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 耘:中古精组字在粤语诸次方言的不同读法及其历史涵义
来源:http://ling.ccnu.edu.cn/message/yyxlwx/myTs_Yue.doc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中国语言学报)Vol. 25, No. 2, June 1997, U.S.A. 211-226
中古精组字在粤语诸次方言的不同读法及其历史涵义
作者:麦耘
【内容提要 】在现代粤语诸次方言中,对应于中古汉语的精组声母的读音有两类,有的次方言读ts类,有的次方言则读t类,其中心纽读为s或θ/ 。通过比较,可以构拟出精组声母在早期粤语中的两类读法:1. *tθ, *tθh, *d/*, *θ;2. *ts, tsh, dz/*z, *s。在后来的发展中,第 2类的发音部位基本上保持不变,而第1类中的塞擦音在不同的次方言中分化为ts 类或t类,擦音在大部分情况下读为θ/ 。作为并无齿间音的古代中原汉语的一个分支,早期粤语的音系中存在齿间音声母这一现象,体现了它在形成期受到古代岭南土著民族的语言(古壮侗语等)的重大影响。
一
中古精组(精、清、从、心、邪5纽)字在现代粤语诸次方言中有不同读法,兹依粤语次方言7个片将大致情况列举如下(附知、照组和端组为对比)(1):
精 清 从邪 心 知照组 端组 [表1]
A类 广府片 ts tsh ts, tsh s ts, tsh, s / t∫, t∫h, ∫ t, th
B类 高阳片 ts tsh ts, tsh θ/ ts, tsh, s t, th
钦廉片 ts tsh tsh θ/ ts, tsh, s t, th
邕浔片 ts tsh ts, tsh θ/ t∫, t∫h, ∫ t, th
C类 勾漏片 t th t θ/ ts, tsh, s t, th, d
吴化片 t th th θ/ ts, tsh, s t, th, d
四邑片 t th t, th θ/ ts, tsh, s Ø, h
分片大体上据熊正辉(1987)和杨焕典等(1985)综合而成。略取几个点举例字于下(资料据梁振仕 1986及詹伯慧、张日昇主编1987;声调略,声母送气音统一以h表示):
资(精) 此(清) 瓷(从) 词(邪) 旋(邪) 私 小 线(心) [表2]
A类 广府片 广州 tsi tshi tshi tshi syn si siu sin
B类 邕浔片 南宁 ts tsh tsh tsh yn s iu in
钦廉片 钦州 tsi tshi tshi tshi yn i iu in
C类 勾漏片 玉林 ti thi thi thi yn i iu in
四邑片 台山 tu u u u un u iau en
鹤山 tsi thy y thy yn y si in
下面对各片的地理位置作个简略的介绍:
1.广府片:以粤语标准语所在的广州为中心,主要分布于珠江三角洲,沿西江(珠江的西支)上溯至粤西以及广西部份地区(2),粤北地区也有分布。其东部与粤东客家话区接壤,在粤北与客家话、系属未明的韶州土话及少数民族语言(主要是瑶语)区域相杂错。
2.邕浔片:在广西境内,基本上沿西江上游(邕江、鬱江、浔江)分布,“多半是交通方便的水路码头”(杨焕典等1985),与西江中下游的广府片相衔接。
3.高阳片:在粤西南沿海,西部与属闽南话的雷州话及粤西客家话相厕。 4.钦廉片:在广西南部,南濒北部湾,东端与广东境相接。此地区历史上属广东管辖,60年代才划归广西。
5.吴化片:在粤西南,面积较小,一面临海,其余三面为高阳片所包围。
6.勾漏片:横跨粤西、桂南,粤北亦有分布,方圆广阔,就面积而言,为诸片之首。其在地理上的显著特点是“五行缺水”:一不沿江,或虽在江边而非水路交通点,其分布于西江之南、北的区域基本上被广府片和邕浔片所隔开;二不靠海,朝南的“出海口”被高阳片和钦廉片占住。本片的另一个特点是以农村为主,如广西苍梧县城话属广府片,农村则归勾漏片,桂平县城为邕浔片,农村为勾漏片(杨焕典等1985)。
以上邕浔、钦廉、勾漏3片都有与壮语交叉分布的情况。
7.四邑片:在珠江三角洲西部,紧邻广府片,与广州地区水网相连,交通极方便。但语音特点却与广府片颇不同,显出地理语言学上的一个独特的现象。
表1显示的情况是很粗略的。广府片虽一般无θ/ ,但也有少数地方有,例如粤北佛冈心纽及某些照二组字读θ,如:“私θy, 桑θ(心),事θy(崇)”。又,实际上诸片中读θ/ 的字多不限于心纽,而总包括一部份从、邪纽字(如表2的“旋”字),时常还包括一些照二组即庄组字(一般是中古止摄字,如“事”字)。勾漏片中有相当大的一片地区,全部从、邪纽字都跟心纽一样读θ/ ,如广西昭平“坐θo,杂θap(从),似θi, 俗θuk(邪)”等;广西岑溪则把心、从、邪纽都读为f, 如“齐fi, 杂fap(从),叙fy, 席fek(邪),三fam, 塞fk(心)”等(杨焕典等1985);广西蒙山甚至连精纽字也同心、从、邪纽一样读θ,如“租θu,节θit”等,精组中独清纽读th(刘村汉1985);四邑片也有轻微的类似倾向。而从上列鹤山的例子可见四邑片有接近广府片的情况,四邑片的江门、新会等处精组字更是以读ts, tsh, s为主,且无θ/ 母(詹、张 1987)。
又,中古止摄开口从、邪纽字在台山端芬(四邑片)有读t, th的,如“字t,词th”等(王力、钱淞生1949。原文写作)而在广西横县(邕浔片),止摄开口精组字则全部读作t, th, 声母,如“资t, 词th”等(梁振仕1984)。
二
上节所述A、B、C三类,显示了3个层次,它们既是共时的不同层次,又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历史发展的不同层次。从它们与汉语共同语的关系的角度来说,可以把ts, tsh, s的读法称为“一般读法”,t, th, / 称为“特殊读法”。那么: 特殊读法 一般读法 [表3] A类 ts, tsh, s
B类 θ/ ts, tsh
C类 t, th,θ/
从表3可看出两点:一,θ/ 是连系3个层次的关键,历时上不同层次之间的转换必与此音有关。考虑到连广府片也有心纽读θ/ 的现象,这一点就更确定了。二,ts, tsh跟s是平行的配对,而ts, tsh配θ/ 和t, th配θ/ 都是不平行的,可以认定这是经过变化了的结构。
如前所述,四邑片的台山端芬和邕浔片的横县止摄开口面组字有t, th的读法,这显然是一种走向消失的结构的残余。止摄开口一向是精组声母保持自己独特丰采的领地。例如,在汉语共同语中,精组三四等颚化为舌面前音,唯有在止摄开口保持原来的读音。又如粤语南宁话里,精、知、照组基本合流,而止摄开口的精组字仍然独立(见梁振仕1984)。
t, th与 相配,这实在是个赏心悦目的平行结构,跟这两地的非止摄开口精组及四邑片和邕浔片其他地方精组的t, th配θ/ 或ts, tsh配θ/ 形成鲜明对比。为此两地的精组声母构拟早期的形式,可以考虑以下两点:一,就共时音系的平面说,这两地非止摄开口诸韵母中有 而没有t, th,是残缺的结构;二,就发音上来说,t, th中的 是个比较不稳定的成分,易于丢失。现在就为之构拟为*t, *th, *(浊音且置之)。而这样就意味著同时构拟出了以下两类音变:
端芬 *t, *th → t, th /_non i(i代表止摄开口韵母,下同)
横县 *t, *th → ts, tsh /_non i
回头看表3,B类和C类在这里找到了交接点。端芬可作C类的代表,横县则可作B类的代表。C类是*t, th中的 丢失,B类则是*t, *th中的 变为s,换言之, 是变化的枢纽。这就证实了前面提到的θ/ 为关键的说法。除非有极为强硬的反对证据,把全体B、C类精组的早期形式都拟与上述两地一致,应没问题(这两地之外,音变公式就删去斜杠后的条件,即无条件地发生音变)。
不过,各地对心纽的读法有θ或 之别。θ为舌尖-齿间边擦音, 为舌尖-齿龈边擦音,二者音色是很接近的。由于还要考虑为早期形式拟上浊音,而与 相对的浊音无法表示,所以本文把这套音拟为齿间音。其中齿间塞擦音是齿间部位的t后接齿间擦音θ,现代壮侗语族的布依语中有此音(见王均等1984:127)。岑溪把别处的θ/ 读为唇齿音f,也是这样拟的理由之一。
现在就为粤语B、C类6个片的精组早期形式构拟如下:
精 * tθ 清 * tθh 从邪 *d/* 心 *θ
从、邪纽的拟法要略为说一说。照等韵,从纽为塞擦音,邪纽是擦音;现代普通话大致如此,只是有少数邪纽平声字读为塞擦音。粤语中就广州话来说,从纽与邪纽基本不分,都读塞擦音,只是有个别邪纽仄声字读擦音;粤语区内各地多如是(C类则相应地读塞音),但也都有读擦音的字,甚至有从、邪纽字全体读擦音者(见前)。总的趋势是从、邪不分。今拟浊塞擦音和浊擦音两个音,首先是指在早期的各次方言点会有区别,其次也认为有可能当时在某些方言点同时存在着两种读法,或为自由变体,或为条件变体,也不完全排除会是两个独立的音位,但未必是从、邪之别。本文把这两纽合在一起对待。
从早期形式到现代形式的变化如下:
B类 * tθ → ts *tθh → tsh *d/* → ts, tsh,θ/ *θ→θ/
C类 * tθ → t *tθh → th *d/* → t, th, θ/ *θ→θ/
勾漏片有些地方从、邪纽都变θ/ ,其中岑溪还变了f,其早期形式大约为浊擦音*,而无浊塞擦音*d 的的读法。* tθ 类变为ts类或 t类,可能是先变为t 类,也可能直接变;从端芬和横县的情况看,似是有t 的阶段。
广府片中少数心纽读θ/ 的地方,适用B类模式;对心纽读s的地方,如增设*θ→ s的公式(与* tθ → ts相平行),也可适用B类模式。不过,应该承认A 类地区会有的地方精组字的早期形式就是作*ts类。关于广府片与其他各地差别的历史因素,后文会谈到。那么,早期粤语精组字音读就有两类,分见于不同次方言:
1. ** tθ,* tθh,*d/*,*θ/ 2. *ts,*tsh,*dz/*z,*s
第1类演变为现代的B、C类及A类的部份地区,第2类则演变为现代A 类的另一部份地区。(3)
三
迄今为止,人们尚未发现汉语共同语的历史上出现过齿间音或边擦音声母。在解释粤语次方言中有θ/ 这样的声母的时候,学者们都指出是受南方少数民族语言的影响。两广地区的少数民族语言一般属於壮侗语族(侗台语族Kam-Tai)或苗瑶语族(Miao-Yao),以前者为主。本文暂时只讨论壮侗语的影响,至於苗瑶语的影响,当另择机会探讨。
壮侗语族诸语言中不少有θ/ 。如壮语中被写作s的音,在壮语标准语(武鸣壮语)中实际读音为θ,在某些方言(如龙州、剥隘壮语)中读为 ,读作真正的舌尖前音s的反较少;布依语的ts, s, z实际音值是tθ,θ, ;毛南语有ts, tsh, s, z,其中s, z舌位靠前,近似θ, ;仫佬语有 ;黎语有 。要说壮侗语在其历史上一直有θ/ 这类音,是易於理解的。
壮侗语族分为壮傣语支(即台语Tai)和侗水语支(Kam-sui),另有黎语支(Hlai)。据李方桂先生(Fang-kuei Li 1977)的研究,原始台语(Proto-Tai)有舌面音塞擦音*c , *c h, * (=t, th, d)而没有相对的擦音 , ,另一方面,有舌尖擦音*s, *z而没有ts, tsh, dz,也就是说,原始台语没有两套对立的咝音(见该书9. Sibilants)。那么壮侗语的另一个主要语支侗水语的情况又如何呢?看以下资料(据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1985;虚线以下附壮侗语族其他语言为比较(4);留空白处表示有关语言的有关词语与其他语言没有语音对应;多音节词中划线部分为诸语言之间相对应的部分。以下均同):
黄牛 母黄牛(未下子的) 公鸡 蛇 蚯蚓 树根 白米 [表4]
侗 sn2 si5’sn2 si3’qa:i5 sui2 san4 sa:1’ qu4sa:n1’
仫佬 tn2 tn2tai5 ci1tai3 tui2 tan4 ta:1 hu3ta:n1
水 hai5mo4 qa:i5hai3 fui2 han4 ha:1 au4ha:n1
毛南 p4sai5 ka:i5sai3 zu:i2 zan4 sa:1 hu4sa:n1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壮 2 2o6 hau4sa:n1
布依 ie2 ie2o6 kai5zai1
傣西 ho2s5
傣德 o2s5
蚊帐 厨房 织布机 凿子 (一)兜(禾) 捆(柴) 编(篮子)
侗 sun3’ pa:k7a:u5 su2 siu5 suk10 sa:n1
仫佬 tun3 kun5t5 tu2ka:k7 tju5 t6 tuk8 ta:n1
水 fn3 2/hu2 u5 ho2 huk8 ha:n1
毛南 son3 zu2 pak7siu5 z2 zuk8 zan2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壮 pa:k7a:u5 o:2o:k7 siu5 o2 sa:n1
布依 za:n2sau5 o:2zo5 siu5 o2 uk8 sa:n1
傣西 siu5
傣德 xo2sau5 siu5 sa:n1
临高 bak7tsau3 sia4dk8
发抖 放(盐) 放(手) (小鸟)叫 抹(药) 攒(钱) 坐(下)
侗 ta:n2sa:n5’ to3 so5’mja2 sin3’ to3 sn1 sui5
仫佬 ta:n2n:k7 t4 t5nja2 tin3 t5 tan2 tui6
水 an6 ho4 fu5 in3 fui6
毛南 zan2 zo4 s5 z4 zu:i6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壮 san2 o5 s:n3
布依 san5 o5 u:5
傣西 sn5sai1
傣德 san5
吮(奶) 吸(气) 养(鱼) 煮(肉)
侗 sot9/ut9’ sot9 sa:4 tu1
仫佬 tot7 twt7 ta:4 tu1
水 ut7 ut7/tut7 ha:4 o1/tu1
毛南 u:t7 u:t7 za:4 tu1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壮 dot7 i:4
布依 dt7 dt7 i:4 zu1
傣西 dut7
傣德 hut7
临高 tja4
黎 rut7 ro:2
侗语s/t — 仫佬语t — 水语h/f/ — 毛南语z/s/,对应非常明显。现代侗水语虽然也只有s与 的对立,而没ts与t 的对立,但看来原来是有的,至少对侗语跟仫佬语可以解释为*ts分化作s和t。此外,仫佬语t类也有对应侗语t类的,好比汉语的端组。而仫佬语ts类则对应侗语,相信均来自其祖语的*t。侗语和仫佬语中对应於古汉语精组声母的关系词分别读为s和t类,区别于知、照组字的 和ts类(见后文),与此相平行。由此可推,如果说侗水语和壮傣语及黎语的共同祖语——原始壮侗语亦有此两套咝音,应非无根之言。在还没有进一步的结论之前,本文即以此为讨论的基础。在原始台语中,这两套合为一套,大抵是(浊音不另写出):
原始壮侗语 *ts, *t → 原始台语 *t
原始壮侗语 *s, * → 原始台语 *s
看上面的例子中,跟侗语s和仫佬语t相对应的壮语词往往读 (来自原始台语*t),也能得些启发。在侗水语中则是另一种变化:
原始壮侗语、原始侗水语 *ts, *t → 侗语 s,仫佬语 t
原始壮侗语、原始侗水语 *t, * → 侗语 ,仫佬语 ts, s
如前所述,壮侗语族好些语言中的s实际读为 θ / ,这无疑是一种很传统的发音。如要为原始壮侗语构拟*ts类声母,而把它们理解为tθ 类(至少在今中国境内的壮侗语古方言里是如此),应是合理的。
四
壮侗语族诸语言中,不少存在相当数量的汉语关系词,其中有许多可认为是汉语借词,借入的年代各不相同(本文暂时未能依年代分开来分析,幸好对有关的观察结果无大影响),有些则可能是来自原始汉藏语的同源词(5)。这里要考察的是其中在汉语属中古精、知、照母字的声母形式。
在壮语中,对应於汉语塞擦音的基本上读 ,如(声调略,下同):
[精] 子(干支) ei 井 i [清] 粗 o 七 at
[从] 字 i 墙 i: [邪] 象(大~) i: 松(~树) o
[庄] 装 a: 爪 au [初] 初 o 窗 u:
[崇] 床 o: [章] 砖 i:n 粥 uk
[昌] 车 i 秤 a [知] 转 i:n 中 u
[彻] 撑 e 拆 ek [澄] 茶 a 沉 am
对应於汉语擦音的基本上读s,如:
[心] 心 sim 丝 sei [生] 沙 sa/se 省 sa/se
[船] 神 san 顺 sn [书] 书 sa 申 san
[禅] 薯 sa 城 si
其中邪纽属于塞擦音,船、禅都属擦音,与粤语的情况相合。精组与知、照组不分。
布依语的情况跟壮语基本上一样,只是多了ts,用于现代的借词,也是精、知、照组不分。现代布依语的ts是後起的,跟壮侗语历史上可能存在的*ts没有直接的关系。
傣语也是精、知、照组不分,塞擦音读ts,擦音读s。
原始台语没有两套咝音,精、知、照组不分是自然的。要是果真如上节所设,原始壮侗语有*ts类与*t 类之分,至原始台语合为一套,则其汉语关系词中的精组与知、照组字本亦当有所别,而后来合一;至于两套合一以后才从汉语借入的,就更不可能分了。
在侗水语支的侗语里,汉语关系词基本上能分得清精组与知、照组。对知、照组字多用 及 , h,如:
[章] 针 hm 砖 on [昌] 车 a/he 穿 on
[书] 收 u 试 i [禅] 十 p 城 i
[庄] 榨 e/e 壮 a [初] 铲 en 炒 eu
[崇] 查 a 床 a: [生] 沙 e 栓 en
[知] 转 on [彻] 丑(干支) u 撑 e
[澄] 茶 e 丈 a:
对精组字则多用s,间用t, th,如:
[精] 子(干支) si 钻 son [清] 催 thoi 粗 so
[从] 齐 si 钱 sin [心] 四 si 姓 si
[邪] 巳(干支) si 松(~树) so
亦偶有用 或 者,如精纽“酱 a:”、邪纽“象(大~) a:”等。
仫佬语很有特点,是用t, th来对汉语的精组,如:
[精] 子(干支) ti 再 tai 浸(泡) tm 煎 tjen
酱 tja: 井 te 灶 t 精 te/ti
[清] 粗 th 亲 thn 寸 thn 千 thjen
戚 thik 青 thi 请 the 清 the/thi
抢 thja: 葱聪 th 七 tht 漆 tht/that
[从] 就 tu/tu 餈 ti 字自 ti 齐 te
钱 tjen 全 tøn 墙 tja: 情 te
[邪] 谢 tja 巳(干支) ti 象(大~) tja: 松(~树) t/ts
[心] 戌(干支) tt 写 tia 硝消 tjeu 小 tjeu
锁 twa 四 ti 散 ta:n 仙 tjen
心 tm 癣 tjøn 选 tøn 算 twn/ton
辛 tn 信 tn 箱 tja: 想 tja:
相 tja: 腥 ti 醒 te 姓 te
锡 tek 西 te 细 te
也有用ts, tsh, s对精组的,如上列“松”的又音,又:“姐tse,枣tsa:u,钻tswa:n,猜tsha:i,踩tsha:i,催tshui,箫sja:u, 桑sa:, 鬆s, 梭so”,数量较少。至於知、照组字则一般用ts, tsh, s来对,例外极少,略。
水语和毛南语中汉语关系词相对比较少,其中精组与知、照组大致不分,例略。不过,从某些例子来看,早期该也是分的:
匠(木~) 脐(~带) 丝 三 塞(堵) [表5]
侗 sa: sa:i si sa:m
仫佬 tja: ti ta:m tak
水 ha: ha:i hai ha:m hak
毛南 za: sa:i sai sa:m sak
其语音上s-t-h-z/s的对应与上节所列本族词的对应如出一辙,可知是经历了相同的变化。
仫佬语中汉语关系词精组读塞音的情况与粤语的C类相似,从、邪纽读不送气同勾漏片,惟无粤语的θ/ ,是其相异处。
前已假设原始侗水语有*t 和*ts (*tθ) 这两套音,则可顺理成章地认为,其中汉语关系词的知、照组与精组分别读为*t 类与*ts (*tθ) 类,后来发生了变化,如在侗语和仫佬语里(浊音这里不写出):
侗语 *t, *th, * → , , h *ts (*tθ), *tsh (*tθh), *s (*θ) → s, t, th
仫佬语 *t, *th, * → ts, tsh, s *ts (*tθ), *tsh (*tθh), *s (*θ) → t, th
其中心纽字在仫佬语也读t,目前无法判断是直接由*θ变来,还是先经*tθ的阶段(6)。此可与上节结尾相参看。
五
粤语是怎样形成的?一般都会同意,是中原汉语传入岭南,与当地土著人的语言融合而成的。 先秦之时,汉语对岭南已有一定影响(如视壮侗一苗瑶语与汉一藏缅语有共同的祖语,作为亲属语言之间的互相影响当可追溯到更早),而汉语大规模传入岭南,则自秦卒南戍起。史载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平南越,后又发五十万人戍五岭。林伦伦先生(1988)根据汉代岭南人口统计推断,指出这是个大大夸大了的数字,实际上远不可能有那么多。秦失其鹿,岭南秦军首领赵佗(尉他)自立为南越王,而任土著人为官吏,甚至从蛮俗改换服饰,“魋结箕距”(撮髻为椎形,坐时双腿前伸,而不是保持中原正统的跪坐法),被陆贾面责为“反天性,弃冠带”(《史记•陆贾列传》),其实赵氏是要争取土著的认同。足见当时岭南的中原人虽然地位较高,人口上却是少数,而且还应是悬殊的少数。土著大族吕嘉连相三王,其宗族多为长吏,最后弑王作乱,可见势力强大(7)。秦卒在岭南分驻多所,据罗康宁先生(1991)所考,其主要驻扎、聚居之处为西江中游,以后来成为岭南名邑的广信(故址约在今广西梧州与广东封开之间的西江沿岸某地)为中心,而赵氏立国的番禺(今广州),反而是土著人的聚居处(赵氏选此地之意亦在依靠土著力量以拒中原)。西江中游通过灵渠(秦始皇专为打通岭南而开凿的运河)与长江流域的湘水相沟通,在唐代中期大庾岭“新路”开通之前,一直是中原与岭南交通的主要通道,为岭南咽喉之地。故秦以少数军力屯于此而能控制两粤;汉于元鼎六年(前111)镇压吕氏叛乱、除灭南越之后,为避开土著势力,亦迁岭南首府于此(至三国时东吴降服岭南,为避开广信的本地汉族贵族势力,才又将岭南首府迁返番禺)。传入岭南的中原汉语,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与岭南土著语言融合的进程。
据李新魁先生(1983),粤语的形成期在唐宋之际。在这前后有三件事值得特别提出来说一说。
第一,唐、宋两代是中原的文人文化进入岭南的高潮期。早期来自中原的戍卒(主要以职业军人和罪徒组成)和移民多为社会底层成分,而唐宋时有不少被贬谪南来的官吏都是文化层次较高的知识分子,如宋之问、韩愈、柳宗元、刘禹锡、苏轼等著名的文人学士,史籍上多有他们待罪两广时致力于开风化、办教育的记载,对推动岭南文化和语言的发展有很重大的影响(参李新魁1983)。
第二件,粤北的开发。粤北本为崇山峻岭,烟瘴之地,文化比较落后。但唐代此地(时称韶州)出了名相张九龄(678 — 74O),他秉政时开凿了著名的粤北大庾岭“新路”(此前的大庾岭“梅关道”极为崎岖险峻,不便车马),成为中原与岭南来往的捷道,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湘水 —— 灵渠 —— 西江中游”这条传统交通线的地位,大大推动了粤北经济、文化的发展。唐代佛教大师、禅宗六祖慧能(惠能638 — 713)是粤西人(从一些资料看,他是少数民族人),他成名以后则主要在粤北活动,对该地区文化发展居功甚伟。现代粤语的广府片除了分布于珠江三角洲和西江中游外,还分布于粤北,实非偶然。
第三件尤为重要,即南汉的割据。唐末黄巢起义军曾陷广州,但旋即北上,岭南未受严重破坏。此后北方连年混战,五代更迭,而岭南则出现一个超过半个世纪时间的内部和平稳定、对外则与中原相对隔绝的南汉时期(917 — 971)。当其他条件已经具备之时,“内稳外隔”的环境对一个方言的形成有不可低估的意羲。可以说,南汉是粤语诞生的产房(参麦耘1993)。
先秦时,岭南土著(“百粤”或“百越”之一部分)所使用的语言主要是古壮侗语,也有古苗瑶语,这一点应无问题。秦卒初到时,带来的是中原汉语(8),与当地人言语不通。为了交际的需要,互相学习对方语言是必有的事。但是秦人作为文明程度较高的征服者,其语言为优势语言,所以当时主要地应是当地人学习汉语。当地人把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来掌握,并一代一代传下来。他们自然是基于自己原有语言的语音系统来接受汉语的语音,这样,他们所说的汉语带有其母语的许多语音特点,就是必然的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当地人逐渐汉化,而且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完全放弃了原来的语言,只使用汉语,而这种汉语仍带有他们原来的母语的一些语音特点。
秦卒的后裔定居岭南,往后各代也有中原人陆续南来,广信、番禺相继发展成为汉人主导的岭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方面.优势的语言心理使这些汉人所说的语言大体保持着中原汉语的面貌,同中原不绝的交往又使之能跟随整个汉语的发展而发展;另一方面,土著民族语言的影响、汉化的原土著民族人口所用的汉语的影响,以及地域方言对母体语言自然的分化趋向,造成其与中原汉语有一定的差异。
可以推测,现代属于粤语区的地域在唐宋之交、南汉之时的语言状况大抵是这样:原来的汉人(秦人后裔及后来南下的北方籍人士)说的是一种比较接近当时中原汉语、但也受到土著语言某些影响的汉语;已汉化的原土著人则说一种明显带有土著语言特点的汉语,未汉化的著人也以这种汉语为第二语言;当然还有很多土著人完全不说汉语,只说本民族语言。本文把上述两种流行于岭南的汉语统称为“岭南汉语”。
南汉以前,岭南汉语也许只可以说是中原汉语的一支次方言;在此以后,中原汉语变化迅速(当与五代时的社会动荡及汉族与北方少数民族融合有关),而岭南汉语则比较能保守旧貌,因而与中原汉语的距离一步步拉大(主要是在语音方面),成为一支独立性强的汉语方言,即粤语。不妨把南汉以前称为“岭南汉语时期”,而南汉以后才正式开始了独立的“早期粤语时期”。粤语的独立性在语音方面体现得尤其明显。例如,全浊上声变去声是中原汉语自中唐至北宋的一项重要变化,南汉之前,岭南汉语也跟着变,在南汉之后就停顿下来,所以,现代粤语还有相当部分中古的全浊上声字不变为去声,而这项变化在北方汉语里则得到了较为彻底的贯彻。再如止摄数韵合一、蟹摄三四等相混,是唐代汉语演变的共同趋势,北宋以降,中原汉语止摄与蟹摄三四等进一步合流,而现代粤语止摄合口与蟹摄三四等合口相混,开口则能区分。又如重唇音〔双唇音)声母变为轻唇音(唇齿音)的过程亦自唐代始,有资料显示其中鼻音(微纽)是殿后的,而现代粤语又恰是非、敷、奉纽读f,与帮、滂、並纽之p, ph有别,惟微纽与明纽一样读m,可以推断南汉时的岭南汉语中,这项变化正是发展到前3纽已变而微纽尚未变的关口,就与中原汉语的有关音变规律脱了钩。当然,以中原汉语为基础的汉语共同语仍一直对粤语保持着强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在书面语方面(从语音上说就是在读书音方面)。
在另一方面,土著语言对粤语的影响在南汉以前的某个时候也已经到了顶,往后就越来越弱了,至少对政治中心以及经济、文化发达的地区而言是如此。如果说,岭南汉语是以中原汉语和岭南土著语言为父为母,在南汉以前还要依傍膝下的话,那么自南汉以后,已经独立的粤语就开始走自己的路了。
六
古代中原汉语的精、知(不含娘纽)庄(照二)章(照三)4组声母从(Ⅰ)秦汉时期到(Ⅱ)《切韵》时期(隋代)再到(Ⅲ)唐末宋初(相当于岭南地区的南汉时期)变化如下所示(参麦耘1994。r表示带翘舌色彩,j表示带舌面色彩,此与李方桂1971的构拟相似而不全同):
(Ⅰ) (Ⅱ) (Ⅲ) (Ⅰ) (Ⅱ) (Ⅲ)
精 *ts → *ts → *ts 庄 *tsr → *t → *t
知 *tr → * → * 章 *tj → *t → *t
唐末时庄、章组合一,即为统一的照组。唐末时知组应该已经塞擦化,但产生于此时的“守温三十字母”仍使知组独立,可见未与照组合并,上面把唐末宋初的知组暂时构拟为略带擦音色彩的翘舌塞音。不过,如果考虑到语言总会有内部的差异(地区的差异、口语与书面语的差异等)存在,不排除知、照组已经合并的可能。就目前所见的现代粤语材料,除了个别知纽字读t的情况可以视为更早期读法的沉积外,还没有知、照两组分开的情况;从早期粤语语音史的角度说,把知 和照组(含庄、章组)看成一组是没问题的。
上古汉语没有翘舌音声母,只有带翘舌色彩的声母,到中古时,中原汉语才发育出真正的翘舌声母来。秦卒南来时,带来的自然是上古中原汉语语音,在往后长达千年的岁月里,到粤语形成之时,翘舌色彩已经被消磨掉了。这显示出土著语言对岭南汉语的影响,因为壮侗语从古到今都是没有翘舌音的。在《切韵》时代中原汉语庄、章两组对立时,岭南汉语对这两组是怎么读的,目前没有资料可证明;可以肯定的是,当唐代后期中原汉语的章组翘舌化而合入庄组(后来又加上知组)时,岭南汉语相应的变化则是庄、章两组(后来加上知组)统读为不翘舌音。现在就把早期岭南汉语的知组、照组(含庄、章组)声母拟为*t 类。其实际音值可能是t∫ 类,这无关重要。
至于精组,就可认为有两种读法,即*tθ类和*ts类。*ts类是秦卒后裔及后来的北方籍人士的口音,亦即中原汉语原有的读法;*tθ类则是汉化的和未汉化而以汉语为第二语言的当地人的口音。前已假定古壮侗语有*ts类及*t 两套塞擦、擦音,而前一套实际读法是tθ 类,本文就径直写作*tθ类。秦汉时,当地人面对汉语两套塞擦、擦音,即:精*ts,庄*tsr,遂用自己的*t 对汉语庄组。用*tθ 对汉语精组,应是较合适的。这个传统继承下来。到了唐末,知、照组读*t 类(对应于当时中原汉语的*t 类),精组依旧读*tθ 类,也是很自然的。
于是对早期粤语的塞擦音及相配的擦音有如下构拟:
精组(9) l. *tθ, *tθh, *d/*, *θ 2.*ts, *tsh, *dz/*z, *s
知照组 *t, *th, *d/*, *
对精组的两类构拟即第二节结尾处所拟的两类。*tθ类的构拟既基于现代粤语的比较研究,也得到壮侗语材料的支持,如第四节所见。
如前所述,南来的中原人最早的聚居地在西江中游。时至今日,在西江中游的广西梧州(目前距广信故址最近的较大城市)的粤方言里,“精ts : 知照t”这一早期模式仍保持着(见杨焕典等1985)。以广州为中心的珠江三角洲地区是南汉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个地区的现代粤语有的ts类与t 类合并,有的还分开。相信在早期粤语中,上述两个地区的精组字都读*ts类,为现代粤语A类(广府片)读法的主要来源。(10)
C类(吴化、勾漏、四邑等片)和B类(邕浔、高阳、钦廉等片)精组在早期都是读*tθ类。在后来的发展中,前者走的是*tθ类 → t类的路,后者则是*tθ类 → ts类(四邑片部份地区也是走这条路),它们共同的特点是*θ基本不变,或者转为 或f。
粤北原本大约主要是土著人居住的地区,照理也应属于B、C类,但如前所述,粤北在唐代开发得较快,所以可能在早期粤语时期,此地区已有些地方是读精组为*ts类的了,同时也肯定有当时仍读*tθ类而後来变ts类的情况;其中心纽字有的地方至今仍保存θ/ (情况近於B类),也不排除有的地方有*θ→ s的音变过程。也许四邑片有的地方也同于这种情况。
总的来说,变化的结果是tθ / t 类型塞擦音声母消失(只残存于少数地点上的止摄字中)。此类型塞擦音发音本来就不稳定,消变是不奇怪的;其相对的擦音θ/ 发音上较为稳定,所以能够保存下来。至于这类塞擦音的变化方向有不同,一个可能的解释是粤北地区和邕浔、高阳、钦廉等片为水陆交通较方便之处,容易受粤语的中心方言广州话的影响,而分布面最广阔的勾漏片则基本上是交通不便的农村、山区。不过,吴化片也在海边;而四邑片与广府片近在咫尺,两地一向来往频密,何以受影响相当有限,暂时尚未得索解。四邑片还有个特点是端组失去塞音成分,读为Ø / (端,定去入),h(透,定平上),可能是精组的变化所产生的“推链作用”造成的(11)。勾漏、吴化片则未见这种效应。四邑片的确比较特殊,对它的源流的考证,是粤语史研究上的一个大题目,本文只能暂时放下了。
还可以讨论一下的是*tθ → t的时代。据何科根、李健先生(l990),在属吴化片的化州下江话中,中古浊音从、邪、群、澄诸纽字今读送气清音,並、定纽字今读不送气清音。虽然精组发音部位与端组相同,但从、邪纽与定纽却不相混,即:从邪th,定t (12)。据此可推,其从、邪纽之由塞擦音变为塞音,当在浊音清化之后。如果没有反证,可以认为其精、清纽的相应变化是与从、邪纽同时的;还可以进一步认为所有C类地区的有关变化均发生于浊音清化之后。
中原汉语的浊音清化大约发生于宋代。北宋邵雍《声音倡和图》把浊音依平仄分别与次清音、全清音相配(见周祖谟1942),是清化的先导,但估计还是是真正的清化。这种先导变化可能在五代以前已经出现,并影响到岭南汉语,所以粤语区内多数地方的浊音清化规则跟北方话相同(参看麦耘1991)。就目前资料而论,只能笼统地推测粤语的浊音清化也发生在宋代或稍后。那么,*tθ 类 → t类的变化,也就只能在宋或宋以后了。
至于*tθ 类 → ts类,就会是个极漫长的过程,从粤语成为独立方言以前的岭南汉语时期即已开始,一直绵延到近现代。有些地方至今仍有少量t 类声母字,按发展的方向,将来该也会变为ts类或t类吧。
[后记] 本文曾在第5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1995.12.广州,暨南大学)上宣读。在写作和修改过程中得到王士元先生及石锋、黎意两位学兄的指导,谨此鸣谢!
【注释】 (1) 表中的 ts类和t 类的实际读音都有可能是t∫ 类。凡只有一套咝音的,一律写作 ts类(实际可能是t∫ 类);凡有两套就分别写作ts类和 t 类(后者实际可能是t∫ 类)。
(2) 本文所述有关广府片的西江中游广东境内部分,与熊正辉先生(1987)不完全吻合。
(3) 李玉先生(1991)认为广西粤语(勾漏片)把精组字读为t类与上古汉语的*st类声母有关。笔者不同意此说,当另文详辨。
(4) 资料中属北部台语(N. Tai)的有壮语(Zhuang)、布依语(Buyi=Bouyei),属中部台语(C. Tai)的有傣语(Dai=Tay,其中“西”指西双版纳方言,“德”指德宏方言),属侗水语的有侗语(Dong=Kam)、仫佬语(Mulao=Mulam)、水语(Shui=Sui)、毛南语(毛难语Maonan);又黎语(Li=Hlai)。临高话是否属于壮傣语支乃至是否属于壮侗语族,学界有不同观点,但为关系密切的亲属语言则无疑问,故仍可取以比较。遗憾的是因资料所限,这里欠缺西南部台语(SW. Tai)即中国境外台语诸语言的例证。
(5) 壮侗语族是属汉藏语系还是南岛语系,学界有争议,本文暂取一说。
(6) 仫佬语有与边擦音 相近的清边音l ,出现频率不太高,且只见於其本族词中。
(7) 史籍未明言吕氏何籍。《史记•南越列传》谓“其居国中甚重,越人信之,多为耳目者,得众心愈于王。”是其社会基础为土著人(“越人”)。吕氏于汉元鼎四年或五年(前113或112)为乱,进行排外宣传,说:“太后,中国人也。”(南越王为赵佗后裔,本亦“中国”即中原人,只是比樛太后南来时间早一些,但毕竟是君主,所以吕氏氏避开不提。)假如吕氏本人也是南戍秦人或其后裔,这种宣传对他自己也不利。可见吕氏确为土著。
(8) 当时秦卒不一定为秦国人,远地戍边,还可能多遣六国人。此处“中原”是宽泛的概念。
(9) 实包括少量庄组字。庄组字或多或少混入精纽,各方言皆然,粤语亦不例外,本文不拟专论。
(10) 有资料表明,在明代及其以后,有从珠江三角洲地区往西江中游地区的移民活动。这可以是两地现代粤语相接近的一个因素。但如前所述,西江中游地区现代粤语之属广府片,还有更久远的历史原因。
(11) 其精组多读ts类的地区,端组中保存塞音成分的字也相应较多。
(12) 化州下江话另有浊声母d,为端纽字。相信其早期的格局是:端*d,透*th,定*d;在定纽清化后,端扭*d→d,补上了定纽原来的位置。帮纽也是*b。吴化片和勾漏片多数地方都有此现象(有少数地方至今仍有 d, b声母)。这些地方的端、帮纽之读先喉塞的浊音,应该与壮侗语的影响有关(壮语、布依语、水语、毛南语、黎语、临高话等均有 d和 b)。请参看陈忠敏先生(1989。该文对粤语勾漏片如广西藤县、岑溪等的分析正确,但对四邑片如台山、开平等的分析有误。粤语历史上大概并没有过 b→ 的音变)。*d和*b的存在可能会促使*d和*b在清化过程中走在其他全浊音前面,这也可以作为化州下江话定、並纽与其他全浊音声母变化方向不一致的一个解释。
【 引 用 文 献 】
陈忠敏(1989) 汉语、侗台语和东南亚诸语言先喉塞音对比研究,《语言研究》总16,武汉
何科根、李健(1990) 化州话及其声韵调特点,《第二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论文集》,暨南大学出版社, 广州
李方桂(1971) 《上古音研究》,商务印书馆1980, 北京
(Fang Kuei Li 1977) A Handbook of Comparative Tai, The University Press of Hawaii
李新魁(1983) 论广州方言形成的历史过程,《广州研究》创刊号,广州;又《李新魁自选集》,河南教育出版社1993, 郑州
李玉(1991) 上古汉语*st-类型复声母考,《学术论坛》1991:4,南宁
梁振仕(1984) 桂南粤语说略,《中国语文》1984:3, 北京
林伦抡(1988) 试论潮汕方言形成的历史过程,《汕头大学学报》1988:1-2
刘村汉(1985) 广西蒙山语言图说,《方言》1985:4, 北京
罗康宁(1991) 粤语源流考,《史学园地》1991:3, 广东茂名;又《语言研究》总28,1995,武汉
麦耘(1991) 古全浊声母消化规则补议,《中国语文》1991:4,北京;又《音韵与方言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1995,广州
(1993) 粤语是汉语的一支方言,《语文建设通讯》41,香港;又同上
(1994) 关于章组声母舌化的动因问题,《古汉语研究》总 22,长沙;又同上
王均等(1984) 《壮侗语族语言简志》,民族出版社,北京
王力、钱淞生(1949) 台山方音,《岭南学报》10卷2期,广州
熊正辉(1987) 广东方言的分区,《方言》1987:3,北京
杨焕典、梁振仕、李谱英、刘村汉(1985) 广西的汉语方言(稿),《方言》1985:3,北京
詹伯慧、张日昇[主编](1987) 《珠江三角洲字音对照手册》,广东人民出版社,广州
(1994) 《粤北十县市粤方言调查报告》,暨南大学出版社,广州
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1985) 《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北京
周祖谟(1942) 宋代汴雒语音考,《问学集》,中华书局1966, 北京
A historical view:the different pronunciations in Yue dialects
correspond to the Jing initials of Ancient Chinese
MAI Yun
There are two kinds of initials Yue dialects (the subdialects of Cantonese), the series and [ t, th,θ/ ] series correspond to Jing group initials in Middle Chinese. Thus we could reconstruct two kinds of initials for the subdialects of Early Cantonese: one is [*tθ, *tθh, *d/*, *θ]; the other is [*ts, *tsh, *dz/*z, *s]. The latter remain its articulatory position in modern Yue dialects, whereas the former changed into series or series for the affricates, and [θ / ] for the fricatives in most cases. It is common known that there not interdental initials such as [θ, ] in Ancient Chinese. The interdental initials in Early Cantonese might be considerable influenced from the native minority languages in the South of China, e.g. Proto Kam-Tai, etc.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