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丹青：方言语法研究的定位和前景

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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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本文是全国汉语方言学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所长刘丹青研究员于2018年6月23日在安徽大学召开的“第九届汉语方言语法国际研讨会”开幕式上的致辞。

  

第九届汉语方言语法国际研讨会开幕式

尊敬的李仁群书记、吴怀东院长，

各位专家，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早上好！

感谢刚才院校领导热情洋溢的开幕词和欢迎词。

第九届汉语方言语法国际研讨会今天在安徽大学顺利召开。2002年哈尔滨隆冬冰季召开的首届会议仿佛犹在眼前，今天这个会议已然开到阳数之极的第九届了，恰好又在阳气旺盛的端午节之后，象征着方言语法事业迎来进一步强劲上升的势头。在此，我首先向为此次会议的筹备做出贡献的安徽大学及其文学院，向校、院领导和辛劳办会的老师和同学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今天致辞的题目是《方言语法研究的定位和前景》。

全国汉语方言学会会长刘丹青研究员致开幕辞

方言语法研究是汉语方言学的后来者。虽然零星的方言语法研究在现代汉语方言学的草创时期就已出现，如赵元任先生1926年的经典名篇《北京、苏州、常州语助词的研究》，但是早期方言学的总体态势，语法的进展远不如语音，也不如词汇。这一态势主要基于客观原因，主观的重视与否还在其次。客观因素主要有两个。

第一，在直觉上，语音差异是普通人最能感知到的方言差异，所以方言特色被概括为口音；在系统上，语音差异是可以用来确定方言身份、进行方言区划的最具操作性的标准。相比较而言，虽然也有人提议在方言区划中引入语法标准，但是至今语法差异未能有效用于方言区划，目前也看不到这方面的前景。其作用也比不上特征词之类词汇标准。语法特征也许可以用作方言区划的辅助标准，但是方言区划总体上不欢迎标准太多，否则会造成标准打架，反而降低操作性，因此语法特征作为区划标准的价值不宜高估。

第二，汉语是一种分析型语言，形态不发达，语法规则较多以隐性形式存在，需要专业人士去提取整理，在研究的初期，没有太多显著的语法现象和规则。而且隐性语法规则的发掘更依赖语感，“外人”的调查效能低于语音和词汇调查。

随着方言研究的深化，方言调查的精细化，以及普通话语法研究和语法理论的推进，方言语法研究这匹晚熟的骏马终于逐渐迈开了步伐，逐渐飞奔起来，乃至可能成为踏飞燕的奔马。进入本世纪之后，方言语法在上述这些因素推动之下的快速进展证明了这一点，从21世纪初开始举办的汉语方言语法国际学术研讨会也适时地起到了推动这一进程的重要作用。现在，原来研究方言的，更多关注语法，原来研究语法的，也更多关注方言。两者的结果都是方言语法成果越来越多，表现在项目中、期刊上、著作里。不直接研究方言语法的，从方言语法中取材的也越来越多，形式语法、功能语法、历史语法、语言类型学、区域语言学等等。方言语法成为香饽饽，越来越蔚为大观。方言语法的兴盛，还有一些更加具体的原因。

1、共同语语法只是一个单一系统，犹如千网百罗，都在一个池塘里打鱼，必然网多鱼少，出成果、出好成果，变得愈加艰辛。而汉语方言有千百种，却没有这么多专家来调查研究，必然是鱼多网少，每一网下去，都可能鱼跃虾跳。于是吸引更多的人介入。

2、语法研究越深化，越需要细微处的母语语感。研究普通话语法的人虽多，但是因为很多人来自方言区，真正有细微母语语感的人并不多，而每个人对自己方言的语感都是无可比拟的。研究母语方言语法可以依赖语感获得便利优越条件。

3、共同语语法系统是单数，方言语法系统是复数。研究共同语常常只有系统内一种视角，而研究方言语法，常常会同时带动方言之间的语法比较，展示语法的多样性，从更多视角检验语法理论假说，从而走向语言类型学的思路，能获得单一系统研究所不能得到的发现和研究乐趣。

但是，方言语法研究也有一些天生的薄弱环节。

1、具有同样方言语法语感的同行并不一定很多，很多方言语法成果只能引用，却难以相互检验质疑商榷，而学术商榷是学术前进的重要推动力。于是提升方言语法研究水准，比必须面对千百人质疑的普通话研究有特殊的难处。

2、方言语法研究的应用需求不像共同语语法研究成果那么大，如用于语言规范、语言教育、词典编纂、翻译工程等等，因此，方言语法研究成果带来的关注面也相对较小，难以像共同语语法的优秀成果那样洛阳纸贵。换言之，方言语法学者可能需要面对更多的寂寞。

但是，随着语言学研究的拓展与深化，方言语法在整个语言学领域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方言研究的途径和方法也越来越多。科学合理的问卷调查为采集没有语感的方言语法语料提供了关键的工具，大规模多模态成篇方言语料库的建立为方言的语法分析提供了更加真实的语言实态，可比性跨方言语法语料库的建立为语法类型比较提供了强大的基础，语法学理论中更多句法语义范畴和分析角度的引入为抓捕语法特色现象提供了锐眼。所有这些，必将大大提升方言语法的研究水准。这次会议的论文，已经在这些方面有所体现。只要我们认清目标、掌握方法，一定能在方言语法研究的领域里开采到更多的学术黄金和宝石。

随着方言语法会议的届数从今年的最大个位数到下一届两位数的升级，方言语法研究有望迎来更加璀璨而丰硕的明天。祝会议圆满成功，收获丰盛，祝大家身体健康，称心愉快！

谢谢大家！

第九届汉语方言语法国际研讨会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