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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思想战线
【原刊地名】昆明
【原刊期号】199405
【原刊页号】041-047
【分 类 号】H1
【分 类 名】语言文字学
【作 者】薛才德
【复印期号】199501
【标 题】在古音类的基础上用定量分析法区划汉语方言
【正 文】
《中国语文》1988年第二期发表了郑锦全先生的《汉语方言亲疏关系的计量研究》一文。郑先生以北
京大学1962年版的《汉语方音字汇》为材料,统计了十七个方言点音韵上的亲疏关系。各方言声母和韵母
的异同,郑先生是通过比较具体音值(即音标)来确定的。但是,具体音值表面的相同未必是真正的相同,表
面的不同未必是真正的不同。用严式标音的话,同一个“P”声母,上海话是[P-],北京话是[?];同一
个“P'”声母,北京话是[P(h)-],南昌话是[?h-],太原话是[PX-];同一个“b”声母,上海话是[p
h-],宁波话是[bh-],松江话是['b-],文昌话是[?b-]。事实上,人们在记音的时候,对没有辨义作
用的细微差别是不太在意的;归纳音位,为了突出音位差异,常会对标音符号作一些处理。如上文列举的例子
外,还会把[iεn],记或[ian]或[iεn]等等。就一个音系来说,只要不出现音位上的混乱,一个音记
得严一些,宽一些;开一些,闭一些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涉及音系间的比较,就直接关系到是否相同或相异的
问题。脱离具体音系直接比较各方言的音值,音值的同一性问题也许是难以克服的障碍。郑先生的统计结果同
一般对汉语方言分区的认识有较大的距离,这也许是一个重要的原因。[〔1〕]
本文尝试换一个角度,以古音类为标准,用统计的方法,对汉语各方言的声类、韵类和调类进行全面比较
。这个作为标准的古音类以《切韵》音系为基础,但不是说现代汉语方言都是直接从《切韵》音系演变来的,
而是把《切韵》音系当作比较的参照系。
1、我们以北京大学中文系语言学教研室编的《汉语方音字汇增订稿》[〔2〕](下文简称《增订稿》
)为基本材料,假设《增订稿》所收的二十个方言点是汉语方言的代表点;《增订稿》所收的常用字可以概括
这二十个方言点语音系统的概貌。
1.1《增订稿》所收常用汉字二千九百六十二个,为使比较有据可依,删除了没标明音韵地位的汉字四
十七个,实际统计的有效字是二千九百十五个。
《增订稿》一个字有文白两读,北京取文读音,其他地点取白读音;一个字有几读,取第一读音。一字一
音,使各方言在统计总量上一致。如:
北京 南昌
客 [k'γ'文] [k'iεt,文]
[ct ie白] [k'ak 白]
“客”字,北京音取[k'γ'文],南昌音取[k'ak,]。
又:长沙
霉[smei]
[(,c)mei]
“雾”字,长沙有两个读音,取第一读音[mei]。
1.2汉语大多数方言的韵母一般都可以用开齐合撮四呼来归纳。相当多的方言,开口呼零声母字在韵母
前往往带有一个喉塞音[(?)-],齐合撮三呼零声母字在韵母前带有一个摩擦成分,严式标音可以分别记为
[ji-]、[wu-/vu-]、[Y-]、由于它们没有辨义作用,一般都处理为零声母。鉴于这种认识,我们对《增
订稿》的声母韵母作了一些调整,以便使比较材料尽可能一致。
①删掉苏州话和温州话的“h”和“j”两个声母。
②删掉广州话和阳江话的“j”和“W”两个声母[〔3〕],把[i]、[i-]和[Y]、[Y-]前的“j
”直接去掉,把其他元音前的“j”改为介音[i-],把[u]、[u-]前的“W”直接去掉,把其他元音前的
“W”改为介音[U-]。
③删掉太原话和梅县话的“V”声母,把出现在[u]前面的“V”直接去掉,把出现在其他元音前的“V”
改为介音[u-]。
1.3辅音独立成音节。根据来源,成音节的辅音来自古声母,就作声母处理,同时在韵母的空位上设立
零韵母。成音节的辅音来自古韵母,就作韵母处理,在声母的空位上算有一个零声母。如:
南昌话 五[η]=η+零韵母
瓮[η]=零声母+η
本文把《增订稿》上的二千九百十五个字的每一个都看作是声韵调三者的结合体。
2、古音类的确定。为了避免主观随意性,最好对《切韵》声系的声韵调不作任何更动,以它为标准,直
接用于各方言间的比较,但汉语方言的客观现实告诉我们,这样做未必理想。如《切韵》二百零六韵,不算声
调平上去的差别,也有九十多个,这些韵在各方言的分合归并,情况极其复杂,用它来比较各方言韵类的异同
,势必把一切搞得支离破碎。可见古音类的范围以大为宜。古音类定得大,对统计也有好处。例如我们把声类
定为二十二类,韵类定为十九类,调类定为八类,在声韵调的综合统计时,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以往统计
大大压低声母韵母的作用而过分突出声调作用的状况。[〔4〕]当然古音类定得大,可能会掩盖许多细节,
不过任何抽象都是以牺牲个别为代价的,我们的目的是划分大方言区,划分大方言区自然不可能顾及各方言的
每个细节。
2.1古声类。声类受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的双重制约。如果说传统七音主要是以发音部位来分类的,全
清、次清、全浊和次浊是以发音方法来分类的,那么无论从七音出发,还是按清浊分类都会失于偏颇。我们采
用的方法是以传统七音为基础,再作若干调整,然后把其中的全浊声母按类提出来另列。古声类总共分为二十
二类,它们同《切韵》三十六母的关系如下:
(1) 帮类—一帮、滂
(2) 端类—一端、透
(3) 知类—一知、彻
(4) 精类—一精、清、心
(5) 庄类—一庄、初、生
(6) 章类—一章、昌、书
(7) 见类—一见、溪
(8) 影类—一影、喻
(9) 晓类—一晓
(10) 来类—一来
(11) 日类—一日
(12) 明类—一明
(13) 泥类—一泥
(14) 疑类—一疑
(15) 并类—一并
(16) 定类—一定
(17) 澄类—一澄
(18) 从类—一从、邪
(19) 崇类—一崇、俟
(20) 船类—一船、禅
(21) 群类—一群
(22) 匣类—一匣
2.2古韵类。古韵类按《切韵》二百零六韵分类显得繁复,按阴声韵、阳声韵、入声韵分类,又嫌太粗
。现按十六摄分类。以塞音收尾的入声韵和以鼻音收尾的阳声韵差别较大,我们把入声韵从阳声韵里抽出来,
按韵尾的不同再分三类,来自深摄、咸摄的为咸入类,来自臻摄、山摄的为山入类,来自宕摄、梗摄、曾摄、
通摄和江摄的为通入类。古韵类总共分为十九类。韵摄的分合,着眼于韵尾和韵腹的异同。分类不考虑韵头似
乎是个不足,但传统写诗押韵,习惯只注意韵腹和韵尾,而不管韵头;各方言介音的有无和归属(归声母还是
归韵母)常常是争论的热门话题,说明韵头不象韵腹和韵尾那样容易被人感知,也说明韵头不如韵腹和韵尾那
样重要。
2.3古调类。《切韵》的调类是平上去入四个,现代方言调类有少到三四个的,也有多到八九个甚至十
个的。调类的演变规律性强,都是在四声基础上阴阳的分合归并。有的方言有八个以上的调类,一般是在入声
分阴阳两调的基础上再分调,可以把它们归入相应的阴入或阳入中去。本文的调类定为八类,即阴平、阳平、
阴上、阳上、阴去、阳去、阴入、阳入。
3、统计上的一些处理。要统计的音类总个数是二千九百十五个字。各音类在音系中的地位以拥有字数的
多少来决定,字数多的音类在音系中的地位就重要,字数少的音类在音系中的地位就相应减弱。音类的重要性
除了字数的多少外,照理还应考虑字的使用频率。使用频率目前还没条件统计,只好暂时不予考虑。
3.1在《切韵》音系基础上制定的古音类同现代方言的音类往往不是一一对应的,而是一对几,或几对
一的关系。我们以古音类为参照系,把现代各方言的音类一一和它比较,现代方言几类音正好和一个古音类相
合,它们所拥有的字都以“合类字”统计;现代方言的一类音横跨几个古音类,以占某古音类字数最多的类,
统计合类字,分布在其他几个古音类的字以“出类字”统计;现代方言的一类音在两个古音类占据相同的字数
,则根据情况酌情处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如:
音系 韵类 字数 韵类 字数
切韵 效类 209 流类 147
北 au 120 au 4
iau 88 iau 1
ua 1 u 9
ou 77
京 iou 56
古效类和北京话的au和iau类大体相当,从古效类来说,北京话只有一个ua类字出类,从au和iau类来看,
只有五个字混入古流类,因此,北京话在古效类的合类字是二百零八个,出类字一个。古流类和北京话的ou和
iou类大体相当,从古流类来说,北京话有十四个字出类,从ou和iou类来看,它们只出现在古流类中,因此北
京话在古流类的合类字是一百三十三个,出类字十四个。又如:
音系 韵类 字数 韵类 字数
切韵 宕类 191 江类 17
北 aη 94 aη 6
iaη 61 iaη 7
京 uaη 36 uaη 4
古宕类、古江类和北京话aη、iaη、uaη类重合,在古江类的aη、iaη、uaη三类字数量分别少于古宕
类中和它们相同的三类字。因此,我们只把北京话在古宕类读aη、iaη、uaη三类音的算合类字,在古江类
读aη、iaη、uaη三类音的都算出类字。北京话古宕类合类字是一百九十一个,古江类出类字十七个。
这样统计的理由是,古音类以《切韵》音系为基础,同一个古音类内部,如果有几类音构成,它们之间的
关系就比较密切,而分属不同古音类的几类音,彼此关系相对就疏远一些。语音在历史的长河中发生着变化。
现代汉语各方言同《切韵》音系的亲疏远近各不相同,它们演变的速度、方向也不尽相同,但演变总是有规律
的,由繁到简是大势。一个方言和《切韵》的关系越密切,古音类的界线就越清楚;越疏远,古音类的界线就
越模糊。就是在一个方言内部,各古音类的界线,也是有的清楚,有的模糊。如,北京话au、iau两类音和古
效类基本相合,ou、iou两类音和古流类基本相合,说明古效类和古流类在北京话里界线基本是清楚的,这两
个古音类还保存得比较完整;北京话的aη、iaη、uaη三类音横跨古宕、江两类,说明这两个类在北京话中
已没有区别,仅相当于一个古音类。通过合类字和出类字的统计,就可以把一个方言语音的基本面貌显现出来
。
3.2下面对声类、韵类和调类的统计再分别作些说明。
3.2.1声类。古全浊声类在现代方言中是保存下来了,还是清化了,这是极其重要的语音特征。我们
规定古全浊声类和非全浊声类的界限不容超越,已经清化的古全浊声类字全部算出类字,非古全浊声类字浊读
成全浊声类字也算出类字。浊读的古全浊声类字之间的混杂,或非古全浊声类字之间的混杂,孰去孰留,通过
比较才能确定,上文的原则,这里仍然适用。例如:
音系 声类 字数 声类 字数 声类 字数
切韵 端类 146 泥类 47 定类 117
北 t 78 n 47 t 59
t' 67 t' 58
京 n 1
苏 t 77 n 28 d 113
t' 64 n(,e) 18 t 1
州 d 5 s 1 t' 3
古全浊声类在北京话里已全部清化,定类的一百十七字全算作出类字。古端类在北京话里读t和t'两类,
只有一个字读成n类,北京在古端类的合类字是一百塑十五个,出类字一个。古泥类在北京话里读n类,北京话
n类基本和古泥类对应、合类字是四十七个。苏州话较完整地保留了古全浊声类,古禜类合类g质且话偈??觯
?兴母鲎稚?盖寤?阕鞒隼嘧帧K罩莼霸诠哦死嗟亩烈羰莟和t',合类字是一百四十一个,有五个字声母浊化
算作出类字。苏州话在古泥类的读音有n、n(,e)、s三种,读“s”的一个字显然是硋类字,读n(,e)有十八个
字,字数少于古疑类中读n(,e)的字,也只能算出类字,因此苏州话在古泥类的合类字是二十八个,出类字是
十九个。
3.2.2韵类。十九个古韵类可以归并成阴声韵、阳声韵和入声韵三大类。阴阳入三分的框架是《切韵
》韵类的基本框架。考察现代方言符合古韵类的标志是,阴声韵以元音收尾,阳声韵以鼻音(或鼻化音)收尾
,入声韵以塞音收尾。我们规定在古阴声韵、古阳声韵和古入声韵三者之间跨类的字,一律算出类字,在每个
大类中韵类之间的跨类字,则通过比较确定取舍。例如:
音系 韵类 字数
切韵 山类 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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