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 盛可以们与网络时代的文学

湘里妹子

作者:李少君        
（作者系《天涯》杂志主编）
来源：人民网
2003年03月14日  09:30     


虽然《天涯》是国内最早刊发网络文学的文学刊物，早在1997年就刊登了邢育森的《活得像个人》，并且始终关注网络文学的发展，但真正使我对网络文学刮目相看的还是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及盛可以的系列网络文学作品，包括长篇小说《水乳》及其已出版的短篇小说集《谁侵占了我》。


在我看来，最早的网络文学作品有模仿正规出版文学刊物上的文学作品之嫌疑，因最早投身于网络文学创作的网络作家基本是由文学青年或文学爱好者的身份转化而来，先在网络上引起注意，然后再谋求公开发表出版，获得所谓文学界承认，几乎是其共同的道路。当然，这中间的情况也许并不完全相同，有的可能是无意中闯入了新的传播载体如BBS，本意是借助新的传播交流渠道抒发个人情感，不想竟凭借了新的技术与权力形式，获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功；还有的则可能是多年辛勤创作却无收获，不被文学界认可，但比普通大众先接触网络，便趁网络对于大众尚是神秘之物，借网络之力抬高自己，一举成名，这种人多办比较用心。因此，这样的网络文学，其实与正常的准备寻求公开发表出版的文学作品并无两样，其所遵循的标准也以传统的文学标准为榜样，无论形式上还是内容上均无突破，甚至总体上还低于公开发表出版的文学作品，只是其传播载体有所不同而已。这样的网络文学，其实质其实是网络而非文学，一旦网络的神秘感消失，其作品的文学价值也就烟消云散。国内最早的一批网络文学作家如今已无人记得，而他们中的一位代表性人物最近也公开承认自己其实还算不上作家，只是一个业余文学爱好者而已，自己的文学作品，也说不上有多少价值。应该说，这种自我反省是一种清醒的心态。


但是，随着网络的普及，情况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网络这种形式，先是慢慢改变人们的心态进而改变创作者的心态。从这一角度来说，我觉得，网络正在对文学产生奇妙的影响，使文学发生了某种变化。因为，相对于公开发表出版，网络的检查制度宽松到几乎没有禁忌，凡为世俗社会忌讳的内容，网络均可容纳，这样的环境会鼓励更加自由的随心所欲的创作，彻底的私人化个人化的创作，即使其中一些作品暂时无法获得公开承认，即使其中一些作品可能非常下流肮脏，但其产生的长远影响不容忽视。确实，在很多的深夜，由于人们面对网络的创作是孤身一人面对屏幕，有时也会产生面向荒野的孤胆激情与勇气，创作出不同凡响的作品。但同时，由于网络上更无顾忌，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人们会变得更加无耻、粗鄙、随意、胡说八道、不负责任、没心没肺、直接了当，一句话，这是一个竞相比坏、比无耻的时代。


网络对文学的影响正在逐步表现出来：


比如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作者完全是在一种表达的冲动（这其实是真正的文学创作的原始动力）之下一气呵成的，开始并无寻求公开发表的欲望，也就没有遵循什么标准，所以写得肆无忌惮，将生存的残酷，现实的灰暗、人性的丑恶表露无遗，淋漓尽致。试想，作者如果是训练有素的作家，肯定不会如此绝决，不顾一切，但同时也就会削弱其冲击力与震撼力。

盛可以的作品也给我同样的感受，公开出版的《水乳》为适应规范有所删改，但其对于生活的残酷与无奈，已表达得比以往同类题材的作品更加犀利、深刻、凌厉，有着类似尖刀在骨头上雕刻的冷酷的力量。而文集《谁侵占了我》中，类似《无爱一身轻》这样赤裸裸的大胆的讨论"性"的作品，在公开刊物上发表绝对是不可能之事，具有撕破一切假象的感染力。


或许，可以老调重弹，自由带来创造。网络及网络时代的生活提供的自由确实带来了某种文学的新势头。在这里，我还想提到一个同样年轻的作家李师江，他与盛可以在同一套丛书里有一部作品集《比爱情更假》，虽然他不是一个网络作家，但他的创作，同样有着明显的网络时代的特征，那就是与慕容雪村、盛可以等类似的：更加无耻的、粗俗的、无所顾忌的、一针见血的恶狠狠的劲头，有着狼一样的要狠狠咬这时代一口的劲头。


面对文学的这种新势头，我复杂难言：一方面，这些文学作品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写真，具有撕下人性假面的真实；另一方面，我对这样的时代充满疑虑，我们如此一杆子插到底地走下去，横在我们前面的究竟会是什么？天堂抑或地狱？！鲜花抑或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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