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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识别和节奏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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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0: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张 斌 来源:修辞学习 2008年第5期

  “纪念胡裕树先生诞辰90周年”专栏编者按2008年7月15日至16日,复旦大学为纪念著名语言学家胡裕树先生诞辰90周年,举办了一次名为“语言的描写与解释”的国际学术研讨会。胡裕树先生不仅是一位卓有建树的语法学家,也是一位对我国修辞学事业产生过重大推动作用的修辞学家。他与张斌、林祥楣先生在50年代合作的专著《词汇·语法·修辞》,以及在论文中对修辞、语法、逻辑之间关系的论述,至今影响着我们对修辞学科的认识和研究。在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教材中,修辞部分也充分体现了他对修辞不同凡响的理解,以及将它运用到教学实践中去的创造性的努力。除此之外,胡裕树先生还在许多文章中总结了修辞学研究的历史经验,指出了修辞学繁荣发展、向深度和广度进军的必由之路。他提出的关于修辞学研究方法的许多观点让我们获益良多,今天依然引导着我们对修辞学研究取向的深入思考和研究方法的实践。先生特别重视的描写与解释的精神,同样应该渗透在修辞学研究的每一环节中。
  胡裕树先生还是本刊的顾问,生前始终关怀着本刊的发展,给予了全方位的帮助和指导。刊物前进途中的每一步进展,都渗透着先生的心血。
  在纪念胡裕树先生诞辰90周年的日子里,我们特编辑了这一专栏,借以表达我们对先生的怀念和感激之情。其中张斌先生和屈承熹先生的文章都是本次研讨会上的大会学术报告,所讨论的也正是修辞学关心的问题。
  提要 本文主要讨论语言信息接受、理解过程中的言语识别、语言直觉及节奏感等问题。
  关键词 言语识别 语言直觉 节奏感
  
  一
  
  听别人说话,接收的是一连串的声音。如果你懂得说话人所使用的语言,就会依次把声音和意义联系起来,切分出一个个音义结合的单位。然后把语言单位的序列纳入已知的结构模式,从而了解句子的含义。这个过程的实现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脑子里储存了相关的信息。
  储存在我们脑子里的信息有两类:一类是未经编码的,另一类是经过编码的。前者指的是事物刺激引起的各种感觉,如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也包括多种感觉综合而成的知觉,如立体知觉、远近知觉、深度知觉。后者是反复感知具有共同属性的事物,形成了概念,用语言符号作为代表,储存起来以备应用。概念的形成与分类密切相关,所以代表概念的符号自然成为系统。也就是说,用编码储存的信息不是散乱的,它们有各种联系,包括语音的、语义的、结构的。音义结合的语言单位之间既有横向的联系,也有纵向的联系。人们利用储存的信息来感知听到的语句,通常利用下列各种识别方式:
  模板识别这是最基本的识别方式,指新信息与旧信息的重合,如同取款机识别提款卡上边的编码。不过,语言单位的重合,并非简单的机械式的再现,而是一种模糊的重合。这里所谓模糊并非混淆不清,而是指人类特有的一种识别事物的能力。譬如要在会场里找寻一个女孩,向人家说明她中等个子,戴一副近视眼镜,穿紫色短裙……这样描述就行了。如果说成身高一米几,近视多少度,裙长几尺几寸,听的人反觉难以把握。语音学把语言中的一些近似的音,归并为音位,正体现了人类特有的认知能力。
  特征识别例如利用关联词语识别分句与分句的关系。特征识别也用来区别同异。例如不同的句式各有特征,找到了句式的特征,可以据此识别句子的基本意义。
  结构识别用同样的语言单位组成不同的语句,差别在于内部结构。内部结构不同,表达的意义也就两样。如“天气好”与“好天气”,差别在于语序。又如“穿好衣服”有歧义,差别在于层次。
  拓扑识别 比如我们把图形放大或缩小,仍旧认为它们属同一类型。在语法分析中运用递归的原则,把偏正短语和它的中心词看作同样的功能单位,这属于拓扑识别。
  所有这些识别方式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检索。检索的依据是库存的资料,也就是头脑中储存的用语言形式代表的信息。检索的过程常常是多种方式综合运用,不须经过推理。
  
  二
  
  我们不能认为对语言的理解只不过是一种机械式的检索过程。事实证明在理解的过程中主观意识也在发挥作用。主要的表现是情感和语感。前者是对客观现实的评估,即判断其真假、善恶、美丑之类;后者是对表达方面的要求。采取什么方式表达特定的内容本来是由说话人选择的,可是听话人往往会认定对方该怎么表达。也就是说,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听话的人就有某种假设,认为要说的是什么——尽管并不十分具体,但是有一定的范围,或者有一定的指向——这就是语感。
  语感可以是广义的,包括言语的风格感、幽默感、乡土感等等。我们通常说的语感是狭义的,主要是规范感。语言的规范是社会约成的,不过,由于规范问题十分复杂,有些标准尚待研究,所以,个人的语感也常常带有主观的看法。这就是说,语感可以体现集体规范,也可以表达个人对语言表达的一些看法。只有多数人的语感相同时才可以作为确立公有规范的参考。
  语感是怎样形成的呢?这与人们言语活动中形成的语言定势(linguistic set)有关。
  什么是定势?定势是一种心理状态,它暗示刺激与反应之间的特定联系。许多语言学家都关心什么样的刺激引起什么样的反映的问题。例如布龙菲尔德的《语言论》一开头就论述用词语作为刺激如何引起反应的现象,由此说明语言的交际功能。语言定势的研究不着重静态的描写,关心的是听话人在接收信息时,主观意识所起的作用。例如人们听到别人说出“他”,便预期后边有所陈述。如果接着出现“父亲”,马上会更正原有的预期,把“他”和“父亲”组合成一个单位,再预期“他父亲”后边出现的词语。如此不断深化,同时也在不断更正,直至听完整个句子。最后的结果可能完全满足需要,也可能感到不符合预期,这说明语感是伴随整个听话过程的。从理论上讲,语感包括正面的(即带有满足感)和负面的(即感到不满足)。负面的语感有不同的层次:第一,发现出现的语句有问题;第二,认定哪方面有问题;第三,确定属什么性质的问题。至于如何修改,属理性判断,不在语感之内。语感的表现形式是直觉。
  语言直觉虽然是不经过推理的,它却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是一种对语言交际生活中积累的经验进一步简化而形成的思维方式。
  
  三
  
  我想多用点时间,从节奏的角度,对语感进一步再加以说明。
  (1)8.光荣的家
  b.光荣之家
  (2)a.磁悬浮列车
  b.磁浮列车
  (3)a.粉碎纸张机
  b.纸张粉碎机
  (4)a_上海制电影片厂
  b.上海电影制片厂
  (5)8.山秀水清
  b.山清水秀
  (6)8.江山易移,本性难改
  b.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7)a.我们打算对新的方案论证。
  b.我们打算对新的方案加以论证。上边的例子从语音、词汇和语法的规范来看,并元差错。但语感会决定舍a句而取b句,这都与节奏有关。比方说,“光荣之家”为什么不能写成“光荣的家”,而要用“之”呢?因为在我们的语言里面,短语按字数不同有奇音步和偶音步之分。一个字的、三个字的是奇音步,它的特点是活泼轻快。两个字的、四个字的是偶音步,它的特点是庄重稳定。在门口贴了一个“光荣之家”,是个四个字的音步,有稳定的感觉,如果改成“光荣的家”,因为“的”是轻声,就变成奇音步,那就不稳定,不适宜单独地做条幅样的东西贴在门口。这是一种解释。
  当然我们语言里面的音步,形成了一种定势。这种东西在我们的语言里头,在汉语里头有汉语的特点,比如五个字构成的单位,总是两个音步,就是“2+3”,每个音步也是一个意义单位,比如“床前明月光”,就是“2+3”,刚好两个字是一个音步,是一个意义单位,三个字也是一个意义单位,这个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格式。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种机器是把文件粉碎的,被称为“纸张粉碎机”——如果我们把它说成“粉碎纸张机”,假设用这个名称的话,“粉碎”可以理解,可什么叫“纸张机”呢?这个意义有问题。而且配合起来,“粉碎纸张机”,难道是把纸张机粉碎吗?我们改成“纸张粉碎机”,那就合乎语言习惯了。七个字的音步跟意义的结合,常常是“2+2+3”,大的切分是“4+3”,小的切分是4再分成“2+2”,如“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表示小的切分,‖表示大的切分——编者)。所以“上海电影制片厂”如果写成“上海制电影片厂”,这样音步就是“上海”是一个音步,“制”单独的一个奇音步,“电影片”一个奇音步,一个“厂”,这不符合我们的习惯,所以应该改成“上海电影制片厂”,就是“2+2+3”。这就是节奏的规律在影响着我们。即所谓linguistic set,通常说的“定势”。
  还有大家谈到过的“山清水秀”,这是因为平仄的节奏的影响。节奏的一个特点,就是重复与变化。单有重复的话是单调的,譬如“笃笃笃”是单调的;如果没有重复只是变化的话,是凌乱的。既有重复又有变化才能构成节奏。生活的节奏就是早上起床、晚上睡觉,不断地重复。但是当中也在不断地变化。春耕夏种,秋收冬藏,重复变化,所以有节奏。格律诗的平仄的节奏,也要求有重复有变化,所以“山清水秀”,平平仄仄,合乎重复变化。从意义上头讲,应该是“山秀水清”,那就不符合重复变化的规律了。还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也是符合平仄的节奏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符合重复变化。如果照意义的搭配,那应该是“江山易移,本性难改”,但是不这样说,还是说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就合乎我们的节奏。有一些词,比如“加以”、“进行”,它们的使用与节奏有关。“我们打算对新的方案加以论证”,这个“加以”就是所谓傀儡动词或者叫做形式动词,在意义上去掉完全可以,完全可以说成“我们打算对新的方案论证”。当然“论证”是一个偶音步,但是双音节的偶音步放在末尾不如用一个四音节的偶音步那么稳定。所以我们常常要加上“加以”,这个句子才稳定了。所以“进行、加以”虽然在意义上好像是多余的,在节奏上头却是很有作用的,这就是利用语音的节奏对语言加以解释。
  主要的呢,我的论文谈的就是这些内容。在我们汉语里面解释语句的时候要注重奇音步和偶音步。三音节的奇音步单独说的时候,觉得比较不稳定。假设两个加在一起就觉得具有稳定感。“车辚辚,马萧萧”,“说凤阳、道凤阳”就是这样的。当然这里头还有别的问题,就是我们汉语要求语音的稳定呢,常常是有上下句,特别是反映在传统的对联里,一个上句一个下旬。上句下旬末尾的音步是奇音步,连用了一个上句、一个下句,合起来虽然不是像“说凤阳、道凤阳”这样两个奇音步的连接,但它是在一联的末尾。这个末尾的音步呢,从意义上头讲,它是一个主要的音步了;从节奏上讲呢,也能起到连用两个音步的作用。因为一联里头上下联的末尾音步,都是节奏焦点,所以虽然不是连在一起,也会给人稳定的感觉。在很多语言使用的安排中,诗词不要论了,就是散文里头,也常常是利用奇音步偶音步,包括平仄重复变化,由不稳定到稳定的。对联末尾这个字是最重要的。从平仄讲,上句末尾这个字用仄声,下旬一定用平声,这也是因为节奏的关系,即由不稳定到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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