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纪录片大奖的发廊女

柴禾妞

深圳新闻网-晶报
2005年01月31日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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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凡与传奇的距离有多远？章桦用手中的DV告诉世人：2.5米———这个距离是DV拍摄人像的最佳距离。章桦正是用这个最佳距离，为我们带来了她人生第一部DV纪录片《邝丹的秘密》。这部取材于深圳外来打工者的纪录片，让她获得了2004年中国国际广播影视博览会“DV2004我们的影像故事”的评委会大奖。

　　从一个生活窘困的发廊妹到一名职业DV摄影人，从被拍摄者到拍摄他人的生活，章桦完成了她人生的转变，完成了作为一个女人精神世界的回归，也锻打了中国DV界的一个传奇。

　　12月11日，在广州举办的国际纪录片大会上，记者见到了章桦。

　　《姐妹》主角少有笑容

　　其实，最先让章桦出名的并不是《邝丹的秘密》，而是另一部以章桦做主角的纪录片《姐妹》。片子记录了当时在深圳莲塘开发廊的章桦，以及在她店里打工的另外4个女人的故事。拍摄者叫李京红，他用了3年时间近距离跟拍，最终完成。

　　这部18集纪录片被全国几十家电视台高价购买，在浙江、广东、湖南等地播出后，反响很好。在湖南，十几万条短信涌向电视台的新闻热线。媒体将其称为“中国第一部原生态纪实电视剧”。

　　作为主角的章桦，在片中很少有笑容，与现在的她有着巨大的反差，“当时我的境遇很差，生活压力太大了。”

　　1970年，章桦出生在浙江省衢州的一户农家，16岁初中毕业后，就跟在小镇开发廊的姐姐章薇学习理发。

　　1999年底，章桦去深圳创业。她和姐姐花钱盘下一间小店，取名“柏丽”。2000年的夏天，“柏丽”开张了。

　　“我太轻信人，不知道对方将店盘给我的时候，还欠着上万块的水电和各种杂费。”不到20平方米的店铺，还没开张，就先支付了本属于别人的债务。

　　店小，生意比其它的发廊冷清很多，而此时，李京红的闯入，又给这间小店带来很多负面影响，“我和李老师以前就认识，他比我早来深圳，他听说我开了一家店，拎着摄像机就来了，说是拍着玩的。”

　　店里生意本来就不好，李京红还整天拿着个摄像机晃，许多客人一见，立马拔腿走人。

　　“最开始，我特别讨厌他，一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还老惦记怎么让店里的生意好起来，唉，这个人却拿着摄像机不停地照，好几次，我都和他翻脸了，让他快点滚！”

　　说这话的章桦，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歉意和羞涩，“做发廊这行的，社会上很多人看不起，自己心里也觉得矮人几分，活着已经不容易了，可李老师还要把我们的苦难拍下来，你说，我能笑出来么？”发廊女的悲哀

　　店铺的生意不好，是章桦笑不出来的一个原因。而实际上，还有一个更深的症结隐藏在她的内心，这个症结来自一个男人，她是那样喜欢他，但他却还是离她而去。理由很简单———发廊女怎么能配得上他？尽管他也只不过是山西太原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子弟。

　　“发廊的姐妹几乎都有过类似经历：被男人深深伤害，然后独自舔尝苦果。”

　　章桦家里共有4个姐妹，因为贫穷，4姐妹都早早辍了学，出外寻找谋生的手段。章桦也不例外。16岁的她和姐姐选择了发廊作为她们接触社会、改变命运的平台。“没有文化，我们只能去发廊做个洗头妹，学理发，好歹这也算是一门手艺。”

　　“像我这样没文化的农村女孩，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个城里人，能在这里认识一个好男人，带自己进城。”

　　20岁那年，一个男人走进了章桦的生活。“他是太原人，人长得又高又帅。”从未有恋爱经验的章桦，第一次体会到了来自异性的关爱，“一个女孩子，又是独自一人在外乡打拼，遇见这样的男人，换了谁都无法拒绝。”

　　初识时，这个男人告诉她，自己家里有钱有势。相识半年后，他们同居了，“但他始终不愿意和我结婚，也不带我回家见他父母，理由是家人坚决不同意他找一个农村人。”

　　身为发廊女的章桦，从一开始就觉得是自己高攀了对方，虽然一心想有个真正的家，但这种自卑的念头，让她不敢对未来有过高的奢望。直到1993年，随着女儿俊俊的出生，天真的章桦认为，该为自己讨个说法。

　　“孩子两岁的时候，我再次提起去山西老家看看老人，顺便把婚事办了，他不得已同意带我和孩子回家。”

　　“到了太原，他还是不让我到他家。没办法，我就按照他身份证上的家庭住址自己找上门。他家很穷，我走进他家院子的那一刻，心突然变得很平静，原来我和他是对等的，我没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他！”

　　以为从此可以过上正常生活的章桦，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得知后，大发雷霆，责怪章桦让他丢了面子，不仅拒绝结婚，而且还把两岁多的俊俊藏了起来，并责令她赶紧离开！

　　丈夫没了，女儿也没了，“那感觉，就是一下子被人推进了黑夜里。”

　　章桦精神恍惚地回到衢州，整整一年，她脑海里总是不断地出现一个问号：生活为什么开这么大一个玩笑？成了DV主角

　　在衢州家里郁郁地过了一年，1997年，章桦又到了北京，她在那里找了一份每月800元包吃包住的工作，“去北京的想法很简单，因为那里离太原近，看女儿方便。”

　　“他们对孩子很好，很疼爱她，但怕我去，将孩子带走！”在北京的3年时间，章桦只看过孩子一次，“他们总是很提防我，老说孩子不在太原，一会说去了海南，一会说去了新疆，总之都是很远的地方。”

　　在北京的时候，章桦认识了李京红，当时只知道他是画画的。

　　孩子见不到，在北京的发展也不顺利，章桦又萌生了去深圳的想法。1999年底，她和姐姐来到深圳，“因为李老师比我先去深圳，我打电话告诉他想去深圳开发廊，他只说你来试试吧。”

　　初到深圳的章桦，一切都不顺，自然对老李以及他的摄像机非常排斥，常常黑着脸，但老李不管章桦怎么说怎么骂，依然好脾气地陪着笑脸，半年过去了，老李跟章桦谈了自己想拍纪录片的想法，而此时的她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这样一个男人和一个镜头，“我的那些姐妹的想法和我一样！我们在他面前完全放松下来，不再注意他的镜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随着拍摄的持续，老李的镜头渐渐地转向了发廊姐妹背后的故事，他跟章桦到了太原，一路拍摄着章桦试图与女儿和男友团聚的努力，泪水、企盼、失望和痛苦，每一个细小的细节都被老李收录。

　　一年之中，每个姐妹回家，老李都会跟着，他不仅拍摄，而且想办法为这些姐妹筹集回家的路费，因为她们的家实在太穷，而章桦的发廊生意又不好，连给姐妹的路费都拿不出来。DV打开了心窗

　　“这辈子，我最感谢的就是李老师，如果不是他使劲把我从过去的泥泞中拉出来，我不会有今天。”坐在广州东方宾馆的花园里，说起恩师李京红，章桦脸上的表情很灿烂。

　　“以前感觉自己的心是一座黑屋子，是李老师把一扇扇窗户打开了，现在觉得黑房子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心里充满了阳光？”记者试探着问。

　　“对，是这感觉，充满阳光！”

　　章桦在深圳的发廊经营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到了后半年，每个月都要赔一两千块钱，店里姐妹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她的情绪到了最低点。

　　老李一边用DV记录，一边也四处筹钱帮着她渡过难关，还时时鼓励章桦要看开，“他经常介绍一些好的文章给我看，记得有一次，他给我看了一篇文章，一位50多岁退休的阿姨，不甘心就这样度过余生，先去一家宾馆做服务员，后来又去学美容美发，自己开店，不到半年就开了好几家分店。他对我说，你看人家50多岁了还这样努力，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呢？”

　　为了让章桦将店坚持开下去，老李在外帮人家搞装修，“其实到了后半年，几乎是老李赚钱帮我坚持下来的，虽然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他的纪录片，但他的坚持，让我很感动。”

　　就在老李跟着另一个姐妹阿文回贵州老家拍摄时，章桦终于将店盘了出去，“没有经济负担了，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和姐姐在一家美容院里找了一份工，暂时安定下来了。”

　　两个月后，从贵州回来的老李得知章桦的店关了，惋惜之后，他劝章桦要换一种生活方式，“当时李老师为他的纪录片做后期，他就鼓励我用那台DV，学着拍摄。”

　　章桦一边继续被老李拍摄着，一边学着拍摄别人，“我的人生就是在拿起DV的那刻起，有了转变。”

　　第一次独立出外拍片，是给参加拉丁舞比赛的外甥女——贝贝当摄像师，“我开始不敢去，李老师就说，怕什么？就当一次锻炼，没人笑话你。”

　　这一次的经历，让章桦尝到了被人尊重的滋味，“见我拿着DV，很多人问我：你是电视台的吗？”

　　章桦拿着DV穿梭在人群中，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也没人在乎她的过去，在这里，她成了一个摄影人，“我很愉悦，觉得阳光照进了心房。”而这一段记录，也成了《姐妹》片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正是从这里开始，章桦学会了用镜头记录普通人的生活，并从以前一味的自怨自艾中走了出来，“要想改变命运就得靠自己努力，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到头来得到的永远是伤害。”

　　章桦在帮老李拍摄的同时，也靠帮人家拍摄婚庆录像维持生活，“钱赚得不多，但心情很愉快。”到北京学习

　　从2000年到2003年，章桦见证了老李拍摄《姐妹》的全过程，也被拍摄了3年。

　　2003年4月，老李在北京一电视制作公司里做《姐妹》的后期，章桦则回了老家，“非典时期，没什么事情做，我就给老李打了个电话，希望能学点东西。”

　　章桦如愿来到北京，“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我就是片子里的发廊女，但所有人都很尊重我，并没有为此瞧不起我。”

　　章桦在打扫卫生、为大家端茶送水的同时，开始学习电视片后期制作

　　。半年时间里，她就像个饥渴的孩子，拼命地吸吮着纪录片制作的所有技巧和知识。

　　章桦看着《姐妹》的后期制作，一幕幕鲜活真实的画面不断被回放和放大，她震撼了，也在那些还原的真实中认识了自己。随后，《姐妹》被剪辑成一部长达13个小时的纪录片在全国各地电视台热播，片中5名发廊妹章桦、章薇、阿文、小芳、阿美的情感纠葛与辛酸经历震撼了无数观众。

　　章桦在一片热潮中理解了老李，他是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真实地表达生活。当记录与生活同步，当每一丝微小的情感流露被镜头放大很多倍呈现在公众面前时，“姐妹”们的生活注定将被改变，“在我身上，这种改变最为明晰。”

　　在北京学习期间，章桦也不断地反思自己的生活，她为一个男人生了孩子，而却不能获得完整的家庭，孩子的性格在扭曲的成人世界中也出现了问题，尤其是《姐妹》播出后，“每次打电话去太原，孩子总是很冷淡。”

　　章桦想起自己在深圳认识的一家人，男人在街边摆修车摊，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女人在家操持家务，14岁的女儿邝丹在某重点中学读书，日子虽贫穷，但一家人非常和睦。章桦想把他们一家的故事记录下来，“完全从女人的角度想到的这个主题。”展现普通人的幸福

　　章桦的选题得到了制作公司的认可，公司负责人陈镭给了她2000元制作费。年初，章桦来到了深圳。

　　邝丹一家非常热情地接待了章桦，“我比李老师幸运多了，我没有遭遇到他那时的难堪和艰辛，一切都很顺利。”

　　一个半月的时间，章桦吃住在邝丹家，一共拍了60盒磁带的素材，“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幸福家庭究竟是怎样的，因为我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更谈不上幸福了。拍完这个片子，我知道一个幸福的家原来并不一定要有多少钱，有多大的房。”

　　说起自己的处女作，章桦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在片子里，我与邝丹一家人都有交流，他们一家人的乐观和豁达一直都在感染我，这部片子的拍摄过程十分愉快。在拍摄中，我才知道生活中真的有像邝丹父亲那样的好男人，而正是有了这个好男人才培养出像邝丹这样的好孩子。”

　　午后阳光斜斜地照在花园的草坪上，微风吹动着章桦的长发，“我也很想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但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话语轻轻地落在地上，随着微风飘远了，而话语背后那些尘封的往事，却一直深深地刻在这个与命运抗争的女人心里。

　　“我会继续拍下去，为了和我曾有过相同命运的女人，也为了孩子能够健康成长。” （记者:尹菡 来源：晶报 2004年12月18日）

柴禾妞

太原新闻网
2005年03月03日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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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下午，号称中国首部原生态纪录片《姐妹》的导演李京红与片中的主人公章桦在太原举行了记者见面会，这部纪录片即将在中国黄河电影台民生频道播出。此前，记者早已听说了它的特别或者说感人之处：导演李京红用自己手中的一部DV机真实地记载了几位发廊女的艰辛生活，被《南方周末》评为“2004致敬之年度现场报道”。

　　一间20多平方米的发廊，5个从农村走到深圳寻找梦想的姐妹，一个无资金、无设备、无专业知识的“三无”导演，故事就是这样平凡开始。发廊因坚持正规营业、拒绝色情服务而惨淡经营，她们的感情生活同样饱经痛苦。为了生存，为了孩子，她们苦苦与命运搏斗。本片的导演兼摄影师李京红将自己完全融入她们的生活，用镜头直面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群，长时间地贴近她们，关注她们的悲欢离合，记录下每一个平凡、感人且发人深思的细节。

　　“我和她们一样也是一个普通人，一个DV爱好者，开始的时候也只是想拍一个作品。但是当拍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责任。虽然我不苟同她们的一些生活态度，比如想到城市里嫁个好男人，但是当我的镜头真实地展现她们在生活中面对的那些苦难与无助时，我觉得自己不仅要把它当一个作品拍完，更希望能借此引起整个社会的关注。”

　　然而李京红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简单的记录者或者拍摄者，而是将自己整个地融入其中，甚至投入金钱与感情。“其实我破坏了‘纪录片’的原则，将自己介入了进去。但是当我看着小贝尔(片中主人公章桦的姐姐章微的女儿)因为无法上学被送回浙江老家，作为一个男人，我能熟视无睹吗？所以我当即就决定把她带回北京找所好学校，其实那会儿钱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呢。”

　　如果说李京红此时面对的困难仅是钱的问题，那么他最初面对的困难就太多了。“我开始只和章桦她们说是拍着玩儿的，并且想方设法接近她们，吃她们剩下的饭、在她们那儿睡地铺，有时候还要挨她们打骂……其实我倒觉得一个专业的导演拍不出我这样的效果，因为我和章桦她们的身份背景都一样，都是最底层的人，没有钱、怀揣梦想来到深圳。在记录的同时，我也从章桦她们身上学到了自己不具备的的品质，比如面对困难时的那种坚强。所以当我儿子再三表示不理解我的这种行为时，我就对他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是怎么做成的。”

　　李京红用3年时间做成了一件事，他对发廊女的“关注”终于引起了全国观众的关注，他镜头中的几位主人公有的就此改变了一生，比如章桦。日前，在中央电视台《讲述》栏目DV大赛中，章桦的作品《邝丹的秘密》获得一等奖。在3年被记录的历程中，章桦在李京红的鼓励下也拿起了DV开始记录并帮助和她一样的平凡人。

　　李京红说，现在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章桦以及章桦镜头下被关注的人。《姐妹》的成功不管把他带到哪个层面，他的平民意识仍然存在，因此他和被拍摄者的距离，也永远只是一个心理距离。(2005-01-28)

柴禾妞

山东卫视
2005年03月03日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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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传片：

　　一个发廊女的生活被搬上了电视，命运由此改变。发廊女拿起摄像机，把镜头对准和她相似的姐妹，近期请您关注新闻人物《章桦：重塑人生》

　　推进词：

　　一个普通的发廊女，三年的生活被搬到了电视屏幕上

　　田：你有没有一夜成名的那种感觉？

　　章：我姐家的电话都打爆了，记者都满大街找我们

　　通过电视，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

　　田：三十多岁开始学会做人？

　　章：我就觉得过去的生活就是因为我不敢去真实地面对自己，

　　她拿起DV摄像机，把镜头对准那些同样与命运抗争的姐妹

　　田：你说苦十倍真的有那么苦吗？

　　章：如果我吃不了这个苦的话，我觉得这条路我就走不下去了

　　人物介绍

　　章桦 34岁 浙江省衢州人 初中文化

　　1999年 她来到深圳开了一家发廊

　　发廊里几个姐妹的生活开始被人跟踪拍摄

　　2004年 她的故事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

　　同一年 她自己的DV处女作在中国国际广播影视博览会获得评委会大奖。

　　解说：春节期间，一部20集电视纪录片《姐妹》出现在众多地方电视台的黄金时间。这部历时三年拍成的纪录片，以完全纪实的拍摄方式，展示了5个来自农村的发廊妹在繁华都市与命运抗争的故事，这让看惯了虚构电视剧的观众眼前一亮，许多地方掀起了收视热潮。

　　(同期)

　　纪录片里尤其令人关注的是"发廊妹"章桦的命运，就在《姐妹》片热播期间，章桦拿起了DV机，成为一个电视纪录片的创作者，而她的第一个作品就拿到了全国大奖。章桦有着怎样牵动人心的辛酸往事？从"发廊妹"到摄像师，她经历了怎样的成长历程？《新闻人物》在北京的一间影象工作室找到了她，并进行了专访。

　　田：你有没有一夜成名的那种感觉？

　　章：其实我现在心情特别平静，别人说我是名人，我觉得自己还不是144.现在给我自己的感觉这个名还是一个虚的，我现在拿着DV机去拍纪录片，我必须在扎扎实实地去做，可能这个名才会是实的

　　这个片子播出之后，你们这些人的生活有什么改变？

　　章：改变最大的可能就是我

　　田：这种表现是什么？

　　章：表现就是我的性格，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不是那么开朗的，现在我的性格变得特别开朗

　　田：你看《姐妹》片的时候，是不是也等于重新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

　　章：是，我就觉得过去的生活就是因为我不敢去真实地面对自己，128.后来我慢慢地去看，慢慢去琢磨，我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很多的缺点，这些我以前真的没有发现，我家里人以前也说我是个自私的人，但是他们说我自私的时候，我是不承认的

　　解说：老李曾经跟踪拍摄过章桦三年，现在他和章桦已经成了默契合作的同事，老李喜欢逢人就说：《姐妹》不是他的最好的作品，最好的作品是章桦。

　　同期：《姐妹》纪录片创作者 李京红：我认为章桦是一种脱胎换骨的改变，我现在说心里话，我不相信一个人有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按常理讲，把两个人搁在一起比较，不太可能，因为她的变化太大了

　　解说：章桦过去的15年岁月都是在发廊里度过的。1999年，她怀揣着创业的梦想和全家人凑的6万块钱来到深圳，开了一家发廊。但由于她始终坚持正规营业，生意十分惨淡。这时，过去的一个朋友老李拿着一台DV机来找她，从此这家发廊里就总多了一个拿着摄像机的人，这对发廊的经营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章：因为他不光是对我们几个人拍，但是有些客人进来的时候，他就对着客人拍，客人看着一个摄像机赶紧就走了，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他们都很奇怪，这个发廊很奇怪

　　田：看来他确实很影响你，难怪你喊着让他滚？

　　章：我记得有一次，我对他发脾气最大的一次，54我当时就踹了他一脚，但是没踹到他摄像机，踹到他身上了，我说你给我走

　　田：走了吗？

　　章：没走，他也跟我说，要拍一部纪录片，但是我那时候对纪录片一点概念都没有，我觉得我们这种很普通很平凡的人，就是开一个小理发店，不可能的，他能拍成一部电视剧，而且能上电视的嘛，我们没有想，不相信

　　田：你也不相信，自己这种人，会成为一部纪录片的主角？

　　章：当时我们看电视，都是一些名星能上电视的，自己又没有说事业很成功，或者是有一些特殊的方面能够把自己显示出来，那种上电视的，没有这种概念。

　　田：那时候脑子里想什么？

　　章：就想，可能就一个字，就是钱。64其实在深圳的店里面，我一年多几乎很少有笑容，我都说我自己感觉到不会笑了

　　解说：章桦笑不出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感情上的纠葛，23岁那年，她未婚先孕生下一个女儿，孩子的爸爸因为嫌弃她是开发廊的，始终不肯娶她。

　　(同期)

　　2001年下半年，章桦的发廊因生意惨淡被迫关门，6万块钱血本无归，老李的拍摄不久后也在这种悲凉的气氛中草草结束。2004年，纪录片《姐妹》开始陆续在电视台播出，章桦的故事深深牵动着亿万观众的心。在湖南，甚至有十几万条短信出现在电视节目的互动平台上。

　　田：播出之后有没有人像追星一样的追你？

　　章：我姐家的电话都打爆了，记者都满大街找我们，他(记者)就跟我们说，他说，我们浙江省省委副书记周国富，还有衢州市的市委书记蔡奇，要接见你们，我当时我和我姐俩人就吓住了，我说我这辈子我连乡长都没见过，哪见过什么市委书记省委书记的，到湖南以后，那种反响就更不一样了，我们到湖南三天，三天我们的行踪都在电视屏幕上打出来了，等我们每到一处，那里都有很多人

　　田：你怕自己被别人关注吗？

　　章：刚开始我有过这个担心，我说我们明天敢不敢走出这个大门，(播出)第三天，我就跟我姐俩人回老家了，当天晚上我们村里面就有好多人到我们家里来，他们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挺欣慰的，他们都说，以前吧，看我们回去，都会问我，哎呀你在外面生意很好啊，挣了多少钱啊，可能是这方面的话题。但是那天晚上到我们家就不是那样了，他就会说，哎呀没想到你们在外面生活的这么苦，因为我们每次回家都是

　　田：把自己最光鲜的一面给大家

　　章：对，把自己最光鲜的一面，最好的一面留给他们，

　　田：你想没想过，让大家都知道你的故事后，你的生活会怎么样？

　　我觉得生活反而会更轻松了，也就是电视上播的《姐妹》这个片子，其实也就是我们心里想要说的话，但是刚开始我们不知道去跟谁去说，也没有勇气去对外面人去说，156因为在我们自己心里面确实是非常自卑的那种心态，自己是找不到自信。总感觉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很大。

　　田：我是说，你被关注的是这样一段生活，这样一段经历，你愿意吗？

　　以前我可能会觉得，我干理发是被人家瞧不起的，但是自从这个《姐妹》片子播出之后，我才慢慢发现，不是别人瞧不起你，而是自己瞧不起自己，因为好多热心的电视观众，他会想尽办法找我们，找到我们就鼓励我们，就说你这个职业不应该有这种偏见

　　解说：章桦过去的经历虽然是痛苦的，但是她无疑又是幸运的，因为没有人能够象她这样，亲眼目睹过去三年走过的路，镜头里的那个永远眉头紧缩的女子让章桦感到意外和陌生，而且电视又会把她的一切，包括不幸、痛苦、缺点都成倍放大，她开始审视自己。

　　田：这种审视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章：我现在好象冥冥之中怎么学会做人，一步一步的开始学会做人。

　　田：三十多岁开始学会做人？

　　章：以前十多年时间245.我什么事情我都考虑到我自己，说一件事吧，就是在1990年到1993年这三年之间，从我跟小杨恋爱以后，到我怀孕。三年了，我没有跟家里人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我爸爸到处找我，特别着急，他不知道我这三年到哪儿去了，是死是活，但是真的，我就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我只考虑到我自己，小杨不跟我结婚，我就不回家。

　　田：他们(父母)现在看到你变化了吗？

　　章：我现在为人处事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以前也会经常跟我父母亲发脾气，说话口气都很硬的，我生意不好的时候，我也那样，我会经常对我店里其她几个女孩子发脾气，现在想起来真的是，自己以前是那么的自私，做任何事情从来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田：可能就一下子被改变了吗？

　　章：我也是花了两年多的时间，真的是从一点一滴做起的，先是改变我对别人的看法，因为以前我自己碰到不愉快的，我心里面会埋怨别人，而现在不是这样，现在我碰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和自己会去消化去，我不再去埋怨别人

　　解说：《姐妹》播出后，章桦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全国各地很多陌生的姐妹主动找到她，向她诉说自己的坎坷经历，章桦这时突然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记录下这些姐妹的故事，让她们也得到社会的理解与帮助？这个想法首先得到了老李的支持。

　　章：我说这个摄像机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没有一定的专业水平的干不了，我是一点基础都没有，他(老李)说我也不会，这方面你都不用想，只要你自己有胆量拿起这台摄像机就可以，我听他这么说以后，我姐的女儿去广州参加比赛，那次是我拿着摄像机第一次到外面去拍去，他(老李)就说你不要管人家怎么看你

　　田：结果人家怎么看？

　　章：结果我拿摄像机出去以后，人家都把我当成是电视台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心里感觉特高兴

　　田：你现在都拍些什么人？

　　章：主要是单身女性，单亲家庭，可能我对这方面特别敏感，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单身女性，也属于单亲家庭，

　　田：有收获吗？

　　章：有收获

　　田：你的收获里有钱吗？

　　章：没钱，总是付出得多，没人给我钱甚至有的时候，我还要给她们钱，真的，我觉得这种虽然不是很大的帮助，可能也就几百块钱，但是就像武汉这个女孩子，她是一个乳腺癌患者，因为她们现在家里就是连一毛五分的大白菜都买不起，她妈是每天到大街上，到菜市场上捡菜吃，那时候，当我看到那个场面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的从兜里掏出钱来。

　　田：你现在干这个最艰难的是什么？

　　章：我现在最欠缺的就是知识，真的，我可以吃得起苦，我可以一个人拿着机子下去拍，吃点粗茶淡饭，这些都不是苦，但是做这个纪录片不是你能拍就行，它这里面的程序是很复杂的。我以前我要是多去学一点知识，可能现在我不至于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会那么吃力，像李老师经常在骂我，我说其实你不要骂我，我心里比你还着急

　　田：也很苦啊

　　章：确实是比我开发廊的时候要艰苦十倍，我开发廊最起码，我不用来回颠簸，我真的很累，因为我坐的(火车)硬座，但是到她们家以后，我还不能休息的，我就跟她们说话，其实我已经很累了，但是不能，你到那里是，不是说你到那里是休息去的，只是她们那里的环境非常艰苦，我的环境以前我也艰苦，但是我没有到那种地步，他们吃的菜里面真的没有油，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们能吃，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吃呢

　　田：你家里人支持你干这件事吗？

　　章：不理解，在他们眼里，可能电视这一行，不是我能干的，因为我毕竟我的文化程度摆在这儿

　　田：他们怎么说？

　　章：就是问我忙什么？挣钱了吗？你这么忙，挣不到钱你还忙什么忙。也是，自从我拿起DV机以后两年多，我现在从头到尾穿的衣服，鞋，都是我姐姐妹妹的。

　　解说：老李曾经用三年时间拍摄出《姐妹》这部纪录片，那些常人无法体会的艰难，章桦都看在眼里，但是，她还是毅然闯进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专业领域。现在，拍摄姐妹们的故事已经成为章桦生命的支点。

　　同期：《姐妹》纪录片创作者 李京红：我觉得章桦她有一种在被人需要的同时，有一种使命感，我觉得她有这个，有这层意义，所以她不计成本的，她不计形式，我曾经问过她，同样的问题，我说你能帮助她什么，她说我不知道，我就想把她记录下来，我跟她哪怕说说话，聊聊天，跟她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就行了，没有一个职业的电视纪录片工作者会这么做的，所以说章桦的片子，跟我们常规的纪录片是完全不同的，我经常说章桦你这条路一定要走下去

　　解说：随后不久，好运又一次眷顾了这个普通女子，2004年9月，她的处女作《邝丹的秘密》在中国国际广播影视博览会上获得了评委会大奖，片子记录了在深圳修自行车的一家人相亲相爱的艰苦生活，在场的所有观看者无不为之动容。

　　同期：章桦：拍之前，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但是到了邝丹家，我才知道什么是幸福，吃上一口热饭就是幸福。

　　同期：《姐妹》纪录片创作者 李京红：我认为章桦是在圆自己的一个梦，是在拍自己的梦想，因为这个家庭，是章桦太羡慕的一件事情，是她梦寐以求的，真的，她追求了许多年。《邝丹的秘密》我们从(拍摄)技术上讲，很多地方不行，她为什么感人，不管你什么访谈节目也好，电视剧也好，电视总得有一个形式是老百姓自己做的，中国确实缺一个，真正的，属于民间的，用心去拍纪录片的，拍女性题材的，确实缺这么一个人

　　田：这个行当，你打算干多久？

　　章：我一直干下去

　　田：是因为邝丹获奖了吗？

　　章：不是，是因为我们这个阶层的很多女性，真的是要很多人去关注，她是需要大家去理解的，其实我是想，让她们知道，真的碰到困难的时候，好多你想不开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强加在你自己身上，

　　田：可能心里上的这种苦，真的是最苦

　　对 走不出阴影，就自己感觉到自卑，不自信，特别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在别人面前就感觉矮别人一等，说话都没有勇气说，跨不出那一步。

　　田：乐趣呢？

　　我现在真正明白了，为什么那句话说，助人为乐呢？自己快乐别人也快乐。

　　黑场字幕：章桦拍摄的新的姐妹故事，一年以后有望与观众见面……

柴禾妞

2005年02月28日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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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播出的电视台:

　　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

　　上海电视台新闻频道

　　浙江电视台科教频道

　　湖南电视台公共频道

　　黑龙江电视台

　　南方电视台少儿频道

　　内蒙古台新闻综合频道

　　太原台社教法制频道

　　即将播出的电视台:

　　中国黄河电视台：2005年01月27日至02月05日 每周一至日晚20:25首播

　　昆明电视台新闻综合频道：2005年03月每晚19:55 首播

　　长沙电视台女性频道：2005年01月29日每晚19:00至21:15首播

　　西安台新闻综合频道或生活频道：2005年04月陕西地区首播

　　衡阳电视台新闻频道：2005年春节期间22:00晚间剧场首播

柴禾妞

来源：http://bn.sina.com.cn/xztsy/sister/index.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