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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土语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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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28 21:51: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源:http://www.oldbj.com/bjlife/bjart/bjart00073.htm

  收到厚厚六百页精装的《北京土语辞典》,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它——北京土语,必然是跟我很亲近的书,掀开了第一页,预备先阅读本书的前言后语(这是一向读书的习惯),何凡过来了,他拿起了书看了看说:“哪儿的书?咦,编者徐世荣是我的同学嘛!——”“你的同学?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是同名吧!”扉页有编者的照片,他又说:“是耶,是北师大比我低一届,是中文系的,而且在师大附中也是低我一班的同学。”我听了也很高兴,问:“你跟他熟吗?”因为不是同系,又低何凡一班,所以何凡说,他们同在石驸马大街的师大文学院上课,不过系别不同,少来往,但是记得徐世荣是温文儒雅一型,人很和气有礼貌,这照片上的人胖了些,止于此而已。

  我看书前的编者介绍,果然不错,徐世荣北京市人,毕业师大后,考入“中国大词典编纂处”,从此以后毕生致力于国语文研究,和国语统一运动。编纂《国语词典》、《同音字典》等语文书籍五十余种。研究国语文的专家,在海峡两岸都有不少,在台的有前辈何容、王玉川等;在大陆的有罗常培、李方桂、黎锦熙等。但是研究北京土语,可真是绝无仅有的只有徐世荣一人吧。

  说明中是说,编者祖居北京,对北京话甚为熟悉。书中的资料即是来源于他自己的生活,把他自己口中所能说、耳中所曾闻、心中所犹记的北京土语汇集起来,收集词汇一万多条。真了不起,这一万多条的词汇里,又分成《正编》是现在还说的常用土语,无论是语言或事物。《副编》则是清末到一九四七年前后的用语,叫做旧京土语,此种土语虽然陈旧了,但至今有的仍沿用,有的则反映了旧京特有的名物制度、风土人情等,反而是颇有史料价值。

  读者要先认明,北京话并不等于北京土语,虽然它们的音系是同一的。全国通行的国语是以北京话为准,但北京土语则是缩在北京这个圈子里,不是全国通行,或小学教科书所要学的。如我随便翻阅举几个例:奔饭、冰核儿、煤核儿、不走字儿、车匪、吃瓦片儿、吃柱子、池座儿、打鼓儿的、大子儿、当家的、肥子儿、伏地面、扛肩儿、窝脖儿、换取灯儿的、井窝子、擂砖的、唤头、剃头挑子……。这些不但在台湾说国语或国语文中听不见、看不见,就是在北京城里,这些语言、事务也不会在年轻人的嘴里再说了,也许我们还可以在老舍的《骆驼祥子》里见到吧。

  至于另一万多条现在仍沿用于北京人口中的土语,我也举出若干:吃挂络儿、眵目糊、吃了耗子药、吃咂儿、出恭、出虚恭、搭街坊、打糙儿、打哈哈、大喇叭嗓子、倒气儿、倒线、倒腾、地崩儿、叠炕、过家家儿、过不着、过梭儿、撂蹦儿、哪儿呵几、瞅着、起不瞧、秃噜、秃瓢儿、腿着、砸锅、坐蜡、坐根儿、嘬瘪子、钻死胡同儿、转影壁、蹦子、矬子、屁股沉。

  不胜枚举,我也无法逐则解释它们的原意。一万多条,我不过随便翻翻写下这三十多个词汇,出了北京城圈没人懂。北京土语的来源很广,因为北京建都数百年,在不同的各地人来人往,因此留下了各地的话,蒙古、满洲、古汉语等等,再加上文化作品如元曲传奇、《红楼梦》、《儿女英雄传》中所用的土语,一直都留在北京人的口中,所以北京人的语言可谓丰富极了。徐世荣就是研究它一辈子。这一万多条的词汇,编者在每条目后都有解说,我读起来非常有趣,大部分的话我虽打小就说,但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编者又在书前有一篇长文代序《北京土语探索》,更说明了他研究的分类、解析、归纳、语法、特点等等,并举例以说明之。这里也有的不光是词汇,有些是歇后语或谚语。但是因为本书不是以部首或咱们的国语注音符号排列,而是以现在大陆的用英文拼音为顺序,我对这类拼音一点儿也不通,所以无法找出我要找的词汇,很可惜。但是这么随便翻着看,也是十分有趣。上面举的例,就是翻着翻着碰上我所熟悉的,自小习见习知的事物,念着回想着,也颇有收获,总归是对编者徐世荣的敬佩。他一九一二年出生,今年八十一岁了,书是一九九○年出版的,想必他还是很硬朗的不断地从事语文研究。

  写“床头书”习惯附以有关某书的图片,但是这本书无图可寻,我却想起了下面这本仍是很精彩的书,给我和读者增加阅读欣赏。而且它和《土语辞典》也有关联。那就是:

旧京风俗百图

  十六开精装大本的《旧京风俗百图》是一九八四年十月在香港出版,我是一九八六年到香港必逛书店而买来的。作画者王羽仪是一九○二年出生于浙江,久居北京,留学美国学的是机械工程,回国后一直在铁路上做工程师,但是业余则因爱好国画而大部分时间不断作画,并与画家王梦白、马叙伦、胡佩衡、汪慎生、寿石工等游处。虽是业余,却见功夫,并且有他自己的画风。

  这一○三幅的“旧京风俗图”,是绘者受了同时居留香港的我国名文艺作家端木蕻良的鼓励而成的。因为他俩同是把北京当作第二故乡,某日谈起来,王羽仪说他早年在京时,画过几副旧京风俗图,他们俩因热爱北京,所以端木便鼓励他要画出他所记忆的北京民俗画,这也是在民族学上的一种贡献吧!王羽仪受了鼓励,便兴致勃勃地画将起来,画成时他已经八十高龄了。他并要求由端木给他的画配上诗句,这是受了另一位早期的画家陈师曾(一八七六~一九二三)的影响。陈师曾所画的《北京风俗图》便是先后由姚茫父、潘语舟令、志鱼、叶恭绰等作词写跋语,又有郑昶、马公愚、何宾笙、陈止、程康等人的题诗作跋。端木便也答应为之题诗了。《北京风俗图》我也收藏一本精装本,两位作者的画风也有类似之处,但陈画只收画三十六幅(因为陈师曾突然去世时只有四十七岁,非常令人惋惜),因此我选择了王羽仪这本来读。

  一般人怀念北京,大都是以北京民俗中的民间低下层人的生活形态做为他们写文、做画的对象,写文的喜欢形容他们的市声、市容、动作说话,而作画者就画出他们的形态,由形态中,你可以回忆到他们的举动、服务、叫卖声,甚至可以谱以声调呢!他们大都是悲苦生活中的老百姓,但他们是艰苦的、纯朴的、辛劳的、忍耐的、善良的,但也是无奈的!我想他写文或作画时,心中也是存了这种意念吧!

  我在写前段“北京土语”之文时,择录了一些不出北京城圈的土语,却遗憾无图以配,这回在这本百图中,我倒可以找出几幅来,供读者欣赏了。我所选的数幅都是前文中有提到的土语词汇,可惜篇幅有限,他和陈师曾的画都是国画中的彩墨画,“不雕不饰,纯出自然”(端木语),情趣盎然。

  窝脖送嫁妆——请看这位苦力,窝着颈项,肩上扛着一个箱子,上面摆着精细易砸破的摆设:梳妆镜匣、自鸣钟、瓷帽筒,都是女儿家送到夫家的嫁妆,所以叫“窝脖送嫁妆”,“窝脖儿”和“扛肩儿的”是同一种两个名词而已,都是老北京搬运公司的搬运形式,一般搬家也都用车载,但是细瓷玻璃摆设,就不能随车运送,要找几个窝脖儿代劳了。他们窝着脖子,低着头,扛着嫁妆,一步步从女家走到夫家,不知道有多远的路哪!要是在台北的塞车现象下,都得摔碎了吧,端木蕻良的题诗是:

    巧夫从不压金线,窝颈为人送嫁妆。
    帽筒座钟梳头镜,箱空如也凑全堂。

  井窝子——旧时北京,自来水尚未完全出现前,都是在一些胡同里挖井取水。井上设以毂辘轴绕粗绳打水,再由水车分送附近各住户。但是挖的水井、水质不同,有的出水是苦味的,有的幸运是甜的,所以北京的胡同命名有的就因井而起名,如苦水井、甜水井,王府井则是王府自凿井而名。我在拙著《城南旧事》中的第一篇《惠安馆》文中,写的两个小女孩英子和小妞儿,就是在胡同里的一处井窝子认识的。记得当大陆拍此片时,北京已经没有这类水井送水了,也没有“井窝子”这名词,所以电影厂特别建造一处井窝子来拍摄。端木的题诗是:

    京师买水贵如油,小户还须数水筹。
    记取开门八件事,祖师高高把水留。

  剃头挑子——“剃头挑子——一头儿热”,这句歇后语的来历,就是因北京旧时没有理发店,都是由剃头师傅挑着一个担子,一头是小火炉上架着一脸盆热水,挂着毛巾等物,另一头则是一个抽屉柜,里面放着理发用具如剃刀、剪刀、肥皂等。剃头师傅挑着这副担子沿街用一种响器叫“唤头”或“梭子”的,是两片似镊子的铁片,用铁棍在中间急速拨出,就发出嗡嗡的金属振动声,住户可以听得见,就会把剃头挑子叫进宅门里,给男人、孩子完成理发的任务。他们把剃头挑子演进成一句歇后语,也是满讽刺的,这是形容别人不热心,你却一个人热心,这就是“一头热”的意思了。端木的题诗是:

    依样葫芦画不休,前人栽树后人留。
    剃来剃去翻新样,还请他人剃己头。

  换取灯儿——我童年在北京时常可以看见“换取灯儿”的这种沿街叫的妇女,她穿着一身蓝布棉衣或单衣,背后背着一个大竹筐,她唤着:“换取灯儿咧!换肥子儿咧!取灯儿就是火柴,有时她也喊:“换洋取灯儿咧!”洋取灯儿表示这是外来的。肥子儿就是皂荚的黑色核,把它用水泡开成粘液,妇女用来抿发,作用和今天的发油一样。这种妇女大多是天足,因为她们是旗人(满洲人),民国以后,无以为生,便做了这样贫苦劳动妇女,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她们的呼唤声。所谓“换”,是拿家中的旧报纸、废纸跟她交谈作价换取。我记得北京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听说他的母亲就是换取灯儿的贫苦妇人出身,端木题的这首是新诗体:

    换取灯儿,取灯儿换。
    能给别人光明,自家惯于黑暗。
    换取灯儿,取灯儿换。
    能使别人取暖,自家风中空唤。

  拉洋片——在电影未通行的年代,拉洋片是代替电影的娱乐,逢庙会赶集期,许多孩子各给一个铜子儿,就坐在“电影院”里(只是坐在一条长板凳上),通过放大镜向里看。拉洋片的是拉着绳子把一张张图片拉下来,嘴里说着:(端木的题诗)

    望吧里瞧,望吧里观,看了一片又一片。
    西湖景,无锡景,孟姜女,哭长城,
    还有新添流行片。
    望吧里瞧,望吧里观,再看军民打武汉,
    大元帅就是孙中山。
    炮火连天欢声震,推翻满清又讨袁。

  真是的,它还有革命意识呢!我小时候也做过拉洋片的观众,拉洋片又叫“西洋景”,大概是因为电影是从西洋传进的,所以有此名。

  捡煤核儿的——也许有这么一个家庭,爸爸拉洋车(人力车),妈妈是“换取灯儿的”,孩子就在垃圾堆里“捡煤核儿”。虽然爸妈都是劳工级,但是所入还是不足糊口,于是孩子没钱上不了学,就每天穿着打补钉的棉袄棉裤,提着一个破萝筐,手里拿着一根铁棍,“捡煤核儿”去也。所谓煤核是没有完全烧尽的煤球,用铁棍把上面已烧尽的煤渣打去,里面的煤核捡回家去还可以放在炉里烧,就可以煮水烧饭了。端木对这样可怜的贫苦的“捡煤核儿的”孩子们,是这样题的诗:

    煤球搀黄土,烧过唤煤核。
    倾倒入垃圾,弃之同敝屣。
    穷儿争取拾,得来如拱璧。
    余烬生微温,借此胜逼窄。

  为了多取两幅图,我未免又写多了,但是它给我们的感情是说不尽的,人本是感情的动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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