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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作家的自戀與作品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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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3 21:54: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郭小聰
来源:《中華讀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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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格地講,作家的自戀不是一個真正的問題,這種現象出現在任何一位作家身上也不會超過百年。然后他的聲名就托付給作品了,甚至連他擺在圖書館里的作品也不能算數,真正永存的只能是那使作品脫穎而出的東西。

    當然,自戀作為一種本能,在作家有生之年會促進自我表達的欲望,也增添了生活的情趣。恰如男性的微微醉酒,適度的自戀對于女性來說就像是對著鏡子瞧哇,瞧哇,顧影自憐,久久地出神,那也是孤獨而銷魂的一刻。事實上,許多女性就是在類似的狀態下拿起筆的,她們流淚,傾訴,嘆息,無論寫小說還是寫書信都像是在寫詩,因為那里面除了“我”還是“我”,作品像是沾滿了眼淚的手絹,那只是她自己的眼淚。

    但是僅僅能夠多愁善感顯然是不夠的。自戀就像每個人收藏的相冊,那只對自己有用處,隨著這個人的消失,相冊也就失去意義了。對于一個作家來說,人們憑什么從千百萬人自說自話的嘈雜聲中認出你來?憑什么獨獨對你那本相冊感興趣?寫作的時候,你是你自己,你又不僅僅是你自己,你真誠地傾吐了自己,同時也就在與千百萬人溝通,并為他們所銘記。

    不過,令人驚異的是,對于如今一些女作家來說,一世就等于永生,富于生命力就是僅僅指自己活力旺盛,膽子驚人。她們活躍在媒體的聚光燈下,晃來晃去,無所顧忌,許多人還沒有讀過她們的作品,就已經熟知她們的名字了。她們有的像大“寶貝”那樣撒嬌,有的以“美女作家”來招搖,有的大曝自己的隱私,有的甚至主張用“身體寫作”。她們快樂地享受讀者的寬宏大量,讓自己風風火火成為一時的焦點,這似乎要遠比讓作品去經受時間的考驗重要。而且,在所有的宣傳中,她們聲稱自己是作家,但當你就作家的責任展開討論時,她們又變成女權主義者了。她們會理直氣壯地駁斥你,把作品說成是擲向歷史不公正的泄憤物。就像國外街道上裸露上身抗議的女性,質問前來干涉的警察,憑什么男人行,我們就不行?

    這話也對也不對,好像有什么東西混淆在一起了。因為在人類精神的需求中,人們喜愛的只有好作家,而不分什么男作家、女作家。事實上,在讀者心目中,真正偉大的作家是不可能像體育比賽那樣按照性別來分檔排序的。從來就不存在專為某一性別作家單設的閱讀標准。這就是為什么所有男性讀者都看重女性的溫柔,卻普遍不喜歡女性作者在作品里卿卿我我,唧唧喳喳,更怕她發嗲,因為當她發表作品時,她不是某某,她只是“作家”。而且,即使丑也必須由美來賦形,否則為什么動物裸露奔跑,隨地排泄引不起任何驚異,而人這樣做卻會引起軒然大波。我們也許面臨著人類未知的更多黑暗,但我們也只能相應地把它作為對人類勇氣和信念的更大挑戰。另外,讀者對凝聚在作品里的作者形象必然要比生活中的人要求高,即使最不浪漫的讀者也會希求作品的完美,所以,平時可以諒解的毛病一放到作品中去就不行,顧影自憐看上去像是搔首弄姿,生活中的財富權勢聰明美貌稍一夸耀就顯得俗不可耐,難以容忍,“因為作品不是延伸到紙上的現世生活,而是心靈精華之所在”,正像我在另一篇文章中認為的。

    當然,女性生活有自己的特殊性,一些隱秘的情感和體驗還需要女性作家去挖掘,但這只是領域的不同,而不是本質的不同。“文學是人學”的本質,既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張愛玲,這位中國最為女性化的作家,她專寫女性,而且只寫某一類女性,但她筆下的人物卻是最為復雜丰富的。她洞悉人性的奧秘,說過人總是臟的,沾著人就是沾著臟。但她并不因此墮落,玩世不恭,而是始終懷著悲憫之心。她寫作時老說自己有蒼涼感,而這種彌漫廣大人生之上的蒼涼感,正是她與一代代讀者相通的地方。

    張愛玲的確也說過出名要趁早的話,今天這成為某些女作家的格言。但是為什么張愛玲當年與蘇青齊名,現在卻能脫穎而出?為什么50年前的一位作家,今天卻擁有越來越多的讀者?因為張愛玲的創作中的確提供了非常獨特的東西,那就是作品中陰沉的亮色,扭曲的美感,在那浮華的表面之下,深藏著驚人的勁力。事實上,從復雜的閱讀感受來說,張愛玲堪稱是中國現當代作家中最接近陀斯妥也夫斯基風格氣質的作家之一,一位俄國評論家曾經這樣評論過陀斯妥也夫斯基,“他與我們共飲一杯酒,與我們一樣中毒,卻偉大”,這話同樣也可以用來評論張愛玲。如果說,一個作家能夠長久地被人喜愛才算是蓋棺論定,那么,張愛玲真正出名只能是在身后。

    偉大的作家可以超出性別、國界、時代而為人類所有,過度的自戀則不僅葬送藝朮,更折磨自己的靈魂。可怕的是,如今的浮躁,不僅是源于某些女作家的缺陷,也是整個大環境使然。如果在精神文化上如此功利,互相敷衍,不顧一切地追求各自的利益,不會沒有報應的。假如一代人沒有過對美的留戀,也就不會有多少顧忌和韌性。正是有些女權主義者論証說,如今的時代如何不適于文學藝朮的生存,大家都隨波逐流,自己也只好無所作為。可是什么時代適于精神生活呢?文學藝朮從來就不是盛開在美好年代的花朵,而是人類不滿現狀、反抗命運、苦苦求索的產物與體現。如果沒有維護自己內心一塊天地的決心,如果精神上缺乏美感,那還奢談什么必敗的事業。

    魯迅說過,“只有真的聲音才能感動中國的人和世界的人”,不要以為這個話過時了,不要以為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對于人性隱秘而高貴的那部分來說,什么時候都是如此,什么地方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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