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称敬称选 用“您"字表示原因初探

Artvine

Tentative Analysis About Why the Chinese Character您(Nin)Is Chosen to Express the Honorific Second Person
李婵婷 撰 (广西师范大学中文系)
《张家口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第19卷第4期，2006年12月

摘要

     ‘您”字在金元时期是表第二人称复数的，后来复数“您”的用法逐渐减少直至消失，表敬称的“您”最早在元代时出现。本文主要探讨了当要表达“第二人称敬称”这一意义时选择用“您”字来表示的原因。

[color=purple]The character您(nin)was used as a second person plural at first，but the use gradually decreased and disappeared．The honorific Second person您(nin)did not appear until the Yuan Dynasty．This article primarily discusses why您(nin)is chosen to express the honorific sense in second person．[/color]

1．前言

        最早出现的“您”字并不是表示敬称的，金元时期已经有了“您”字，是表示第二人称的复数，相当于今所说的“你们”。最先对“您”的来历进行研究的，是高名凯先生和吕叔湘先生。高先生认为“您”是“你们”的合音(1)。吕先生在《释您，俺，咱，咱，附论们字》一文中同高先生的意见基本一致(2)。在《近代汉语指代词》里也说，金元时代的人称代词“您”是“你们”的合音，表复数，没有尊称的意思(3)。王力先生说：‘您’在宋元史料里并不表示尊称，而是表示‘你们’。实际上，‘您’就是‘你们’的合音。如：咱是您的姊夫。(五代史平话唐史)‘您’的语音发展史是nim→nin。后来，‘您’和‘你们’有了分工，‘您’用于单数，‘你们’用于复数。在分工以前，可能有共同表示复数的阶段，因为在别的语言中也有复数转化为单数尊称的事例。(4)”

        敬称“您”出现的时间比较晚。《孟子‧尽心下》里说：“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可见汉族自古以来就以为用人称代词称呼尊辈或平辈是一种没有礼貌的行为，古人对第二人称的敬称一般用名词。吕先生引的敬称“您”的最早的例子是刘鄂的《老残游记》，还写作“俸”：“今日总算‘他乡遇故知’，停也该做首诗，我们拜读拜读。”(3)余光中、(日)植田均先生认为“您”表敬称的出现不会晚于元代，例证如下 ：

(鲁智深)哥，您兄弟来了也。(宋江)你且一壁有者。(《梁山伯五虎大动牢杂剧》3折)
(红娘对张生云)来时节肯不肯心由他。见时节亲不亲在于恁。(元曲《西厢记》3本4折)

2．第二人称敬称选用“您”字表示的原因

        当表示“第二人称敬称”这一意义出现后，在选择人称代词表示这一意义时，为什么选用“您”字，而不是其它的字呢？本文就这一问题进行了探讨。

2．1语言发展的规律

        复数形式易生出尊称来，世界上不少语言都如此，西洋的礼貌式，往往是人称的变换。

         在古英语里，thou是家常称呼的“你”，那时并没有表示“您”的礼貌用语。后来才用表示“你们”的you，ye称呼第二人称单数表示礼貌，逐渐排挤thou(你)，十八世纪才完全取代thou。thou完全消失后，因为没有不礼貌的对应形式thou存在，you也就失去礼貌语言的涵义了。

        法语至今仍用第二人称vous(您、您们)为礼貌式，是借用vous(你们)的形式家常的“你”是tu，在较古的时代，vous和tu可以任意相互代替，并无敬语与非敬语的区别，法国地位低的人称地位高的人为“他”或“她”(il或eile)，不称“你”。Tu(你)见于文献是九世纪的事情，vous(你们、您)却是十二世纪才见于文献。

        俄语的尊称Bbl(您、您们)也是借用第二人称复数Bbl(你们)，这种“人称的变换”是到十八世纪受法国的影响才产生的，古俄语一直只用Tbl(你)。“Bbl”在古俄语中只表示“你们”。因此直到十九世纪在没有文化的人的言语中学常常不加区分地用 Bbl与 tbl“你”。

        不同的语言都存在这一特点，说明人们的潜意识里，在选择表示敬称的人称代词时，最容易想到的同种语言内其它的人称代词，至于单复数的区别，倒不是很重要。语言中经常存在单复数混用的情况。吕叔湘说道：“‘们’在宋代多写作‘懑’或‘门’，金元人的戏曲小说里又差不多尽作‘每’。在那个时候，‘我们’、‘你们’、‘咱们’各有各的字，写作‘俺’、‘您’、‘咱’。所以这三个字原来都是复数式，现在的北方方言里还有保存这种用法的。可是这种复数式很早就兼用地单数。[俺]等于[我]见于很多地方的方言，[咱]在好些方言也用来称[我]。”(6)吕先生举出了口说复数而所指只是一人的例子，如：

我们一个丫头，姑娘只是混说！(红三一)
我贱姓王─呸！我们死鬼当家儿的姓王。(ㄦ七)。

        可见，单复数的区分在进行交际时并不是很严格。表复数的“您”变成表单数的敬称，主要是语言自身发展的规律。

2．2语音上的接近

        敬称“您”的来源一说来自于“你老”的合音：吕叔湘先生认为，后者是“你老”的合音，是“你”的尊称形式(4)。吕先生认为：现代汉语的尊称“您”为你老(=你老人家)的合音，音理上的分析是：老宇脱落元音，只剩下一个“一l”作韵尾的习惯，就转成发音部位相同的一n。现在口语里您字有时说成您哪，要是现在的您就是早期的您，这是不可理解的；要是您是你老的省略，就比较容易说明：您哪(nfna)是您(nfn)凑上老(1ao)字留下的一a一。请罢，您哪。(聊l4．3O)多谢您了，回见，您哪。多穿件衣服。别着了凉，您哪。
(邓友梅，双猫图)

       王力先生也认为“您”是“你老人家”的缩写：由“您老人家”缩短为“你老”，再由“你老”缩短为“您”(ni+lau=ni+l=nil，但中国语里没有nil音，故变为nin_7_。

         张惠英先生对敬称“您”的来源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敬称“您”来源于中古佛经的敬称“仁 。张先生考证了在唐人译经中，有“仁者、仁等、仁”等尊称，既在佛教佛中使用，也在俗人中使用，“仁”作为敬称，大概来自“仁者”。初步假设：“恁”是“你们”的合音，声旁“任”属侵韵字，带一m尾。
声音上相协。从声音上看，古娘、日归泥，所以“仁”读nfn完全合理，犹如日母“尔”今口语演变为nI(你)一样。而“你们”的合音“恁”，和表敬的“您(仁)”后来声音又正相同，于是相混不分。至于“仁”在佛经以外的俗文学中完全绝迹，张先生认为可能因为文学和佛经用语有区别，或因为这是口语，不易被文人所接受，还有可能的是佛经的第二人称“仁”也发展为无敬语色彩的第二人称代词nfn，由于和“恁你们”同音，因而“恁、您”的复数用法及单数领格用法淹没了其它用法，成了一统天下的局面。

        无论是哪种来源，“你老人家”与“仁”与表第二人称复数的“您”的读音上都是很接近的，为“您”用来表示第二人称敬称提供了可能性。

2．3字形上的优势

         第二人称敬称曾经写作“儜”，为什么最终人们选择用“您”而不是“儜”作第二人称呢？笔者认为从字形上分析，“您”比“儜”更合适。“您”字是个形声字，从心你声，从心的字大部分都是表达一种情感态度，《说文解字》里从心的字，大多数如此，有用来表示好的情感态度：忠，敬也；念，常思也；恭，肃也；愁，问也，谨敬也；也有用来表示不好的情感态度，如：怠，慢也；惑，乱也。“您”字从心，心上有你也，字形上很容易让人们联想出表示尊敬的意思。

         同样从心用来表敬称的还有“怹”，“怹”也经历了表复数再表单数敬称的过程，王力先生认为，“您”的语音发展是nim--,nin‘悠’的语音发展是t‘锄一t‘arI，不过，这两个尊称的命运并不相同：‘您’字逐渐进入普通话，‘怹’字却逐渐消减了 4 J。“怹”表敬称的用法在方言里保留了：李景波《访苏一月之所见》“上台阶紧，接着就是斯大林的水晶棺材，悠穿着大元帅的军礼服；《传统相声集》：“他字下面一个心字念怨，这是尊称。能像你似的吗？一嘴的你我他仨。” 可以看出，在人们的潜意识里，更容易选择从心的字表示敬称。

2．4能够避免引起歧义

       “恁”也具有复数用法及单数领格用法，但“恁”字主要被用作指示代词，直到元明清时期也是如此：

大娘有恁般珍异，把老身这几件东西，看不在眼了。(《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嫂嫂不要恁的不识羞耻！(《金瓶梅》)
作怪的是，他怎么这样一副姿容弄成恁般一个打扮？(《儿女英雄传》)
怪道叫‘怡红院’，原来匾上是恁样四个字。(《红楼梦》)

       如果用“恁”作第二人称代词，会与指示代词的“恁”发生混淆，引起歧义，故语言的自身规律使得人们不会选择“恁”作第二人称代词。“第二人称敬称”时选择用“您”表示则不会出现歧义。

3．小结

       “您”这一个字形在中国的语言发展史上，在不同时期分别表达了不同的意义。金元时期是表示第二人称复数，最早在元朝才有表敬称的例子，人称的变化使用是许多语言共同的特点，“您”字还具备语音、字形上的优势，使用时又不会引起歧义，自然而然地被人们用来表示“第二人称敬称”这一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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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高名凯《汉语语法论》[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7．
[2]吕叔湘《释您，俺，咱，咱，附论们字》[A]．《汉语语法论文集》[c]．1940．
[3]吕叔湘，江蓝生．近代汉语指代词[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5．
[4]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2004．
[5]俞光中，(日)植田均．近代汉语语法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6]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7．
[7]王力．中国语法理论(下册)[M]．北京：中华书局。1955．
[8]张惠英．第二人称“贤、仁、恁、您”语源试探[J]．中国语文，1991．(3)．
[9]许宝华，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z]．北京：中华书局。1999．

[[i] 本帖最后由 Artvine 于 2008-9-9 20:56 编辑 [/i]]

湘里妹子

多谢Artvine斑竹还记得找来这篇文章，这对《湘语的“您”的问题》http://www.xlmz.net/forum/viewth ... &extra=page%3D1的讨论很有启发性。

余少平

这一段文字：
2．3字形上的优势
     第二人称敬称曾经写作“傅”，为什么最终人们选择用“您”而不是“傅”作第二人称呢？笔者认为从字形上分析，“您”比“傅”更合适。“您”字是个形声字，从心你声，从心的字大部分都是表达一种情感态度，《说文解字》里从心的字，大多数如此，有用来表示好的情感态度：忠，敬也；念，常思也；恭，肃也；愁，问也，谨敬也；也有用来表示不好的情感态度，如：怠，慢也；惑，乱也。“您”字从心，心上有你也，字形上很容易让人们联想出表示尊敬的意思。
    同样从心用来表敬称的还有“悠”，“悠”也经历了表复数再表单数敬称的过程，王力先生认为，“您”的语音发展是nim--,nin‘悠’的语音发展是t‘锄一t‘arI，不过，这两个尊称的命运并不相同：‘您’字逐渐进入普通话，‘悠’字却逐渐消减了 4 J。“悠”表敬称的用法在方言里保留了：李景波《访苏一月之所见》“上台阶紧，接着就是斯大林的水晶棺材，悠穿着大元帅的军礼服；《传统相声集》：“他字下面一个心字念怨，这是尊称。能像你似的吗？一嘴的你我他仨。” 可以看出，在人们的潜意识里，更容易选择从心的字表示敬称

上面的一些字恐怕有些问题
第一个，“傅”字，恐怕该是“儜”字
第二个，“悠”字，恐怕该是“怹”字

[ 本帖最后由 余少平 于 2008-8-13 11:15 编辑 ]

Artvine

是由PDF掃描而來，承蒙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