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里妹子学术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4210|回复: 0

女性、悲剧与符号暴力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9-1-23 09:07: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张勇来源:http://www.eduww.com/Article/200901/22864.html

      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开篇第一句话常常为人引用:“幸福的家庭全是彼此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可是,如果我们翻开《知音》、《家庭》这类流行读物,便会发现那上面的家庭不幸也都惊人地相似。作为效果铺垫,这些故事通常从家庭的幸福讲起,夫妻恩爱儿女绕膝,甚至比一般的幸福家庭还要格外幸福些。一朝丈夫或妻子受了非分欲望的蛊惑,基本上离不开“财色”二字。其中又以人们爱读的桃色事件居多,于是乎完美的家庭分崩离析。再加以矫饰、煽情的标题和语言,就成了典型的“知音故事”。林那北的《今天有鱼》便是这类“知音故事”的反题。

  《今天有鱼》中杜俐的家庭同样令人艳羡,丈夫平步青云,女儿才貌出众,对于一相貌、出身都平淡无奇的女人来说,不啻为上天的馈赐。这个家族的破败固然能引起一阵唏嘘,但作家的着眼点显然不止于此。悲剧,按照鲁迅的界定,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换言之,作家应该关注的不仅是毁灭这一表象,更在于被毁灭的“价值”。这一点可能也是真正悲剧与通俗悲情故事之间的重要区别。在小说中,林那北抽离了家庭崩溃的外力,那个人们猜想中的“第三者”最终被证明为子虚乌有,从而颠覆了悲情故事的叙述模式。相反,家庭不幸源于内部,源于人性中某种更为古老的东西――猜疑。杜俐本可以从肠癌手术中康复,却为猜疑付出了生命。猜疑,就像潜伏在她身体深处的肠癌细胞一样,割去旧的又滋生新的,直至蔓延全身,也吞噬了人与人之信任。应该说,心魔比癌细胞还要顽强、可怕,它并没随杜俐而去,而是传给了女儿,致使其精神分裂。

  作为女作家,林那北有着对女性问题、女性命运与生俱来的自觉与敏感。自近代以来,女性儿解放的议题已经历经一个多世纪,这意味着今天的作家必须在历史的延长线上作新的探求与思索。《今天有鱼》便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如今女性虽然逐渐获得了经济、社会、家庭地位,但是精神、思想上的解放还远未完成,女性驱除心魔从自身之中解放出来的路还很长。杜俐为人隐忍平和,丈夫仕途的发达在她心中引起了怎样的波澜,我们不得而知。然而,在她怀疑有外遇、努力寻找证据这一举动的背后,隐藏着根深蒂固的自卑感和依附男性的思想。作家将杜俐安排在妇联负责维权工作,恐怕不是无意为之,也许是借此说明女性解放仅仅靠维权是不够的。另一方面,从历史上看,女人总是把苦难传递给女人。“多年媳妇熬成婆”,做了婆婆的女人又顺理成章地压迫媳妇,女性常常集受害者与迫害者两种角色于一身,这构成了女性命运之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幕。在杜俐和女儿之间,我们看到了历史的魅影稍微变换面目再次浮现。如何将女性的苦难从历史的轮回之中拯救出来呢?究其根本仍在于人的解放,女性不可能越过人的解放而解放自身。

  值得注意的是,《今天有鱼》其实对杜俐着墨不多,对她的家庭生活更是鲜有提及。作家采用了旁观的视角,叙述者混迹于主人公身边的人群中,并不比他们知道得更多。这种写法与鲁迅的《祝福》、《孔乙己》等著名篇章颇为类似,意在揭示悲剧的广度,将其处理为社会事件而非个案。不过,林那北的叙述不是直奔主题式的,而是如同一把缓缓打开的折扇,作者似乎刻意放慢了节奏,并不急于公布谜底,又似乎在暗示谜底就藏在这缓缓打开的过程中。她的注意力仿佛不断地旁枝逸出,在每一个褶皱处停下来,将生活中的一个个人性世故娓娓道出,饱含着作家本人对世事的洞明和人情的练达。

  与其说谜底重要,毋宁说谜底使得前面的讲述变得重要。一旦杜俐和众人断定的“第三者”被消解,问题的重心遂转移到了他们自身。无疑,杜俐的猜疑和众人脱不了干系。当单位里的人让杜俐从官员包二奶的故事中“吸取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时,当他们开玩笑地说沙卫星一定也“上演着波澜壮阔的婚外情”时,他们无意之中充当了隐身“杀手”。在林那北的笔下,这个面目模糊的“众人”和鲁迅小说里的人们一样,无所谓好或不好。尽管他们内时而会泛起嫉妒、不平等等情绪,仍至于包含几分恶毒,然而,他们也会表现出真诚和同情和正义感。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之常情。作家由此重温了鲁迅曾经的主题:在一个没有特别的坏人的世界里,悲剧何以发生?善恶对立不存在了,是什么主宰着这个世界?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本文的开头,进入《知音》、《家庭》等杂志构筑的文本世界之中了。这些杂志也是杜俐们拿来消磨时光的东西,上面千篇一律地记载着变阔的男人“变坏”的故事。事实上,不仅仅是杂志,还有大量的影视剧、网络文章,早已让我们对这些故事烂熟于心。它们总是惩戒性地渲染着欲望的可怕,却恰恰以一种悖谬的方式证明了欲望是普遍存在的。只要回想一下街头的性病广告就很明白这一点,在这里,“欲望”完全可以和“性病”互相置换。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精神扭曲的缩影。

  文本和现实世界的关系足够复杂、微妙,文本不单反映或模仿现实世界,准确地说,文本构成了现实。所以,林那北说:“看多了,大家都觉得自己挺了然这个社会。”有段时间网民流行恶搞“知音体”,戏拟的也只是其语言风格,几乎无人质疑故事本身,从侧面反倒说明了读《知音》的网民也不在少数。在这种情形下,不由杜俐们不相信“第三者”的存在,正如祥林嫂不会不相信“魂灵”的存在一样。祥林嫂死于那个由祭祀仪式组成的象征世界,杜俐则是大众文化产品的牺牲品,一言以蔽之,都源诸于符号暴力。《今天有鱼》中的护工小刘健康、质朴,寄寓着作家的人格理想,她的这些品质或许正得益于文化程度不高、活在真实的世界而符号世界的缘故吧。反过来看,迫使杜俐饮恨而逝、女儿精神癫狂的“今天有鱼”这个暗号,正是符号世界的化身。在文化产品呈铺天盖地之势的今天,符号暴力时刻侵蚀着人格的健全。通过这一层面的书写,林那北把女性问题提高到了人的解放的高度。正如前文所言,这条路还很长。

  刊于《作品与争鸣》2008年12期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湘里妹子学术网 ( 粤ICP备2022147245号 )

GMT++8, 2024-4-20 03:13 , Processed in 0.086228 second(s), 18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3,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