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世界文学名著的秘密

柴禾妞

作者:卞庆奎
来源：http://www.lotus-eater.net/
2003-12-12 1:4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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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露一半》一书（卞庆奎著，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有一篇讲述的是“文学枪手”的故事。这“枪手”叫刘原，本是一家机械厂的工人，下岗后到北京闯荡，后来入了“枪手”一行；他在自述中透露了怎样“翻译”世界文学名著的秘密———

临分手时，鲁大生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明天给他打电话，他正好有一批稿子忙不过来，让我和他一块干。自由撰稿人快做不下去了，看来也只有去做文学枪手了……

鲁大生住的小区离我那不远。我骑上从房东那儿借来的自行车，不到10分钟就到了。鲁大生刚从床上起来，招呼了我一下就进了洗手间，过了好长时间才从里面出来。

是这样的，鲁大生说，这批活儿是文学名著改编。很简单，书商要求一页上只改10个字，改一个字给3分钱。我手里现在一共有100部，你先拿10部改一下让我看看，如果我觉得行，你就继续改下去，如果你愿意干，这100部就全交给你了。

鲁大生又现身说法地给我讲了半天改编的事，然后从卧室床底下拿出10部书交给我，我就和他分手了。

下了楼，我翻了一下，这10部世界文学名著是：

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幻灭》

法国作家雨果的《悲惨世界》

法国作家小仲马的《茶花女》

美国作家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

美国作家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

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俄罗斯作家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俄罗斯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德国作家格拉斯的《铁皮鼓》

捷克作家昆德拉的《玩笑》

这个“活儿”非常简单，具体操作是这样的：比如，拿来一部正版的世界文学名著，翻开某一页，上面有这样一句话：哦，亲爱的，你知道吗？我太爱你了！

你完全可以把它改成：哦，宝贝儿，你知道吗？我太爱你了！（改了3个字）

让我来算一算，一页改10个字，每个字3分钱，那一页就是3毛钱，一本书总共有300多页吧，好了，一本书结果出来了：100块钱左右。100部按250本（好多名著都是多卷本的）算，那就是：2.5万元！

这么一算，我的脑中就电光火石般地闪现出了这几个字：我发财了！

据鲁大生说，这些书改完后，是作为所谓的新版翻译，署上信手杜撰的一个译者名字张三或李四拿到那些不起眼的小出版社出版的，这样就可以省去一笔很大的翻译费了。原译者看了只有干瞪眼，又不好说别人抄袭他的作品，是啊，就你会翻译，别人就不会吗？再说了，两个版本也不完全一样啊。天哪，书商就是靠的这种“节约”来赚钱的。

原来世界文学名著是这样出版的，这真让我开了眼界。

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把这10部文学名著改出来了，鲁大生看了很满意，就放心地把另外那90部全给了我。我叫了辆摩的，将这些书拉到我的住处，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

整整忙活了两个多月，这批活儿终于全部结束。这两个多月，生活费加上房租，我身上的钱也几乎花光了。再一次雇辆摩的把书拉到鲁大生那里，付了5块钱的摩的费，我的兜里只剩下3块钱了。

鲁大生当然不知道我的经济状况，人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好意思向他开口提“稿费”的事。鲁大生清点了一下稿子，只告诉我过不了多久书商就会把稿费付给他，如果稿费来了，他就给我送过来。

离开鲁大生的家，我立即陷入了痛苦而漫长的等待稿费的日子。在这段日子里，我再也没有心思给报刊写什么随笔、纪实文学了，整天像一条惶惶不可终日的狗似的在房子里转来转去，或跑到附近的免费公园里看北京人耍太极拳、扭秧歌，眼馋地看着一对对幸福的情侣相拥着从我眼前走过。

烟抽完了，没钱买烟，忍受不住那一阵阵上涌的烟瘾，便跑到大街上趁人不注意捡别人扔掉的烟头。我把剩下的3块钱买了3斤大米，没钱买菜，我只好整天吃白饭。没几天这3斤米也吃完了，我只好把屋子里那堆报纸、杂志拿去卖给了收破烂的，换来的几块钱又帮我熬过了几天。

后来我决定去鲁大生那儿看看，向他打听一下稿费什么时候能到，实在不行了，舍掉这张老脸向鲁大生先借点钱度度饥荒也行。我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扮出一副活得很滋润的假相，正准备出门，鲁大生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鲁大生的到来，让我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说不定他已经从书商那儿拿到稿费了，给我送钱来了，如果是这样，可真是下了一场及时雨。紧张的是，上帝保佑鲁大生千万别给我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比如书商赖账这笔钱要不到手，或者可怜的书商先生昨天刚从舞厅出来，就被一辆迎面而来的汽车撞出一丈开外，经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让我惊喜的是，鲁大生将我改编名著的2万多块钱稿费全部拿来了。我从鲁大生手里接过这笔稿费时，手不争气地抖了起来。这一切都让鲁大生看在了眼里，他却装作没看见似的，让我给他写了一张收条，以此证明我已经收到了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