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催生海量文字垃圾 文学"代乳品"越喝越渴

梦的轻波

作者：范昕  来源：文汇报 2012-07-17 13:15:49　

   　时下在网上挑选小说已进入“完全速配”阶段：在某小说网站，你只需在它的“风格”、“男主”、“女主”、“背景”、“情节”、“结局”等各项选择指标上按自己意愿“配置”，便会得到所要小说。记者试着选择偏好搞笑的小说风格，主人公是强取豪夺型男主角配可爱型女主角，故事背景发生在现代，情节最好是日久生情类型的，结局则是开放式的，结果发现如此“定制”而成的小说“产品”竟有《霸道老公唯爱我》、《总裁哥哥太邪恶》等14部之多。各项指标可供配置的需求还不少，譬如“情节”这一指标，就分为“未婚怀孕”、“别后重逢”、“青梅竹马”、“婚后相处”、“办公室恋情”、“青春校园”、“姐弟恋”、“暗恋成真”、“日久生情”、“斗智斗勇”等10大类。

　　仅起点中文网、红袖小说网、晋江原创网、榕树下等多家在线中文写作平台，每日更新的字数就约1亿，累计发布字数超过730亿。截至去年底的统计，约130万名作者总共创作了520万部文学作品。数量吓人一跳，但绝大多数作品是谨遵上述套路的，其文学水准真不敢恭维。日前，发掘出慕容雪村、天下霸唱、十年砍柴、当年明月、步非烟等一大批人气网络写手的天涯文学主编朴素炮轰当下与商业走得太近的网络文学：“把网络写手打造成创作流水线，每天生产的只能是海量的文字垃圾”、“网络文学发展的最大障碍就是类型化倾向”。

　　商业模式击垮个性写作

　　回首慕容雪村、宁财神、李寻欢等第一代网络写手在天涯社区的走红，朴素说主要是凭作品说话。“那时候的网络文学，没什么炒作，相对比较健康，各种风格并存。我还记得慕容雪村的成名作《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是2002年首发在天涯社区‘舞文弄墨’版的。刚开始看的时候，感觉文章完全是在作者表达的冲动之下一气呵成的，这种表达的冲动正是真正的文学创作的原始动力！其实慕容开始动笔时就没有寻求公开发表的欲望，也就没有遵循什么标准，所以写得非常真实放松，将人物的内心矛盾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一切，似乎被全盘商业化的网络文学生产模式刷新了。朴素向记者解释道：一些文学网站的盈利模式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这主要是指付费阅读，每部小说上半部免费，阅读接下来的部分则为千字2-3分钱的价格，网站和作者本人五五或三七分账。读者一旦养成阅读“黏”性，就算作品不怎么样，付费读下去的人还是不少。作者也习惯于把小说越写越长，百万字已不稀奇，多的达到上千万字，因为写得越长才越能赚到钱。对于更新快和产量高的作者，网站还有不同程度的奖励。

　　据了解，有些网站对签约写手设有“全勤奖”，只要每天更新2000字，无论质量好坏，每月都将付给他们500元到1000元不等的酬劳。而有些学生写手就冲着这个“全勤奖”去挣点零花钱。结果便是，作品类型化倾向严重，以奇幻、穿越、言情为主，题材狭窄。

　　文学“代乳品”越喝越渴

　　“阻碍网络文学发展的最大障碍就是如此‘高速’扩张生产模式之下的类型化倾向。”朴素坦言近年来因为担任西湖类型文学奖评委的缘故，看了不少奇幻穿越作品，发现此类作品注水极其严重，生编硬造，毫无艺术可言，真正能够让人记忆深刻的好作品乏善可陈。他感觉如今“网络文学”这个名词变得很可疑了。“什么是网络文学？一位传统作家首发在网络论坛里的小说算不算？天涯社区里的诗词比兴、旧体诗词又算不算？如今的网络文学，好似成了那些奇幻穿越等类型文学的代名词，也就是俗称的‘YY小说’。这种所谓的网络文学跟传统文学关系并不大，而是从影视、电子游戏里得益更多，显然已走向一种窄化的趋势。”

　　文化学者、批评家朱大可更是将网络催生的类型文学视为高产伪文学，并直言：“这类文学的大肆泛滥会诱发人们对文学繁荣的天真幻想，但它终究会制造更深的幻灭感。因为世人所面对的，并非真正的文学，而是打着文学招牌的‘类文学读物’，其功能就是在文学‘牛奶’短缺的情况下，以低度或零度营养的‘代乳品’方式，填补人们的精神饥饿。但此举无疑是饮鸩止渴，它只能制造更为严重的精神饥饿。”

　　当然，也会有人愤愤不平：“网络文学就是‘文学卡拉OK’，指望网络文学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作品本来就是错误的想法”、“存在的即是合理的，比如手机阅读引发的文学转向，用手机进行阅读，自是看不了那些厚重、有内涵的作品，需要的只是一目十行的浏览，类型文学倒是迎合了这样的需求”。

　　网络文学的未来还值得期待吗？上海大学中文系教授葛红兵说过这么一句话：“网络文学的未来，就是文学的未来。”朴素却说：“不能否认，网络写作将成为大众文化的一种娱乐方式，但是否就意味着它永远只是‘一次性消费品’呢？它还有未知的可能性，所需要改变的是被商业所挟持的局面。文学不一定需要完全的商业化，让文学盈利，只是一种手段，不能成为目的。网络文学本质上应该是指一种不受约束的自由写作，如果仅仅剩下奇幻、穿越、言情的话，它的未来也不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