。毛延寿闻讯逃到匈奴,向单于献上昭君图,挑唆单于向汉室索取昭君和亲,并以兵威作要挟,满朝文武无计可施。昭君为顾全大局,止息兵戈,忍心割舍元帝的恩爱,愿意去和亲。元帝无奈,亲送至霸桥饯别。昭君行至国界,竟跳江自尽。单于发觉受了毛延寿的欺骗,致此祸衅,于是将毛延寿绑赴汉朝处治,“依旧的甥舅礼,两国长存。”结果毛延寿被处决祭奠昭君,而元帝则不能忘情于昭君,忱愁幽思,抱恨终天。

二、传统主题思想

《汉宫秋》表演的这个昭君故事,与历史上昭君和亲的事实全然不符,引起了人们对它主题思想的不同认识,至今颇多争议。大致说来,主要有三种看法。一是爱情悲剧论,北大55级学生集体编写的“文学史”和科学院编写的“文学史”,都倾向于第一种说法;二是爱国主义论,游国恩主编的文学史、顾学领著的《元明杂剧》、王季思等人编的《元杂剧选注》和钟林斌著的《中国古典戏曲名著简论》都是坚持第二种看法的,而且几乎都没有提到“爱情”二字。三是民族压迫论。第三种看法以吉林省((社会科学战线》一九七八年第一期发表的《昭君自有千秋在》一文为代表,认为它是大民族感情和封建道德观念的体现,对它持否定态度。三种观点中,当前以第二种看法占优势,他们的论述较多,而爱国主义,民族气节等名词又颇能耸动听视,赢得较多的赞同。

三、《汉宫秋》实质是一出爱情悲剧

笔者认为,《汉宫秋》是一出爱情悲剧。《汉宫秋》杂剧之所以有创造性,富有艺术生命力,就在于作者恰当而深刻地表现了这一主题。整个戏剧的情节都是服从爱情悲剧这一主题需要而组织和发展的。它可以分为选美、孤凄、闻乐、宠爱、索亲、伤别、惊梦、永忆这一系列场面,这些场面场场扣紧主题,步步进逼,从开端、发展进至高潮和结束,并无支离旁出的地方。最能吸引和打动读者和观众心神的正是那些有关爱情的描写。比如汉元帝听昭君奏琵琶这一场面,书上只是几句话,若是演出来,那就是十分幽美的一段戏(剧本限于当时体制,只能由元帝一人唱,要是在这里由昭君主唱,那韵味就更加深宛了)。又例如当决定昭君去和亲时的那些对白和曲文,情意是缝蜷缠绵的,特别是霸桥饯别,这是突破了历史的框框特意安排上的一出重点戏,先乐队奏《阳关三叠》,已够观众消魂了,接着是元帝大段的抒情唱腔,更使场面的悲哀气氛浓到了极点。至于第四折的元帝在秋夜雁声中思念昭君的描写,浓墨重采,就更是爱情的升华,悲剧的至极了。通观全剧的情节结构,《汉宫秋》是一本典型的爱情悲剧。

马致远是元代大戏曲家,但他写的《汉宫秋》杂剧,却是模仿白朴的《梧桐雨》而作的。《梧桐雨》大约早《汉宫秋》二十来年写成,内容是写唐明后和杨贵妃的情景。据史料记载,马致远与白朴具有相似的生活背景和政治生涯。《汉宫秋》和《梧桐雨》在剧情的安排特别是第四折的表现手法上,都是十分相似的,马致远模仿白朴是无可争议的。但为什么同样剧情的两个戏,《梧桐雨》被认为是爱情悲剧而《汉宫秋》却又不认为是爱情悲剧呢?实在说,《汉宫秋》的爱情基础和爱情气氛,是较之《梧桐雨》更为坚实浓重的。

《汉宫秋》对汉元帝充满了同情,并且以赞赏的笔调来描写他对王昭君的爱情。这是一出由正末主唱的戏,汉元帝由正末扮演,汉元帝就是全剧的主角。剧中有这样一段唱词:“四时雨露匀,万里江山秀。忠臣皆有用,高枕已无忧。守着那皓齿星眸,怎忍的虚白昼。近新来染得些症候,一半儿为国忧民,一半儿愁花病酒”。一些同志之所以不把《汉宫秋》看作是爱情悲剧,认为帝妃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爱情,认为这简直就是个白日做美梦的昏君!敌人已大军压境,他还在高枕无忧;明摆着中大夫叛逃,他却仍沾沾自喜“忠臣皆有用”。至于“一半儿为国忧民”完全是假话,“一半儿愁花病酒”则是不打自招。帝王无不三宫六院,妻妾成群,根本不可能有专一的爱情,失去某个妃子只不过如同失去了已件玩具,新的玩具会源源不断而来,绝不会因失去已件玩具而痛心疾首。如果认为是爱情剧本,这个剧就没有多大价值了;剧中匈奴单于以兵威强行索亲,如果不是曲折反映了元蒙贵族对汉族进行野蛮残酷的统治和人民的民族气节,剧本就没有现实意义了,等等。因而就把这个本来是爱情悲剧的剧本硬要看作是以爱国主义、民族气节、故国之思为主题的政治教育课本。

《汉宫秋》对汉元帝宠幸王昭君的情景津津乐道,剧中对汉元帝思念王昭君的心理活动有着精细的描写,把失去王昭君视为失去灵魂,对昭君出塞有着无限的离愁别恨。但人们常常引用恩格斯的两段话来否定统治阶级的爱情:“现代意义下的爱情关系,从严格的意义上说,在古代仅仅在官方社会以外才会发生。”“只有在被压迫阶级中间,从而在无产阶级中间,爱情才会并且才能成为对妇女关系的常规。”(见《家族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恩格斯的话当然是对的,但却不能据此否定《汉宫秋》是爱情剧。马致远不是现代的理论家,而是古代的剧作家,他是在写戏,他不是在写“现代意义下的爱情关系’,而是写中国古代社会中的爱情。西方作家认为爱情是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中国古代作家没有发过这样的宏论,但他们从文学实践中曾经意识到描写爱情容易打动读者和观众,清初《长生殿》的作者就说过:“非言情之作,不能擅场。”这正是总结了前人经验得出的结论。马致远写《汉宫秋》,从整个剧本的构思来看,恐怕也是要用“言情”来“擅场”的。他写戏,可以撇开历史真实不顾,也撇开帝王后妃的身份不顾,而专就“言情”这一点来着笔,这原是剧作家的创造,我们不能律之以现代理论而否认剧本以“言情擅场”这一事实。

    至于说到爱国主义、民族气节这方面的问题,情形就要复杂得多。首先,明摆着的一个道理是:既是悲剧,就要有构成悲剧的种种因素。在古代,诸如封建门第观念,封建礼教、强权势力,以及古今都有的金钱地位、奸人作崇、性格冲突等等,都可以是造成爱情婚姻悲剧的原因。至于造成《汉宫秋》中汉元帝和王昭君之间爱情悲剧的因素,主要是奸佞毛延寿的作崇,其他因素不是主要的,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匈奴单于之索昭君和亲,是毛延寿叼唆的。作者对单于的刻划既是按历史上和文学作品中的一般番王的模式来写,同时也注意历史的具体性,掌握分寸。作者没有强加给单于凶狠残暴的性格,倒是写他深明大义,幡然悔悟,愿意和汉朝甥舅相待,和睦共处。昭君的悲剧,竟然促成了两族的团结,这恰恰说明所谓民族气节故国之思的说法是无稽之谈。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写男女主人公双双死亡的悲剧促成了两个原为世仇的家庭之间的和解和团结,这正与昭君之死促成了汉匈的和睦相似,这可算戏剧史上一段佳话,从中让我们看出马致远在这一点上毕竟是有眼光的作家。这比起在作品里面表现所谓民族气节和故国之思的思想情感恐怕是更有价值的吧。

    把《汉宫秋》的主题思想看作是爱国主义和民族压迫的人们曾引用毛主席下面这句话作为论据:“作为观念形态的文艺作品,都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类头

脑中的反映的产物。”,认为生活在元蒙统治者残酷压迫汉民族的黑暗时代的马致远,必然要在作品中反映出民族意识来,甚至说《汉宫秋》里昭君的悲剧影射着宋朝亡国时后妃宫女被掳掠的民族仇恨。否则,文学作品就谈不上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了。我认为毛主席在《讲话》里讲的是文学作品的总的规律,不能说每一部具体的作品特别是历史题材的作品都是社会生活的直接反映。今天,我们对元代历史的研究还很不够,人们往往抓住所谓“八倡九儒十丐”和“蒙 人、色目人、汉人、南人”的四种分类这些字句,把整个元朝想象为残暴统治的黑暗时代。其实,元朝是对我们伟大祖国的统一和发展有巨大贡献的朝代,特别是在元世祖忽必烈统治的时期(1260-1294),在生产、商业、交通、科技等方面都有了较大的发展,不能认为整个元朝都是一团漆黑的。

    从元曲家马致远的经历来看,他是大都人,大约生活在1250至1324年间,他的青年和中年,正处在元朝在各个方面都有所建树有所发展的时间。他年青时热心功名,四十岁前后做过江浙行省务官,约五十岁后退隐田园,过着“酒中仙,尘外客,林间友”的优游自在的生活,一生不算是潦倒穷酸的。他的才名很大,是一位“姓名香贯满梨园”的著名作家。据考证,他的《汉宫秋》作于三十岁前后,这时正是他在功名上、才名上都较为得意的时候。象马致远这样一位得志的大作家,在他头脑中会产生什么对南宋的故国之思和对蒙古统治者的民族仇恨并且要在作品中表现出来,这恐怕不大可能。而且我认为,在元朝已经统一了全国并在多方面出现兴旺局面的忽必烈时代,决不能把反抗异族统治和对宋室的故国之思当作爱国主义,当作一个作家或一部作品具有社会价值的标志。中华民族是由许多个民族构成的,在祖国的开发史上,各民族都有过贡献,我们对于元朝、清朝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少数民族当政的朝代,只能从它们的统治者做了些什么事情,对社会的发展和人民生活的改善是有功还是有过这些方面来评价它们,而不能一想到是“异族统治”就把这些朝代看成漆黑一团,嗤之以鼻,更不能把有无反抗“异族”统治的思想当做评价这些朝代文学作品优劣的一条准则。

        一些同志着眼于昭君“情愿和番”是为了“得息刀兵”,她临行前留下“汉家衣服”,并说:“今日汉宫人,明朝胡地妾;忍着主衣裳,为人作春色”,特别是在“番汉交界”去处望南奠酒,投江自尽这些细节描写,因而认为《汉宫秋》的主题思想是爱国主义。这也需要分析。如前所述,《汉宫秋》是模仿《梧桐雨》的,作为一个爱情悲剧,而又要着重渲染汉元帝在秋雁声中百般思念昭君的情景,不得不违反历史真实给昭君一个自尽的下场。这样处理是剧情的需要,是解决矛盾冲突而又完成爱情悲剧唯一可采用的办法。昭君的自尽,殉情殉国的成分都有,二者交织在一起,再加上留下汉家衣服和向南奠酒的细节,都是为了使昭君的形象完善动人而设的,也是为了创造悲剧气氛而设的,这些描写表现了昭君爱乡爱国的思想感情,更加令人敬重、惋惜,增加了作品的感染力,却并没 有背离或冲淡爱情悲剧这一主题,更没有改变了剧作主题思想的性质,使它成为一出爱国主义的颂歌。

        当代大戏剧家曹禺同志,在他的剧本《王昭君》的后记里,说了如下的话:“除了《昭君出塞》,还有不少写王昭君的戏。元朝马致远的《汉宫秋》就是一个,但那是写汉元帝和王昭君的爱情的。戏把汉元帝写得很多情,什么‘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之类。”,这本是不经意地写下来的话,唯其这样,就更足以说明《汉宫秋》给人的直觉就是一个爱情剧,而且是以写爱情较为深切而受人重视的一个元杂剧。

       人们也许会问,写爱情有什么意思?特别是歪曲历史捏造帝王后妃间的爱情并硬派给王昭君一个屈死的下场有什么意思?今天还值得拿这样的作品来浪费笔墨吗?我的认识是:文学作品特别是戏剧,是要给人以教养给人以娱乐的,能够在娱乐中陶治人们的性情,提高人们的思想境界和道德修养的作品就是可以肯定和值得研究的作品。在封建礼教禁锢人心,强暴势力破坏爱情和婚姻的时代里,能够用优美的笔调表现出那个时代存在着的较为健康优美的爱情,并且鞭挞造成爱情悲剧的邪恶因素的作品就是可定的作品,《汉宫秋》就属于这种作品之列。《汉宫秋》的作者不惜改变历史真实来完成爱情悲剧这一主题,这固然是构思的需要,但也是受了他头脑里封建思想的束缚和其他作品的影响造成的,应当给予正确的解释和恰当的批判。

参考文献:
1《马致远与汉宫秋》  李为民   《艺术博览》 2005年6月
2《中国十大古典悲剧之汉宫秋》   杨华   《文学研究》 2004年5月
3《论汉宫秋的主题思想》  彭兴发  《彭兴发文集 》 2006年8月
4 《中国古代文学》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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