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离开是你最亲密的靠近

风雪里

　　今天收到一封信，一封来自遥远的回忆来自记忆中曾甜蜜地埋葬过一颗火热的心的那个角落里的讯息。

施安，你好：
　　很久没和你联络了，是否一切还好？
　　不知怎的，这两天突然想起你，想起我们曾经拥有过的快乐，虽然短暂但我花了四年的时间却也未能把它放逐。我感觉我需要和你好好地面对面聊聊了，哪怕只有一次。
　　下个星期五我们就毕业了，大学的这四年里我们没有联系过，我知道你很忙，事实上我也很忙。我在不断地充实自己，前段时间忙着写毕业论文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有很多东西都与你很像，不知是不是你以前对我的灌输在起作用了。毕业后我会到英国去继续深造，想必你也会为我今日的抉择而感到欣慰。但我们之间却已错过了太多的机会了，有时我也会想，假如这四年里我们在一起的话，也许会有另一番景象，我所说的不是一个结果，而是这整个的过程。心很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但我知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能懂，也只有你才能懂。
　　我希望，在我离开之前能和你见上一面，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总觉得这一离开似乎意味着永远，不敢去想未来了。……

　　信还没看完，我的思绪却已被过去的回忆所占据了。
　　我是一直不相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的，但四年前的一个夏天当我遇见了她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一见钟情。我那时刚从大学里毕业，而她却刚要迈入这所学校。虽恨“生不逢时”但也仍庆幸即使要离开了也还能与她结识，遇见我的时候她的天空很阴，而我的天空却很灿烂，也许，这就是我们的一见钟情的秘密了。
　　“从那样一个让人窒息的环境中突然要被抛入一个新环境里，而且经过那四年最后的打拚然后让自己从这条流水线上进入到一个更为可怕的世界，我们要为自己明码标价，为自己贴上各种标签证明自己的优良品质甚至不无可耻地说上一通夸夸其谈的广告词，一切都为了在这个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引起买家的兴趣。”
　　我记得当我头一次听到她这种灰色论调时心里感到非常的吃惊，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促使这个还仅仅是从高中毕业出来的小姑娘能有这样一番对人生的见解，但同时也能感觉到她过于早熟的思想里包含着一种超越了同龄人的睿智。我发现她吸引我的还不止于此，在一张恬静的脸上还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她看起来总是那么安静，以至于我望着她时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我不知道她的思想和外表是否总是有那么大的落差，因为从她的笑颜和安静的眼眸里是读不出那灰暗的色彩来的。或许这种忧伤只有在我面前才得以透露？又或许她的开朗是因为认识了让她能感觉到希望的我？的确，当时的我正以优异的成绩和一种高姿态从众多同学之中脱颖而出，在那个就业环境并不容乐观的年代里我却成为众人想要争夺的目标。她的出现为我的最后一个暑假增添了一道迷人的风景，我在她身上多少看到了自己也曾迷惘的身影，我也不自觉地把和她的交往当作是毕业时最后一份作业。

　　收到她这封信时正是她所说的那个星期五了，而就在今天，她与我约定好的星期六的下午，我来到了一家宾馆的酒吧里。当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她正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一杯饮料，与四年前的她很不相同了，但却仍然是那么的安静。她与周围的红尘女子还是有区别的，但也并不觉得与这一环境有格格不入的地方。当她看见我时脸上透出了一丝微笑，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的吃惊与兴奋，就好像我们并没有分开过，之间并没有那四年的间隔。但我还是从她雪白的面颊上看见了淡淡的一抹红润，就像是那一丝微笑一样来得自然。接下来与其说我们是在闲聊不如说是在细细地打量对方，从每一个细微处去读取彼此在这四年间的变化和所经历的世故。就是在这样一种很轻松的氛围中两个小时过去了，之后我们来到餐厅里，自我们认识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与她一起进餐。可能是因为周围环境更热闹些了，也可能是她面前那杯喝了一小口的红酒的缘故，她变得更活跃了一些。不时也会说一些学校里让人捧腹的话题，她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
　　晚餐后我陪她回到了宾馆房间里，那里安安静静的我们像走入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这是彼此坦诚相对的无需过多言语的记忆浮现。
　　“那时候我几乎把在学校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了你，我买的书，以及我在学校的一些经历、一些故事，我希望这样能换取你对那里的某种安全感，不至于延续你头脑中的恐惧。”
　　“虽然，我当时对此并不以为然，没有任何的拒绝也没有丝毫的感激地接受了你的这些馈赠，但你的热情却让我开始害怕。”
　　“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很多人都觉察到了我们的异常，这里也自然包括他，所以他对我扬言要离去，于是我才真的开始担心了。就像当时给你的一封信中所说的那样，我不忍心看见他伤心，而对你那只是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对于解脱的向往，而你给与我的却并不是我所期待的。……你愈发地热情促使了我更快速的逃离，当时的我只期望能通过对你的回避来挽回与他的这么点可怜的感情。”
　　“后来呢？我一直都没有你们的消息了。”
　　“后来，呵呵……也许是命运给了他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们被安排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里。他临走前答应以后每个星期都要给我写一封信，但事实是在这四年间，我只收到过他一封来信。后来我才渐渐意识到青春年华时的梦是多么的虚幻，我们只是在利用着爱情作为借口去逃避彼此内心的孤独与无助。……我渐渐地开始回到现实，融入这个环境中并努力熟悉它。我发现你留给我的东西才是真正对我有用的东西，每一本书上都留有你对我倾诉的话语，呵呵……虽然不是那些情意绵绵的东西，但却比那些经不起现实考验的甜言蜜语更为可靠，隐含了更多的情意。我这才发现，你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书本上每一个观点你都会加入自己的阐述，每一处疑惑你都会有自己的解读。所有这些对我都发挥了非常大的指引作用，……呵呵，更巧的是你的班主任也成了我们的班主任，有一次他在给我们念书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左手还拿着书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得出神，右手却向旁边一伸。大家都莫名其妙，而我却赶忙上前递给他一支笔，接着他便在书上大书特书了一通，而在他把笔还给我时才突然觉得很是诧异。后来他就比较看重我，经常让我给他写点东西，参与他主持的一些课题的研究。呵呵……直到毕业我都始终没有告诉他是你给我透露的他这个秘密。”
　　此时我们已平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台灯映照在天花板上昏暗的桔黄色，感觉岁月是如此安静地在我们身上流淌，凝结了回忆与情思在此刻交集，我们都要被抛回到现实生活之中，而这样一种宁静的追思总能牵引着每一个人的心，让大家即使走远了但却始终不会走散。
　　“在学校的这四年生活中我发现太多的人都在重复着我们走过的路，都在盲目地追寻着一种无法抓摸的东西。而我却十分地庆幸在刚踏入这个校园门口之时就已经完成了这段历程。于是我有更多的时间去体会那种超越了时空的温情，而且不必再盲从自己的欲望而感到困惑、彷徨。可以说我就是在你的这种关怀中走过了这四年，所以我的这段生命历程也变得异常的精彩。”
　　就在这时，她轻柔地握住了我的手，又开口说道：“不过，对于过去我却始终还有一丝的亏欠，感觉自己当时懵懂无知而给你带去了那么多的伤害。但你却一直默不作声，仍为我付出你的一切。当时我甚至还任性地要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但你却狠狠地对我说，如果我真那样做的话，你会把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还好，我当时只是任性而以，也还不至于干出那么愚蠢的事情来。”说着她转过身来抱着我，脸贴在我的胸前继续说道：“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今晚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好吗？”这把声音、这个腔调、这种语气在这样的一个静静的昏暗房间里简直让人无法抗拒，我们的心都在加速度地蹦跳，我甚至能感觉到汗腺从她柔滑的肌肤里渗出并溢发出的那种芬芳气息。曾经多么渴望的一个拥抱却在四年之后的这个夜里上演，这简直能让人的一切理智都销声匿迹，一种煽情在毫无节制地上扬。我把微微颤抖的手搭在她的后背上，并轻轻地拍了两下说道：“不要忘了，我是一个已经结了婚的男人了。”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跟她说起我的已婚了。
　　“我不在乎这些，道德并不能阻止我去爱一个人以及为所爱的人付出一切。”
　　“是的，道德已经不能再约束我们的情感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了，但是……爱却要你肩负起对你所爱的人的感受的一种体谅。……我很爱我的妻子，也同样很爱你。不能说对你的爱是对她的一种背叛，因为爱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平等的，但我们却应该考虑到自己的行为是否会伤害到自己所爱的人。……我的爱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就像我不会欺骗我自己一样，我同样不会欺骗我爱的人。”我们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口说道：“施安，你总是能让我感觉到平静和安全，虽然不能永远地停靠在你爱的港湾，但我却会用自己的一生来珍藏这份情意，……我内心最强烈的不是对你的感激，而是一种欣慰。”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我的怀里慢慢地睡着了。就轻轻地把她安置在这个留有我们体温的床上，再为她盖上被单，然后就轻轻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来到了机场候机室远远看见了她在不断地往这边张望。当她看清我时眼神里有一种诧异一闪而过，接着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和我同来的妻子。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和蔼可亲，并露出了一丝欣然的笑容，突然走到妻子跟前彼此拥抱了在一起。妻微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她看起来显得有些激动了。就在此时，候机大堂里传出了召唤前往伦敦的旅客登机的广播。此时我也走上前去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并祝愿她一路平安。
　　她欣然地离去了，脚步非常的稳健和自信，一片广阔的蓝天也正向她张开了无垠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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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9 2004-4-27

kiss

通过你的文字，我感觉我同你的爱情观都好像相同耶，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差异。不知道你的文章里所表达的爱情观是否是你真实的爱情观。

xychy

施安面对温香软玉的诱惑，仍然克制自己的感情冲动，不愿伤害自己所爱的人。
      这无疑是因为他为自己设定了一根道德底线。
      在当今人肉横流的年代委实难得。
      我表示赞赏。

沈慈

xiaohan2

如今的社会这样的爱情很少了！
顶！

生命

看了,只是觉得感动和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