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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虎子

《论语》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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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 00: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說[一]。」

[一]孔安國曰:助,猶益也。言回聞言即解,無可發起,增益於己也。 皇侃曰:聖人為教,須賢啓發。游、參之徒,聞言輒問,是助益於我,以增曉導。而顔淵嘿識,聞言說解,不嘗口諮,於我敎化無益,故云。 朱熹曰:顏子於聖人之言,默識心通,無所疑問。故夫子云然,其辭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 按:教學相長,有疑難斯有答辯,有答辯斯有發揚,顏淵無疑難,故孔子教誨之際於先王之道亦無從發揚也。顏淵所助於孔子者,乃精神而非言語。然觀論語,顏淵亦問仁,問為邦,孔子所答,均較答他弟子為深,知其非不能啟發孔子也。所以言此者,立一榜樣,勉弟子以學也。中論智行篇:「人之行莫大於孝,莫顯於清。曾參之孝,有虞不能易;原憲之清,伯夷不能間。然不得與游、夏列在四行之科,以其才不如也。仲尼問子貢曰:『汝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貢之行不若顔淵遠矣,然而不服其行,服其聞一知十。由此觀之,盛才所以服人也。仲尼亦奇顔淵之有盛才也,故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悅。』顔淵逹於聖人之情,故無窮難之辭,是以能獨獲亹亹之譽,爲七十子之冠。曾參雖質孝,原憲雖體清,仲尼未甚嘆也。」


子路使子羔爲費宰[一]。子曰:「賊夫人之子[二]。」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爲學[三]。」子曰:「是故惡夫佞者[四]。」以上見先進

[一] 释文:左傳作子羔,家語作子髙,禮記作子臯,三字不同。

[二]苞咸曰:子羔學未熟習,而使爲攻,所以賊害人也。 張憑曰:季氏不臣,由不能正,而使子羔為其邑宰。直道而事人,焉往不致弊;枉道而事人,不亦賊夫人之子乎? 皇侃曰:費,季氏采邑也。賊,猶害也。 按:三代之從政理民者,皆由庠序而始,學不獵等,盈科而進,至乎大成,鄉舉里選,薦之有司,有司校其藝業,論其官材,始班爵授任。其所以如此之慎重者,蓋因分官以為天下也。東周以降,官學既廢,世卿持政,視邦國為私產,其子弟多不學而從政者,故敗身毀家殃民禍國之事,史不絕書,孔子有見於此,特借子羔之事以發之耳。子羔非不學者,特學之未成,未可遽從政也。

[三]孔安國曰:言治民事神,於是而習,亦學也。 劉寶楠曰:於時世卿持祿,不由學進,故子路言仕宦亦不以讀書為重也。韓詩外傳:「哀公問於子夏曰:『必學然後可以安國保民乎?』子夏曰:『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未之有也。』」即夫子此言之旨。左氏傳:「子皮欲使尹何為邑,子產曰:『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愛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學焉,夫亦愈知治矣。』子產曰:『不可。人之愛人,求利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猶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傷實多。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其誰敢求愛於子?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與夫子此語意同。 楊樹達曰:論衡量知篇曰:「鄭子皮使尹何為政,子產比於未能操刀使之割也;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皆以未學,不見大道也。」 按:春秋之前,學為政者,先自治而後治人,先自立而後立人,故必先修身,身之不修而求民之能信,不可得也。逮之末世,學分兩途,或學以為文吏,或學以為儒生(可參考本書所選論衡三篇),如趙高即以治獄之事授胡亥是也。如學為文吏,則讀先王之法典難致實用,必躬習其事而後可,子路片言可以折獄,長於吏事,故其言如此。然其所謂之學乃衰世之學,非先王所以治國安民之道,是以孔子非之。

[四]孔安國曰:疾其以口給,應遂己非,而不知窮也。 繆恊曰:子路以子羔為學藝可仕矣,而孔子猶曰不可者,欲令愈精愈究也。而於時有以佞才惑世,竊位要名,交不以道,仕不由學,以之宰牧,徒有民人社稷,比之子羔,則長短相形。子路舉兹以對者,所以深疾當時,非美之也。夫子善其來旨,故曰是故惡夫佞者。此乃斥時,豈譏由乎? 朱熹曰:治民事神,固學者事,然必學之已成,然後可仕以行其學。若初未嘗學,而使之即仕以為學,其不至於慢神而虐民者幾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辭窮,而取辨於口以禦人耳。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惡其佞也。 按:朱注未得。此可參考本書所選家語「孔子兄子有孔篾者,與宓子賤皆仕」章:孔篾未有所得,而所亡者三,其一即「學焉得習」;宓子賤則無所亡,而有所得者三,其一曰:「始誦之,今得而行之,是學益明也。」孔篾學成而仕,因王事繁忙,尚不能習其所學,若學之未成,即遽從政,安能溫故而知新乎?子路之言,似是而實非,故孔子深疾之也。

棘子城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爲矣[一]!」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三]。虎豹之鞹,猶犬羊之鞹也[四]。」

[一] 城,或作成。 鄭玄曰:舊說云,棘子城,衞大夫也。 朱熹曰:疾時人文勝,故為此言。 按:或謂棘子城之言乃譏孔子,因孔子於弟子均先博之以文,又曰:「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八佾篇:「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鬱乎文哉!吾從周。」泰伯篇:「大哉,堯之為君也!煥乎,其有文章。」子罕篇:「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季氏篇:「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則此處之文,非禮之節文,質亦非指禮之內涵。此處之文乃指詩書禮樂等先王之法典,質指先王之法意,棘子城謂:君子之行,能循先王之法意則足矣,何須學先王之法典乎?

[二]鄭玄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過言一出,駟馬追之不及舌。 皇侃曰:夫子,謂呼子城為夫子也。駟,四馬也。古用四馬共牽一車,故呼四馬為駟也。人生過言一出口,則雖四馬駿足追之,亦所不及。 按:意林卷一引鄧析子曰:「一言而非,駟馬不能追;一言而急,駟馬不能及。」說苑說叢篇:「口者,關也;舌者,機也。出言不當,四馬不能追也。口者,關也;舌者,兵也。出言不當,反自傷也。」

[三] 楊樹達曰:春秋繁露玉杯篇曰:「質文兩備,然後其禮成。文質偏行,不得有我爾之名。俱不能備而偏行之,寧有質而無文。」孔子言:「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甯戚。」又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甯固。」董生之言,正孔子之義也。此與棘子成之說異者,棘子成意謂有質則已足,不復用文。孔子則以文質兼備為主,萬不得已,則存質而舍文。兩說輕重不同,貌雖似同而實則有異,故子貢非其說而惜之也。然子貢謂文猶質,質猶文,於文質之輕重本末不加分別,似又非孔子之意矣。 按:先王之法意載諸法典,學先王之法典即可見先王之法意。處於先王之世,固可以不學法典而行法意;然處於後世者,焉能舍法典而求法意哉!此與「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未可並觀,惜學者多不能別,故疑子貢之言異乎夫子之說也。

[四] 鞹,或作鞟。 孔安國曰:皮去毛曰鞹,虎豹與犬羊别者,正以毛文異耳。今使文質同者,何以别虎豹與犬羊耶? 皇侃曰:虎豹所以貴於犬羊者,正以毛文炳蔚為異耳。今若取虎豹及犬羊皮,俱滅其毛,唯餘皮在,則誰復識其貴賤,别於虎豹與犬羊乎?譬於君子,所以貴者,正以文華為别,今遂若使質而不文,則何以别於君子與衆人乎? 按:子貢嘗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此則以虎豹喻道之大者,犬羊喻道之小者,如不學先王法典,焉能別之哉!韓非子顯學篇:「故孔、墨之後,儒分為八,墨離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孔、墨不可復生,将誰使定後世之學乎?孔子、墨子俱道堯、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謂真堯、舜,堯、舜不復生,将誰使定儒墨之誠乎?」此言孔、墨之書具在,尚且難別,欲舍先王之法典而求其法意,乃正面牆而欲求見也。

曽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一],以友輔仁[二]。」以上見顔淵

[一]孔安國曰:友以文徳合也。 按:此處之文,亦非文質之文,乃指孔子所授弟子之文學,具體言之,即詩也。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故以詩會友,易見其人也。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二]孔安國曰:友有相切磋之道,所以輔成己之仁也。 朱熹曰:講學以會友,則道益明;取善以輔仁,則德日進。 按:觀友所賦之詩,即可知其志意之所之,既知其志意之所之,斯可與之共學、與之適道也。


子路使子羔爲費宰[一]。子曰:「賊夫人之子[二]。」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爲學[三]。」子曰:「是故惡夫佞者[四]。」以上見先進

[一] 释文:左傳作子羔,家語作子髙,禮記作子臯,三字不同。

[二]苞咸曰:子羔學未熟習,而使爲攻,所以賊害人也。 張憑曰:季氏不臣,由不能正,而使子羔為其邑宰。直道而事人,焉往不致弊;枉道而事人,不亦賊夫人之子乎? 皇侃曰:費,季氏采邑也。賊,猶害也。 按:三代之從政理民者,皆由庠序而始,學不獵等,盈科而進,至乎大成,鄉舉里選,薦之有司,有司校其藝業,論其官材,始班爵授任。其所以如此之慎重者,蓋因分官以為天下也。東周以降,官學既廢,世卿持政,視邦國為私產,其子弟多不學而從政者,故敗身毀家殃民禍國之事,史不絕書,孔子有見於此,特借子羔之事以發之耳。子羔非不學者,特學之未成,未可遽從政也。

[三]孔安國曰:言治民事神,於是而習,亦學也。 劉寶楠曰:於時世卿持祿,不由學進,故子路言仕宦亦不以讀書為重也。韓詩外傳:「哀公問於子夏曰:『必學然後可以安國保民乎?』子夏曰:『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未之有也。』」即夫子此言之旨。左氏傳:「子皮欲使尹何為邑,子產曰:『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愛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學焉,夫亦愈知治矣。』子產曰:『不可。人之愛人,求利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猶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傷實多。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其誰敢求愛於子?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與夫子此語意同。 楊樹達曰:論衡量知篇曰:「鄭子皮使尹何為政,子產比於未能操刀使之割也;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皆以未學,不見大道也。」 按:春秋之前,學為政者,先自治而後治人,先自立而後立人,故必先修身,身之不修而求民之能信,不可得也。逮之末世,學分兩途,或學以為文吏,或學以為儒生(可參考本書所選論衡三篇),如趙高即以治獄之事授胡亥是也。如學為文吏,則讀先王之法典難致實用,必躬習其事而後可,子路片言可以折獄,長於吏事,故其言如此。然其所謂之學乃衰世之學,非先王所以治國安民之道,是以孔子非之。

[四]孔安國曰:疾其以口給,應遂己非,而不知窮也。 繆恊曰:子路以子羔為學藝可仕矣,而孔子猶曰不可者,欲令愈精愈究也。而於時有以佞才惑世,竊位要名,交不以道,仕不由學,以之宰牧,徒有民人社稷,比之子羔,則長短相形。子路舉兹以對者,所以深疾當時,非美之也。夫子善其來旨,故曰是故惡夫佞者。此乃斥時,豈譏由乎? 朱熹曰:治民事神,固學者事,然必學之已成,然後可仕以行其學。若初未嘗學,而使之即仕以為學,其不至於慢神而虐民者幾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辭窮,而取辨於口以禦人耳。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惡其佞也。 按:朱注未得。此可參考本書所選家語「孔子兄子有孔篾者,與宓子賤皆仕」章:孔篾未有所得,而所亡者三,其一即「學焉得習」;宓子賤則無所亡,而有所得者三,其一曰:「始誦之,今得而行之,是學益明也。」孔篾學成而仕,因王事繁忙,尚不能習其所學,若學之未成,即遽從政,安能溫故而知新乎?子路之言,似是而實非,故孔子深疾之也。

棘子城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爲矣[一]!」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三]。虎豹之鞹,猶犬羊之鞹也[四]。」

[一] 城,或作成。 鄭玄曰:舊說云,棘子城,衞大夫也。 朱熹曰:疾時人文勝,故為此言。 按:或謂棘子城之言乃譏孔子,因孔子於弟子均先博之以文,又曰:「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八佾篇:「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鬱乎文哉!吾從周。」泰伯篇:「大哉,堯之為君也!煥乎,其有文章。」子罕篇:「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季氏篇:「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則此處之文,非禮之節文,質亦非指禮之內涵。此處之文乃指詩書禮樂等先王之法典,質指先王之法意,棘子城謂:君子之行,能循先王之法意則足矣,何須學先王之法典乎?

[二]鄭玄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過言一出,駟馬追之不及舌。 皇侃曰:夫子,謂呼子城為夫子也。駟,四馬也。古用四馬共牽一車,故呼四馬為駟也。人生過言一出口,則雖四馬駿足追之,亦所不及。 按:意林卷一引鄧析子曰:「一言而非,駟馬不能追;一言而急,駟馬不能及。」說苑說叢篇:「口者,關也;舌者,機也。出言不當,四馬不能追也。口者,關也;舌者,兵也。出言不當,反自傷也。」

[三] 楊樹達曰:春秋繁露玉杯篇曰:「質文兩備,然後其禮成。文質偏行,不得有我爾之名。俱不能備而偏行之,寧有質而無文。」孔子言:「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甯戚。」又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甯固。」董生之言,正孔子之義也。此與棘子成之說異者,棘子成意謂有質則已足,不復用文。孔子則以文質兼備為主,萬不得已,則存質而舍文。兩說輕重不同,貌雖似同而實則有異,故子貢非其說而惜之也。然子貢謂文猶質,質猶文,於文質之輕重本末不加分別,似又非孔子之意矣。 按:先王之法意載諸法典,學先王之法典即可見先王之法意。處於先王之世,固可以不學法典而行法意;然處於後世者,焉能舍法典而求法意哉!此與「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未可並觀,惜學者多不能別,故疑子貢之言異乎夫子之說也。

[四] 鞹,或作鞟。 孔安國曰:皮去毛曰鞹,虎豹與犬羊别者,正以毛文異耳。今使文質同者,何以别虎豹與犬羊耶? 皇侃曰:虎豹所以貴於犬羊者,正以毛文炳蔚為異耳。今若取虎豹及犬羊皮,俱滅其毛,唯餘皮在,則誰復識其貴賤,别於虎豹與犬羊乎?譬於君子,所以貴者,正以文華為别,今遂若使質而不文,則何以别於君子與衆人乎? 按:子貢嘗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此則以虎豹喻道之大者,犬羊喻道之小者,如不學先王法典,焉能別之哉!韓非子顯學篇:「故孔、墨之後,儒分為八,墨離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孔、墨不可復生,将誰使定後世之學乎?孔子、墨子俱道堯、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謂真堯、舜,堯、舜不復生,将誰使定儒墨之誠乎?」此言孔、墨之書具在,尚且難別,欲舍先王之法典而求其法意,乃正面牆而欲求見也。

曽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一],以友輔仁[二]。」以上見顔淵

[一]孔安國曰:友以文徳合也。 按:此處之文,亦非文質之文,乃指孔子所授弟子之文學,具體言之,即詩也。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故以詩會友,易見其人也。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二]孔安國曰:友有相切磋之道,所以輔成己之仁也。 朱熹曰:講學以會友,則道益明;取善以輔仁,則德日進。 按:觀友所賦之詩,即可知其志意之所之,既知其志意之所之,斯可與之共學、與之適道也。
樊遅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子曰「吾不如老圃[一]。」樊遅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二]!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三]。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四]。焉用稼?」

[一]馬融曰:樹五穀曰稼,樹菜蔬曰圃也。 皇侃曰:樊須,字子遲。稼者,種穀之名。農者,濃也,是耕田之人也。言耕田所以使國家倉廩濃厚也。 按:漢書藝文志:「農家者流,蓋出於農稷之官。播百穀,勸耕桑,以足衣食,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貨。孔子曰『所重民食』,此其所長也。及鄙者為之,以為無所事聖王,欲使君臣並耕,誖上下之序。」有神農二十篇。注曰:「六國時,諸子疾時怠於農業,道耕農事,託之神農。」另有野老十七篇,注:「六國時,在齊﹑楚間。」應劭曰:「年老,居田野,相民耕種,故號野老。」呂氏春秋卷二十六有上農、任地、辨土、審時四篇,學者以為乃出於后稷農書,后稷農書不見藝文志,則不傳久矣。當孔子之時,或尚見存,疑樊遅學稼之請,非欲以農為業,乃欲習其書耳。孔子自謂多能鄙事,豈不知稼圃之事哉?然以教授先王之道為己任,稼圃乃道之小者近者,故不欲言之也。

[二]皇侃曰:小人,是貪利者也。樊遲出後,孔子呼名罵之。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樊遲在孔子之門,不請學仁義忠信之道,而學求利之術,故云小人也。 按:古時稱從事農業者為小人,並無貶義。顏淵篇:「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路篇:「子適衛,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是孔子非不知農業乃立國之本,然此本不可直接以求之,當間接以求之。故為政篇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

[三]孔安國曰:情,情實也。言民化其上,各以情實應也。 李充曰:用情,猶盡忠也。行禮不以求敬,而民自敬;好義不以服民,而民自服;施信不以結心,而民自盡信。言民之從上,猶影之随形也。 按:農業乃立國之本,然為政者不可直接求之,此告以間接求之之道也。為政者好禮,則民之老者得其養,幼者得其學,壯者得其時以耕種之,民既為邦國之主體,安能不自尊自重乎?為政者好正義,則民所從者非權勢乃公道也,民安能見公道而不服乎?為政者好信,則法令彰明,循法之民無所恐懼,違法之人知所戒畏,則民情自然純正而不偷也。

[四]苞咸曰:禮義與信,足以成徳,何用學稼教民乎?負者以器,曰襁也。 李充曰:負子以器,言化之所感,不召而自來。 按:季氏篇:「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可與此文相發明。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一];使於四方,不能専對[二]。雖多,亦奚以為哉[三]!」以上見子路

[一]皇侃曰:詩有六義,國風二雅,竝是為政之法。袁氏曰:「詩有三百篇,是以為政者也。」 朱熹曰:詩本人情,該物理,可以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之得失。其言溫厚和平,長於風諭。故誦之者,必達於政而能言也。 按:此章言學必致用也。顏淵篇:子曰:「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雍也篇:「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是知孔子之所謂達,非指達己,乃達人也。為政而達,乃指知養民之要,先富之,後教之是也。雍也篇:「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即言子貢能達於政事也。

[二]集解:専,猶獨也。 袁氏曰:古人使賦詩而答對。 閻若璩曰:專,擅也。即公羊傳:「聘禮,大夫受命不受辭,出竟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者,則專之可也。」 按:韓詩外傳卷八:「齊景公使人於楚,楚王與之上九重之臺,顧使者曰:『齊有臺若此乎?』使者曰:『吾君有治位之坐,土階三等,茅茨不翦,樸椽不斵者,猶以謂為之者勞,居之者泰,吾君惡有臺若此者?』於是楚王盖悒如也。使者可謂不辱君命,其能專對矣。」中說卷五:「廣仁益智莫善於問,秉事演道莫善於對。非明君孰能廣問,非達臣孰能専對乎?」漢書王吉傳顏師古注:「專對,謂見問即對,無所疑也。」

[三] 按:學以致用,人皆知之,然衰世之學,多為逐名求利而設,初學者惑於流俗,不知志於大者遠者,以謀利為急務,化教育為產業,以榨取學人為能事,而自以為可以經世濟民,故鮮有不覆敗者。衛靈公篇:「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言學其大者則小者可受,若學其小者則大者不可受,故欲為政而達,出使不辱,即誦詩亦不可但知草木鳥獸之名也。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 00: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也[一]。」

[一]孔安國曰:為己,履而行之也;為人,徒能言之也。 皇侃曰:明今古有異也。古人所學,己未善,故學先王之道,欲以自己行之,成己而已也。今之世,學非復為補己之行闕,正是圖能勝人,欲為人言己之美,非為己行不足也。 韓愈曰:為己者,謂以身率天下也;為人者,謂假他人之學以檢其身也。 按:孔子此言乃指古時無不受教之民,人皆學之,人皆自治之,所學者即自治之道也。逮至後世,官學既廢,民多不能受學,世卿執政,己既不學,復盡驅不教之民而戰,孔子哀之,故興私學,教弟子為政之道,使其勝殘去殺,濟民於水火也。說苑至公篇:「孔子生於亂世,莫之能容也。故,言行於君,澤加於民,然後仕;言不行於君,澤不加於民,則處。孔子懷天覆之心,挾仁聖之德,憫時俗之汙泥,傷紀綱之廢壞,服重歴逺,周流應聘,乃俟幸施道,以子百姓,而當世諸侯,莫能任用。是以德積而不肆,大道屈而不伸,海内不蒙其化,羣生不被其恩。故喟然歎曰:『而有用我者,則吾其為東周乎?』故孔子行說,非欲私身運德於一城,將欲舒之於天下,而建之於羣生者耳。」則「今之學者為人」者,乃夫子自道也。其所以然者,乃因今之教育不及古之普及也。故曰:「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然欲立人者必先自立,欲達人者必先自達,欲人信者必先自信,故孔子之教始於修德,終於成仁,惟仁者斯能愛人,此教育之終極目的也。北堂書鈔卷八十三引新序:「齊王問墨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何如?』對曰:『古之學者,得一言以附身;今之學者,得一善言務以悦人。』」荀子勸學篇:「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爲人。君子之學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學也,以為禽犢。」後漢書桓榮傳論:「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人者憑譽以顯物,為己者因心以會道。」顏氏家訓勉學篇:「古之學者為己,以補不足也;今之學者為人,但能說之也。古之學者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學者為己,修身以求進也。」二程遺書:「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古之仕者為人,今之仕者為己;古之强有力者將以行禮,今之强有力者將以為亂。」卷二十五:「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物,其終至於喪己。」皆發揮孔子之意,而孔子之本意反隱晦而不彰矣。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一]?」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二],下學而上達[三],知我者,其天乎[四]!」

[一]集解:子貢怪夫子言何為莫知己,故問也。 按:史記孔子世家:「魯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孫氏車子鉏商獲獸,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顏淵死,孔子曰:『天喪予!』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喟然歎曰:『莫知我夫!』子貢曰:『何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儒林列傳:「夫周室衰而關雎作,幽厲微而禮樂壞,諸侯恣行,政由彊國。故孔子閔王路廢而邪道興,於是論次詩書,修起禮樂。適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自衛返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世以混濁莫能用,是以仲尼干七十餘君無所遇,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矣』。西狩獲麟,曰『吾道窮矣』。故因史記作春秋,以當王法。」說苑至公篇:「夫子行說七十諸侯,無定處,意欲使天下之民各得其所,而道不行,退而修春秋。采毫毛之善,貶纎介之惡,人事浹,王道備,精和聖制,上通於天而麟至,此天之知夫子也。於是喟然而歎曰:『天以至明為不可蔽乎?日何為而食?地以至安為不可危乎?地何為而動?』天地而尚有動蔽,是故賢聖說於世而不得行其道,故災異並作也。夫子曰:『不怨天』云云。」則此章乃為獲麟而發也。

[二]馬融曰:孔子不用於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己,亦不尤人也。 鄭玄曰:尤,非也。(釋文引) 楊樹達曰:禮記中庸篇曰:「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荀子法行篇曰:「曾子曰:同遊而不見愛者,吾必不仁也;交而不見敬者,吾必不長也;臨財而不見信者,吾必不信也。三者在身,曷怨人?怨人者窮,怨天者無識。失諸己而反諸人,豈不亦迂哉!」又榮辱篇曰:「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窮,怨天者無志。失之己,反之人,豈不亦迂哉!」 按:知天命則不怨天,耳順則不尤人。獲麟之時,孔子年已七十餘,已達乎信仰之境界,故於天於人皆無怨尤也。

[三]孔安國曰:下學,人事;上知,天命也。 皇侃曰:下學,學人事;上達,達天命。我既學人事,人事有否有泰,故不尤人;上達天命,天命有窮有通,故我不怨天也。 按:先儒或謂下學而上達乃指作春秋之事,春秋本天以治人,下及於人事,上達於天道。然其義空泛,竊疑非孔子之旨。愚謂孔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所謂下學上達者,乃指學於周代之法典,而達於堯、舜之治道。堯、舜之世,人民純樸,法天而治,堯、舜為政乃民之所選,天之所命,民意乃天之所本也。堯、舜所行乃君主立憲之制,君主立憲之制凡三種:一為民選,如堯、舜是也;二為擇賢,即先王擇賢者授予王位,然繼位時需經民之同意,如禹是也,古羅馬王政時期亦然;三為君主世襲,如啟是也,司巴達之王政亦然。蓋遠古之世,乃聖人政治,降之則為賢人政治,再降之則為家族世襲政治,孔子之時乃家族世襲政治,賢人政治已不可行,況聖人政治乎?以孔子之仁,若處堯、舜之時,亦必為民之所選,天之所命也。

[四]集解: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故曰唯天知己也。 按:孔子既知己不得為政,乃因民心不古,世風敗壞,非上天之意,故於天無所怨;而賢者處世,當仁愛為懷,人不知而不慍,故於人亦無所尤。但傳先王之道,待知音於來世而已。


原壤夷俟[一]。子曰:「幼而不遜悌,長而無述焉[二],老而不死,是為賊[三]。」以杖叩其脛[四]。

[一]馬融曰:原壤,魯人,孔子故舊也。夷,踞也。俟,待也。踞待孔子也。 鄭玄曰:原壤,孔子幼少之故舊。(魏書李業傳引論語注) 皇侃曰:原壤者,方外之聖人也,不拘禮敬,與孔子為朋友。壤聞孔子來,而夷踞竪滕以待孔子之來也。 朱熹曰:原壤,孔子之故人。母死而歌,蓋老氏之流,自放於禮法之外者。 程樹德曰:六朝時道家之說盛行,皇侃以為原壤為方外聖人,蓋囿於風氣,不可為訓。原壤蓋習為吐故納新之術者,故孔子以老而不死譏之,說者多謂長生久視之法出於老子,蓋非也。 按:禮記檀弓下:「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子助之沐槨,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托於音也。歌曰:貍首之班然,執女手之卷然。』夫子為弗聞也者而過之。從者曰:『子未可以已乎?』夫子曰:『丘聞之,親者毋失其為親也,故者毋失其為故也。』」孔穎達疏曰:「論語云:『無友不如己者。』謂方始為交遊,須擇賢友。左傳云:『好善而不能擇人者,謂不善之人,不可委之以政。』今原壤是夫子故舊。為日已久,或平生舊交,或親屬恩好,苟無大惡,不可輒離。且夫子聖人,侮人不倦,志在攜奬,不簡善惡,原壤為舊,何足怪也?而皇氏云原壤是上聖之人,或云是方外之士,離文棄本,不拘禮節,妄為流宕,非但敗於名教,亦是誤於學者,義不可用。」則程氏之說,蓋本此也。

[二]皇侃曰:孔子方内聖人,恒以禮教為事,見壤之不敬,故歴數之以訓門徒也。言壤少而不以遜悌自居,至於年長猶自放恣無所效述也。 陳祥道曰:曽子曰:「少稱不弟焉,恥也;壮稱無徳焉,辱也。老稱無禮焉,罪也。」荀子曰:「少而不學,長無能也。」此無述之謂也。 按:大戴禮記曾子立事:「其少不諷誦,其壯不論議,其老不教誨,亦可謂無業之人矣。」長而無所論述,則學而不精;人無可稱述,則德之不成。皆幼而不學所致也。

[三]集解:賊,為賊害也。 皇侃曰:言壤年已老而未死,行不敬之事,所以賊害於徳也。

[四]孔安國曰:叩,擊也。脛,脚脛也。 皇侃曰:膝上曰股,膝下曰脛。孔子歴數言之既竟,又以杖叩擊壤脛,令其脛而不夷踞也。 按:此勉隨行弟子以學,非教原壤。曾子立事:「七十而無德,雖有微過,亦可以勉(同免)矣。」

闕黨童子將命矣[一],或問之曰:「益者與?」子曰:「吾見其踞於位也[二],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三]。」以上見憲問

[一]馬融曰:闕黨之童子。將命者,傳賔主之語出入之也。 皇侃曰:五百家為黨,此黨名闕,故云闕黨也。童子,未冠者之稱。將命,是傳賔主之辭。謂闕黨之中,有一小兒,能傳賔主之辭出入也。 按:荀子儒效篇:「仲尼居於闕黨,闕黨之子弟,罔不分有親者取多,孝悌以化之也。」

[二]集解:童子隅坐,無位,成人乃有位也。 皇侃曰:或見小兒傳辭,故問孔子云:「此童子而傳辭,是自求進益之道也與?」孔子答曰:「其非求益之事也。」禮,童子隅坐,無有列位。而此童子不讓,乃與成人竝居位也。 按:困學紀聞卷七:「互鄉童子則進之,開其善也;闕黨童子則抑之,勉其學也。」

[三]苞咸曰:先生,成人也。並行,不差在後也。違禮,欲速成者也,則非求益者也。 皇侃曰:先生者,成人,謂先己之生也,非謂師也。禮,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雁行。此童子既居位竝行,則非自求進益之道,正是欲速成人耳。違禮欲速成者,非是求益之道也。 按:知速成非進益之階,始可言學。今之教者,多速成有術,而進益無方,是賊夫人之子也。三國志魏書王昶傳:「夫物速成則疾亡,晚就則善終。朝華之草,夕而零落;松栢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大雅君子惡速成、戒闕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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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一]。非與[二]?」曰:「非也。予一以貫之[三]。」

[一]孔安國曰:然,謂多學而識之也。 按:孔門弟子,子貢最為博學,然嘗言願息於學,孔子欲勉之,故發此問也。識,即「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之識,孔子自稱「默而識之」,「多見而識之」,則其於學亦非不識之也。

[二]孔安國曰:問今不然邪也。 皇侃曰:與,不定之辭也。 朱熹曰:方信而忽疑,蓋其積學功至,而亦將有得也。 按:子貢知孔子乃博學者,故云然。而「識之」之意又不甚解,故復有疑也。

[三]集解:善有元,事有會,天下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知其元則衆善舉矣,故不待多學,一以知之也。 皇侃曰:貫,猶穿也。言我所以多識者,我以一善之理,貫穿萬事,而萬事自然可識,故得知之。 按:孔子於學尚博,屢見論語,此不復引。由博而反約,所以篤行也,人不能同時行二道,必以一貫之。里仁篇: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者,言忠信。恕者,犯而不校,持此二者以行,則「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是知孔子所以貫其學者,乃指行也。故德行居四科之首。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一]。」

[一]集解:材大者道随大,材小者道随小,故不能弘人也。 蔡謨曰:道者,寂然不動,行之由人。人可適道,故曰人能弘道;道不適人,故曰非道弘人也。 朱熹曰:弘,廓而大之也。 按:此言學先王之法典而行之,則先王之道即幽而復明,如孔子雖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然刪詩書,定禮樂,則先王之道粲然大備,是人能弘道之證也。若置先王法典而不學,則先王之道雖美,亦不能使之立己達人也,欲求世之大治,安可得哉?此道不能弘人之證也。漢書董仲舒傳:「夫周道衰於幽厲,非道亡也,幽厲不繇也。至於宣王,思昔先王之徳,興滯補弊,明文武之功業,周道粲然復興。」下引此文,亦可證之。即今言之,經典在於闡釋,無適宜之闡釋,則經典之意蘊即秘而不出,故欲弘揚古之聖帝明王之道,代須其人也。

子曰:「吾甞終日不食,終夜不寑,以思,無益;不如學也[一]。」

[一]郭象曰:聖人無詭教,而云不寢不食以思者何?夫思而後通,習而後能者,百姓皆然也。聖人無事而不與百姓同事,事同則形同,是以見形以為己異,故謂聖人亦必勤思而力學。此百姓之情也,故用其情以教之,則聖人之教,因彼以教彼,安容詭哉! 朱熹曰:此為思而不學者言之。蓋勞心以必求,不如遜志而自得也。 按:徒思不如學之有益,諸子多言之,已散見本書,不復鳩集。三國志吳志呂蒙傳注引江表傳曰:初,權謂蒙及蔣欽曰:「卿今並當塗掌事,宜學問以自開益。」蒙曰:「在軍中常苦多務,恐不容復讀書。」權曰:「孤豈欲卿治經為博士邪?但當令涉獵見往事耳。卿言多務孰若孤,孤少時歷詩﹑書﹑禮記﹑左傳﹑國語,惟不讀易。至統事以來,省三史﹑諸家兵書,自以為大有所益。如卿二人,意性朗悟,學必得之,寧當不為乎?宜急讀孫子﹑六韜﹑左傳﹑國語及三史。孔子言:『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光武當兵馬之務,手不釋卷。孟德亦自謂老而好學。卿何獨不自勉勖邪?」蒙始就學,篤志不倦,其所覽見,舊儒不勝。後魯肅上代周瑜,過蒙言議,常欲受屈。肅拊蒙背曰:「吾謂大弟但有武略耳,至於今者,學識英博,非復吳下阿蒙。」蒙曰:「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權常歎曰:「人長而進益,如呂蒙﹑蔣欽,蓋不可及也。富貴榮顯,更能折節好學,耽悅書傳,輕財尚義,所行可迹,並作國士,不亦休乎!」亦勸學之事,本書他處未引,故錄以參考。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一]。耕也,餒在其中矣[二];學也,禄在其中矣[三]。君子憂道不憂貧也[四]。」

[一]皇侃曰:謀,猶圖也。人非道不立,故必謀道也。自古皆有死也,不食亦死,死而後已,而道不可遺,故謀道不謀食也。 按:此言君子當直接謀道,而不可直接謀食;當間接謀食,而不可間接謀道。新書大政篇上:「故君子之貴也,與民以福,故士民貴之;故君子之富也,與民以財,故士民樂之。」是知君子所以謀道者,旨在為民謀食也。民既皆富貴之,則君子雖處貧乏亦可言富貴也。

[二]鄭玄曰:餒,餓也。言人雖念耕而不學,故飢餓。 按:人類早期,遵循自然法則,惟勞者始得食;春秋以降,井田之制已不能行,兼有土地者多不勞而獲,而實際耕耘者反勞而不得食。即尚保小份土地者,如遇天災兵禍,亦不能免於餒也。

[三] 鄭玄曰:學則得禄,雖不耕而不飢。勸人學也。 潛夫論釋難篇:「秦子問於潛夫曰:耕種,生之本也;學問,業之末也。老聃有言:『大丈夫處其實,不居其華。』而孔子曰:『耕也,餒在其中;學也,祿在其中。』敢問今使舉世之人,釋耨耒而群相程於學,何如?潛夫曰:善哉問!君子勞心,小人勞力。故孔子所稱,謂君子爾。今以目所見,耕,食之本也。以心原道,即學又耕之本也。」 按:孔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故為政當以富民為先,先富之,後教之。而君子欲教民,必先學之。孔子不諱言祿,此以祿代仕,然「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安能徒為祿哉!故曰:「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四]江熙曰:董仲舒曰:「遑遑求仁義,常患不能化民者,大人之意也;遑遑求財利,常恐匱乏者,小人之意也。」此君子小人謀之不同者也。慮匱乏,故勤耕;恐道闕,故勤學。耕未必無餓,學未必得禄,禄在其中,恆有之勢。是未必君子,但當存大而遺細,故憂道不憂於貧也。 按:君子以民貧為貧,不以己貧為貧,見民之貧則知責在己身,貧吾一身以富民,君子之願也。而欲解四海之困窮,致天下之大治,非行先王之道莫由也,故惟憂先王之道不能行之於世而已。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一]。」

[一]孔安國曰:當行仁之事,不復讓於師,行仁急也。 張憑曰:先人後己,外身愛物,履謙處卑,所以為仁,非不好讓,此道非所以讓也。 皇侃曰:仁者,周窮濟急之謂也。弟子每事則宜讓師,唯行仁宜急,不得讓師也。 朱熹曰:當仁,以仁為己任也。雖師亦無所遜,言當勇往而必為也。蓋仁者,人所自有而自為之,非有爭也,何遜之有? 按:仁者,愛人。君子於他事以讓為貴,惟當仁則師亦不可讓,言愛人之心乃我本份,不可相假,不可替代,不可退讓,必直接體行也。春秋繁露竹林篇:「今子反往視宋,聞人相食,大驚而哀之,不意之至於此也。是以心駭目動,而違常禮。禮者,庶於仁文質而成體者也。今使人相食,大失其仁,安著其禮,方救其質,奚恤其文?故曰當仁不讓,此之謂也。今讓者,春秋之所貴,雖然,見人相食,驚人相爨,救之忘其讓。君子之道有貴於讓者也。」

子曰:「有教無類[一]。」以上見衛靈公

[一]馬融曰:言人在見教,無有種類也。 繆播曰:世咸知斯旨之崇教,未信斯理之諒深。生生之類,同稟一極,雖下愚不移,然化所遷者其萬倍也。若生而聞道,長而見教,處之以仁道,養之以德,與道終始,為乃非道者,余所不能論之也。 按:此言人皆可教,勿校其尊卑貧富輕重親疏。又言因材施教,勿以優劣速緩而類以區分之。可知孔子崇尚教育平等,言國民皆需教育,有一人而不受教,則為政者之恥也。或曰下愚不移,教之無益,然安有不教之而知其為下愚者乎?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一];學而知之者,次也[二];困而學之,又其次也[三]。困而不學,民斯爲下矣[四]。」

[一]皇侃曰:此章勸學也。故先從聖人始也。若生而自有知識者,此明是上智聖人,故云上也。 楊樹達曰:論衡實知篇曰:「夫項託年七嵗教孔子。案七嵗未入小學而教孔子,性自知也。孔子曰:『生而知之,上也;學而知之,其次也。』夫言生而知之,不言學問,謂若項託之類也。」

[二]皇侃曰:謂上賢也。上賢既不生知,資學以滿分,故次生知者也。 按:人有生而知之者,本能是也。亦有學而知之者,藝能是也。欲學藝能需就師交友,此乃學之普通之法;培養本能(仁義禮智信乃性之本有,學習者,所以使其發揚光大而已)以御藝能,需自我教育,此乃學之特殊之法。此二法並非截然相分,然有主次之別。孔子無常師,因其重在自我教育,而孔門弟子則重在師之傳授,友之切磋,此為外在教育。學者以外在教育為主體,則易於成賢,難於成聖;若以內在教育為主體,則易於成聖,難於成賢。何耶?因從事自我教育者易中道而廢,中道而不廢者又易過而不知反,故難於成賢也。然何謂成聖則易耶?蓋因外在教育不足以成聖,欲成聖必由自我教育也。

[三]孔安國曰:困,謂有所不通之也。 皇侃曰:中賢以下也,本不好學,特以己有所用,於理困憤不通,故憤而學之,此只次前上賢人也。 按:人自覺求知者少,被動求知者多,困而學之,猶亡羊補牢,猶為未晚。論衡實知篇:「以今論之,故夫可知之事者,思慮所能見也;不可知之事,不學不問不能知也。不學自知,不問自曉,古今行事,未之有也。夫可知之事,推精思之,雖大無難;不可知之事,厲心學問,雖小無易。故智能之士,不學不成,不問不知。」又曰:「人才有高下,知物由學。學之乃知,不問不識。」

[四]皇侃曰:既不好學,而困又不學,此是下愚之民也。 按:困而不學者,乃自囚之人,人欲自囚,則安得自由乎?不求自由之人,雖教其自新之道,亦不能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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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一]?詩,可以興[二],可以觀[三],可以羣[四],可以怨[五]。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六]。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七]。」

[一]苞咸曰:小子,門人也。 皇侃曰:夫,語助也。 按:周禮太師:「教六诗: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鄭玄注:「風,言賢聖治道之遺化也;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敎善惡;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興,見今之美,嫌於媚諛,取善事以喻勸之。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為後世灋。頌之言誦也,容也,誦今之徳,廣以美之。鄭司農云:『比者,比方於物也。興者,託事於物。』」

[二]孔安國曰:興,引譬連類。 皇侃曰:又為説所以宜學之由也。興,謂譬喻也。言若能學詩,詩可令人能為譬喻也。 按:學記:「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美惡,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為師,能為師然後能為長,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是誦詩乃學之基礎,欲求為師、為長、為君必先誦詩也。楊氏疏證引說苑奉使篇魏太子擊事,讀者自可參看,此不復引。

[三]鄭玄曰:觀,觀風俗之盛衰。 皇侃曰:詩有諸國之風,風俗盛衰,可以觀覽而知之也。 按:此可參考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聘魯觀周樂事。

[四]孔安國曰:羣,居相切磋也。 皇侃曰:詩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朋友之道,可以羣居也。 按:禮記經解:「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疏通知遠,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絜靜精微,易教也;恭儉莊敬,禮教也;屬辭比事,春秋教也。故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而不愚,則深於詩者也;疏通知遠而不誣,則深於書者也;廣博易良而不奢,則深於樂者也;絜靜精微而不賊,則深於易者也;恭儉莊敬而不煩,則深於禮者也;屬辭比事而不亂,則深於春秋者也。」孔穎達疏:「温,謂顔色温潤。柔,謂情性和柔。詩依違諷諫,不指切事情,故云温柔敦厚是詩教也。」

[五]孔安國曰:怨,刺上政。 皇侃曰:詩可以怨刺。諷諌之法,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可以怨也。 按:孟子告子下:「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詩大序:「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乎詩。」則詩可以怨者,下以刺上,以正政治之得失也。

[六]孔安國曰:邇,近也。 江熙曰:言事父與事君,以有其道也。 皇侃曰:詩有凱風、白華,相戒以養,是有近事父之道也。又雅、頌君臣之法,是有逺事君之道也。 按:詩大序:「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變,哀刑政之苛,吟詠性情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

[七]皇侃曰:關雎、鵲巢是有鳥也,騶虞、狼跋是有獸也,采蘩、葛覃是有草也,甘棠、棫樸是有木也。詩竝載其名,學詩者則多識之也。 按:困學紀聞卷三:「格物之學,莫近於詩。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有多識之益也。」其文甚繁,集釋引之,此不復引。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邵南矣乎[一]?人而不為周南、邵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一]!」

[一] 邵,或作召。 皇侃曰:為,猶學也。周南,關雎以下詩也。邵南,鵲巢以下詩也。孔子見伯魚而謂之曰:汝已曾學周、邵二南之詩乎?然此問即是伯魚趨過庭,孔子問之「學詩乎」時也。 按:詩關雎序:「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徳,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二]馬融曰:周南、邵南,國風之始,淑女以配君子,三綱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為,如向牆而立。 皇侃曰:先問之,而更為説周、邵二南既多所合載,讀之則多識草木鳥獸及可事君親,故若不學詩者,則如人面正向牆而倚立,終無所瞻見也。然此語亦是伯魚過庭時,對曰未學詩,而孔子曰「不學詩,無以言」也。 朱熹曰:正牆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步不可行。 按:二南居國風之首,作者較雅頌為近,且意義顯明,此而不學,則他詩亦不能學也。不學詩,則安能博之以文?不博之以文,又安能約之以禮?此言學當先立基礎,所謂「興於詩」者是也。


子曰:「由也,汝聞六言六蔽矣乎[一]?」對曰:「未也[二]。」「居,吾語汝[三]。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四];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五];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六];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七];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八];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九]。」

[一]集解:六言六蔽,下六事,謂仁、智、信、直、勇、剛也。 按:觀孔子之言,此六言六蔽似古之成語。蔽,通弊。

[二]王弼曰:不自見其過也。 按:孔門弟子中,子路材質最美,故常有輕學之意,故孔子誨之。謂材不可持,必學而後可也。

[三]孔安國曰:子路起對,故使還坐也。

[四]孔安國曰:仁者愛物,不知所以裁之,則愚。 江熙曰:好仁者,謂聞其風而悦之者也。不學,不能深原乎其道,知其一而未識其二,所以蔽也。自非聖人,必有所偏,偏才雖美,必有所蔽,學者假教以節其性,觀教知變,則見所過也。 皇侃曰:此以下六事,謂中人也。夫事得中適,莫不資學。若不學而行事,猶無燭夜行也。仁者博施周急,是徳之盛也。唯學者能裁其中,若不學而施,施必失所,是與愚人同,故其蔽塞在於愚也。 按:家語致思篇:「子路為蒲宰,為水備,與其民修溝瀆,以民之勞煩苦也,人與之一簞食、一壺漿,孔子聞之,使子貢止之。子路忿,不悅,往見孔子曰:『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災,故與民修溝洫以備之,而民多匱餓者,是以簞食壺漿而與之。夫子使賜止之,是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其行,由不受也。』孔子曰:『汝以民為餓也,何不白於君,發倉廩以賑之?而私以爾食饋之,是汝明君之無惠而見己之德美矣。汝速已則可,不已,則汝之見罪必矣。』」此即仁而不學之弊,不能睹遠察後,猶似於愚也。雍也篇:子曰:「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故仁者博施,亦需有所選擇也。

[五]孔安國曰:蕩,無所適中也。 皇侃曰:智以運動為用,若學而裁之,則智動會理,若不學而運動,則蔽塞在於蕩無所的守也。 按:智者樂水,水易流蕩,故云然也。仁者可以自樂其仁,智者不能自樂其智,需有所顯示,既賴外物以表現之,而外物之變化無已,人之智總有窮盡之時,則易強不知以為知,流蕩而不能反約也。前漢紀卷六:「易曰『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言其異也。『兼三才而兩之』,言其同也。故天人之道,有同有異,據其所以異,而責其所以同,則成矣。守其所以同,而求其所以異,則蔽矣。孔子曰:『好智不好學,其蔽也蕩。』末俗見其紛亂,事變乖錯,則異心横出,而失其所守,於是放蕩反道之論生,而誣神非聖之議作。」

[六]皇侃曰:信者不欺為用,若學而為信,信則合宜,不學而信,信不合宜,不合宜則蔽塞,在於賊害其身也。 江熙曰:尾生與女子期,死於梁下;宋襄與楚人期,傷泓不度,信之害也。 按:為政篇:「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子路篇又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孟子離婁下:「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義者,宜也,人不可無信,然信必適宜斯無害也。

[七] 孔安國曰:父子不知相爲隱之輩。 皇侃曰:直者,不曲為用,若學而行之,得中道,若不學而直,則蔽塞在於絞。絞,猶刺也。好譏刺人之非,以成己之直也。 韓愈曰:絞,確也,堅確之義。 按:泰伯篇:「直而無禮則絞。」 子路篇:「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呂氏春秋當務篇:「楚有直躬者,其父竊羊而謁之上。上執而將誅之,直躬者請代之。將誅矣,告吏曰:『父竊羊而謁之,不亦信乎?父誅而代之,不亦孝乎?信且孝而誅之,國將有不誅者乎?』荆王聞之,乃不誅也。孔子聞之曰:『異哉!直躬之為信也。一父而載取名焉。』故直躬之信,不若無信。」

[八]皇侃曰:勇是多力,多力若學,則能用勇敬拜於廟廊,捍難於邊壃。若勇不學,則必蔽塞,在於作亂也。 按:泰伯篇:「勇而無禮則亂。」呂氏春秋當務篇:「齊之好勇者,其一人居東郭,其一人居西郭,卒然相遇於塗,曰:『姑相飲乎?』觴數行,曰:『姑求肉乎?』一人曰:『子肉也,我肉也,尚胡革求肉而為?(高誘注:革,更也)於是具染而已。』因抽刀而相啖,至死而止。勇若此,不若無勇。」

[九]孔安國曰:狂,妄抵觸人。 皇侃曰:剛者無欲,不為曲求也。若復學而剛,則中適為美。若剛而不學,則必蔽在於狂。狂謂抵觸於人,無迴避者也。 按:楊氏疏證引左傳文公六年晉殺其大夫陽處父事,陽子即因剛被害。文繁,不復引。仁、知、信、直、勇、剛皆為美德,仁、知、信寓內,直、勇、剛現外,然好之而過,則皆有其弊,此言人須循中道而行,即美德亦需有所節制也。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一]?」對曰:「未也。甞獨立[二],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曰:『不學詩,無以言也[三]。』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也[四]。』鯉退而學禮。聞斯二矣。」陳亢退,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五]。」以上見季氏

[一]馬融曰:以為伯魚,孔子之子,所聞當有異也。 皇侃曰:陳亢即子禽也,伯魚即鯉也。亢言伯魚是孔子之子,孔子或私教伯魚,有異門徒[所]聞,故云子亦有異聞不也?

[二]孔安國曰:獨立,謂孔子也。 皇侃曰:此述己生平私得孔子見語之時也。

[三]皇侃曰:孔子聞伯魚未嘗學詩,故以此語之。言詩有比興答對酬酢,人若不學詩,則無以與人言語也。 按:漢書藝文志:「傳曰:『不歌而誦謂之賦,登髙能賦,可以為大夫。』言感物造耑(同端),材知深美,可與圖事,故可以為列大夫也。古者諸侯卿大夫交接鄰國,以微言相感,當揖讓之時,必稱詩以諭其志,蓋以别賢不肖而觀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學詩,無以言也。』」

[四]皇侃曰:孔子又語伯魚曰:禮是恭儉莊敬立身之本,人有禮則安,無禮則危,若不學禮,則無以自立身也。 按:中說卷九:「門人有問姚義:孔庭之法,曰詩曰禮,不及四經,何也?姚義曰:嘗聞諸夫子矣。春秋斷物,志定而後及也;樂以和徳,全而後及也;書以制法,從事而後及也;易以窮理,知命而後及也。故不學春秋,無以主斷;不學樂,無以知和;不學書,無以議制;不學易,無以通理。四者非具體不能及,故聖人後之,豈養蒙之具耶?或曰:然則詩禮何為而先也?義曰:夫教之以詩,則出辭氣斯逺暴慢矣;約之以禮,則動容貌斯立威嚴矣。」又,孔子誨伯魚之語,亦見說苑、家語,本書已選,此不復錄。

[五]范甯曰:孟子曰:君子不教子,何也?勢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忿,繼之以忿,則反夷矣。父子相夷,惡也。 皇侃曰:伯魚是孔子之子,一生之中唯知聞二事,即是君子不獨親子,故相疎逺,是陳亢今得聞君子逺於其子也。 陳祥道曰:古者父子之間不責善,命士以上則異宫,以為責善則夷,同宫則褻,此君子所以逺子也。荀卿曰:「君子于子,愛之而勿面,使之而勿貌,道之以道而勿强。」其是之謂乎? 按:儀禮士昏禮鄭玄注:「古者命士以上,年十五,父子異宫。」而世俗之人,其志願有未實現者,多望子女以達成之,所謂望子成龍是也。而孔子於伯魚但期能言能立而已,蓋教誨之道,當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即親子亦恕之也。

子之武城,聞絃歌之聲[一],夫子莞爾而笑[二],曰:「割鷄焉用牛刀[三]?」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四]。』」子曰:「二三子[五],偃之言是也。前言戯之耳[六]。」

[一]孔安國曰:子游為武城宰。 鄭玄曰:武城,魯之下邑。(文選永明策秀才文注引) 皇侃曰:于時子游為武城宰,而孔子往焉。既入其邑,聞絃歌之聲也。但解聞絃歌之聲其則有二。一云:孔子入武城堺,聞邑中人家家有絃歌之響,由子游政化和樂故也。繆播曰:「子游宰小邑,能令民得其所,絃歌以樂也。」又一云:謂孔子入武城,聞子游身自絃歌以教民也。故江熙曰:「小邑但當令足衣食,教敬而已,反教歌詠先王之道也。」

[二]集解:莞爾,小笑貌。

[三]孔安國曰:言治小何須用大道。 皇侃曰:孔子説可笑之意也。牛刀,大刀也。割雞宜用雞刀,割牛宜用牛刀,若割雞而用牛刀,刀大而雞小,所用之過也。譬如武城,小邑之政,可用小才而已,用子游之大才,是才大而用小也。故繆播曰:「惜其不得導千乘之國,如牛刀割雞不盡其才也。」江熙曰:「如牛刀割雞,非其宜也。」

[四]孔安國曰:道,禮樂也。樂以和人,人和則易使也。 皇侃曰:先據聞之於孔子言曰:若君子學禮樂,則必以愛人為用;小人學道,則易使為樂業。而偃今日所以有此絃歌之化也。 按:夏、商、周三代尤重國民之普通教育,孔子所言,葢其遺義也。禮記王制:「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參相得也。無曠土,無游民,食節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司徒脩六禮以節民性,明七教以興民德,齊八政以防淫,一道德以同俗。」此謂庶民教育,即今之普通教育。「樂正崇四術,立四教,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王大子、王子、群後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俊選,皆造焉。凡入學以齒。」此謂貴族教育,即今之高等教育。學而優者,入大學以深造,曰造士,造士之秀者曰進士,進士則可以任官受爵矣。可知孔子之所謂小人,即細民,無貶義,乃指僅受普通教育之國民;而所謂君子,即造士,乃指已受高等教育之國民。凡入學以齒者,鄭玄注:「皆以長幼受學,不用尊卑。」明凡至受學年齡者,即庶民之子亦皆入學也。此可參考本書所選白虎通之辟雍篇。

[五]孔安國曰:從行者也。

[六]孔安國曰:戯以治小而用大道。 按:家語辨政篇:宓子賤治單父,衆悅。孔子歎曰:「昔堯、舜聽天下,務求賢以自輔。夫賢者,百福之宗也,神明之主也。惜乎不齊之所以治者小也。」孔子弟子列傳:「宓不齊,字子賤。」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 00: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一]?詩,可以興[二],可以觀[三],可以羣[四],可以怨[五]。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六]。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七]。」

[一]苞咸曰:小子,門人也。 皇侃曰:夫,語助也。 按:周禮太師:「教六诗: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鄭玄注:「風,言賢聖治道之遺化也;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敎善惡;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興,見今之美,嫌於媚諛,取善事以喻勸之。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為後世灋。頌之言誦也,容也,誦今之徳,廣以美之。鄭司農云:『比者,比方於物也。興者,託事於物。』」

[二]孔安國曰:興,引譬連類。 皇侃曰:又為説所以宜學之由也。興,謂譬喻也。言若能學詩,詩可令人能為譬喻也。 按:學記:「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美惡,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為師,能為師然後能為長,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是誦詩乃學之基礎,欲求為師、為長、為君必先誦詩也。楊氏疏證引說苑奉使篇魏太子擊事,讀者自可參看,此不復引。

[三]鄭玄曰:觀,觀風俗之盛衰。 皇侃曰:詩有諸國之風,風俗盛衰,可以觀覽而知之也。 按:此可參考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聘魯觀周樂事。

[四]孔安國曰:羣,居相切磋也。 皇侃曰:詩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朋友之道,可以羣居也。 按:禮記經解:「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疏通知遠,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絜靜精微,易教也;恭儉莊敬,禮教也;屬辭比事,春秋教也。故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而不愚,則深於詩者也;疏通知遠而不誣,則深於書者也;廣博易良而不奢,則深於樂者也;絜靜精微而不賊,則深於易者也;恭儉莊敬而不煩,則深於禮者也;屬辭比事而不亂,則深於春秋者也。」孔穎達疏:「温,謂顔色温潤。柔,謂情性和柔。詩依違諷諫,不指切事情,故云温柔敦厚是詩教也。」

[五]孔安國曰:怨,刺上政。 皇侃曰:詩可以怨刺。諷諌之法,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可以怨也。 按:孟子告子下:「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詩大序:「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乎詩。」則詩可以怨者,下以刺上,以正政治之得失也。

[六]孔安國曰:邇,近也。 江熙曰:言事父與事君,以有其道也。 皇侃曰:詩有凱風、白華,相戒以養,是有近事父之道也。又雅、頌君臣之法,是有逺事君之道也。 按:詩大序:「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變,哀刑政之苛,吟詠性情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

[七]皇侃曰:關雎、鵲巢是有鳥也,騶虞、狼跋是有獸也,采蘩、葛覃是有草也,甘棠、棫樸是有木也。詩竝載其名,學詩者則多識之也。 按:困學紀聞卷三:「格物之學,莫近於詩。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有多識之益也。」其文甚繁,集釋引之,此不復引。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邵南矣乎[一]?人而不為周南、邵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一]!」

[一] 邵,或作召。 皇侃曰:為,猶學也。周南,關雎以下詩也。邵南,鵲巢以下詩也。孔子見伯魚而謂之曰:汝已曾學周、邵二南之詩乎?然此問即是伯魚趨過庭,孔子問之「學詩乎」時也。 按:詩關雎序:「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徳,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二]馬融曰:周南、邵南,國風之始,淑女以配君子,三綱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為,如向牆而立。 皇侃曰:先問之,而更為説周、邵二南既多所合載,讀之則多識草木鳥獸及可事君親,故若不學詩者,則如人面正向牆而倚立,終無所瞻見也。然此語亦是伯魚過庭時,對曰未學詩,而孔子曰「不學詩,無以言」也。 朱熹曰:正牆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步不可行。 按:二南居國風之首,作者較雅頌為近,且意義顯明,此而不學,則他詩亦不能學也。不學詩,則安能博之以文?不博之以文,又安能約之以禮?此言學當先立基礎,所謂「興於詩」者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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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一]。」

[一]棄下,皇本有也字,他本同。 馬融曰:聞之於道路,則傳而說之。 皇侃曰:道,道路也。塗,亦道路也。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師人必當温故而知新,研精習久,然後乃可為人傳説耳。若聴之於道路,道路仍即為人傳説,必多謬妄,所以為有德者所棄也,亦自棄其德也。 江熙曰:今之學者,不為己者也,況乎道聴者哉。逐末愈甚,棄德彌深也。 朱熹曰:雖聞善言,不為己有,是自棄其德也。 按:道聽而塗說,則流言不止,其所棄者,非惟德而已。荀子致士篇:「凡流言、流說、流事、流謀、流譽、流愬,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大略篇:「流言滅之,貨色遠之。禍之所由生也,生自纖纖也。是故君子蚤絕之。」「語曰:『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知者。』此家言邪說之所以惡儒者也。是非疑,則度之以遠事,驗之以近物,參之以平心,流言止焉,惡言死焉。」

子曰:「予欲無言[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二]?」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二]!」以上見陽貨

[一]集解:言之為益少,故欲無言也。 皇侃曰:孔子忿世不用其言,其言為益之少,故欲無所復言也。 按:天不言而成就者大,孔子言而成就者少,故欲法天而不言也。孔子自稱「述而不作」,而觀此章,乃有作之之意。

[二]皇侃曰:子貢聞孔子欲不復言,故疑而問之也。言夫子若遂不復言,則弟子等輩何所復傳述也。 按:聖法天,賢法聖,又曰聖者作之,賢者述之,子貢以述孔子之言為己任,不知孔子已有作之之意,故疑而問也。

[三]皇侃曰:孔子既以有言無益,遂欲不言,而子貢怨若遂不言,則門徒無述。故孔子遂曰:天亦不言,而四時遞行,百物互生,此豈是天之有言使之然乎?天既不言而事行,故我亦欲不言而教行,是欲則天以行化也。 朱熹曰:此與前篇無隱之意相發,學者詳之。 程樹德曰:荀子天论篇:「列星隨旋,日月遞炤,四時代御,陰陽大化,風雨博施,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無形,夫是之謂天。」 楊樹達曰:禮記哀公問篇曰:「公曰:『敢問君子何貴乎天道也?』孔子對曰:『貴其不已。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其久,是天道也;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 按:大雅烝民:「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毛傳:「則,法也。」 鄭玄箋:「秉,執也。天之生衆民,其性有物象,謂五行,仁義禮智信也。其情有所法,謂喜怒哀樂好惡也。」是知先王之法,取則於天,順民之性,本諸自然,今之所謂自然法是也。先王則天以立法,孔子亦欲效天而無言,其為後世立法之意隱而可見。故此章必言於作春秋之時也。孔子世家:「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辭。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子夏不能贊,子貢不能解,故孔子欲無言,以待之後世也。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一];致逺恐泥[二]。是以君子不爲也[三]。」

[一]鄭玄曰:小道,如今諸子書也。(後漢書蔡邕傳注引) 集解:小道,謂異端也。

[二]苞咸曰:泥難不通也。 皇侃曰:致,至也。逺,久也。泥,謂泥難也。小道雖一往可觀,若持行事,至逺經久,則恐泥難不能通也。 程樹德曰:漢書宣元六王傳:東平王宇上疏求諸子及太史公書,上以問大將軍王鳳。對曰:「諸子書或反經術,非聖人,或眀鬼神,信物怪。太史公書有戰國從横權譎之謀,不可予。不許之辭宜曰:五經聖人所制,萬事靡不畢載。夫小辯破義,小道不通,致逺恐泥,皆不足以留意。」藝文志:「小說家者流,蓋出於稗官。街談巷語、道聴塗説者之所造也。孔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弗為也。』然亦弗滅也。閭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綴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芻蕘狂夫之議也。」後漢書蔡邕傳:上封事曰:「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理政,未有其能。昔孝宣會諸儒於石渠,章帝集學士於白虎,通經釋義,其事優大。文武之道,所宜從之。若乃小能小善,雖有可觀,孔子以為致逺則泥。君子故當志其大者。」 按:文子上仁篇:「治大者,道不可以小;地廣者,制不可以狹;位高者,事不可以煩;民衆者,敎不可以苛。事煩難治,法苛難行,求多難贍。寸而度之,至丈必差;銖而稱之,至石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大較易爲智,曲辯難爲慧。故無益於治、有益於亂者,聖人不為也;無益於用、有益於費者,智者不行也。故功不厭約,事不厭省,求不厭寡。功約易成,事省易治,求寡易贍。任於衆人則易。故小辯害義,小義破道。道小必不通,通必簡。河以逶迤故能逺,山以陵遲故能高,道以優游故能化。夫通於一伎,審於一事,察於一能,可以曲説,不可以廣應也。」此文又見淮南子泰族篇,大戴禮記小辯篇亦節引之,故錄以參考。

[三]皇侃曰:為,猶學也。既致逺必恐泥,故君子之人,秉持正典,不學百家也。 江熙曰:聖人所以訓世軌物者,逺有體趣,故又文質,可改而處無反也。至夫百家競説,非無其理,然家人之規模,不及於經國;慮止於為身,無貽厥孫謀,是以君子舍彼取此也。 按:道之大小,非截然可分者,百家之書雖不及五經,然亦有得五經之一體者,即禮記四十九篇,於漢初亦多屬子書,逮後世則以經典目之,論語、孟子亦然。孔子以後,作者愈多,文本愈繁,則商論愈密,載道愈不純不粹,乃勢之必然。此言學者當以經典為主體,先立其本,後及其末,則可致遠而不泥也。然經典深奧,措辭簡古,初學者若遽然讀之,多不能得其正解,反謂經典淡而無味,不過爾爾。是以學必有次序,先其近者,後其遠者,先其易者,後其難者,如詩於人之性情最近,則先學之,易言天道,最難領悟,則後學之,諸子之書可作學習經典之助,汎覽可也,無須學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一],月無忘其所能[二],可謂好學也已矣[三]。」

[一]孔安國曰:日知其所未聞也。 皇侃曰:此勸人學也。亡,無也。無,謂從來未經所識者也。令人日新其徳,日日知所未識者,令識録之也。

[二]皇侃曰:所能,謂已識在心者也。既自日日識所未知,又月月無忘其所能,故言識之也。

[三]皇侃曰:能如上事,故可謂好學者也。然此即是「温故而知新」也。日知其所亡,是知新也;月無忘所能,是温故也。可謂好學,是謂為師也。 按:日知其所亡,學也;月無忘其所能,識也,習也。有學而不識不習者,未有不學而能識能習者,故好學必兼識習而言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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