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的语素义说略
姚 鹏 慈成语是一种定型的语素组合,人们强调成语意义的完整性是正确的,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忽视成语语素义的作用。要知道,成语的整体意义正是由组成该成语的各语素贡献出来的。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从反义成语看,有的就是因为语素“一字之差”而形成的,如“不胜其烦”与“不厌其烦”、“自以为是”与“自以为非”,其中语素义的决定作用是最为典型的了。再像“同室操戈”与“入室操戈”、“目不见睫”与“目不交睫”也是由于语素的“一字之差”而形成两条不同的成语。我们强调成语中的语素义,也正是为了更准确地把握成语的整体意义。关于成语的语素义,有以下三个方面应引起重视。
第一,要注意成语中几个相连的语素与现代汉语的合成词“形同实异”的现象。例如:“求全责备”中的“责”“备”不同于合成词“责备”:前者表示“要求完备”的意思,成语的整体意义是“对人对事都要求完美无缺”;而后者是“批评指摘”的意思。“海阔天空”中的“天”“空”不同于合成词“天空”:前者指“天宇空阔”,整条成语形容大自然十分广阔;而后者指“日月星辰罗列的广大空间”。“玩物丧志”中的“玩”“物”不同于合成词“玩物”:前者表示“玩赏某些喜爱的东西”,而后者指“供观赏或玩耍的东西”。“鳏寡孤独”中的“孤”“独”不同于合成词“孤独”:前者的意思是“幼而无父曰孤”、“老而无子曰独”,整条成语泛指“没有劳动力而又无人赡养的人”;而后者是个形容词,表示“孤单”。
第二,要注意同一个汉字(或两个汉字)在不同的成语中所表示的不同的语义。这里还可分为几种情况。
其一,是同一个汉字表示不同的语素义,而且语音形式上有时也有差别的。例如:“深恶(wù)痛疾”的“恶”(厌恶),不同于“恶(è)贯满盈”的“恶”(罪恶)。“度(dù)日如年”的“度”(过),不同于“置之度(dù)外”的“度”(考虑),不同于“审时度(duó)势”的“度”(估计)。“热火朝(cháo)天”的“朝”(向),不同于“改朝(cháo)换代”的“朝”(朝代),不同于“朝(zhāo)令夕改”的“朝”(早晨)。
其二,是同一个汉字表示不同的语素义,但读音上毫无差别的。例如:“首屈一指”的“屈”(弯下),不同于“理屈词穷”的“屈”(理亏),不同于“屈打成招”的“屈”(委屈),不同于“宁死不屈”的“屈”(屈服)。“负荆请罪”的“负”(背),不同于“忍辱负重”的“负”(负担),不同于“如释重负”的“负”(担子),不同于“负隅顽抗”的“负”(仗恃)。“穷则思变”的“穷”(贫穷),不同于“穷山恶水”的“穷”(贫乏),不同于“穷凶极恶”的“穷”(极端),不同于“日暮途穷”的“穷”(穷尽),不同于“穷原竟委”的“穷”(推寻到底),不同于“穷兵黩武”的“穷”(用尽),不同于“穷追猛打”的“穷”(彻底)。
其三,是相同的两个汉字,在不同的成语中表示不同的语义。例如:“得意忘言”中的“得意”是“领会了意旨”的意思,“得意忘形”中的“得意”是“称心如意”的意思。“玲珑剔透”中的“玲珑”是“(东西)精巧细致”的意思,“八面玲珑”中的“玲珑”是“(人)灵活敏捷”的意思。“意气风发”中的“意气”是“意志和气概”的意思,“意气相投”中的“意气”是“志趣和性格”的意思。“苦口婆心”中的“苦口”是“反复规劝”的意思,“良药苦口”中的“苦口”是“味苦难吃”的意思。
第三,要注意成语中数字语素的意义,特别是它们的抽象义。
带有数字语素的成语为数不少。《汉语成语小词典》(商务印书馆,1981年3月修订第4版)共收录成语3559条,其中带有数字语素的成语有三百多条,约占总数的10%。这些成语所含有的数字语素有一个的,有两个的,也有三个甚至四个的;含有两个以上数字语素的,有连用的,也有交叉的。例如:日上三竿、十年寒窗、半途而废、百折不挠、三五成群、略知一二、乱七八糟、一张一弛、三令五申、九死一生、百孔千疮、接二连三、成千上万、三三两两。成语中数字语素的意义,有实指的,也有虚指的。不过,实指的只占一小部分,如:两全其美、五体投地、七窍生烟、十字街头、三位一体。
成语中大量的数字语素是虚指的。像“一丝不苟”中的“一”表示少,“五彩缤纷”中的“五”表示多,“八面威风”中的“八”表示完整。而且,即使是同一个数字语素在不同的成语中还可以表示不同的抽象义。如“一视同仁”的“一”(相同),不同于“一身是胆”的“一”(满),不同于“一如既往”的“一”(完全)。
在带有数字语素的成语中,最为多见的是两个数字语素交错使用,表示一定的抽象意义。例如:
〔一…半…〕表示不多或不久:一鳞半爪、一年半载、一知半解、一星半点。
〔…三…四〕表示“这…那”的意思:不三不四、低三下四、丢三落四、推三阻四、朝三暮四。
〔四…八…〕表示各方面:四面八方、四平八稳、四通八达。
〔七…八…〕表示多或多而杂乱:七长八短、七零八落、七拼八凑、七手八脚、七嘴八舌。
〔千…万…〕形容非常多:千变万化、千呼万唤、千军万马、千头万绪、千言万语。
其他如“一干二净”“一清二楚”“百依百顺”“千真万确”中的数字语素起强调作用,“三言两语”“三三两两”中的数字语素表示少,“三番五次”“五颜六色”“百孔千疮”“千锤百炼”中的数字语素表示多,“说一不二”“千篇一律”“万众一心”中的数字语素配合起来表示不变。
另外,我们了解成语中数字语素的意义时,除了要注意约定俗成外,还要重视语言环境。
清朝汪中《述学•释三九》谈到数字的活用时说过:“凡一二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三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九以见其极多。”不过,这里只说明了一般情况。其实,“三”除了表示多(如“三思而行”“冰冻三尺”)外,有时也可以表示少或表示起码的多数(如“三人成虎”“三人行,必有我师”)。再如“三言两语”言其少,而“三心二意”“二三其德”却又言其多。因而对于数字语素抽象意义的理解还应当结合整条成语“语境”来考察,不然望“数”生义,有时也会产生误解的。
(原发表于《中文自学指导》199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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