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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河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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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9 19: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老车
来源:河南报业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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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话,属北方方言之一种。话如其人,平庸无奇,尽管有中国最多人口所讲谈,影响却有限,出了河南界面,便引不起多少关注。
   
    在中国,能让人耳朵一动的方言,只有不多几种。如北京话,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能操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众人仰慕,自不在话下,自然不在众多地方话之下。有上海话,海派文化,发达之地,自然要高人一等,(不是阿拉瞧不起侬外乡人,是侬乡巴佬实在拎不清),只可惜阳春白雪,和者甚寡。有广东话,毗邻港澳,大富大贵,又多少沾些洋味儿,感觉自然良好,只苦于佶聱难学,好事者只得以瓜菜代,流传全国的,多是一种广味儿的普通话,绝非原汁原味儿了。还有四川话,独霸西南,号召数省,恰似川中火锅,麻辣味儿十足,硬是要得,又有贵人帮衬,想不出名都难。再就是山东话,深得梁山好汉遗风,粗门大嗓,直来直去,豪气逼人,着实不同凡响。最固执的当数天津话,距京都只一箭之遥,硬是痴心不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说我的独木桥,自娱自乐,自成一家,为嘛原因待考。至于风行一时的后起之秀,如爽快诙谐的东北话,拐弯抹角的唐山话,老实巴交的陕西话,则都是小品惹的火。虽有几个当红演员友情支撑,可缺少厚实的经济根基,听的人多,学的人少,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相声小品电视剧,是传播方言的利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人们听着自己家乡的方言,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如果说某人乡音未改,多半是夸赞嘉许,瞧瞧,到底是血浓于水啊,至今还不曾忘本。可是,大多河南人却不希望在省外文艺作品中听到乡音,尤其是在大媒体大制作中。他们知道,那些大作家大导演大编剧大演员,心目中是没有河南话的地位的。如果你偶尔听到几句河南话,不是保姆就是农夫,顶多也就是个进城民工,十有八九是拿来做英雄人物的陪衬和点缀,决找不出几个光鲜角色。

    其实,外地人耳中的河南话,有不少是从豫剧中听到的。而这种河南话,并不是真正生活中的河南话。豫剧中的对话,为了追求演出效果,为了讲究字正腔圆,是经过了艺术加工的。突出的特点是加了拖腔,添了长音,再稍微拐了拐弯儿。这一来,反倒给人一种源于生活低于生活的嫌疑。换句话说,起码是明显的脱离了生活。试想,谁要是在日常生活中也说一口豫剧念白,咦咦呀呀,非笑歪一片河南人不可。

    现在,真正代表河南话的方言,是郑州话。更细了说,是郑州市区的郑州话。而郑州郊区的方言,把男孩子说成“校”(音),把筷子念成“撬”(音),把鸡读作"揪"(音),比豫剧中的河南话还夸张,还难为人。郑州话的地位,就相当于河南方言中的普通话。其实,它很年轻,是一种新生的语言,才四五十岁。它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河南地方话,是随着郑州荣升河南省会才演变而来。大量来自全省各地全国各地的方言,呼唤着喊叫着念叨着诉说着,涌进急速膨胀的新兴省会,互相撞击,互相摩擦,互相融合,互相转化,一来二去,才使得郑州话应运而生,并且不断发展完善,终于形成今天典型的正统的河南方言。

    郑州话,代表着新的河南话。它的首要特点,就是最大限度地向普通话靠拢,摒弃了老方言中生怪冷僻的糟粕,融和了普通话里简约明快的特色。除了声调还少有不同,还保存有河南话的特点外,几乎和普通话没多大区别了。如果把一句郑州话连起来说,它就是河南话;如果把郑州话拆开来,一个字一个词去念,那它就是标准的普通话了。比方说,用郑州话说“玉霞”,就等于用普通话说“雨下”,两者读音没有任何差异。换句话说,用普通话说“雨下”,就是用郑州话说“玉霞”,一个美丽女孩儿的名字。

    郑州话的另一大特点,就是省去了老河南话里的长腔拖音,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适应现代生活高效率快节奏的特点,因而极有生命力。在河南一些新兴城市,如漯河、驻马店、平顶山等许多地方,都在广泛使用这种新的河南话,而老的当地方言,反而很少听到了。说实话,这些地方的老方言,也确实土的可以,有时候竟让人听的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比如漯河近郊有个村庄,当地农民叫它“马粪召”。我很奇怪,他们祖上是怎么想的,竟给桑梓起了这样一个不雅的名字?细究其详,村民倒先笑了,说并非如此,只是念转了音,真实名称是--“马夫张”。普通话里的上午、下午、晚上,当地老方言另有说法。上午不叫上午,叫清早饭儿;下午叫晌午饭儿,晚上更有意思,叫喝罢汤。比方普通话说,“上午不去,下午不去,晚上再去。”换算成当地方言,就是“清早饭儿不去,晌午饭儿不去,喝罢汤再去”。一天到晚都念叨着吃,足见老辈子活的艰辛,以至于见面问候,也都是先问“吃了吗?”早饭午饭可以这样问,而晚饭却要换个招呼,要问“喝了吗?”“喝汤了么?”想必是晚饭后不干活,自然不好再吃干饭,喝些稀汤便行,好在那年月也没有电视,说会儿话便洗洗睡了。再说,也不光咱老百姓晚上喝汤,62年中央开的七千人大会,有领导总结说,“白天出气,晚上看戏,两干一稀,马列主义。”那么多大领导,晚饭也只是喝汤,从上到下,同干共稀,老百姓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侯宝林大师早年有一段相声,谈到各地方言,说最省事的就是河南话,凡事只用一个字表达。“谁?”“我。”“咋?”“尿!”引得大江南北多少笑声。不管是褒是贬,河南话总算挤进传世之作,露了那么一小脸儿。
   
     在外地人看来,最能代表河南话的就是一个字,“中”。也就是“行”、“好”、“可以”、“OK”的意思。姜昆曾在相声里,非常精辟地作了一段表演,他居然能够发现“中”在生活里的不同用法,颇为难得。如果你听到河南人说“中”,只一个中字,那就是答应、肯定、承诺,保证、斩钉截铁;看脸上,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如果说“中中”,两个中字,意思就变了,就有些将就、应付、不耐烦、虚与委蛇,颜面上晴转多云,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如果说“中中中”,三个中字,那就又不一样,多半是是敷衍、推诿、不高兴、端茶送客,脸上也暗了,多云转阴,乱云飞渡,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说的是“中中中中中……”,脱口一大堆中字,分明就是恼怒、愤恨、冷若冰霜,黑云压城城欲摧,大风起兮云飞扬,风萧萧兮易水寒;识相者,谈话应当立即打住,拔腿走人,要不然,立马就要干仗,撕打起来。

    河南话里,类似这样单蹦的词,还有不少。如“咋”和“恁”,常常连起来使用,如“你咋恁厉害哩?”“俺咋恁倒霉呀。”“他咋恁讨厌呢。”咋是怎么,恁是那么,都用一个单音字代了。河南人说着省事儿,外地人听着费劲儿。在全国推广普通话的今天,这些地方味儿太重的字词,本应加以规范,取而代之。可在河南一些报纸上,却还屡见不鲜,甚至堂而皇之地制作成大标题,跃然纸上。有些编辑记者,虽无害人之心,却有误人之举,看堂堂正正为不屑,视萎萎琐琐若瑰宝,猎俗气于市井巷尾,逐陈腐于乡野田头,分明一副小资愤青嘴脸,故做几声引车卖浆腔调,搔首弄姿,东施效颦,一不留神,却露出鼻尖一片粉白。

     汉语之中,早有文言和口语之分。文言多写于书,口语长传于嘴。文言高而雅之,皇族官员文人墨客津津乐道;口语低而俗之,农民工匠贩夫走卒念念不忘。久而久之,差距越拉越大,形成了写出无法说、说出无法写的怪现象。就以河南话为例,就有不少使用率极高的字词写不出来。如果你对一个河南朋友说:“啥时候能到你家去坐坐?”他会高兴地说:“劳中,早晚晴来啦!”此处的“劳”字,只是借音,遍翻字典,捞,劳,老,唠,哪个也对不上,实在不知该写哪个字。还有那个“晴”字,音对意不对,晴天能来,阴天就不欢迎了?若换作“请”字,首先读音便不对,意思上虽可苟且,可若换一句话,说“请打我了,早晚找你报仇!”这就全不对了。挨人打还要说请,也忒贱了些。这句话的意思,还不大好翻译,说成普通话,大约就是“那当然可以了,不论早晚什么时候,想来就尽管来好了!”这里的“劳”字,大约有当然、太、很、相当等意思,区分使用。那个“晴”字,有尽管、随便的意思,却没有请的含义。不光这两个字实在是写不出来,类似的还有和“恁”(那么)配套的“振”(这么),还有“捉”(音去声,这个),相对应的“诺”(那个)等等。也不知是汉字不够丰富,还是这些河南话上不得台面,进不得书文。

    河南人一高兴,爱说“dai劲儿!”之所以打成拚音,也是拿捏不准该写那个字。最为接近的好像是“带”字,普通话里就有“带劲儿”一说。但这个“带劲”,同河南话里的“dai劲”,不仅读音不同,其含义也相去甚远,兴奋程度不够,少了那份舒坦、痛快、美妙、张狂。河南球迷在主队赢了球之后,欣喜若狂,大呼“dai劲”!这下可苦了报社记者,他还必须把这个写不出的字给写出来,或许他无可奈何?或许他早有预谋?或许他心血来潮?或许他灵机一动?于是,我们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得劲”,音也不对,意也不符,不伦不类,看上去真不“得劲”。(或许,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不光河南话如此,普通话里也有这样的烦恼。时下在饭馆里吃完饭一抹嘴,你可别说“结账”,有些土气,容易被人看不起,有冒充大款的嫌疑。如今流行的是,潇洒一扬手,矜持地喊一句,“小姐,mai单!”别怪我又打拼音,一来我交际有限下馆子少,二来囊中羞涩也很少做东,实在弄不清该写哪个“mai字”。好在争议不多,常见的是,一说“买单”,一说“埋单”。从字面看,买单似乎通顺些,酒饱饭足,掏钱结账开发票,不就是买你饭店的单据嘛?说不定偷偷刮开覆膜,一不留神中个三四等奖,这单就不虚此买了。可说“埋单”的一族也不可小视,好像有报纸撰文考证,“埋单”一词源自港澳广东,一据说二因为三所以,结论是“埋单”才为原版。似我等文化浅薄之人,断不敢介入这等学术之争,只好先打拼音,请列位多多原谅则个。再如某件事做完,也有多种说法。俗人说干完,雅人说解决,半俗不雅的人说完成,江湖上人说摆平,有身份人则说搞定。就这个搞定,也暗藏着门派之争。搞定,搞出定论,似乎名正言顺。可有些人就偏偏不信这个邪,偏偏就写成“搞掂”,并且能引经据典,自称正宗,招摇过市,笑熬江湖。

    这些争斗推而广之,居然连外宾也牵连其中。中国足球队请了个洋教头,央视隆重介绍他叫阿里汉,可新华社又郑重通知说此人名阿里哈恩,两大门派各有来头,广大球迷闹不清孰对孰错,外事无小事,便不敢乱喊。好在口说无凭,若含糊嘟囔一句阿里狠,模棱两可,双方都不得罪,也不算大错。只苦了足球记者,白纸黑字,来不得半点含糊,容不得浑水摸鱼,只好先暗自掂量一番,向新华社投稿就写阿里哈恩,给央视撰文就叫阿里汉,虽不算左右逢源,也只好得过且过。有伪球迷问我,阿里汉和阿里哈恩谁比谁先到?我只好含糊其辞,好像一块儿来的,他们坐同一架飞机。

    河南话虽土,却也不乏精辟之词。如一个“货”字,看似状物,却是说人。“这货够朋友”,“那货不是个东西”,这里的“货”,其实就是普通话中的“家伙”二字,也简明成一个字。家伙,有家庭有伙伴,虽有戏谑调侃之意,却还不失本分规矩之心;可这一个“货”字,却大胆狂放,不落窠臼,玩笑讥讽,入木三分,你这家伙呀,不算人!

    如今都兴与时俱进,地方话也在发展。大浪淘沙,淹没了一些旧语,春风化雨,诞生出不少新词。河南话里,就有一个新词很是传神,那就是“喷”。既是名词,如大喷,老喷,喷壶,戏指某人能言善辩,滔滔不绝,云山雾罩,口若悬河,三寸不烂之舌,死蛤蟆说出尿来;又作动词,如喷一会儿,正喷着呢,这老几真能喷;究其本意,有些似北京的聊天,东北的侃大山,四川的摆龙门阵,却用一字以蔽之,以动致静,寓庄以谐,含义丰富,形象逼真,堪称语坛新秀,词中一绝。

    河南方言,几千年传承打磨,早已是当地文化精髓,外乡人轻易难得其中奥妙。即便是文学大家艺坛老手,若不是沉下心来,扎根其中,也只会浮皮潦草,学得一点皮毛,逗人一笑,博个口彩罢了。更何况十里不同俗,百里改规矩,便是河南当地人,又分作东南西北,城里乡间,一省人听不懂一省话,不算稀罕。

    随着社会进步,开放沟通,可以想见的是,地方话正逐步向普通话靠拢,且速度正在加快。就算地方话本身,也在不断变革,那些佶屈聱牙的陈词滥调,渐渐失去生命力,秋风落叶,逝者如斯;而一些充满生机的新词新语,如新翻杨柳,势不可挡。有个山里青年,考上外地大学,三年才回乡探家。见到二老,兴奋异常,“我们学校一放假,我就急着回来看你们了!”老汉听罢,楞怔片刻,笑骂道:“兔崽子,出去三年整,带回两扇‘门’”!原来,山里人从不说我们你们,只说俺和您(音:nen),老人家听不惯,骂上几句,也在情理之中。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瞅着英气勃发的儿子,谁说老汉心里不是注满了快乐和骄傲,他从年轻人新鲜的话语里,真看见了两扇门,两扇通往山外的门,两扇打开幸福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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