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纪录片大奖的发廊女
来源:《北京青年报》2005年01月27日12:20
http://image2.sina.com.cn/book/xztsy/sister/U1174P167T14D23F343DT20050311142443.jpg她,一个发廊女,连续三年被跟踪拍摄纪录片,就有了后来以她和其他几个发廊姐妹为主人公的长篇纪录片《姐妹》,有了《姐妹》在全国各地的热播。在三年被记录的历程中,她有时也拿起拍摄者的DV进行游戏性的把玩,不想就在这不经意的把玩中,她锻造了中国DV的一个传奇。
2004年9月19日晚,在中央电视台《讲述》栏目DV大赛颁奖晚会上,一个长相清瘦的披发女子款款走上台去,她就是这次大赛一等奖的获得者,她叫章桦,她的获奖作品叫《邝丹的秘密》,记录了深圳一个街头单车修理师傅家庭的生活,片子描绘细腻,情感真挚,令观者为之动容。也许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部获得大奖的纪录片的导演和拍摄者竟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女孩,而且曾经有过很长一段做发廊女的经历。在获奖之前,有一部以她和她的同胞姐姐章薇为主人公的长篇纪录片《姐妹》在全国几十家电视台相继播出。该片在当地一播出,每每都会引起巨大的反响,收视势态甚至盖过最火爆的电视剧。
在北京安定门外一间影视工作室里,掩不住获奖兴奋的章桦接受了我的采访。
“每当我拿了个摄像机出去,总有人问我是哪个电视台的,我怎么回答呢,我说我不是电视台的,别人不信,说你不是电视台的,拿个摄像机拍什么,我说我拍着玩呀。还有人向我反映情况。我不知道一个摄像机就有那样大的威力,你拿着个摄像机,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心里既新鲜又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发虚。”章桦习惯性地用手捋了一下肩上的长发,感慨地对我说。
在现场同时接受我采访的还有一个操京腔京调的汉子,他就是电视自由人李京红,也就是《姐妹》一片的导演和摄像师。留着一头长发、长得有些女相的老李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章桦的生活和人生的轨迹。
章桦向我讲述了她做发廊妹的经历,与男友同居生孩子的事情,也谈到了老李,还有发廊姐妹及纪录片《姐妹》。
走出大山
出生在浙江衢州一个大山环绕的山村里的章桦说自己很早就想走出大山,离开那个叫做大坑村的地方。章桦十六岁初中毕业,让父亲求人虚报两周岁的年龄进了衢州一家纺织厂做工,不到一年厂子不行了,章桦跟在小镇上开理发店的姐姐章薇学起理发。
章桦说,那还是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当时女孩学理发开理发店的少,当时在封闭地区的人们眼里,女孩子理发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就连家里人也没有多少脸面。后来,章家姐妹的理发店开到衢州街上,生意还不错,但总会有一些地痞流氓和街头小混混什么的前来骚扰,不得已,姐姐章薇与一个能镇住这些牛鬼蛇神的当地汉结了婚。后来,也是由于这位姐夫的缘故,姐妹俩的理发店又开到昆明。姐姐有了身孕后,店子就由章桦一个人打理。这期间,一个太原男子闯入这个异乡妹的生活。太原男子告诉章桦,他出身于一个高干家庭,家里进出有两道岗哨。太原男子最初是章桦店里的顾客,后来又老是来店里帮章桦做些杂事,人很勤勉,章桦很快对这名男子产生了好感,两人同居了。
同居后,章桦总是不断地催促结婚的事,然而太原男子总是以各种理由岔开了。章桦又想上男子家去看看,可是太原男子总推托说,贸然前往,高干父母会不接受的,于是出主意说,不如先生孩子,等生米煮成熟饭,家里人也不好说什么了。章桦瞒着家人依计生下孩子,但是等孩子长到两岁的时候,太原男子仍然没有要将母女俩带回太原去认亲的意向。章桦说自己心里有些毛了,她怕自己父母担心,怕老家乡亲知道,怕老家长舌妇们的唾沫星子。
后来,在章桦死缠烂打的坚持下,太原男子总算答应让母女俩认亲啦。章桦怀着欣喜但又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女儿与太原男子坐上北去的车子。然而,到了新乡地方,太原男子不肯走了,说是三人就在当地开店定居下来算啦。章桦死活也不答应,最终男子拗不过章桦,将母女俩带到太原。然而,太原男子并没有将母女俩直截了当地领到家里,而是让母女俩住到男子一个表亲家里,这一住就住了好多天,男子不曾谋面,章桦说自己简直愤恨到极点,于是按着记忆中男子身份证上的地址,一家一户地问下去,终于在一处寒酸破落的平房里找到太原男子的家,接待章桦的是男子的妹妹,感到特别的意外和惊诧。
“我终于明白他不想让我上家去的缘故,他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当我上门发现实情后,他觉得无地自容。他向我大发脾气。”章桦说她后来带了自家妹妹上了男子家,男子更是恼怒,警告她以后再也不要带娘家人上太原啦。
“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看了他家里情况,其实我心里也坦然了,我并不介意他家的穷。可是他再也不同意与我打结婚证啦,他家只要了孩子。后来,我俩商定分开几年再说,如果到时两人还有感觉的话,就再续前缘。我便去了北京。可是后来,他找了人,结了婚。”章桦幽幽地说。
从北京到深圳
章桦到北京,替一个浙江老乡打理一个理发店。这个老乡自己有份工作,店里生意就全权委托章桦,由于人手少,起初生意并不好,后来章桦又替老板从老家招了两个女孩,生意有了一些起色。然而,这个时候麻烦也来了。一方面是老板疑心章桦在钱款上做了手脚,另一方面有几个东北小混混总想在这几个清丽的江南女子身上揩点油。
“他们一个个都虎背熊腰,大热天就穿个大裤衩,光着大膀子,剃着一个平头,挺凶,一看就不是好人。老是隔三差五来店里一坐,总是骚扰什么的。有时,半夜三更地还要来敲门,真是心惊肉跳的。”章桦在描述时,眼里仍有一丝惊悸和恐惧。
章桦打理的理发店旁边是一家咖啡吧,咖啡吧的老板是一个与章桦年龄相仿的女孩,两人谈得来。晚上关店后,章桦有时会去咖啡吧里坐坐。一个夏日的晚上,章桦认识了来店里喝咖啡的李京红。通过攀谈,她也知晓了老李的一些情况。
老李说自己曾经做过摄影,十九岁就有作品入选展览,早年就做过影视梦,也曾经与正在电影学院就读的一位学生过从甚密,如今这位学生已是名闻天下的导演啦,他记得这位学生与他彻夜深谈时说:“李京红,我今天与你所谈的,将具有电影史上划时代的意义。”李京红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一家纺织研究所上班。不到半年的工夫,他就厌倦了。后来自己又去开公司,做服装生意,生意一度也做得很大。他自己鼎盛的时候,也是一个身价千万的款爷,但是后来生意不断下滑,1996年将公司关了。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好地看了半年的书,主要看经济类的书籍,也看心理学方面的,反思生意的失败,同时也想摸一下人的心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章桦。在这期间,章桦与理发店老板有了一些隔阂。不久,章桦与两个姐妹的租住房也被人撬了,章桦感觉自己有了离去的想法。恰在这时,李京红从深圳打来电话,询问生意的情况,这一问不打紧,一问就触到章桦心底所有的委屈和痛楚,但章桦还是忍住了泪水。
在李京红的建议下,章桦来到深圳。由于职业的惯性,章桦还是想开个美容美发的店子。章桦又在一个美容院学了半年的手艺,租转来店子,正式张罗起来时已是2000年的夏天。
三年拍摄一《姐妹》
就在章桦将发廊张罗起来的时候,一个偶然的事情促发了李京红旧时的影视梦。他说自己在报纸上看到有DV大赛的消息,后来也陆陆续续看了一些参赛的作品,李京红的评价是“不过如此”,从而也动念自己也来拍一部DV作品。章桦的发廊就这样进入了老李纪录片拍摄的视野。在朋友们的资助下,他有了一台摄像机。
然而,由于可以想得到的缘故,一台摄像机的存在对发廊生意会意味着什么呢,尤其当这个发廊处在一条有些暧昧色彩的街道上时。
“店子刚起来的那一个月,生意很好,后来越来越不行啦。”章桦说。
“是不是有一台摄像机的缘故?”
“开始那一个月他不怎么拍,只是拿着个摄像机玩,人们也不在乎。后来,他就对着顾客拍啦。人们很奇怪那个叫柏丽的发廊总有一个长发的男人拿着一台摄像机拍什么。”
“这样是不是很影响客源。”
“当然影响。”
采访中,李京红好几次当着章桦的面,对我们说起章桦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李京红的拍摄总没有一个好脸色。不但章桦如此,就连店里的几个姐妹对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拿着一个摄像机拍来拍去,也颇有些不以为然。
姐妹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李哥,你随便找份事做,也比拿着个摄像机扎在女人堆里强。”
一个十几平方的店子,前面开店,后面住人。姐妹们吃住都在店里。没有经费,同时为了长时间跟拍的方便,李京红也住在店里,蹭姐妹们的饭吃。
“什么也不挑剔,剩饭剩菜都吃。还有一点,他这个人就是不爱洗头洗澡。总得我们姐妹几个摁住他洗头。有时,他不洗澡,身上都能闻出味来啦,我们就不让他进屋。”说这话,章桦看了旁边老李一眼,浅浅一笑。
“蹭吃好说,那么一个空间,你们咋睡的?”
章桦告诉我,常常是姐妹几个睡床上,他就席地而眠。后来,拍的素材多了,晚上剪带子,白天床铺空了,老李就在姐妹床上酣睡一场。
这样,没日没夜地与姐妹们混在一起,大家的脾性透了,气息通了,姐妹们对这个留长发的男人似乎有了某种情感和心理上的依赖。
李京红说,这群女孩子警惕性高,特别敏感,又非常自卑,如果单凭一味地与她们打成一片,还是不够,相处中要特别呵护那一颗颗脆弱的心灵。有一次,他开着自家的车去阿美的老家拍摄,车快临阿美家时,发现前面却是一个又高又陡的窄坡,凭李京红多年的驾车经验,自家的车肯定是开不上去的,但是李京红并没有就此罢休,因为他知道,阿美是个特别敏感的姑娘,自己不能简单地一停了事,而是让同车的两个姐妹下车,名义上是为了减轻车子的载重,实际上如果开不上去要出事就出在自己身上好了。于是不断往上开,直到一个轮子落空,幸亏一个姐妹一声尖厉的叫停声,车子才免于栽下坑去。
他说自己如此玩命,只不过用来证明自己对姐妹们的诚意和自己信守诺言的决心。否则,她们不可能相信,即便车不开上去,即便有大雾,她们可能就会联想到你是借口,你对她们没有用心。
还有一次与小芳一起吃饭,小芳告诉老李一个秘密,说她患上了乙肝,与三十九岁早逝的母亲是同一个病。
小芳当即就说:“现在你还敢不敢同我一起吃碗里的菜?”
“咋不敢!”他说自己想都没想,一筷子就从小芳的碗里夹了菜就吃,顿时小芳的眼泪就刷刷地流下来。
老李说自己与几个姐妹打交道的过程中,要尽可能地做到均衡。在与姐妹的打打闹闹中,不能热一个凉一个,那也是很危险的,比方要去阿文家,老李会告诉小芳下回选个适当的机会去她家。时间长了,姐妹们也渐渐对老李没有戒意,而实实在在将他当做她们当中的一员。
“她们早已不介意我手中摄像机的存在,甚至也没把我当做男人看了。说句老实话,就连她们洗澡我都可以拍到。”说这话时,老李做了一个举摄像机的动作,却一脸的严肃与庄重。
“那个有肝病的姐妹认为自己可能会早逝,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她那有些幼稚但又很任性的妹妹,其实她妹妹正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包养。这个男人也是从内地来深圳打工,在厂家做工程师。姐妹俩与老男人是老乡,姐姐原本让这个家乡老男人对妹妹有所照顾,但是殊不知,妹妹与这个老男人的关系日益暧昧起来,姐姐反复劝说都无济于事。老李说这个老男人虽然花心,但是很小气,除了一些微薄的供养外,曾经许诺给妹妹两万块钱,姐妹俩计划拿这笔钱还清老家的债务。但老男人一直没有拿出钱,到了年关,说是给电汇到姐妹的老家。于是,姐妹俩怀揣着老男人的承诺回家过年,老李也跟去拍摄。然而,到了年关时分,却无论如何也等不来老男人的汇款,但这时候债主们已经踏破了姐妹家的门槛,有人与老父发生了激烈的口角,甚至有了肢体上的冲突,情势异常危险。老李说他拍到了冲突的场面。然而,他当时有些矛盾,面对那样一个场景,是继续拍摄,还是去劝架呢,犹豫片刻后,他将摄像机搁在一个桌上,自己上前扯开准备大动干戈的人们。我有些佩服老李的处事智慧,摄像机这么一搁,一个纪录片拍摄的伦理问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给解决了。
最终还是老李让远在北京的老婆东借西凑汇了一些钱,才将债务问题暂时做了一个了却,姐妹一家方才过了一个安心年,老李这个年就在姐妹家过的,但他没有忘记妻子与儿子在北京陋室中那些苦盼的眼神。
姐妹一家很是感激,姐姐后来对老李说,干脆让她妹妹跟他算了。有些啼笑皆非的老李,劝导姐妹俩要好好过日子,别图松活钱。
发廊女拿起DV
采访还是转到章桦拍摄纪录片的问题上了。
“你第一次拿摄像机拍东西是什么时候?”
“是小贝尔上广州进行舞蹈比赛的时候,就为了省钱,李京红如果跟去的话,就要另开一个房,多一笔开支,我和章薇,还有小贝尔,可以挤在一个屋里头,我就替李京红劳了摄像的事。”小贝尔也是《姐妹》中一个重要的人物,章薇的女儿,一个极有舞蹈天赋的小精灵。章桦问我看片后,感觉她那段拍得如何,我告诉她,还不错,只是角度差了点。她说自己只能在观众席上拍,好位置得留给电视台的人。
当章桦在深圳的发廊关了后,为了生计,她做了一段时间的婚庆摄像,拍完后,别人总会给她几百元的报酬,对于已经开店多年的她来说,这笔收入并不显得有什么显眼的地方,但由于是自己摄像换来的钱,不免有些兴奋。
“从一个发廊女到一个摄像师,这是多大的心理反差!”采访章桦时,坐在旁边的李京红不由得感慨地插话。李京红告诉我,章桦后来自己也尝试拍了一个纪录片,纪录一家三口的生活。这家人是从四川来深圳打工的,男的在一座桥下摆了个修自行车的摊,女主人没有做事,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起居,一个女儿上高中。纪录片是以一个女儿的目光来看待爸爸的职业和生活态度的。章桦取名为《我有一个好爸爸》。这部二十几分钟的片子后来被湖南一家电视台购去播放,很获好评。章桦也由此得到人生第一笔丰厚的稿费,章桦说自己拿到稿费时,强忍着没有掉泪……
“其实拍这个纪录片,我当初并没有想到要挣稿费什么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幸福家庭究竟是怎样的,因为我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更谈不上一个幸福的家啦。那个女的是我学美容时的同学,老是说她老公如何如何地好,我一去拍,果真是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原本并不一定要有多少钱,有多大的权。”章桦还跟我谈了今天的打算,说自己还会继续自己的拍摄。
老李告诉我,纪录片《姐妹》在章桦老家播出后,姐妹俩都快成了当地的名人啦。姐姐章薇开在衢州的美容院不知有多火爆。其他的姐妹有的还继续在广东打工,有的回了家乡。老李说自己还有一个想法,过一段时间想开一个姐妹故事吧之类的东西,一方面有主业经营,另一方面也可以拍节目,还是讲述姐妹们的故事。地点还会选在深圳,原因是深圳是个移民城市,陌生的人文环境或许更能促发人们的倾诉欲望,而且这是一个女性比例超大的城市,会有更多的姐妹故事。
[ 本贴由 柴禾妞 于 2005-3-2011:26 最后编辑 ]
纪录片《姐妹》故事梗概
来源:http://bn.sina.com.cn/tv/2005-02-07/15584767.html2005年01月25日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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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2000年10月 深圳
柏丽发廊开业。老板章桦来自浙江衢州农村,做过10年的发廊生意,她来深圳是第一次。
转手来的发廊手续不全,章桦四处奔走仍没能完备开业手续,而工商大检查马上就要开始了。
二姐章微离婚后也从家乡来到深圳,姐妹俩面对现实共同苦心经营。
店里有三个洗头妹:28岁的阿美来自湖南衡阳、23岁的小芳是湖南澧县人,27岁的阿文来自贵州毕节。
章微的前夫不断来电话骚扰,让章微回去还向当地的派出所报假案,说店里卖淫。
章微进退维谷,姐妹俩为此事发生了争吵。
风雨之夜,章微悄悄离开发廊,在火车站给章桦打电话。章桦追来,姐妹俩道别。
国威路上,工商大检查查封了7家发廊。
章桦终于找到原店主杨小姐,同意每月另付500元,租用该店经营执照。
发廊又可以正常营业了,章桦感到自己失去了努力的方向。
第二集:
2001年4月 深圳
店里生意不景气,章桦决定再招洗头妹。
章微突然带着4岁的女儿贝尔再次逃到深圳。她向章桦诉说被前夫殴打的遭遇。由于不敢在发廊露面,章微租了一间简易的小屋,同贝尔过起了隐居生活。
章桦陪章微去医院看病,章微的耳骨被打坏精神上也受了刺激。
爱跳舞的小贝尔给店里带来了很多欢乐,也勾起了几个女人的心事。阿美最近总是念叨自己在家乡的6岁儿子。孩子是阿美与一香港老板的私生子,由于缺乏父母关爱,孩子变得体弱多病。阿美向章桦请假回家看孩子,店里本来就缺人,章桦不太乐意。
生活艰难,贝尔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无奈中,章微通过征婚结识了张先生。相处没几天,张先生反而向章微借钱。
阿美执意要走,章桦送阿美上火车。
姐妹俩凑钱送贝尔到一个很偏僻的幼儿园。
第三集:
2001年5月 深圳
“五一”节幼儿园里有演出,贝尔跳独舞《妈妈的吻》。章微感到很欣慰。吃饭时章微发现女儿病了,赶紧抱去医院。
2001年5月 湖南衡阳永封乡
阿美带着儿子星星去看望患重病的姑姑,家乡的夜晚,驱瘟辟邪的戏还在唱,但姑姑的病并没有好转。几个月后,姑姑死于癌症。
2001年5月 湖南衡阳市
阿美走后,店里的生意一直不好,章桦来到衡阳找阿美。在衡阳章桦得知,阿美当初为了给星星上户口,嫁给一个出租司机,两个人的婚姻名存实亡。为了给星星更多的母爱,阿美决心留在家乡。
章桦无奈地回到深圳。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第四集:
2001年6月 深圳
贝尔上了幼儿园,章微渐渐负担不起生活费用,她想去北京找小妹妹章越想借点钱,章越嫁到北京已有身孕。
2001年6月 北京
章越的老公耿彪是个只想做大买卖的人,章微把家乡搞建筑的老廖介绍给耿彪认识,两人在北京谈一笔装修工程上的大宗买卖。
章微到北京后发现章越的生活也不宽裕,小两口还经常吵架拌嘴,再加上老廖和耿彪的生意进展得不顺利。章微最终也没有开口借钱。
第五集:
2001年7月 深圳沙井
23岁的小芳3年前带着妹妹杨丽丽闯荡深圳, 她不忍心妹妹外出打工,在沙井镇租了房给妹妹住。 母亲去世后,小芳更承担起了做“母亲”的责任,常常去沙井看望妹妹。
然而涉世未深的妹妹不久成为一个老头阿旺的情人。阿旺是小芳的老乡,在附近工厂做工程师。
小芳内心伤痛不已,她想攒钱带妹妹回家乡。
2001年7月 深圳
店里新来个洗头妹,四川人叫阿英,是个文盲。阿英已离婚,女儿判给了男方
章桦同情阿英的遭遇,见阿英整日心情沉重又生活拮据,对她也就特别关照。
阿英由于生活困难向章桦借了200元钱。几天后,阿英从店里消失了。
章桦感到自己的善良被利用,心里很难受。
第六集:
2001年8月 广东东莞企石镇
阿文七年前来东莞打工,认识了一广东男人并怀了孩子,临产前男友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句话:三年后我来接你们母子俩。
为了这句承诺,阿文决定自己把孩子抚养成人。
阿文的孩子阿玮寄养在东莞企石镇,她每个月都去东莞看孩子。
章微随阿文去东莞,把孩子接到深圳。
2001年8月 深圳
章微把自己的房子腾给阿文母女俩。
阿文和贝尔很快玩在了一起。
贝尔说幼儿园里又新来了一个小妹妹,父母不要她了。章微把这件事告诉了店里的人,大家有意要收养这个孤儿。章微阿文和小芳一同去找园长商量,但园长不同意,似乎对她们抱有偏见。
第七集:
2001年9月 深圳
章桦。阿文。小芳深夜彼此敞开心扉,她们聊到了各自的伤心往事。
章桦有两年没有见到女儿俊俊了,两年前,她和小杨到山西太原本来想领结婚证,然而小杨总是借故不去登记,吵闹之后,章桦离开太原,女儿留给小杨父母。 两人商量,两年之后再决定是否在一起。
2001年9月 山西太原
章桦见到了女儿,然而小杨的行踪却始终神秘。章桦想带俊俊到北京,因为自己的父母也有两年没看到外孙女了。小杨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又突然决定当晚赶往北京,随行的除了小杨还有他的母亲。
2001年9月 北京
两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场面总有些尴尬。以后的几天,大人们带俊俊游览北京,章桦也希望这可以是新生活的开始。
不久,章桦得知:小杨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一场家庭大战爆发了。
奶奶执意带走俊俊,章桦想要一个家的梦想彻底破灭。
北京仁和医院,章越生下了一个男孩。
第八集:
2002年 深圳
阿美又回到深圳发廊。
在店里阿美认识了河南人阿华,产生了爱慕之情,并为此失眠,每日靠吃安眠药入睡,无心工作。
阿华起先没有感觉到阿美的心事,章桦觉得阿美挺认真,就从中当起了媒人极力搓合。两人终于相爱。阿美本来身体就弱,阿华让阿美增肥。
阿华的妹妹和妈妈也在深圳,见面后都很喜欢阿美,阿美沉浸在幸福之中。
但阿美想到自己的处境无法与阿华完婚。她想中秋节前回老家,偷偷与老公离婚。
阿华照旧来店里,和姐妹们说说笑笑。
阿美走后,阿华在电话里告诉阿美自己并不适合她。阿美再也没有回来。
第九集:
2001年中秋 深圳
中秋节,章桦关了店门和大家一起过节。想起各自的命运,大家痛哭了一场。
这一天,是贝尔的生日,姐妹们给小贝尔过生日。
这一天,也是国庆节,大家到楼顶上挂起了彩色的灯笼。
2001年11月 浙江衢县
章桦家乡的桔子熟了,小芳随章桦回家乡帮老爹剪桔子。
章桦家有四个姐妹,大姐在当地一家木材厂打工,是家里最本分的,大姐夫是上门女婿,勤劳肯干,他们的儿子已经上了高中。
章桦的母亲留在北京照顾刚生孩子的小妹妹章越。章桦和大姐章萍帮助老爸剪桔子。
章桦的家温暖亲切,令小芳想到了自己的家。小芳己有五年没回过家乡了。
镇上“姐妹”美容店还在开着,那是章桦、章微以前的小店。章桦在小发廊里给大姐剪了头,一切恍若隔世。
章桦又要离家了,老爸将一枚吉祥玉坠交给她,希望能带给女儿平安。
第十集:
2001年11月 深圳
章桦回到深圳,由于生意不好,已拖欠员工工资几个月,章桦决意把店转掉,可就是没人要。
店里有一位搞卫生做饭的大姐,湖北人。章桦没办法忍痛把大姐辞掉以节省开支,临走前,大姐领小芳去买菜。 那一天大姐把店里的卫生搞得很干净离开了。
阿文得知七十岁的老母亲病重,想见女儿最后一面。阿文不得不向章桦辞别。
章桦无力给阿文结清工资,这时深圳市举办福利彩票发行文化周,章桦戴上老爸送给她的吉祥坠买彩票去了。结果一分钱的奖也没中,章桦把废彩票抛向空中。
2001年11月 广东东莞
阿文去东莞接孩子准备回家乡探望病重的母亲。
由于店里的生意不好,阿文已有两个月没有给阿婆工钱了。阿文同老人商量先将孩子带走,日后再还钱。
老人很同情阿文的处境,答应了她的请求。
2001年11月 贵州毕节层台乡
没有结婚的阿文,突然带个三岁的孩子回家乡,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
阿文的母亲躺在床上不能动,在阿文没到之前,由于没钱已停止了治疗。
阿文的父母见到孩子并没有多问,这使阿文多少有些宽慰。
阿文有兄弟姐妹十几个,只有她走出了大山。贫困的家乡,至今烧含氟量极高的煤,绝大多数人因此有氟斑牙,连孩子也不例外。
阿文带着孩子去了村里的小学,阿文有个理想,就是想在家乡当一名乡村教师。
几个月后,阿文的母亲病逝。
2002年1 月 深圳
阿文带孩子回到深圳,这时章桦已将发廊转让了。拿到工资的阿文再一次感到前途茫然。
2002年1月 广东东莞
阿文还清阿婆照看孩子的工钱,带着女儿的她不知该去往何方。
第十一集:
2002年1月 深圳
小芳和妹妹准备回家过年,阿旺说借钱给她们,但却不再出现。
2002年1月 湖南澧县
小芳姐妹回到家乡,家里给妹妹介绍了一个对象,小伙子挺满意,就定了婚,按照当地的习俗,收了1500元的定金,还买了首饰照了相。
除夕之夜,债主要上门来。没钱还债,双方激烈争吵。这是小芳离家5年后的第一个春节。
大年初一,小芳随父亲去了老家走亲戚,在母亲的坟上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给妈妈的坟立个碑。
妹妹扬丽丽的对象怀疑她在深圳还有另外的男朋友,第二天一大早,小芳衣领着妹妹到男方家理论。
小芳觉得这个男人不适合自己的妹妹,可又拿不出钱来退婚陷入了两难境地。
家没有给小芳带来任何温暖,面对窘境她不得不挑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第十二集:
2002年深圳
深圳,章微的女儿小贝尔已经上一年级了。并在学校里参加了舞蹈班还时常演出。
章微觉得女儿酷爱舞蹈又让女儿去学拉丁舞。
章桦和章微为了小贝尔能继续上学,决定到学校找校长商量能否让章微在学校里找份工作,由学校扣掉工资给贝尔当学费。
校长推给了办公室,最后仍然没有结果。
为了能让小贝尔继续上学,章微找了一份在街头发宣传广告的工作。小贝尔随妈妈一起在街头发广告。
2002年广州
章微给小贝尔报名参加了全国少儿拉丁舞大赛,小贝尔的舞蹈天赋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获得了一个单项冠军。
2002年 浙江衢州
章微的女儿小贝尔彻底的失学了。
章微带着女儿回到浙江衢州老家的大坑村。准备将女儿放在家乡读书。
在乘船回家的路上,小贝尔并不知道这次回家的真正目的,穿着校服的贝尔高声唱着校歌。
回到家里章微向老爸讲明了来意,父亲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大姐现在当上了厂长,大姐夫也当上了民选的村长。
章微带着女儿到当地的小学,为的是能让孩子适应这里的环境。
一天早上大姐把女儿骗出去玩,章微收拾东西走到河边,章微的老爸已备好一条小船准备送章微走。可章微又有些犹豫不决,还想看看孩子。这时贝尔回来发现妈妈不在,追到河边,母女二人洒泪而别。
第十三集:
2002年 清明 湖南澧县
小芳的妹妹重新订了婚,然而就在订婚后不久,她又遇到了一个叫刘勇的小伙子,两人自由恋爱,但刘勇的父母不满意他们的交往。
妹妹为了和刘勇在一起,想退掉亲事。小芳无奈的定亲,拿聘礼钱为妹妹退婚。
退婚在当地引来轩然大波。
清明节,小芳在母亲的坟上立了一块碑。
小芳又给老爸买了一辆三轮车,让老爸卖菜渡日。她还去看望了风烛残年的姥姥。
小芳再一次离开家,临行前独自一人又到母亲的坟上看了看。
第十四集:
2002年9月 北京
在好心人的资助下,失学的贝尔来到北京一家专业的舞蹈学校学习跳舞,由于年龄太小,加上贝尔的调皮,老师以不便管理为由要求学校退学。章越的老公耿彪和校长理论,最后达成和解,贝尔留了下来。
送贝尔来北京的章桦用手中的摄像机纪录下一切,这成为她拍纪录片的开始。
舞蹈学校,贝尔渐渐成长。
2002年11月 广东梅州
阿文不想再做发廊,可带着孩子一时难以找到工作 。
广东梅州,阿文把孩子带到爷爷奶奶家,老人家吃惊地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孙女。善良的老人最终收留下这个孩子,而孩子的父亲却一直杳无音信。
2002年11月 广东保安
阿文进工厂当了女工,每月四百多元钱要干十几个小时。
第十五集:
2002年12月 深圳
阿美来到深圳,问星星的父亲要钱,后来发生争执,阿美想到了打官司。
2003年9月 北京
章桦来北京的妹妹家拍摄,顺便找律师替阿美咨询了打官司的事。
2003年11月 湖南衡阳
衡阳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大火灾。
章桦找到阿美,告诉她律师的建议。阿美却放弃了打官司的念头,此时的阿美已经和出租司机离了婚,又找到了一个香港男友,两人准备结婚。
第十六集:
2002年11月 广东江门
理发师唐涛在广东江门的一间发廊打工,小芳也在该店干了一段时间后来又离开了。
2002年12月 广州
小芳遇到了自己的初恋男友,原来一同在保安学校学习的他现在是一家物业公司的保安班长。两人又相恋了。
2003年 春节前 山西太原
章桦去看望女儿,准备带女儿回衢州老家过年。小杨和母亲再一次跟了来。
2003年除夕 浙江衢州
章桦家四姐妹团聚,小杨喝醉了,伤心感慨不已。
一个春节,两样心情。
2003年大年初 湖南澧县
章桦、章微、阿文及小贝尔参加小芳的婚礼。
原来小芳打算和妹妹在同一天结婚,不料妹妹突然悔婚,她领来又一个男友。
第十七集:
2003年5月 浙江衢州
非典爆发,章越领着儿子回到家乡。在美容院做美容师的章微被拉去搞传销,章越也被吸引,成为章微的下线。
2003年10月 北京
章越回到北京,一心想做传销。丈夫耿彪不以为然,两人时常在家吵闹。
耿彪承包的医院饭店也因为非典而欠下债务,为了躲债,他们搬了家。
第十八集:
2003年11月 深圳
章桦回到深圳,开始拍摄自己的第一部纪录片。纪录一个同样来自农村的小女孩在深圳的追求和梦想,章桦的经历也给了女孩极大的鼓励。
章桦在纪录的同时也在思考人生,思考生存的价值和姐妹们的命运。
第十九集:
一开始是小范围的,电视纪录片《姐妹》在浙江播出,引起轰动。然后是上海、湖南、广州,每到一处,收视率就飚升甚至很快超过电视剧的收视率。这些都是后来朋友告诉章桦的,那时候她还在河南的农村拍另一部叫《中原人家》的纪录片,和一个叫素萍的女人聊着家常。当她灰头土脸地回到美丽的江南老家衢州,第二天下午和章微步行去超市买东西,就感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
更让章桦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成了第二天众多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很多媒体纷纷报道了这件几乎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章桦喃喃说了句:这比我拿到几十万块钱还让人高兴。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平平常常的生活还能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就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媒体的强大力量。
中央电视台演播大厅,“《我们的影像故事》DV作品大赛”的颁奖晚会现场,五千多部部参赛作品角逐最后的评委会大奖,章桦是其中唯一一个以处女作参赛的选手,来到现场的这天,她特意挑选了一件红色的衬衣,想给自己打打气。她听到撒贝宁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评委会大奖――《邝丹的秘密》,作者章桦!”
第二十集:
电视播出后,王水荣在昆明打来恐吓电话,不允许电视台播出节目。
贝尔给章桦打电话说爸爸要来接她不让她在北京上学了,她已经给学校的老师告别了。班主任周老师还抱着贝尔哭了一场,周老师告诉班里的学生,要是有男人打电话找她就说她已经转学了,老师还对门卫做了交代。
6月 王水荣来到衢洲 章微接到威胁电话跑到杭州躲起来,王满仙是章微的上线,也没有再做传销了。片子播出后,章微的美容工作室生意一度很红火,但王水荣老派人去骚扰,电话威胁,最多的一天有200多电话。章桦和妹妹送贝尔回浙江,只能把贝尔放在乡政府的一个老师家。
章桦赶到衢洲去妇联反映情况。妇联由于看了电视节目对章微的事情很重视,联系了法律援助,也联系了一家派出所。当地的报纸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看到报纸的王水荣再次反悔,又打来恐吓电话称要和章微斗到底。
一家人如临大敌。老爸叫:就怪章微太软弱,反正我老了,他要来的话,我就把他杀了!老爸来到河边磨刀。
[ 本贴由 柴禾妞 于 2005-3-2011:32 最后编辑 ]
央视7套《乡约》:访谈《姐妹》实录
央视国际2005年02月23日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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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梦想
提要:
进城,贫困乡村一位姑娘的简单梦想
嫁人,梦想中锦上添花的理论文章
(同期)
首届全国DV大赛
5000部作品高手如林的激烈角逐
以处女作获最高奖
一个发廊妹经历泪水迷惘、奇遇流转的意外收藏
(同期)
一个个简单梦想交织过往
无限种人生可能诠释希望
章桦,乡约拜访
小片:DV是英文Digital Visual的缩写,就是通过数码方式拍摄的动态影像。随着DV机的价格越来越便宜,DV开始进入普通百姓的生活,人们手拿DV机,拍自己熟悉的生活,表达个人关怀。
2004年9月,由国家广电总局举办的首届全国DV影像大赛落下帷幕,这是在DV界第一次由影视权威机构组织的比赛,参赛者中有普通的家庭主妇,更不乏一些长期从事记录片创作的影视大腕。在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室,参赛者们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在5000部DV作品中,究竟谁能脱颖而出,成为赢家?(同期)5、4、3、2、1
结果出来了,获得最高奖的有两人,一个是焦波,早以功成名就的自由摄影师,他的作品《我的父亲母亲》在几年前就曾以图片的形式轰动全国;另一个大奖得主则名不见经传,她叫章桦,在业界,似乎从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在现场,很多人却第一次知道了她的来历:几年前,她还是一个在发廊打工的农家女,此次的获奖作品《邝丹的故事》是她的处女作。从打工妹到DV大赛大奖得主,她有着照怎样的故事呢?
小片:章桦的家在浙江省衢州的乡下,是典型的库区,只有十几户人家,平时很少有外人来。摄制组的到来,使乡亲们很兴奋。
肖: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乡约,我是肖东坡。浙江省衢州市举村乡大坑村是一个典型的山区:生活不算富裕,年轻的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要搁十几年前就更不用说了。十几年前,这儿根本就没有路,章桦那个时候是坐着船走出山去外出打工的。章桦是全国首届DV影像大赛最高奖的得主,她是我们今天乡约栏目的主人公。你好章桦。
章:你好, 肖老师。
肖:在首届全国DV影像大赛上,你拿了一个大奖,我知道你参加的这部作品是你的处女作。第一次自己用DV拍摄的这样一部作品,就获了这么一个大奖。你以前获过什么奖吗?
章:没有 ,从来没有。
肖:从来没获过什么奖,一试身手就获得了这么高一个奖项,跟我说说那个领奖的过程是个怎样的过程?
章:领奖那几天我心里特别紧张,我就想我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去领奖。
肖:这是最大的一件事了是吧。
章:是,最大的一件事情。我就给主持人高月打了电话,我说我不知道。因为这种场面我说我没有见过,我说我该穿什么衣服,高老师就说,她说你把你觉得能穿出去的衣服你都给我拿来,我来帮你挑吧,我就挑了两件衬衣,我自己觉得那两件衣服还行的,还能拿得出去的这么两件衬衣,我就拿去给高老师看了,后来高老师给我挑了一件红的衣服,那件红衬衣还是我妹的。当时这是十部作品就是最佳作品宣布完了以后,大家等待最高奖会花落谁家,我坐在那里,我不敢去想
肖:会是我吗?
章:对
,会是我吗?我不敢去想。当主持人数倒计时,大屏幕上出现旷丹的笑容的时候,我就一下子跳起来了。
肖:跳起来?
章: 对, 我跳起来。我声音特别大,哇一下我就叫起来了。
肖:还喊起来。
章:我喊起来了。我自己都能听得见,可能那个场里面,我的声音就最大的了。
肖:看看你的奖杯, 证书什么的。
章:小心翼翼的, 不敢把它打碎了。
肖:中国国际广播影视博览会,我们的影像故事。非常精致,对着阳光看一看,拿在手里就不想还给别人。当时手里拿着这个奖杯,站在颁奖的舞台上,可能会有很多很多灯光照过来,走过去接过来,那个时候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章:那个时候心情太激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肖:你那个获奖作品,《旷丹的秘密》是一个什么样的内容?
章:是一个12岁的小女孩 。
小片:邝丹在深圳一所市重点中学读初二,他的父母亲在深圳打工。为了供邝丹读书,邝丹的父亲邝文华在街边修车,虽然早出晚归很辛苦,但他脸上总洋溢着笑容。
邝丹的父亲邝文华同期:我感觉我一人付出,还是很幸福,我幸福。每天我这么劳累,回家有饭吃,
热气腾腾的,有老婆做, 洗衣服,小孩子读书。
小片:邝丹的同学大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邝文华怕孩子被人瞧不起,不让邝丹说家里的情况,这个秘密邝丹保守了7年,直到在班里一次题为《我的父亲母亲》的演讲上,邝丹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邝丹的同期:我爸爸每天回家,都是乐呵呵对着我,我从来没有问过我爸爸,爸爸,
你累吗?一年365天,我爸从来超过早上5点出过家门,超过晚上6点钟回家。我问为什么,我爸爸说,就为了让你坐在那个教室里,能够和大家一起学习。那就是为什么?那就是为什么我早上7点钟出家,晚上8点钟才回家,这就是为什么。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对我爸爸说,你虽然没有带我去吃过肯德基、
麦当劳,但是你带给我的是一个同龄人没有的精神财富,
是一个欢乐的家。
肖:《旷丹的秘密》所表现的是社会底层人的生活?
章:对。
肖:为什么你的第一部作品会选择这样的题材?
章:怎么说呢,因为我跟旷丹这个家庭,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层面上的,我们之间没有代沟,而且我们能相处得特别融洽。
小片:之所以觉得相处融洽,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章桦也是个打工妹。带着对都市的梦想,16岁的章桦告别父母,开始自己的打工生涯。
肖:我看你这儿山清水秀,当年走出大山的时候是多大?
章:16岁。
肖:怎么出去的?
章:那次是绍兴一家纺织厂,到我们这里招工,年龄是18到25岁的。我那时候刚16岁,我就跟我爸说,我说你帮我多报两岁,我说我也想跟她们去。
肖:那时候你的年龄还不够。
章:对。
肖:为什么想方设法跋山涉水一定要出去呢,家里不好吗?
章:没有想很多,只是想到外面去看一看,看看外面的世界,想把自己融入到社会上去。
肖:是怎么学上理发的?
章:纺织厂干了一年回来以后,我姐姐就开了个理发店,我姐姐说你现在要没事的话,那你就跟我学理发吧。我爸也挺支持我的,学理发吧,女孩子总有一门手艺,你出去的话,走哪儿都不愁没饭吃。
肖:当时没想着去做点儿别的什么工作?
章:也想过,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因为毕竟文化程度不高,你要想去找一份好的工作的话,也试过,但是都不行。
肖:发廊在很多人的眼里,好像是一个很暧昧的字眼,你是怎么看的?
章:刚开始没有意识。但是自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开店,我觉得社会对女孩子理发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偏见,不管是在哪个地方,我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我记得在昆明,我给一个女孩子?油,过了一个星期,这个女孩就找了六七个社会上的小伙子,冲到我店里面来,她说她头发上有一块,这一块全都没有了,很短的,
这么短。她就说我给她?油?坏了,当时我看她头发上,我说你这个不我?油给你?坏的,我看你的头发好像是电推剪推掉的。她就敲我竹杠,让我赔她钱,我说我们是开这种小理发店的,不可能赔你很多钱,大不了我把给你?油的钱,我退还给你,但她不行,后来她就找了很多人来,把我整个店围住了。我自己想想没办法,我就选择了逃避,我就走了,那个店我就整个店扔掉不要了。
肖:我在采访的时候,我听见你的哭声。
章的母亲罗樟英:是,
我心里很难受。看到我女儿在外面那么艰苦。我女儿第一次打工,
16岁的时候,还是我送她上的车,我女儿走了,我在大坝上哭了半个小时才回来。父母没本事,女儿在家,好像也说不准,在家也不行,让她出去闯,她出去了,我心里也难受。
章:在外面每次碰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想到回家,我觉得家里面没有这些,在外面真的有时候,感觉自己真的挺孤独的。
肖:想家的时候,一般都会做些什么?
章:一个人自己待在没有人的地方,默默流眼泪 ,就这样
肖:这爱情是不是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产生了?
章:是的。
因为在昆明的时候,我一个人真的挺孤独,一个人就起来开店,后来,正好我那个男朋友小杨他出现了,他就到店里来理发,我们俩就认识了。认识了以后他就没走,就在我们发廊边上,租了一间小房子,他就住下来了。他就每天到我店里来,给我洗洗头、
扫扫地,我觉得这个人挺不错,就这样我们就开始恋爱。
肖:当时希望这份爱情能够给你带来什么?
章: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能在外面,能够创一番自己的事业,而且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个比较幸福美满的家。
小片:谁也不知道,这份爱情能持续多久,等待的结果是什么。这时,另一个男人闯进了章桦的生活。
章桦先后在绍兴、昆明和北京的发廊打工。发廊承载着这个年轻女孩子的许多希望。在每天的辛苦中,章桦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1999年,有了些积蓄的章桦怀着对大都市的梦想来到深圳,开了一间名为“柏丽”的发廊。她的发廊跟其他的发廊不一样,她这里总有个男人扛着DV出出进进,他什么都拍,发廊里的客人,发廊妹的生活。大家都管他叫老李。谁也没想到,这个中年男人的出现,为章桦日后的生活埋下了伏笔。
肖:请老李上来,老李
,请坐请坐。在常人眼里,一个大男人手里着摄像机,整天在发廊里跟一群女孩子在一起,你要干什么?
李京红:是不是有心怀不轨、、、、
肖:是啊。
李京红:实际上是我想拍一个纪录片,当时我没跟她们说。
肖:跟她们是怎么说的?
李京红:拍着玩。
章: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说你看我给你们把这些都给记录下来,刻成碟送给你,你以后拿回去好看,给你家人看看在深圳你都干什么。
肖:这么个拍法拍了有多长时间?
李京红:一共拍了三年多。
肖:章桦,
老李出现在发廊里的时候,你们怎么对他,也有不满意的时候吧?
章:不满意的时候太多太多了。我们店里每一个人都会对他不满意,他一进来会妨碍我们做生意,我们店本来面积就小,他拿个摄像机晃来晃去的,我们店里每个人都跟他打过架。
肖:打架能打到什么程度?
章:我们店里面有个女孩叫小芳,因为她性格有点像男孩子,她在给一个顾客洗头,李老师就拿了一个摄像机对着她拍,当时小芳夏天穿的凉鞋,她就把鞋脱下来,朝李老师头上砸了两下子,当时我在场,我当时看了那个场景,真的我很吃惊的。
肖:这样打他也是太过分了。
章:对, 我当时说她,我说有点过分,因为还当着客人。
肖:当着顾客,老李跟我说说,拿着高跟鞋打你的头,
疼吧?
李京红:真疼。
肖:有没有委屈的感觉的时候?
李京红:那肯定,想一想 ,也有,真疼啊!但是你还得,
你不能急。
肖:你没有脾气吗?
李京红:我是那温柔的人吗?你看,
对不对?实际上你不能急,你想想很简单,你现在跟她急了,过10分钟、
20分钟,你怎么能够再拿起镜头对准她,你是不可能的。
肖:一个普普通通的发廊,几个女孩子在这里给客人理发,来了客人就理发,理完了发就走,这中间会有什么值得你去拍摄的吗?
李京红:有人说你选择发廊这个题材啊,是一个不聪明的,因为它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样的,但是我觉得我是在捕捉她们内心的一种状态。因为我拍的不是一个突发事件,或者不是在讲一个故事,我觉得我是在追逐她们命运的走向
。
小片:老李3年的拍摄被结集成一部18集的记录片,片名叫《姐妹》,在全国各地的电视台播放。在他的镜头下,章桦和她的姐妹们的生活被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老李的摄象机捕捉到了章桦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对未来生活的所有期待的同时,也捕捉到了章桦情感破裂成碎片的所有过程。
肖: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不是?
章:我的孩子是在昆明生的,在我怀孕一直到孩子一岁,差不多有两年半的时间,都没敢跟家里人联系,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因为要找我,他跟我二姐说,你带我去昆明
,我要去找老三,他说老三两年多了没有任何消息,是不是死在外面了,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后来小杨打电话打我二姐家,我二姐很高兴地跟小杨说,她说小杨你们两年多了,都没有一点音讯了,我都快生小孩了,小杨无意之中就说,你要生小孩了恭喜你了,说我的孩子都一岁了,把话给说出来了。我爸我妈知道以后,第二天就去了昆明,因为两年多没看见我爸我妈,我爸我妈一下火车的时候,我去接的。我妈妈当时看见我,就抱着我哭了,她就说,你怎么那么傻呀。她说,因为我们当时在昆明,租的一间很小的房子住着。她说你们俩在外面生活那么苦,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说我不敢跟你们说,
真的。因为这事情我也不愿意这样,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样,领个结婚证高高兴兴地回家。
肖:为什么不去办结婚证?
章:他说你毕竟是农村户口,他说我们家是大城市的,因为我们俩不相配。
肖:当时他跟你说家里是个什么样的家境?
章:他当时跟我说,他爸爸是在机关单位工作的,是高干子弟,家里面生活条件特别好。
小片:在女儿俊俊成长的一天天里,章桦越发渴望得到小杨家的承认。她多方打听,终于找到小杨家。这是一处狭小破旧的平房,小杨的爸爸也不是什么高级干部,而是个路边修车的。眼前的情景,反而让章桦轻松了许多。
章:当时那一分钟我心里面特别欣慰。我觉得我跟小杨之间,没有差距了,我觉得我配得上他。我觉得现在我有资格跟他说,我们俩可以领结婚证,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的,但后来他知道我去了他家,去了他家以后他对我大发脾气,他说章桦你没有通过我的同意,你没有权利私自去我们家。
小片:从小杨家里人口中,章桦得知,小杨早就结婚,章桦的怨气像火药一样炸开了。
章同期:你结婚了,
你跟我打了招呼没有?你说你生儿子,你跟我问过没有,人家孩子这么高了,你告诉我你结婚了。
小片:这一次,章桦与小杨的感情走到了尽头。小杨提出分手,理由是章桦配不上他。剩下的是两人对女儿抚养权的争夺。
肖:我在老李的那部纪录片里,看到这样一个镜头,好像给我感觉真的是终身难忘。你要不到孩子,然后还要亲自送孩子去汽车站,眼瞅着汽车一点点走,自己的亲生骨肉,临行前还会抱在一起,而我看到你是,直到等车和孩子走了之后,眼泪才掉下来。
章: 是的。其实那一分钟, 真的,
在心里面特别特别矛盾。
肖:想让孩子跟你在一起吗?
章:对。我特别特别想跟我孩子在一起,其实我真的,这一辈子我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没有做到一个,我没有负起一个做妈妈的责任,没有照顾她,其实每次一说到我的孩子,我心里特别特别难受,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肖:他们家里不放孩子吗?
章:不放。其实每次我都特别想去看我的孩子,但是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舍不得离开她,她每次都会跟我说,她说妈妈我真的很想跟你回去,很想跟我生活在一起。我这里面有一个信息,是我女儿两年前写在我手机上的,我想念给大家听一听:妈妈,
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但是,
希望你不要再抽烟,既然你要我好好学习,你才不抽烟
,那我就答应你,以后好好学习,听爷爷奶奶和叔叔的话。其实有些时候想起来,真的是,我看到这些人带着孩子,生活在一起,我真好羡慕好羡慕他们的生活,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跟我生活在一起,真的。
小片:曾经有过的梦想和现实最为无情的打击,老李的镜头记录下了章桦和她的姐妹们最为真实的生活片段。她们的感情生活有着惊人相似的痛苦经历:有的离婚,有的遭男友抛弃,有的苦苦等待杳无音信的孩子的父亲……为了生存,为了孩子,她们苦苦与命运搏斗。未来漫长的日子会是怎样?找一个人依靠,跟曾几何时进城一样的简单的梦想,会是改变命运的惟一途径吗?
肖:你们五个人的命运好像都有惊人的相似?
章:对。
肖:你觉得那是一种偶然吗?
章:这也不是一种偶然,像我们这些人出去,都是有一个同样的梦想,希望能自己在外面,闯一番事业,找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肖:是不是所有的打工妹进城之后,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想着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
章:应该是,
毕竟在外面,不像在家里面一样。有家里面照顾你,到外面以后就很希望身边有一个人照顾你。都会是这样的。
肖:在你看来这种寄托能有好的归宿的这种可能性,比例会有多大呢?
章:应该50%有。
肖:一半一半。
章:因为我们这种出门,心里面有一种抱怨,但是不能去抱怨别人,只能把身边最亲近的人,对身边最亲近的人去抱怨。这样一抱怨,两个人感情慢慢就会破裂,我只是想说,出门在外,大家最好对身边亲近的人,自己的男朋友也好,自己的爱人也好,都互相多理解,
多支持,肯定会幸福的。
小片:现在,章桦已走出发廊,成为老李得力的助手和学生。这是章桦和老李的工作室,不足15平米,他们几部片子的后期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平常他们扛着机器天南地北跑,把镜头对准那些社会低层的小人物。从被拍摄者到拍摄他人的生活,章桦完成了她职业生涯的转变,也完成了作为一个女人精神世界的一次回归。
肖:这个是你的武器吗?
章:对。
肖:我一看就是你专用的,这儿还加了一个小粘贴。知道白平衡怎么调吗?
章:肖老师考验我。白平衡是这个键。
肖:这个呢?
章:这些都是菜单。
肖:菜单的这些功能你都会吗?
章:都是英文我看不懂,我只看符号,它里面有小手,有小月亮,有小三角形。
肖:第一次去拍DV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章:第一次是我姐的女儿,去广州参加比赛。因为我拿着摄像机,周围会有很多人问我,你是哪个电视台的?我听到他们问我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心里面感其实非常高兴,我还感觉挺自豪的,但是又有一种自卑感,因为我不是电视台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每次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只对他们笑一笑,我就说我不是电视台的,我不多解释了。
肖:当时觉得如果自己是电视台的,手里能拿着摄像机去拍,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章:觉得自己特别自豪。
肖:特别自豪?
章:因为这个职业我从来都不敢想。
小片:9月19日,中央电视台播出了DV大赛的颁奖晚会,看到章桦出现在电视里,章桦的家人欢呼起来。为了庆祝,章桦的爸爸还特意准备了鞭炮烟花。腾空而起的焰火在黑夜中格外耀眼,但它还是遮不住章桦的光彩,她曾是《姐妹》的女主角,现在是DV界的新星。
肖:拍纪录片会比开发廊挣得多?
章:不
,其实我现在的经济状况还没有我开发廊的时候那么宽裕。但是以前我开发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虽然现在钱没有开发廊挣得多,但是我现在的生活,我过得特别充实。
肖:女儿现在有多大了?
章:我女儿11岁了。
肖:这是她的照片。
章: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呢?
肖:费了好大劲找到的。
章:是吗
肖:最近一次见女儿是在什么时候?
章: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她了,经常会想起她,每天晚上我都会想起她。每次我想起她的时候,我一个人都会躲在被窝里面,偷偷哭。
肖:孩子的爸爸,刚才你说的那个小杨你会恨他吗?
章:以前恨但是现在我不恨他了。
肖:为什么?
章:因为现在我自己的心态变了,我觉得没有什么错对的,我们俩之间,大家都不容易,他也理解我了,现在我也理解他了。
肖:以前看着老李在那儿,给你们拍你们的生活,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现在自己拍片子获了大奖,跟我说说,用第三只眼睛看世界的角度,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章:以前自己从来身边的一些生活,可能就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去想那么多,但是用第三只眼去看呢,
捕捉到一些生活中很有意义
、很感人的这些情节,自己看了以后,我也是通过我自己的那部片子,给我反省,挺那个的,现在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因为我碰到了李老师,如果没有李老师的话,可能现在还在那里理发,可能自己还没有反省过来。
肖:那你觉得有今天,其实是一种偶然对吗?
章:应该是一种偶然,但是我是比较幸运的。
肖:离开这个大山之前,在你眼里幸福是一个什么概念?
章:那时候幸福的概念,就觉得自己要有钱,就能过得幸福,有一个家就能过得幸福。但是现在不是,
通过我拍的这个片子,旷丹这个家庭,我真正体会到,真正的幸福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你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哪怕再苦再艰难,你都会生活得很幸福,我现在把自己的幸福的质量要求得特别特别低。
肖:所以人就特别容易幸福。
章:对。
肖:幸福的标准只要降低了,人就变得容易幸福。
章:对。
肖:可不可以这样说,你经历了这种脱胎换骨的转变,是必须要经过那些挫折和磨难吗?
章:对。
如果不经过这些挫折和磨难的话,我感悟不到这些。
肖:现在如果咱们村里,有一个女孩子要出去打工,要出去赚钱嫁人,临走前现在你们俩见面了,你会对她说什么呢?
章:我会对她说,我会鼓励她出去,因为年轻人你不出去的话,你可能就没有你的未来,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肖:可是像你今天这样的成功,其实是很偶然的?
章:是很偶然的,但是也要看你自己,看你自己去努力,特别是感情方面,不要像我这样那么草率去处理感情方面的问题。我觉得年轻人还是应该出去闯去,哪怕是你中间受到很多的挫折,那些都是你的一个锻炼的机会,如果你没有受到这些,你可能体会不到这些。
肖:你跟你的三妹妹章桦一样,也是婚姻上不是很顺利。
章的姐姐章微:对 ,也是我们命中注定, 看来是。
肖:为什么说是命中注定?
章的姐姐章微:我们自己的选择有错误,女怕嫁错郎。
肖:你觉得错在哪儿?
章的姐姐章微:看人的目标。
肖:你希望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章的姐姐章微:自己的收入,
自己的生活比较稳定,不要起伏这么大,颠簸来颠簸去的,因为我们的岁数也那么大了,在来回折腾也受不了。
肖:咱村里的这些青壮年劳力都出去了?你的乡长好干吗?
举山乡乡长李云源:那说明我这个乡长,就当得很称职了。
肖:为什么?
举山乡乡长李云源:举村环境比较偏僻,发展的空间比较有限,如果要发展必须要下山要出去,只有走出去了,自身才能得到发展。
肖:你怎么看章桦?
观众来霞:通过《姐妹》我了解了章桦她们,我为她们这个故事感到非常感动。因为章桦在婚姻受到挫折这样一个过程以后,她毅然拿起DV机,可以说对她这种文化层次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而且她现在能走到这一步,非常优秀。
这种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令我们女性非常感动。
肖:DV镜头下,一个农村女孩进城的生活被真实再现,我想那再现的可能是千万姐妹们相似的人生经历。进城不容易,组建幸福家庭不容易,找到自己忠爱的事业去追求,更不容易。初始的简单梦想,其实孕育着千万条道路,或许过程中谁都无法避免挫折和无奈,
但无论怎样,我们都没曾失去选择的权利,对吗?好了,观众朋友,今天就是这样,欢迎收看农业节目的其它栏目。咱们下周同一时间再见。(2004年11月05日)
广州日报:零距离追踪“发廊妹”悲欢离合
来源: 广州日报2005年02月02日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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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湖南、浙江和上海,一部以“发廊妹”为聚焦对象的18集电视纪录片《姐妹》播出后引起了强烈反响——电视台在短期内应观众要求多次重播,收视率竟超过了同期播出的许多电视连续剧。5月1日晚9时20分,这一国内首部原生态纪录片将登陆南方电视少儿频道《女性剧场》,4月29日上午,本报记者采访了这部纪录片的制片人陈镭。
真实记录火爆收视
据介绍,《姐妹》真实记录了一间深圳发廊内来自浙江衢州的一对亲姐妹的故事。片中,主人公章桦、章微及其招收的几名“洗头妹”,因坚持正规营业,拒绝色情服务而惨淡经营,同时,她们的感情生活也同样充满坎坷——有的离婚,有的遭男友始乱终弃,有的苦苦等待杳无音信的孩子的父亲……为了生存、为了孩子,她们苦苦与命运抗争。
2000年初至2003年底,《姐妹》的导演兼摄影李京红全天候跟踪片中人物,辗转5省7地后终于贴身拍摄下长达300小时的素材。今年2月,被剪辑成总长度13.5小时的《姐妹》在浙江教育科技频道面世后,让看够了虚构电视剧的观众眼前一亮,引起强烈反响。权威调查机构尼尔森公司数据显示,该片播出三周内平均收视率从3.0连续增至3.8,在杭州可收看的所有节目中名列前茅,收视成绩甚至超过了同期播出的《还珠格格》、《林海雪原》、《天龙八部》等热门电视连续剧以及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同一首歌》等金牌栏目。在湖南,观众的收视热情更加高涨,据了解,该片在当地晚间十点档同步播出的所有节目中位居榜首,市场份额高达26.2%。
生活的真实说不完
《姐妹》制片人陈镭表示,拍摄这部纪录片的最初想法是李京红提出的,2000年李京红认识了在北京开发廊的浙江姑娘章桦,一次聊天中,章桦的故事触动了他。”他拍了5个月后提出与我的制作公司合作,最初只打算拍一部50分钟的纪录片,却一发不可收拾。”陈镭说拍摄这部片,记录“发廊妹”的真实生活可以作为转型中的中国社会一个影像文本。
拍摄中,陈镭表示最大的困难在于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拍摄还要继续多久。“因为是真实记录,没有剧本,所以我们只能尽量跟拍,后期再决定哪些要哪些不要。”记者问陈镭这部纪录片中是否也有策划的痕迹在,他很坦诚地说:“我们也曾困惑,但至少姐妹们不愿意做的我们不会让她们做,她们自然而然做出来的,哪怕没什么用我们也会拍下来。”陈镭说几个女孩在早期被摄像机跟踪时也显得有点做作,后来她们也就渐渐习惯了。
会不会有不想让拍的时候和不想被拍的人呢?陈镭的回答是肯定的,他说章桦和男友谈判孩子归属的一段就没让拍,至于与姐妹们有关系的各色人,如上门讨债的、朋友、家人等,作为她们生活的闯入者都真实地记录了下来。尽管同吃同住、跟踪紧密,陈镭承认仍有一些内容没有拍到。
“生活的真实是无法穷尽的,”陈镭认为即便是有缺陷,也还是保留的好,因为谁都有心理的槛过不去的时候,《姐妹》在湖南播出后因为片中的湘妹子阿美不同意,所以删掉了两集有关她的内容。“萧乾说,尽量说真话,绝不说假话。”陈镭陈述了拍摄的原则,因此,虽然他们原计划拍到小芳姐妹结婚,片子以“大团圆”结束,但最后还是得尊重现实——“小芳的婚没结成,生活远比我们的想象复杂”。
从歧视不解到宽容理解
《姐妹》在几家电视台推出后,反响十分强烈,尤其是章桦姐妹的老家,人们以前认为她们在深圳发了财,在看了电视后终于了解到她们的艰难,纷纷表示理解和同情。不过,纪录片火爆的同时,陈镭也感受到一些危机,例如章微的女儿——小贝尔的故事播出后牵动了无数观众的心,在电视台举办一些见面会上,观众以各种形式表现自己对她的真诚和喜爱。“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关爱却让尚不够成熟的小女孩有了难以承受之重,对她的成长没好处,所以,我已决定再不为推广片子而举办类似的见面会了,我要让她们都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不因此成为公众人物。”
此外,陈镭说他正在筹拍的是全新纪录片《非常隐私——2003年12个男女的情感故事》,关注的是都市里高素质一族的感情生活。陈镭表示这次的拍摄对象仍以女性居多,目前自己正在做一些说服的工作,预计五一之后可以开机,希望能和李少红拍摄的安顿撰写的《绝对隐私》打个擂台。
内蒙古电视台:原生态记录片《姐妹》
《内蒙古电视台网》2005年01月31日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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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衢州姑娘章桦2000年来到深圳,在梧桐山脚下罗湖区承租了一间20多平方米的发廊,与离了婚的二姐章微开始了新的创业之路。店里陆续招收了3个洗头妹:来自四川的阿美,来自湖南的小芳和来自贵州的阿文。
可是几个身处异乡的弱女子,面临着抚养私生子、感情纠缠、生意惨淡、家庭责任等重担, 本纪录片就是围绕着这几个姐妹酸甜苦辣的生活。
没有剧本,没有化装师,没有名导演,没有明星大腕,没有沸沸扬扬的绯闻炒作。有“中国第一部原生态纪实电视剧”之称的《姐妹》就这样在历时三年之后波澜不惊的诞生了。
《姐妹》以纯纪实手法描写了五个来自农村的发廊女在繁华都市与命运顽强抗挣的感人故事。尽管该剧在拍摄过程和后期的发行上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造势,但仍以其特有的记实手法和民生视角打动了电视机前的无数观众。包括制片人陈雷,和该剧的“始作俑者”摄像师李京红在内,谁也没有想到,该片在播出之后会在观众中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许多的观众在短消息和电话中表达自己看《姐妹》的感受。一位观众在短信中说,《姐妹》以真实的手法表现了都市发廊女这一弱势群体在繁华都市生存的无奈与无助,通过荧屏上的一幕幕,我们可以触摸到发廊女的苦和泪,很让和感动。
《姐妹》主角章桦在昨天的看片会上说:“《姐妹》播出给我的带来了很大的改变,我真的很幸运,遇到了李京红老师让他拍摄我的故事。”在现场记者看到,章骅除了回答媒体记者的提问外就是操起摄像机拍个不停。那熟稔的动作让在场的专业摄像师们不可小觑。谈到自己以后的想法,她说“我也将投身到拍摄纪实片的人群中去,内容还是关注和我们一样的弱势群体,我觉得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尽管可能不会赚钱。当然我不会以这个为生存手段。”该片给她最大的转变就是她也由一个被别人拍摄的人转变为一个操起摄像机拍摄别人的人。现在的章桦最大的想法是下个月初在深圳开一家“姐妹故事吧”,为许多像自己一样漂泊着寻访着幸福的姐妹提供一个交流的场所,说不定其中哪个姐妹的故事又成了她的一部纪实题材呢?
剧中的章微是在离婚以后来章骅的发廊打工的,她介绍片子的播出给她带来的影响不大,她自己现在也开了家“美容工作室”。
该剧的摄像师李京红说,片中的许多画面都是她流着眼泪拍下的。对于以后拍摄原生态记实片的市场走向,他坦言,我只是个专业摄像师,拍摄纪录片已经成了一种潮流,也可能代表电视剧以后的一种走向。但从《姐妹》播出后的反响来看,这种原生态的纪实片应该是很有市场的。(来源:内蒙古电视台网)
深圳新闻网:从发廊妹到一名职业DV摄影人
2005年01月31日20:31--------------------------------------------------------------------------------
在衢州家里郁郁地过了一年,1997年,章桦又到了北京,她在那里找了一份每月800元包吃包住的工作,“去北京的想法很简单,因为那里离太原近,看女儿方便。”
“他们对孩子很好,很疼爱她,但怕我去,将孩子带走!”在北京的3年时间,章桦只看过孩子一次,“他们总是很提防我,老说孩子不在太原,一会说去了海南,一会说去了新疆,总之都是很远的地方。”
在北京的时候,章桦认识了李京红,当时只知道他是画画的。
孩子见不到,在北京的发展也不顺利,章桦又萌生了去深圳的想法。1999年底,她和姐姐来到深圳,“因为李老师比我先去深圳,我打电话告诉他想去深圳开发廊,他只说你来试试吧。”
初到深圳的章桦,一切都不顺,自然对老李以
及他的摄像机非常排斥,常常黑着脸,但老李不管章桦怎么说怎么骂,依然好脾气地陪着笑脸,半年过去了,老李跟章桦谈了自己想拍纪录片的想法,而此时的她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这样一个男人和一个镜头,“我的那些姐妹的想法和我一样!我们在他面前完全放松下来,不再注意他的镜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随着拍摄的持续,老李的镜头渐渐地转向了发廊姐妹背后的故事,他跟章桦到了太原,一路拍摄着章桦试图与女儿和男友团聚的努力,泪水、企盼、失望和痛苦,每一个细小的细节都被老李收录。
一年之中,每个姐妹回家,老李都会跟着,他不仅拍摄,而且想办法为这些姐妹筹集回家的路费,因为她们的家实在太穷,而章桦的发廊生意又不好,连给姐妹的路费都拿不出来。
DV打开了心窗
“这辈子,我最感谢的就是李老师,如果不是他使劲把我从过去的泥泞中拉出来,我不会有今天。”坐在广州东方宾馆的花园里,说起恩师李京红,章桦脸上的表情很灿烂。
“以前感觉自己的心是一座黑屋子,是李老师把一扇扇窗户打开了,现在觉得黑房子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心里充满了阳光?”记者试探着问。
“对,是这感觉,充满阳光!”
章桦在深圳的发廊经营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到了后半年,每个月都要赔一两千块钱,店里姐妹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她的情绪到了最低点。
老李一边用DV记录,一边也四处筹钱帮着她渡过难关,还时时鼓励章桦要看开,“他经常介绍一些好的文章给我看,记得有一次,他给我看了一篇文章,一位50多岁退休的阿姨,不甘心就这样度过余生,先去一家宾馆做服务员,后来又去学美容美发,自己开店,不到半年就开了好几家分店。他对我说,你看人家50多岁了还这样努力,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呢?”
为了让章桦将店坚持开下去,老李在外帮人家搞装修,“其实到了后半年,几乎是老李赚钱帮我坚持下来的,虽然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他的纪录片,但他的坚持,让我很感动。”
就在老李跟着另一个姐妹阿文回贵州老家拍摄时,章桦终于将店盘了出去,“没有经济负担了,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和姐姐在
一家美容院里找了一份工,暂时安定下来了。”
两个月后,从贵州回来的老李得知章桦的店关了,惋惜之后,他劝章桦要换一种生活方式,“当时李老师为他的纪录片做后期,他就鼓励我用那台DV,学着拍摄。”
章桦一边继续被老李拍摄着,一边学着拍摄别人,“我的人生就是在拿起DV的那刻起,有了转变。”
第一次独立出外拍片,是给参加拉丁舞比赛的外甥女——贝贝当摄像师,“我开始不敢去,李老师就说,怕什么?就当一次锻炼,没人笑话你。”
这一次的经历,让章桦尝到了被人尊重的滋味,“见我拿着DV,很多人问我:你是电视台的吗?”
章桦拿着DV穿梭在人群中,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也没人在乎她的过去,在这里,她成了一个摄影人,“我很愉悦,觉得阳光照进了心房。”而这一段记录,也成了《姐妹》片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正是从这里开始,章桦学会了用镜头记录普通人的生活,并从以前一味的自怨自艾中走了出来,“要想改变命运就得靠自己努力,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到头来得到的永远是伤害。”
章桦在帮老李拍摄的同时,也靠帮人家拍摄婚庆录像维持生活,“钱赚得不多,但心情很愉快。”
到北京学习
从2000年到2003年,章桦见证了老李拍摄《姐妹》的全过程,也被拍摄了3年。
2003年4月,老李在北京一电视制作公司里做《姐妹》的后期,章桦则回了老家,“非典时期,没什么事情做,我就给老李打了个电话,希望能学点东西。”
章桦如愿来到北京,“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我就是片子里的发廊女,但所有人都很尊重我,并没有为此瞧不起我。”
章桦在打扫卫生、为大家端茶送水的同时,开始学习电视片后期制作。半年时间里,她就像个饥渴的孩子,拼命地吸吮着纪录片制作的所有技巧和知识。
章桦看着《姐妹》的后期制作,一幕幕鲜活真实的画面不断被回放和放大,她震撼了,也在那些还原的真实中认识了自己。随后,《姐妹》被剪辑成一部长达13个小时的纪录片在全国各地电视台热播,片中5名发廊妹章桦、章薇、阿文、小芳、阿美的情感纠葛与辛酸经历震撼了无数观众。
章桦在一片热潮中理解了老李,他是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真实地表达生活。当记录与生活同步,当每一丝微小的情感流露被镜头放大很多倍呈现在公众面前时,“姐妹”们的生活注定将被改变,“在我身上,这种改变最为明晰。”
在北京学习期间,章桦也不断地反思自己的生活,她为一个男人生了孩子,而却不能获得完整的家庭,孩子的性格在扭曲的成人世界中也出现了问题,尤其是
《姐妹》播出后,“每次打电话去太原,孩子总是很冷淡。”
章桦想起自己在深圳认识的一家人,男人在街边摆修车摊,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女人在家操持家务,14岁的女儿邝丹在某重点中学读书,日子虽贫穷,但一家人非常和睦。章桦想把他们一家的故事记录下来,“完全从女人的角度想到的这个主题。”
展现普通人的幸福
章桦的选题得到了制作公司的认可,公司负责人陈镭给了她2000元制作费。年初,章桦来到了深圳。
邝丹一家非常热情地接待了章桦,“我比李老师幸运多了,我没有遭遇到他那时的难堪和艰辛,一切都很顺利。”
一个半月的时间,章桦吃住在邝丹家,一共拍了60盒磁带的素材,“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幸福家庭究竟是怎样的,因为我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更谈不上幸福了。拍完这个片子,我知道一个幸福的家原来并不一定要有多少钱,有多大的房。”
说起自己的处女作,章桦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在片子里,我与邝丹一家人都有交流,他们一家人的乐观和豁达一直都在感染我,这部片子的拍摄过程十分愉快。在拍摄中,我才知道生活中真的有像邝丹父亲那样的好男人,而正是有了这个好男人才培养出像邝丹这样的好孩子。”
午后阳光斜斜地照在花园的草坪上,微风吹动着章桦的长发,“我也很想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但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话语轻轻地落在地上,随着微风飘远了,而话语背后那些尘封的往事,却一直深深地刻在这个与命运抗争的女人心里。
“我会继续拍下去,为了和我曾有过相同命运的女人,也为了孩子能够健康成长。”(2004年12月24日 深圳新闻网 )
潇湘晨报:删剪版入湘反响强烈
2005年01月31日20:30--------------------------------------------------------------------------------
本报讯由湖南电视台公共频道与山西太原电视台等单位联合摄制的18集原生态纪实片《姐妹》,在经过“阿美风波”后终以“不完全版”在湖南播出,观众反响强烈。
该片的播出可谓一波三折,因剧中人阿美害怕自己被包养并生下私生子的经历在衡阳老家曝光,以自杀要挟制作方,使得该片在湖南一度陷入被迫延播的窘境(本报曾有详细报道)。之后经
过公共频道及制片单位的努力,《姐妹》终于在湖南首播,代价是节目制作方忍痛删剪了阿美的故事部分,并将涉及阿美的镜头进行马赛克处理。对于“阿美事件”,该片的制片人陈镭表示应该尊重阿美本人的意思,他说:“尽管与阿美之前有协议,但我尊重她最终的选择。因为对于观众来说,只是少一个人的故事而已,并不会影响对片子的观看,但对于阿美,片子的播出将会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
该片采用原生态的拍摄手法,片中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内容,让看惯了电视剧的观众眼睛为之一亮。据公共频道公共事务部主任刘明君透露,《姐妹》播出的这两天,频道的热线电话一直都没断过,工作人员接电话接到手软。很多观众通过电话或者短信留言的方式表达了对该片中发廊妹的同情和支持,短短两天,频道的短信平台收到了观众短信多达三万条。众多观众对这种原生态记录真实生活的电视形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2004-04-14 来源: 潇湘晨报)
龙城文苑:《姐妹》主人公章微访谈录
龙城文苑2005年03月03日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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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很多人都说,《姐妹》是中国版的《阿信》,你觉得纪录片《姐妹》叫座的原因是什么?
章微:《姐妹》出来了,有人说是隐私,“家丑不可外扬”,不太好。其实也没什么隐私,生活就这样,因为真实,所以感人。
记者:在衢州电视台《姐妹》首映式前,曾有记者跑到你家门口,你都拒绝接受采访,而现在,又为什么敢于出来面对媒体和关心你的人呢?
章微:主要是我父母,我最担心人们干扰他们正常的生活。我们又不是名人,不太好意思。而现在《姐妹》出来了,反映的只是普普通通人的生活,既成事实后,也没什么不好。相信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类似的生活。
记者:老李对你帮助挺大的吧?
章微:刚开始时,我觉得老李挺好玩,也不知他整天拿着个摄像机干什么,因为平时生活挺困难,对着老李的摄像镜头也没想过很多。慢慢地,就习惯了。为了拍摄顺利,老李还常耍些花招,一下说摄像机没带子,一下说没电了。但老李是个好人,章桦现在的摄像机也是老李朋友送的。在深圳,我女儿小贝儿的上学、放学,都是老李接送的。当我将女儿送回老家时,老李说,可惜了,因为我女儿曾获过全国少儿拉丁舞单项冠军。后来,在老李的联系、帮助下,我8岁的女儿现在是在北京读书,女儿衣服、袜子都自己洗,挺能干的,学费没多大困难。
记者:你对你妹妹从事摄像工作,有什么看法?
章微:因为《姐妹》,章桦变得和老李一样,迷上了摄像,现在靠给人拍摄婚礼录像谋生。我觉得挺好。没什么不妥。
记者:能不能说说你个人感情?当时是什么原因你导致离婚的?
章微:(沉默会儿)算了,好像有一句这样的话:“因为误解而走在一起,因为太了解而分手。”但我想说,作为女人,一定要自立。女人不可能都靠家庭背景或没有男人就不行。
记者:《姐妹》播出后,对你的生活有什么改变么?
章微:我们又不是名人,是普通姐妹中的一员,我怕干扰。而现在,社会各界的反响很多,我感觉有一点压力了。
记者:你对成功的理解?
章微:你是指哪方面的成功,我并没有成功,在路上,在打拼的路上。
记者:这么多年在外闯荡,支撑你的是什么?
章微:女儿和自己一点点好强的精神。
记者:你现在的生活及将来打算?
章微:我现在在做家庭美容,因为没有店面,主要是上门为顾客服务。租来的房子乱糟糟的,这也是我当时不同意记者进门的一个原因。我和几位要好姐妹商量好了,准备在市区花鸟市场开一家“姐妹美容工作室”,场地都租好了。但我以后还是要出去的,不管前面还有多少坎。
记者:你现在想对出去打工的衢州姐妹们说些什么?
章微:由于贫穷,我初中毕业就想出去了,当时只是不想过永远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我要对姐妹们说,在外面会很辛苦,但再辛苦也比在窝在家中好。另外,在外打工,一定要自强、自信。只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父母、女儿、亲戚,只要努力过,只要做得开心,只要自己认为对的,不管做得怎样,都要努力去做。父母给我们的是身体,生活还得靠自己努力。
补充:采访姐姐章微时,妹妹一直拿着个摄像机,用镜头对着记者和她姐姐。末了,章桦给记者留下她在北京的地址,她说,等报纸出来后,希望记者能否给她寄一份样报。章微说,她们都担心太多的骚扰,也因此关心各方面的说法。临行前,她们姐妹间好像还说了一句话:“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各不同。” (2004-4-17 文 / 巫子非非)
深圳新闻网:她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2005年01月31日20:32--------------------------------------------------------------------------------
从2000年初到2003年底,辗转8个省,李京红用一台佳能XLⅠ型摄像机,近距离与5个发廊女接触,拍下了近300小时的素材。
片子被剪辑成16集的电视纪录片——《姐妹》,随后在全国许多城市播出,李京红就此成了名人,而片中5个女人之一的章桦的人生也因此产生了巨变——由一名发廊女成为一名DV拍摄者。
12月7日,李京红带着他的另一部DV纪录片《贝儿》到广州参加2004年广州国际纪录片大会,记者利用研讨会的间隙采访了他。
今年45岁的李京红,身材壮硕,披着一头很艺术的长发。他毕业于天津工艺大学,几十年里做过不少的事情——拍过照,得过奖,开过服装公司;品尝过身家百万的滋味,也咀嚼过身无分文的味道,“要说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那可要算章
桦了!”
无事可做拍起DV
“1996年,我的公司解散了,在家赋闲了3年。”李京红说,他有时看看电视剧解闷,那时,他心头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1999年,闲来无事的李京红偶然认识了当时开发廊的章桦。章桦对李京红讲了自己的经历,并说想自己开发廊,隐隐地,李京红感觉从这个女孩身上折射出发廊女这个阶层在现今社会中所面临的很多问题和困惑,李京红记得自己开了一句玩笑:好啊,你开发廊,我就把你拍下来。
1999年夏天,北京最热的那个中午(据说当天气温高达42摄氏度)李京红从已经下岗的妻子的存折上取走了仅有的1000块钱,开着自己那辆破车去了深圳,“那时我刚满40岁,忽然觉得自己完了,一事无成。可骨子里又总觉得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只是需要等待时机……”
李京红在深圳晃悠了好长时间,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晃悠的时候认识了一位画画的朋友,他有钱,但不知道往哪里投。”
恰巧在那时,章桦给李京红打来电话,说自己想到深圳开发廊,问他深圳的情况,李京红只说了一句:那你来吧!
“说老实话,我这样说有我的目的,对了,当时我在深圳看到一篇报道,说什么小DV可以瓦解大电影,就这个报道,让我动了拍DV的念头。”
就在章桦筹备开发廊的同时,李京红也明确了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他说服了那位朋友,把自己要纪录发廊女真实故事的想法讲给对方听,当然少不了渲染和夸张,什么火呀,片子出来后一定能卖好价钱之类,对方被老李说动了,但还是有些疑虑,问他万一砸了怎么办?老李一听这话,立刻显现出北京人特有的幽默和机智:“砸了,您就赔点金钱,我就赔点时间,一台摄像机顶多2万多,你也赔不了多少!”
于是,就在章桦的“柏丽”发廊开张没几天,老李就拎着摄像机乐颠乐颠地跑来了
“二皮脸”感动姐妹
发廊里,除了章桦和章薇两姐妹外,还有店里的3个洗头妹阿文、阿美、小芳。
“我从没摸过摄像机,也不太知道自己具体需要拍些啥,刚开始就琢磨怎么使用,纯属技术上摸索。”
老李天天泡在店里,逮什么拍什么,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闹着玩的,并不介意,但时间长了,姐妹们开始腻歪起这个中年男人。
“主要是特别影响她们的生意,客人一见我手里的家伙,十有八九拔腿就跑。”
店里的生意不好,章桦自然迁怒于老李,“从没给我好脸子,一见我脸就黑下来,其他的几个也一样。”
老李说自己身上毛病很多,但有一样,他堪称模范:“我脾气特好,不论她们怎么骂我,撵我,我都赔着笑脸,一点也不跟她们急,就是北京人说的‘二皮脸’
,装孙子!”
拍摄中找到主题
随着相互情感的接受程度提高,老李的拍摄进入了状态,“发廊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拍来拍去就那么点事。”
通过对姐妹们的接触,老李发现在她们5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不寻常的经历,“半年后,我的主题明确了,就是关注发廊女的命运。”
他跟随章桦到太原,寻找女儿、寻找一家团圆的希望;他随阿文回贵州老家一个极其偏远的山村里,“去了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苦难的生活,阿文的母亲就是因为没钱治病去世的。”他又随小芳到湖北老家,亲眼看到因为还不起债,小芳的父亲被人围攻,还有章桦的姐姐章薇,生下孩子后遭到丈夫的遗弃,独自一人带着孩子……
他不仅拍着姐妹的故事,他也充当着她们的大哥,阿文的母亲病重,需要钱,老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但这点钱对于病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阿文的母亲最后还是走了,“我无能为力,也不忍心将她母亲临终前的景象纪录下来,哎!”章桦是老李的骄傲
老李说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纪录片得以拍摄,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行为,却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一个女人的人生,让她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发现了自我,改变了自我,实现了自我。这个女人,就是章桦。
“我鼓励她拍摄,最开始是因为我也有抽不开身的时候,就鼓励章桦帮我的忙,没想到,她竟然迷上了DV,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老李说,章桦的感悟力很强,也很好学,每一次拍摄,她都十分主动地要求老李做点评,“她所有的技术和感觉都是从实践中来的。”
得知章桦得了大奖,作为入门师傅的老李比自己得奖还高兴,“我的学生这么有出息,不也说明我水平高吗?”说这话的老李露出诡谲的笑,“你说,她是不是我最成功的作品?”(2004年12月24日 深圳新闻网 )
每日新报:李京红真实是一种承担
《每日新报》2005年02月01日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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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红真实是一种承担
李京红,1959年生于北京作为一名男性摄像师,他历时三年,辗转五省七地,近距离拍摄 5名发廊妹的原生态生活,后剪辑成 18集纪录片《姐妹》。
这部以“发廊妹”为主人公的 18集电视纪录片《姐妹》在湖南、浙江等地播出时引起强烈反响。《姐妹》以一间 20多平方米的发廊为中心,记录了来自浙江衢州的一对亲姐妹的真实故事。主人公章桦、章微姐妹和她们招收的湖南的小芳和贵州的阿文等“洗头妹”,在惨淡经营着她们的发廊,而她们的感情生活也同样曲折。
记者在采访现场见到了剧中的主人公章桦,她现在也成为一名纪录片的编导。
眼前的李京红表情淡定,像所有留长发的男人一样,他会时常用手梳理一下垂落到额前的头发———即使这不经意的动作中也透露出一种与他体型十分匹配的沉稳,印象中这是一种所有成了事儿的男人都会显露出的品质,但是我更倾向于相信他的这种沉稳由来已久,并且贯穿过他以往的孤独与落寞。
就是自己一个人闷头做事情
新报:扛着一部摄像机,背井离乡一干就是三年,这至少会让人相信你是一个十分迷恋影像的人。
李京红:摄像机刚拿到手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会用,我是看着说明书自己摸索了好几天才熟悉这个东西的。我一直认为技术性的东西对一个艺术家的热情形成不了障碍。我小时候学拍照片就是这样。我在上高一的时候,有了自己的第一部相机,海鸥牌的,那是我姐用她上班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的。我拍照片,画油画,到后来拍纪录片,都是自学的,而且基本上和圈子里的人没什么来往,就是自己一个人闷头做事情。我从小就在北京的胡同里长大,就是北京人说的那种“胡同串子”,但是我不喜欢北京的那种“侃爷”,每一个想法都大得不得了,到最后一个也没实现出来。
我小时候拍照片拍的就是我周围的小哥们儿、我的街坊邻居,到后来我拍《姐妹》时心态也是这样,我迷恋于把我熟悉的生活记录下来,这种记录会比日后的回忆更真实,更具有质感。
当时最大的愿望是到电影院给别人画电影海报
新报:一个艺术家的作品不会离开他少年时期的心灵烙印,《姐妹》中的这种平民与底层视角让我们猜想你在北京胡同里的那些少年时光,那会是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吗?
李京红:我高中毕业时被分配到一个街办工厂,那时最好的工作是进国企。我当时特别喜欢画画,最大的愿望是到电影院给别人画电影海报,这期间我拍的照片开始陆续在专业杂志上发表,有的还引起了很大争议,但我一直没能融入那个圈子。我很快就离开了街办工厂,开始在社会上做各种零碎的工作,这期间北京开始恢复高考了,我报考了一次电影学院,虽然专业课特别好,但是没被录取。接着又在社会上干各种临时工,包括在图片社帮人洗照片,但是时间都不是很长。后来看到周围的朋友都陆续上了大学,就觉得自己可能也行吧,我当时是一个单位的锅炉工,利用一次车祸的机会休息了两个月,拼命补习,最后考上了天津纺织学院(现天津工业大学)服装设计系。那是 1982年,我在那以前是一个挺自卑的人,不和圈里人过多地往来,自己闷头做事的习惯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新报:那个时代的大学生是意气风发的,现在社会中的许多成功人士都是那个时期的“天之骄子”。
李京红:因为这批人在上大学时都有过在社会中工作的经历,多少经历过些挫折与风雨。当时凑在一起画画、拍照片的哥们儿,许多都是干着这样那样的临时工,但是大家在一起聊的都是艺术与文学,现在谁家的孩子要是有这么个爱好,家里早就供着上艺术班去了,我们那时候的好坏全靠自己。
那时候我也一无所有生活困顿而且对将来一无所知
新报:所以你对《姐妹》中几个人物那种自立谋生的生活状态有一种情结在里面?
李京红:我也过过有钱人的生活。我是大学毕业后第一批下海的人,我也曾经身家了得,我的第一部车是 1988年买的,花了 18万元。我在有钱的时候也是特别朴素的,生活很低调,好像这些钱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后来这些钱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都赔进去了。一个人经过生活的动荡和起伏以后,会对“奋斗”、“艰辛”、“朴素”这样的字眼有更真实的体会,而且对朋友的理解也会不一样。我和我的拍摄对象虽然性别、年龄、背景、受教育程度不一样,但是她们的生活状态我一点也不陌生,因为那时候我也一无所有,生活困顿,而且对将来一无所知。
新报:现在看来,这种“同类人”之间的表达与记录会不会是这部片子的一种独特的魅力与品质?
李京红:这是一种内力。这不是在形式上可以做出来的,从小时候拍照片的那一天起,我就相信,你投入感情的多少,与影像出来的品质有很大关系,同样的光圈、快门,同样的光线与构图,但是你真心的投入了感情,与你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件作品,所做出来的东西一定是不一样的。
看原始素材,经常有穿帮的镜头,就是她们哭着哭着,我就会伸手递给她们纸巾,或者真心的劝她们几句。我们在一起生活的这几年,也是这样,我经常会给她们钱,让她们渡过难关,即使我身上也没钱了,我也要打电话找家里、找朋友去借。
新报:很多人都猜测你拍这部纪录片的原始动机,“发廊妹”这么一个敏感的题材也让许多人有了另外的想像。在你的内心深处,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着你走近她们呢?
李京红: 1996年,我的公司解散了。我生意上失败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我太过于相信朋友,到最后我最相信的一个给我开车的司机都来欺侮我,把我的车藏起来找我要钱。在这之前我对他特别好,高工资,配手机,我的车他还可以随便用。事后他告诉我,周围的人都骗你的钱,我也是看你好欺负才这样的。还有一个骗过我二十多万的朋友当着我的面给我下过定义:第一,你这人好面子,别人找你借钱你不会马上拒绝;第二,你这人善良,喜欢帮助比你弱的人,以显示你的强大;第三,你喜欢看着别人感激你的样子。他们就是利用我的弱点,把我从千万身家弄到一无所有。
我当时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觉得自己非常失败,一事无成。并且对经商也失去了信心,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经商。
那些日子还有一件事深深刺激了我,就是我一位特别要好的朋友,雕塑家甘少诚因车祸去世。老甘的离世让我重新思索了人生的价值。我觉得我应该在有生之年再做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商业了,然而对一个快四十岁的人来讲,再去画画,再去拍照片,已经不现实了。
在人生最低落的日子里,我带了一大堆书离开了让我伤心的北京,到南方的几个城市游荡,到老甘曾经生活过的深圳的时候,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城市。
在文化沙漠中诠释文化在人情冷漠中寻找人情
新报:这就是你最终选择在深圳拍这部《姐妹》的原因?许多艺术家把目光对准京城的时候,作为北京人的你却离开北京,把目光对准深圳。
李京红:因为曾经有一个我最好的朋友在这里做过最好的艺术,所以深圳在我的心目中显得十分亲切,在深圳最初的日子里,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甘少诚,别人不是说深圳是“文化沙漠”吗?那我就要在文化沙漠中诠释文化,别人不是说深圳人情冷漠吗?那我就要在人情冷漠中寻找人情。
新报:但这一开始只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在操作起来会困难重重,而且拍纪录片毕竟是一个很特殊的形式,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生活。
李京红:《姐妹》中的主角章桦是我认识许多年的一个朋友,那时我在北京昌平有一套房子,她就住在我们楼下附近,所以大家经常有机会在一起聊天。我知道她要去深圳开一家发廊后,就对她讲了我拍纪录片的想法。
接下来我做的事情就是卖掉了我昌平的房子,卖了六万元,三万元还朋友的债,剩下的钱带在身上,开着我的旧桑塔纳,去了深圳。
新报:这是你第一次拍纪录片,除了经费上众所周知的困难,你所感觉到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李京红:第一个障碍是拍摄对象对摄像机的障碍感。我就一天到晚提着摄像机对着她们,关着的时候也是对着她们,让她们觉得摄像机是她们生活的一部分,让她们不再排斥机器,有许多镜头是她们以为机器关着的时候拍的,她们自己也特别放松。这个过程持续了半年,这时候摄像机对她们已经不是障碍了。但接着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她们每天生活相对重复,这是她们的工作性质决定的,因为发廊里每天就那么点事。这时候我就有一点私心,老希望发廊里发生点什么,当然章桦她们不希望这样,因为她们是在做生意,这样我就只有等待,因为你不知道明天是一天都没什么事或者还是会发生一些事情,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拍摄、等待、拍摄,然后再等待,这是一个打持久战的过程。
这部片子将改写中国纪录片史
新报:那一定是个很折磨人的过程,当时心态会不会很糟糕,因为你毕竟是为了改变自己原来的心态才去做这件事的,后来又变得很糟糕,自己就要面对如何收场的问题。
李京红:在这中间我开始谈合作方,但却没有谈成。最后一次我山穷水尽,从上海往北京赶的时候我一路只吃了两个包子,不敢走高速,四处绕路,因为没钱交高速费,最后我把车开到 160迈,心想一头撞死到好,一了百了。
但就是那次回北京,我见到了陈镭,他是央视许多栏目的策划人,熟悉各种纪录片,自己也在做一个文化公司,陈镭只看了十分钟素材,就说哥们儿,你这部片子将改写中国纪录片史。
就这一句话,让我顿时觉得眼前云开雾散,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肯定我这件事,而且给了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评价。
新报:也就是从那一刻起,这件事就大功告成了?
李京红:事实上后来也有许多曲折,当时陈镭公司的状况也不太理想。有一次他从家里取了三万元钱给我,对我说:“哥们儿这钱是我送给你的,你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公司,一定把这片子做好,别让我耽误了你。”
当时我就想,我谁也不找了,一定要和陈镭一起,把这部片子做成。
现在事实证明,那些所有错过这部片子的公司和制作人,他们都打眼了。
采访手记
在十八集的纪录片中,我看到一个精彩的故事,在这部原始素材 295个小时的片子背后,我听到的是一个更精彩的故事。这里面有隐忍,有荣辱,有激动,有郁闷,有沮丧,也有莫名的突如其来的欣喜。
李京红在讲述这三年中的拍摄辛酸中,神情平淡,在谈到现在接踵而至的荣誉与关注时,也是神情平淡,他说他这几年最对不住的是家里人,尤其是想到自己在事业辉煌时,家里人也没能沾上他什么光,现在家里人还要跟着他吃苦,想到这儿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陈镭指着李京红告诉我,说这人能够为朋友的困难去四处找别的朋友借钱,却不肯为家里人的困难伸手找朋友借钱,为什么呢?因为他觉得为朋友的事找别人张得开嘴,为自己家里人的事找别人张不开嘴。
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部纪录片名为《姐妹》,却事关男人。 (文 马驰 2004-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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