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義度的調查與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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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主题: 歧义度的调查与分析
发表时间: 2004年05月02日 14时16分  
发表作者: 汉语学习  
发表内容:
歧义度的调查与分析
尤庆学 撰(武汉大学中文系)
《汉语学习》，2000/05，15～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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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本文以问卷调查的形式考察分析了歧义结构的相对歧义度和
绝对歧义度。歧义度的调查结果与理论分析结果基本一致，
但也有一定的偏差，这种偏差为歧义分析手段的完善提供了
有益的启示。考察歧义度是对歧义进行量化分析，具有重要
的理论意义和实用意义。

零、引言

01
歧义度指歧义结构歧义的强弱程度， 包括歧义句型（歧义格
式）的歧义度和歧义句例的歧义度（注：歧义句型为词组类
型，并非句子类型。歧义句例为词组，并非句子，所以本文
中列举的歧义句例均不带句末标点。）。本文不讨论歧义句
型的歧义度。歧义句例的歧义度分为相对歧义度和绝对歧义
度。相对歧义度指单义候选项之间认知理解频率的不平衡程
度。单义候选项简称单义项，指一个歧义句例所包含的几种
不同意思。绝对歧义度指歧义的可接受程度，即歧义句例被
理解为有歧义概率或可能性的大小。四十年前，赵元任先生
在《汉语的歧义问题》（1959）一文中就已论及歧义度的问
题：“影响某一形式的歧义程度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各种解释
的相对频率。如果各种解释的频率旗鼓相当，就是不可预期
的歧义。如果相差悬殊，某种解释的频率大大超过其他解释
，那么这种解释就是可预期的”。

02
考察歧义度是对歧义进行量化分析， 量化分析必须通过有关
数据来显示。为此，我们进行了一次歧义度的调查。 调查时
间：1998 年12月20日。调查对象：湖南师大中文系本科生和
研究生共50名。调查方式：每人按要求做一份调查问卷。问
卷包括两部分：（一）请按你的理解排出下列歧义短语几种
意思的先后顺序（AB，BA或A＝B）。这一部分7组共21个歧
义句例。（二）请在你认为有歧义的短语后面打“√”。这
一部分25个歧义句例。调查目的：第一部分考察相对歧义度
，第二部分考察绝对歧义度。

一、相对歧义度的调查结果及其分析

　　我们用优先度来表现单义候选项认知理解频率的高低，
这样相对歧义度可以看成单义候选项的小优先度与大优先度
之比（注：本文只调查了歧义指数为2的歧义句例。歧义指
数大于2的歧义句例的相对歧义度等于第二大优先度与最大
优先度之比。）。优先度是首选频数（以下简称“首频”）
与受选频数之比。受选频数固定不变，都是50。如“生物化
学”两个单义候选项为：A（并列），B（定中）。调查结
果为AB：17，BA：28，A＝B：5。AB表示A义为首选义，
BA表示B义为首选义，A＝B 表示A义和B义都为首选义。A
义首频＝17＋5＝22，B义首频＝28＋5＝33。A义优先度＝22
／50＝044，B义优先度＝33／50＝066，相对歧义度＝
044／066＝067。为了统计的方便，可直接把相对歧义
度看成单义项低首频与高首频之比。下面是相对歧义度的调
查结果和分析结果。

（表一）

序号　歧义句例　　A义　　B义　A首频　B首频　相对歧义度
1　　　职工家属　　并列　定中　　7　　　45　　016
2　　　学生家长　　并列　定中　　8　　　46　　017
3　　　文学历史　　并列　定中　 41　　　12　　029
4　　　生物化学　　并列　定中　 22　　　33　　067
　　
　　“N[，1]＋N[，2]”可作A和B两种解释的歧义句例中的
N[，2]对N[，1]的依赖性或附属性越强，就越容易被N[，1]
领属， 因而就越易理解为定中结构；N[，1]的独立性越强，
就越易理解为并列结构。 “家属”依赖于“职工”而存在，
“家长”依赖于“学生”而存在，这两个名词的独立性都很
弱，附属性很强，所以1和2的定中义优先度远高于并列义，
相对歧义度都极低。3的并列义优先度高于定中义，相对歧
义度较低。 这是由于文学和历史这两个学科经常并提，所谓
文史不分家，“历史”的独立性很强。3的定中义一般称作
“文学史”。4中“化学”的附属性略强于独立性，因而定
中义的优先度略高于并列义，相对歧义度较高。

（表二）

序号　歧义句例　A义　 B义　 A首频　 B首频　 相对歧义度
5　 热爱人民的军队 动宾　定中　 19　　　34　　　　056
6　 喜欢李方的老师 动宾　定中　 22　　　31　　　　073

　　表二的调查数据说明，“VP＋NP[，1]＋的＋NP[，2]”
的歧义句例语感上明显倾向于首选定中义，这可能是由于动
宾义的语义结构不如定中义完整，语义自足能力弱一些。 动
宾义语义结构缺主语， 而定中义的NP[，2]是NP[，1]的潜主
语。6的动宾义优先度略高于5，相对歧义度略高，这可能与
动词优选宾语有关。

（表三）

序号　歧义句例　A义　 B义　 A首频　 B首频　 相对歧义度
7　　　我们经理　　定中　同位　 47　　　 4　　　0085
8　　　我们考生　　定中　同位　　4　　　46　　 0087
9　　 我们研究生　 定中　同位　　6　　　46　　　013
10　　 我们老师　　 定中　同位　 38　　　16　　　044

　　表三的调查数据与杨敬宇（1998）理论分析结果一致
（注：参见《“人称代词＋指人名词”结构的歧义》，杨敬
宇，《汉语学习》1998年第3期。）。杨文认为， 语义特征
为［＋人］的人称代词与语义特征为［＋人］的指人名词结
合时，就构成同位关系；与语义特征为［＋关系］的指人名
词结合时，就构成定中关系。对于同时兼有两种语义特征的
职位类、临时身份类指人名词，将同时构成两种语法关系，
于是产生歧义。职位表现一种相对稳定的关系，维系的时间
较长，［＋关系］语义特征较强。临时身份表现的关系不如
前者稳固，［＋关系］语义特征就相对要弱一些。在“我们
”［＋人］这个语义特征固定的前提下，指人名词［＋关系
］语义特征的强弱不同就造成了相对歧义度的差别。指人名
词［＋关系］语义特征过强或过弱，歧义句例的单义项之间
的优先度就会很悬殊，从而导致相对歧义度极低。“考生”
和“研究生”都是临时身份类指人名词，［＋关系］语义特
征很弱，8和9的相对歧义度极低。“经理”和“老师”都是
职位类指人名词，［＋关系］语义特征很强。 7的定中义远
高于10，可能是由于“经理”对“我们”的操纵度比“老师
”高（注：参见《汉语名词怎样表现无指成分》，张伯江，
《庆祝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所建所45周年学术论文集》，商
务印书馆，1997。），更容易被“我们”领属。

（表四）

序号　歧义句例　 A义　B义　　A首频　B首频　相对歧义度
11　北京大学毕业生 北京的大　北京大学　2　　48　 0042
　　　　学毕业生　的毕业生
12　中国历史研究　 中国的历　中国历史　9　　42　 021
　　　　史研究　　的研究

　　表四的调查数据可以说明三个问题：第一，对“N[，1]
＋N[，2]＋N[，3]”歧义句例的理解，人们语感上倾向于趋
前组合，即N[，2] 优先与N[，1]组合构成定中式。第二，这
两个看来歧义很明显的歧义句例， 相对歧义度却非常地低。
第三，这两个容易分析成相对歧义度基本相等的歧义句例，
实际相对歧义度的差别很悬殊，这可能与北京大学的名气有
关。

（表五）

序号　歧义句例　　A义　 B义　A首频　B首频　相对歧义度
13　张教授和小刘的老师　 并列　定中　 42　12　　029
14　年轻的老师和学生　　 并列　定中　 36　19　　053
15　年老的男同志和女同志 并列　定中　 21　33　　064
16　小苏和小兵的朋友　　 并列　定中　 23　31　　074
17　湖北和湖南的北部　　 并列　定中　 29　24　　083

　　连词“和”在歧义句例中连接前后名词性成分的优选标
准是：亲和度越大越优先。标明亲和度的语义特征有［±同
类］、［±同级］和［±属性］等。13的相对歧义度最低。“
小刘”身份不明，但“小”暗示其年纪小于“张教授”，具
有［－同级］对比语义特征，二者亲和度小，而“张教授”
与“小刘的老师”之间有［＋同级］［＋同类］对比语义特
征，二者亲和度大，所以13并列义优先度远高于定中义。14
的相对歧义度较低。一般情况下，学生比老师年轻，因而“
学生”的语义特征［＋年轻］强于“老师”，“年轻的老师
”与“学生”的亲和度大于“老师”与“学生”，并列义的
优先度高于定中义。17的相对歧义度最高。从概念上看，湖
北和湖南是同级行政区，亲和度大；从地域上看，湖北和湖
南北部毗邻，连成一片，亲和度也大。并列义的优先度略高
于定中义，是由于前者的使用频率高于后者（如天气预报经
常使用前者）。15和16也可作类似分析。

（表六）

序号 歧义句例　A义　 B义　 A首频　B首频　相对歧义度
18　 出好人才 认真造就人才 造就优秀人才 10　40　025
19　 穿破鞋子 把鞋子穿破　 穿破烂的鞋子 29　23　079

　　表六的调查数据表明：第一，人的心理因素可以支配优
选。人们一般不愿穿破烂的鞋子，所以18B义优先度低于A义
；人们都渴望造就的是优秀人才，而不是一般人才，所以
19B义优先度高于A义。第二，从句法语义上分析，18和19的
相对歧义度应很接近，实际上却十分悬殊。这可能还是心理
因素在起作用。

（表七）

序号　歧义句例　 A义　　B义　　A首频 B首频 相对歧义度
20　刘村长连张市　张市长不认　刘村长不认　4　46　009
　　长都不认识　　识刘村长　　识张市长
21　他连我都不认识 我不认识他　他不认识我 14　36 039

　　“NP[，1]＋连＋NP[，2]＋都＋VP”歧义句型因NP[，1]
和NP[，2]的施受关系不明致歧。其歧义句例单义项的优选标
准有两个，一是句法标准，NP[，1]位置在前作主语，其充当
施事的几率应高于NP[，2]。一是语用标准，这一格式的表达
作用是突出强调反常，表现了反常行为的单义项为优选项。
21中的“你”和“我”所指不确定，知名度一样，A义和B义
均未表现反常行为，按语用标准无法优选。按句法标准，B
义为优选项。20“张市长”的知名度应高于“刘村长”，B
义表现了反常行为，A义没有表现，并且“刘村长”处于主
语位置。句法优选和语用优选，B 义都是优选项，所以其优
先度远高于A义，这是20的相对歧义度极低的原因。

二、绝对歧义度的调查结果及其分析

　　我们通过统计人们从语感上判定歧义有无的结果来考察
歧义的可接受程度。这样绝对歧义度可以看成是当选频数与
受选频数之比。被调查歧义句例的受选频数都是50。“玩到
杭州”的当选频数为32，绝对歧义度＝32／50＝064。问卷
第二部分25个歧义句例按绝对歧义度由低到高排列成三组：

（一）低度歧义组：
（1）最博学的教授（008）；（2）能给中国多少就多少（024）；（3）老外公愧烧阴阳书（026）；（4）这张画
挂了三天（028）。

（二）中度歧义组：（5）衣服洗得乾净（05）；（6 ）头
发剪短了（052）；（7）王子想死了公主（058）；（8）我吃的面条（062）；（9）小白兔的书（062）；（10）
你的眼睛都红了（062）； （11）送老张的是儿子（0
64）；（12）玩到杭州（064）；（13）我老张（068）；
（14）他在电视里看球赛（068）；（15）我家的孩子不是
自己养的（068）；（16）在这儿吃不好（07）；（17）
你看你的书（074）；（18）你的未婚夫当得太不称职了
（078）。

（三）高度歧义组：（19）他不像他爸爸，什么事都爱管（
082）；（20）批判反对唯物主义（082）；（21）他的小
说看不完（084）；（22）他追得我直喘气（086）；（
23）在火车上写标语（088）；（24）张飞恨得曹操直咬牙
（088）；（25）她是去年生的孩子（09 ）。

　　以上25个歧义句例都是从已发表的歧义研究论文中选取
的，调查结果表明它们的绝对歧义度差距很大。我们比较分
析调查结果后认为，歧义句例绝对歧义度主要由两大因素决
定：一是单义项意义之间的差别程度，二是单义项意义理解
的难度。低度歧义组歧义句例有的是单义项意义之间差别不
明显，有的是一个单义项意义是超常式理解。（1）有两个
单义项：A凡教授都是博学的；B教授中最博学者。 “最博
学的”在A义中是修饰性定语，在B义中是限制性定语。（4
）有两个单义项：A 画附着的状态持续三天；B挂画的动作
完成了三天。（1）（4）A义和B 义的意义差别都不明显。
（2）有两个单义项：A尽量多给中国什么东西；B尽量少给
中国什么东西。（3）有两个单义项：A 老外公因愧而烧阴
阳书；B老外公因烧阴阳书而愧。（2）（3）的B义都是超常
式理解。高度歧义组歧义句例单义项之间意义差别很明显，
而且都是常式理解。中度歧义组歧义句例单义项之间意义差
别较明显，各单义项意义理解的难度适中。本文对绝对歧义
度调查结果的分析还比较粗浅，有待进一步深入。

三、结束语

31
前文对歧义度调查结果的分析可以作如下小结：
第一， 歧义度的调查结果与理论分析结果基本一致，但也有
一定的偏差，这种偏差为歧义分析手段的完善提供了有益的
启示。
第二，歧义度调查的环境、时间，接受调查者当时的心情和
态度，单义候选项的排列顺序等因素都可能影响语感。
第三，歧义度要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考察歧义度是一个非
常复杂的过程，理论分析与调查分析必须并重，二者相互补
充，相互验证。

32
考察歧义度是对歧义进行量化分析，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朱德熙（1980）：“一种语言系统里的错综复杂和精细微妙
之处往往在歧义现象里得到反映。因此分析歧义现象会给我
们许多有益的启示，使我们对语法现象的观察和分析更加深
入。”（1）歧义的定量分析比定性分析更能洞幽察微，更
能全面精确地展现语言系统里的“错综复杂和精细微妙”之
处，从而促进语言定量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歧义度的考察也
具有重要的实用意义。目前，随着人工智能、机器翻译和语
言工程的蓬勃发展，语言学研究成果的应用价值越来越大。
歧义度的研究成果可以帮助机器预见歧义，识别歧义，优选
语义，从而提高机器翻译和计算机自动分词的速度和精度。
歧义度的研究对于汉语教学，特别是对外汉语教学，对于人
们在语言交际中准确表情达意，避免误解和曲解也具有重要
意义。

xychy

词组歧义不能算是歧义，因为所谓词组歧义格式在实际完整句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使句子成为歧义句。
因此这种研究没什么价值。

Artvine

如果以社會計量的角度而言，問卷最基本的卡方分析至少要426個Samples；才具有統計學意義。本研究是用50個Samples。
不知道語言學量化研究的統計學樣本數問卷研究法，樣本數的標準與要求如何？請專家指教!Than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