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憬与回忆

沅湘汀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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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总会在对往事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憧憬中流失现在。这其中自然是基于一种生命的法则。年轻人总是对未来充满着种种美好的憧憬，这是因为他们的生命处于正在打开的上升阶段，他们正在努力去吸取现在以指向那可能但是尚未到达的未来。对他们而言，未来是迷幻的、充满希望的、不确定的，所以他们总会站在人生的这一端充满幻想的规划着自己的另一端。
     老年人总是爱回忆，爱对人说起自己的过去，其实这也是时间的天平在人的心理留下的辙痕。老年人站在人生的末端，他所能看到的前途是极其有限而没有把握的，夕阳西下，人生将没，前景无疑是短暂而悲伤的。他只能充满依恋的向后看，回望自己一生中的得与失、喜与悲。他们不停的对年轻人讲述自己人生路上的经验与教训，把自己对生命的希望贯注于他人。这种追忆浸润着对人生将尽的悲怆和对逝去生命的深沉依恋。
     憧憬往往意味着重心的前移。年轻人站在人生的起点上，有很多时间去梦想尚未来临的未来。然而每一种的幻想都势必会对现在产生影响，因而在老年人看来，年轻人总是不踏实，整天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反之，回忆总是会导致重心后移，往事总是象一个巨大的黑洞，吸附了老年人几乎全部的生命余力。因而，在年轻人看来，老年人总是沉湎于过去，对现实总是无能为力。由于这么一个基本印象，老年人的经验通常也不为年轻人所看重。
     随着时间的流逝，船到中流，年轻人会渐渐发现凡事皆有定则，为达到未来的每一个目标所需要付出的努力都是一个持续的轨迹。这样，这种努力轨迹的纵深性质就决定了憧憬的有限性。而且，随着为了未来特定目标的努力向着更深处的拓展，憧憬在逐步地萎缩、单一。因而，到了中年人那里，最初的憧憬由于努力的次第展开，已经变成了理性的规划和踏实的施行，幻想也就成了奢侈的、不切实际的、有害的东西了。同样，到了中游，河流逐渐宽阔，人生在空前的规模上打开了它的层面。实施人生抱负的时间在减少，现实计划实施的迫切性在增加，这使得中年人在纵横两个层面都承受着空前的压力。因而，回忆更是奢侈的，中年时期也就成了人生中最为务实、最为倾情于现在的阶段。但是，中年人由于承受着人生的巨大压力，随着自己身心状态的渐渐衰退，日益清晰的在老年人身上看见了自己将至的前途。与憧憬的萎缩相较，回忆在悄无声息的增长。尤其是当中年人在事业上出现重大的挫折的时候，心力交瘁的他们总是本能地被思绪带到那些逝去的曾经。然而，中年毕竟是如日中天的人生年华，中年人也是社会责任的主要背负者，所以中年人会很快地条理身心，坚毅的面对人生路上的挑战。当然，过多的现实重心感会大大缩减生命的弹性，这也是生命中最容易断裂的时候了。
     在一维的时间里，现在是过去的逻辑归结，同时也是未来的逻辑起点。因而，过去是死亡的现在，他们只能住在现实的记忆中；未来是终究将来到的现在，他活在我们的向往里。生命是一个历时性的实体，过去不是简单的消失，他的成与败都为我们的现在储备了丰富的势能，这是我们假之以指向理想的资本。一个善于挖掘历史的人总会为自己赢得悠远的纵深，从而能够更加从容的面对未来。另外，人生也是幻动不居的，未来总是需要我们根据现在的不断变化作出修正，因而，一个善于理性规划自己未来的人往往会在人生路上为自己赢得主动。然而，过去和未来的这些意义正是由于有现在而使其存在成为可能。所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站在这种意义上，过去是我们无法挽回的远去的现在；人生也因为伏藏着太多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而使得未来也不是我们随时可以取用的确实的现在。因而，我们的生命应该建立在牢固的现实的基础之上，我们更应该重视自己此刻就把握着的现在，在这种意义上，“刹那就是永恒”！
     适度的憧憬和回忆是生命中可贵的力量。前者可以打碎因为时间流逝而在我们身上沉淀下来的世故与僵化，让疲惫的我们在感觉到命运如鬼魅般出没的同时，也能看到天使在不远处的前方飞舞着。这样，我们日渐沉重的灵魂便有可能重新飞起来，这对于缓释生命中的压力和重感有着莫大的好处。而带着反思的回忆往往会使得人生路上那些沉寂的过去得以升华为生命智慧，从而使我们大大拓展现在的纵深。深刻的内心常常使我们得以更加从容地直面复杂的未来。在往事里我们通常能够找到很大部分未来的影子，这是因为我们生命中最执着追寻的事业大都是有着紧密的逻辑环节的，循着去路看来路自然会看出些眉目来。而幻想往往会拓展人生的纬度，带给我们更多的超越逻辑和经验的东西，从而赋予生命新的规定性。所以幻想里往往隐含着我们苦闷之极时所期盼的捷径，提供我们以新的理想通路。这样，当我们的生命为那些前路上意想不到的厄难阻挠的同时，命运常常也会回馈我们以新奇。
      现在在时间中是过去和未来的联结点，生命最真实可感的体现就是现在，它是过去和未来意义的直接规定者。因而现在的丧失就意味着未来与过去的断裂，或者三者的永远合一。对于一个生命体的消亡而言，过去吞噬了他的现在和所有的未来，这样死亡在毁灭了我们的现在的同时也随之毁灭了我们的历史和未来。从这种意义上审视，我们可以把回忆和憧憬看作是生命的两翼，回忆让现在深刻，憧憬让现在飞扬。这样，我们的生命就焊接为一个坚强的整体，强有力的对抗着那必然的陨落，还我们以人的尊严与崇高。

2005年04月22日1时49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