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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网络女性诗词创作的一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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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30 20:56: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源:大樗树下   
喵喵2001,兰之幽兮,鱼雷快艇,游虚人,北庭书生,雍容等  
2004-1-4 21:5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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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3年10月
  参予者:喵喵2001,兰之幽兮,鱼雷快艇,游虚人,北庭书生,雍容等。
  本文最初以回贴形式加以讨论,最后由雍容和鱼雷快艇整理。
  
  本讨论的缘起,是兰之贴了以下两首诗。
  与故人两首
  别后音书冷酒卮,当年应悔说相思。青梅影瘦频归梦,碧玉环新枉费词。
  泪尽犹闻何满子,云飞又到谢家池。客愁忆否秋风早,为折南园第一枝。
  
  一壁虚空影未真,初心浣却镜中尘。飞蛾赴火焰偏冷,苦雨敲窗梦亦贫。
  谁信三生同证石,终成万劫不回身。而今须饮忘情水,子夜歌时怯问津。
  
  *****************************
  在大家回应的时候,雍容偶然提起了刚好看到的一篇贴子(《当代旧体诗词女

作家作品剖析》),于是大家转而谈论起女性写诗,当以何为先:
  
  【雍容的发言】
  我觉得第一首完整而第二首出彩。七律很难每一联都写得神完气足,盛唐以后

的诗人之作,高要求的话,通首神完气足的也不多。兰之七律炼字炼句都已经很老

成,实是难得。打好这个基础,将来阅历见识并进,自然越来越出色。昨晚上和萼

萼聊天,她说了一句话很有道理,字句之外,还有一个格调在。兰之等人,这一点

上很好。
  
  昨日见某某写的一个极其刻薄的贴子,评“当代女诗人”的。充其量也就是流

氓解诗的水准,刻意歪曲附会。但是那几个女诗人的诗,果然沾点青楼气。无怪惹

人讪笑。
  *****************************
  【鱼雷快艇的发言】
  某某那个流氓解诗,也是刻意歪曲,也不是刻意歪曲。这和那些诗的产生方式

有关。
  
  说他没有歪曲,是就诗的字句本身来说,他那样解释,的确很难说他解错了。

有几首的内容,他的解释还可以说相当合理。但是,包括我自己在内,恐怕没几个

人真正认为作者想表达的就是某某说的那些意思。我疑心作者写那些诗词的时候,

只是在字句上力求接近古人——说难听点就是在凑句子,把风花雪月等等辞藻搭积

木玩。每句看上去都无太大的不妥,连起来解释就成问题了。比如既有了“未识春

风先识雨,不留明月却留云”这样的句子,“碧草茸茸”“落红”便只好往歪处解

,解正了反而令人觉得不协调。这个问题作者本人也许并没有意识到,甚至作者本

人都没有意识到她究竟在写诗写什么内容表达什么感情,她写的只是概念中的“诗

”,如同“今朝八四君”那样,而不是诗词本身。这样才给某某乘隙而入。
  
  扯得远一点的话,今人写情是不能学唐宋的——当然不是绝对不能学,只是不

适合学,至少是不适合临摹——唐宋时情词大多是艳词那一路,写的是青楼之情—

—和现在一般所说“纯洁的爱情”不是一回事。即使在青楼之情本身里,也大约是

八分青楼两分情。今人要临摹唐宋的字句,临摹得到的多半就是这些,就在这里面

还特别容易把那两分给丢掉,剩下的就只是青楼了。
  (雍容于是请大家积极发言,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
  【兰之幽兮的发言】
  我也来说两句。
  
  先说这两首七律。自己私底下是偏爱第二首的,第一首或者整体上更圆润流畅

,但少了直入人心的东西。第二首小鱼雷说颔联“飞蛾赴火焰偏冷,苦雨敲窗梦亦

贫”对句轻了,此言有理。这两首七律本就是在聊天室临屏限韵所作,当时好勇斗

狠,一心要作临屏第一快手,所以有些句子未经细想,不免敷衍了。呵呵,贴这儿

时因为怕挨喵喵的砖头,临屏二字不敢写在题中。不过以后还是要少临屏的:)
  
  至于后面提到的某某关于女诗人的言论,我特意去翻出了那篇帖子。看了以后

,心中唯可鄙可悲而已。可鄙的是某些所谓学者诗人不但不以自己心理的龌龊阴暗

为耻,还要大肆宣扬将这种论调强加于人。嘴脸之丑恶,真是不提也罢。
  
  只说这可悲,悲的却是文中提及的女诗人。正如小鱼雷所言,某某的某些言论

也并非乱吠一气无中生有,至少在她们的作品中是有风可以捕,有影可以捉的。当

然,这得归功于长久以来艳情诗所带给人们理解上的负面影响,但作品本身也负有

不可推卸的责任,所谓“苍蝇不叮无缝之蛋”也。
  
  而更可悲的是,这些诗词作品会引起这样那样的歧义,恐怕是那些女诗人万万

想不到的。相反,她们可能还为自己笔底的唐时云宋时雨而沾沾自喜呢。为什么会

出现这种意图跟效果南辕北辙的现象呢?小鱼雷的意见是,这些女诗人一味临摹唐

宋人的爱情诗词,而且只是学到了一些极为肤浅的皮毛——字眼而已。这话大是有

理。但是我觉得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没能挖掘出来。我认为归根结底还在于这些女

诗人对自己,对自己作品的定位。
  
  这些女诗人,都是太把自己当“诗人”了,尤其是太当“女诗人”了。一把自

己当诗人,写东西的时候就不免有些瞻前顾后的,因为要写的可不是一般的汉字,

是诗呀!诗却不是想写好就能写好的,不过写的不好也没什么,写的像,也就不错

了。中国的教育一向就是重视“写的像,画的像”的。怎么才能像呢?临帖当然最

像了。于是,才七拼八凑地拈来一些看起来唐宋的字眼,所以才有了“未识春风先

识雨,不留明月却留云。”这样一些自己看了都犯晕的句子。
  
  要是把自己当作了“女诗人”,那就更不得了。“女诗人”以及“女诗人”作

品的价值,到底应该怎样进行评价,由谁来进行评价?答案很明显。这个“女诗人

”的“女”字就是专门针对“男”字而设的。写出作品来,自己觉的好不行,非要

得到男性的肯定才算好,女为悦己者容嘛,同样,诗为悦己者写。有了这样一种潜

意识在,“女诗人”的诗安得不轻红香软!
  
  唐宋时期的男性作家在写爱情诗词时能把女性形象、心理描写的维妙维肖,其

心思之细腻,手法之纯熟,比女性还女性。这是因为,他们都是站在男性的角度上

对自己欣赏的女性加以描写和理想化。虽然其中不乏真情流露,但其本质是表现男

性心理的男性文学,不能因为其以女性的口吻拟之,便把它当作了女性作品。
  
  而当今的“女诗人”如此这般的学唐宋爱情诗词,潜意识里就在迎合这种男性

意识。什么样的女性或者作品才能得到垂青呢?当然是温柔妩媚,风情万种,最好

再加一点朦胧的神秘感。有了这种对自身及自身作品的定位,那么写出让某某辈牵

强附会的诗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么女子是不是就不能写诗词了呢?当然不。只是首先要端正一下写的态度,

要有健康的写作心理,要有自我意识,人文意识的觉醒。不仅仅是写诗,写散文也

好写小说也好,写一切的文学作品,都应该持一种“我以我笔写我心”的姿态,不

能无病呻吟,为写而写。
  
  其次就是选材的问题。生活中可以用来入诗的题材可谓多不胜数,不仅仅局限

于爱情。一般女性的感情相对于男性要丰富一些,对感情生活的重视程度也比男性

高一些,这都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凡事都必须有个度,水满则溢,若是感情满的要

洪水泛滥,离了感情二字就活不下去,那不但要叫人小瞧了去,自己也太不把自己

当一回事了。感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就连诗词文章,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呵呵,无形中引用了喵喵的话,注明一下出处,以示版权所有)。
  
  另外雍容姐姐所说的格调也是一个非常值得重视的问题。什么是格调呢?我有

一个教古典文学的朋友跟我私底下讨论诗词,说了一句话:“有些人村妆野束,难

掩国色天姿;有的人极力装着大家闺秀,绣襦下还是藏着小家碧玉样”。这句话,

我想是对格调的最好的注解。技巧再纯熟,手法再精妙,若不注意“养气”,还是

会写出品格低下,小气甚至青楼气的诗词的。
  
  说了这么多,都是自己一些粗略的见解,不当之处,请大家指正。累的不行,

歇一下先:)
  *****************************
  【雍容的发言】
  我也来发言。这个发言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我自己的体验。
  
  我看诗虽早,学诗却非常迟。四年前上网,才真的开始写一点点,中间又放了

很长时间,至今,我仍然不敢认为自己会写。这不是谦虚,而是事实。我远没到想

写一个题材就能自由表达的程度。而且,写得比较好的,也是乐府一路,七绝差可

,五律尚能,五绝却是不敢写,七律很一般,词,我只写过几首,又很久没有写了

。小鱼雷也说,我写的总略带生涩,因为我没有磨练过字句。在功底上,我是逊色

于兰之和折梅小梁等等比我小的女孩子的。惭愧。
  
  四年前,会写诗而上网的并不多,能够完全掌握格律,甚至就算得上高手了。

能写诗的女孩子更少,出一个,大家都喊“才女”。所以马马虎虎发了几首,居然

很受赞扬。真心话,不飘飘然是不可能的。好在,我始终有自知之明,反复提醒自

己,不是那么回事。
  
  即使保持了很高的警觉,过了一段时间,我还是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当然也和

当时的心情有关,但是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没有内容可写。我无法把诗词和我的生

活联系在一起。而我又实在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兴致。这段时间,是颇为苦恼的。

而这时恰恰各路高手纷纷上网,一时网络诗坛无比兴旺。我远远看着他们,一发觉

得自己才思枯竭,以后都写不出东西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瓶颈期吧。当时我和胡僧有一次交谈,我说了我的烦恼,看别人

怎么就进步神速呢?他说,只有在最初的阶段,才有可能进步神速,而没有这个瓶

颈期就永远到不了下一个阶段。我是记得这句话,但还是很郁闷。很长时间索性什

么诗词论坛都不看了。
  
  后来遇到了喵喵,流觞亭草创,他勉强我当了诗版版主。我嘴上说反正我不会

写,只会当不平家,心里头还是发虚的——几曾见过不会写诗却敢评诗的版主?可

能放了久了,一些的感觉反而慢慢回来了,和喵喵学天国史,又忽尔触动了什么,

终于又写了起来。这回的感觉比原来好,因为我终于感觉诗和生活在一起了,虽然

还远没有达到自如的阶段。
  
  现在我每次看到一些诗词论坛里,女孩子写几首诗,一群人围起来叫好,才女

之称不绝于耳时,总是有点为她担心。是的,诗是好的,但是一味凭灵性做诗,才

女的路是不长久的。长久走下去,就要成为被某某讽嘲的那几个“女教授”。
  
  永远有一个初学者的谦逊,永远不要被“才女”“才子”的光环欺骗,才能够

保持水准不堕,才能够不断进步。
  
  以下是我给自己今年的草稿准备的一个小序中间的一段,给这部分做结。
  
  余每曰:女子学诗,先易而后难。何哉?少年女子,性情天然近诗,定盦所谓

“高情尘不滓,小别泪能红”也。故风花雪月,随心成境。哀愁喜乐,涉手生情。

然情词不可溺,溺则味渐减;灵性不可恃,恃则气渐薄。久之字句圆熟而真意渐丧

,卒至于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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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接着就是我的一点看法,关于女孩子写诗,应该走什么样的路径。
  
  碰壁斋主曾表扬我“无脂粉气”,我开玩笑的说有“男权主义”之嫌。其实真

正的意思没说。后来斋主的回复,给“脂粉气”下了新的定义,即矫揉造作,我原

来的想法就没有针对性了,也就不再说起。但是在这里,我们可以回复到传统对“

脂粉气”的定义上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为什么女孩子写诗“没有脂粉气”是可贵的呢?这等于预设了一个前提,即大

部分女孩子写诗是有“脂粉气”的,所以没有脂粉气才可贵。没有脂粉气,其实就

是向“男性化”的道路发展。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古代,女性第一是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会写诗的

女性非常少。第二,女性被剥夺了社交的权利,足不出闺门,生活层面的狭窄势必

造成题材的狭窄。第三,就是兰之所说的审美趣味的问题。于是学习的对象无非是

诗集(尤其是前朝闺秀诗),吟咏的范畴不过是感情。诗歌,乃至一切文学,都要

求之于外,反求诸身,即外延和内省。事实上,外延的不足,就不可能达到深刻的

内省。于是女性诗作的数量、深度和广度,都远远逊色于男性。男性限制了女性,

女性也限制了自己。
  
  传统的审美是崇尚阳刚的。非但女性诗作被视为第二流,带有“脂粉气”的也

在被批判之列,所以秦观的诗作受嘲为“女郎诗”。
  
  所以,忧国忧民,感时伤世,慷慨豪迈,等等,都是“男性专属”的题材。女

性诗人如果发出一点豪放之音,男性也会觉得比较欣赏。这样一来,即使女性写作

一时摆脱了纤弱的面目,也是在“扮演”男性的形象。没有脂粉气,固然是一种进

步,却也是另外一个陷阱,因为它取消了女性独有的特点,仍然是服从于男性中心

的审美取向。
  
  事实上,如果把这话题在拓展开,这正是女权主义和女性文学在发展到高阶段

之后的困惑。哪一种代表进步?是消灭两性间差别,还是保存并发展两性间差别?
  
  现在网络上女性的诗词爱好者众,可能很少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全新的局面

,也意味着对传统的继承和突破的可能。女性诗词的创作,究竟何去何从?是否有

可能走出一条刚柔相济,以女性的视角关照自身,关照社会?
  
  虽然还不能肯定应该走那条路,但是可以肯定,我们不可以继续走那几个“女

教授”走的路子。


作者:雍容 回复日期:2004-01-01 11: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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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雷快艇的发言】:
  略谈一下我对情诗的看法:
  
  我个人倒没觉得男性化女性化的问题。女子写情也无不可,男子写情也无不可

,男子女子离了感情二字就活不下去也无不可——当然,这不是个生活的好态度,

不过仅就诗本身而言倒无不可,关键问题在于,这个情要真才行。
  
  同样是爱情,女子对男子的往往与男子对女子的不同;老夫老妻与少年恋人不

同;配偶之间和婚外偷情不同,偷情和嫖妓不同,甚至今时的妓和古时的妓也不同

——用语可能不甚雅驯。抛开道德本身不谈,这些情都可以很真,但是互相之间又

的确是不同的。
  
  我说的唐宋时的诗词多半是青楼之情(妓女对嫖客,嫖客对妓女都有),今人

不能学,不是因为那些诗词里的爱情不真切不感人,而是因为它们与现在人抒写的

不是同一个东西。照搬过来描写夫妻之情、恋人之情完全是驴唇马嘴。好比古人对

着兰亭序感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今人对着机械设计手册也摇头晃脑来一句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活该被人耻笑。
  
  即使古人,也并非完全都写青楼,只不过是青楼体宫体写得数量特别多而已。

“好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写的是偷情;“使君自为君恩厚,不是区区爱华山

。”是夫妻相谑;“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是怀念前妻,哪里都是“

未识春风先识雨,不留明月却留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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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2001的发言】:
  我只简单说两句,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诗人,最后才是女诗人;
  
  希望大家都努力做个会写诗的人,而非努力去做诗人,
  *****************************


作者:雍容 回复日期:2004-01-01 11: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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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接下来,我准备就几个女孩子的作品来做一点陈述。不是针对她们所有作品,

亦不是针对她们所有的特色,而是延续前面的话题,女孩子写诗,何去何从?我想

,或者对初学诗词的姐妹们一点启发。挑这几位朋友来做“解剖”,有点唐突佳人

,先告个罪。
  先说和月折梅:
  
  读和月折梅的诗作,常有意外之喜。
  相对而言,折梅的诗词,语言的运用,不是很“规范”的一路,甚至有时不免

生涩之感,滑易之弊。但事实上,折梅对诗的态度很认真,功底也相当好,你要她

中规中矩的写,她决非不能。她对这些规则的破坏也并非有意,往往是心血来潮的

结果。
  
  诗如其人、字如其人之说很不可靠,但是和折梅有过交往的朋友,一定会觉得

她单纯稚气,磊落可爱。在折梅的诗作中,也常流露出这样的童心。
  
  初看折梅诗作,但觉说不出的清新可喜,不过只有做一个参照,才会明白她无

意中完成了一点突破。前面说过,女性学诗,由于环境的限制,往往从模拟诗集得

之,这好比学画专力临摹而不事写生。即使格调有高低之别,风格有雅俗之分,基

本上都在一个框框里。于是越往后面,抒发情感,巧妙各有不同,本质里却几乎没

有任何的区别。从女性诗词中看到诗人自己的形象,大半是寂寞而哀怨的;男性作

品所描绘的女性形象,也大半是寂寞而哀怨的——《娇女诗》这样写孩子的不算。
  
  即使类似《点绛唇》“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样天真活泼的形象

,仍然是根据男性审美情趣而定下来的。
  
  折梅的诗作照样多与传统相合。毕竟,人的感情演化和科技的进步不是一回事

,几千年前可以临风洒泪对月伤怀,几千年后照样可以临风洒泪对月伤怀,虽然可

能是在土星上对着二十几个月亮伤怀。然而她在写的时候,似乎有一种脱口而出的

冲动,把她这一时候感受马上和所有人来分享。这种思绪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甚

至不愿意好好推敲使之表达得更完美些。折梅一首《蝶恋花》中一句“捧出真心,

刹那明如照。”被喵喵叱为全词败笔,的确,单单从词的整体来说,这是对的。但

是此词我偏偏对这句印象最深。我觉得,折梅诗词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因为“

捧出真心”而产生了“刹那明如照”的效果。
  
  我只挑出这组《狐呓九章》来说。狐狸(狐狸精)在传统文化中是妖媚而邪恶

的形象,少有人会去吟咏之,折梅却对之作了完全另类的铨释。
  一
  白云苍狗尽如尘,梦与桃花俱不真。讵辩残碑明灭字,徒思江海寂寥人。
  但言心死何曾死,解识深颦作浅颦。三百流年光一闪,丁香树下问前身。
  二
  一寝灵台已暮春,乍飞枫叶识红尘。临渊望月当年志,汲井牵丝昨夜人。
  既有仙根胡寂寞,本无情思竟伤神。浮华半枕温柔梦,累我而今哭笑频。
  三
  云烟散尽烂衣冠,一叶飘零已万年。俯首红尘惊坠蝶,梦回碧海觅沉缘。
  人间偶作拈花笑,石上依然抱尾眠。荒草迷离遮远道,山山洞外有神仙。
  四
  看罢烟岚看夕潮,身无羁系惯逍遥。朝餐紫洞三危露,夜宿秦淮廿四桥。
  不解风流偏自媚,本来淡泊亦生娇。多情却是谁家子,执手江边赠翠翘。
  五
  蒹葭脉脉水中央,饮水江边暗断肠。欺我零丁双菡萏,妒他交颈野鸳鸯。
  此身一夜伤心白,岁月于今寂寞长。蚁梦苍生频换世,空山夕照影微凉。
  六
  历劫余生春复秋,尘扬沧海掩波流。垄头皓月无今古,灞上西风吹未休。
  解佩汀前空惹恨,桃花别后自多愁。羽衣化尽当年冢,后世何人吊土丘。
  七
  清霄殿内识前因,本是灵胎幻化身。只为缘生离紫府,偶然念动贬红尘。
  知无俗思能安苦,谁谓痴心不耐贫。拼得千年当此夜,月光照看枕边人。
  八
  无人金谷堕飞花,天际孤舟载落霞。碧血成诗诗有恨,红楼寻梦梦堪嗟。
  人多薄幸知难托,骨入相思望亦奢。已付丹心烟灭烬,随风散在海西涯。
  九
  云散高唐大梦回,空余残日照荒台。招魂风雨新愁鬼,乱冢衣冠旧劫灰。
  抱影眠茵甘寂寞,孤怀对月独徘徊。从今休问人间事,一问人间事更哀。
  
  平心而论,这九首诗,尚不能通篇神完气足,甚至也不是折梅诗集中最好的作

品。但是我相信,每一个阅读者都会被她展示的全新的形象所打动。“三百流年光

一闪,丁香树下问前身。”“人间偶作拈花笑,石上依然抱尾眠。”“不解风流偏

自媚,本来淡泊亦生娇。”憨顽,自信,磊落,旷达而有点寂寞的“小狐狸”,何

尝没有作者的影子在。尤其是这种自信,实在是前人不曾表达过的。
  
  我所谓“自信”,并非自负其才。女性诗作虽多走柔媚之路,要学学男子发出

豪放之音,也不算为难。难得的是,这的确是只有女性才写得出来的,一种完全不

为取悦异性而存在的、纯粹的自我关照和欣赏。相比之下,精致的意像和优美的词

句还属次要了。
  
  折梅的童心、真情之美,使她的作品别具一格,但是也恰恰是危险所在。因为

童心与真情要恒久的保持,并非容易的事情。而童心和真情之外,终究需要逐步走

向深广。对她(不只是她)来说,不怕缺乏灵感,最怕的却是写熟写滥。事实上,

最近她的一些作品,已经出现了辞胜于意的倾向,这是必须注意的。
  *****************************
  【喵喵2001的发言】
  折梅先从比较随便的诗风来,又受复古派的影响,很容易产生如雍容所云的毛

病。同样出自诗风又同样受复古派影响的江湖秋水多,其诗词发展的轨迹几乎和折

梅仿佛,从略涩而不拘古格反展而为过分讲究字句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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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接着谈兰之幽兮:
  折梅和兰之功底都极好,又都灵性天成,才思敏捷,创作力惊人。但凡年轻女

孩子写的东西,往往看起来有点像,但如果仔细一看,就知道她们的路子很不一样

。折梅很天真,兰之的诗作却比她的年龄显得要老成。
  
  兰之七律宗盛唐而杂温李,笔致严整雅驯,句法娴熟流畅,除了几首故意沾点

“实验体”的边的,你甚至很难从中找到随意的句子。她有些刻意学杜的作品,森

严之处,气味极似。她的词作,细腻处似南宋,内在气质却更近北宋。事实上,目

前兰之的小令胜过长调。盖小令更适合她的笔致。
  
  如果说折梅素性潇洒所以时有破格,兰之却是着力在词句意境上下功夫。看得

出来,她的追求是,用最典雅规范的语言,却要写出人所未道的意境。所以她写诗

力避陈腔滥调,每每独出机杼。仔细看她的作品,不能不被她的巧思倾倒。
  
  《晚霞》
  谁研流丹画碧空,轻痕浅淡有无中。莫非宴罢瑶池后,醉杀云间一抹红?
  《残菊》
  埋暗香唯新月冢,泣轻枝是旧精魂。白衣秉烛萧疏立,犹忆当时夜扣门。
  
  这样的例子,我只随意举出一两处,事实上,在兰之诗词集中,这样闪光点随

处可见。对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能够同时拥有如此灵性和语言功力,真是非常

难得的。
  
  兰之初到流觞亭的时候,一气贴了一组七律,乍一看每首都难分轩至,但是我

和猫却同时对其中的一首大加赞赏。就是七律 翻作辛晓琪之《遗忘》
  一病楼台日久昏,春风不复到颓门。因何并蒂誓曾约,却作寒灰意未温。
  无我安能真忘我,离魂原是旧销魂。依然小院窥窗月,可照当年啮臂痕?
  
  我到今天对最后一句还有印象。这首诗第一是翻作,却浑然不觉受原来歌词限

制,行云流水般浑成,第二,它突破了前人言情的窠臼,呈现出一种非常个人的面

目。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和很多女孩子一样,兰之也多写感情。前面说了,从前女

性写情诗,或者男人写女性,女性形象大半是寂寞而哀怨的,受了他们的影响,现

在女孩子情诗也没有太大进步。不过兰之的情诗写起来,寂寞还是寂寞的,哀怨却

少得多。而这寂寞,泰半不是因为孤单,却是因为太过聪明。她诗里面写到的“那

个人”,也不像是具体的“那一个”,而是很模糊的“一个故人”。
  
  或者说吧,她的情诗有点“隔了时空看过去”的惘然,有点“一个跟斗翻过来

”以后的明澈。好像心痛得久了,连心痛都化成一地月光。读者看过去似曾相识,

但又端的有些陌生。
  
  如果仔细想想,可能就会恍然。这种“人间别久不成悲”“只是当时已惘然”

的情怀,在传统诗词里面并非没有。但是抒情的主体多是男性。女性相见之欢,相

思之苦,那种暖玉温香的旖旎,衾寒被冷的苦楚,写极写尽,也大抵停留在感情的

层面,不曾上升到精神的层面、人生的层面。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古典式的爱情里

,女性并非主体,而是对象。她大半是被动的接受感情,而罕有进行主动的内省(

诗经乐府里面还有点,越往后越稀罕)。男性代替女性去写的,兰之已经说到了,

他们是按照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形象去塑造的,写得很细腻,可是除了弃妇的哀怨之

外,别指望多一点思考。
  
  兰之不觉把情字“换了双眼睛看去”,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因为在今

日,我们很自然的把自己做“主体”。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不全按照前人的嗓门唱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这样自如。
  
  我发现兰之很喜欢“深夜独坐”这个意象,在她的多首诗词里面都写到了。定

盦所谓“幽光狂慧复中宵”,独坐,是内省的标识,你可以感觉兰之所表达的感情

,就是一种含蓄而节制的,内省式的感情。
  
  有时候兰之诗作的老练到使我有点困惑。因为作品的成熟,一定是离不开思想

的成熟的。兰之固然老成,终究是年轻女孩子。她用优雅的词句,把自己武装得简

直秘不透风无懈可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张爱玲说,人天生有一样本事,不使

出来就是受不了。兰之的灵感多得用不完,你要她为“巴尔扎克的手”做一点牺牲

,对她恐怕是需要很大忍耐力的。如果在应酬临屏之间随意发散,写出很多娴熟而

空洞的东西,只怕难免。
  
  然而难得的是,兰之虽然早已经在各个论坛声誉鹊起,却始终保持一颗安静的

心,也完全意识到自己前进中的危险。她对猫有时候吹毛求疵的敲打都能接受,而

且正在尝试题材的开拓。前一段时间写的两首七律咏球鼻首,就是极好的一步——

我不是说写写家国之思,就叫做进步了。但是兰之把她原来的特点,很好的揉入了

新的题材。
  
  中原漫许士如林,巨舰西来戾气森。谁使宝刀屠龙技,顿成烈焰蔽城阴。
  鲁戈争挽天边日,楚帐徒鸣垓下心。最恐从兹明月夜,警钟犹认捣衣砧。
  
  谁惜泊来银库斜?四邻堪羡此中华。飞龙未识叶公好,巨舰无非异国槎。
  颇诩井中小沧海,忽惊天外尽胡笳。因何泪下铮铮骨,耻看连空火焰花。
  
  
  “最恐从兹明月夜,警钟犹认捣衣砧。”“因何泪下铮铮骨,耻看连空火焰花

。”这样句子,实在非兰之不能道。我相信如果善葆诗心不失,假以时日,兰之的

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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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2001的发言】
  兰同学成名甚早,而且曾经是野战派。年纪虽稚,对名对利,却因之多了份冷

静和淡然,网上认识自己最难,兰同学却很勇于自我反思,其进步神速且常常给人

惊喜,也许就在于此罢。
  
  兰同学的作品有一种锋芒过后的澄澈感,老练中不失真纯,这已经成了她的招

牌,也很希望能成为她的风格。要说不足,就是她反应甚快领悟也速,有时候不觉

中求变稍急,形式上雕琢稍过了一些罢。


作者:雍容 回复日期:2004-01-01 11: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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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关于西丝:
  
  丝丝年纪虽也小,成名却早,在诗词论坛的江湖里,地位尊崇,隐然是一派宗

主了。她的作品既多且好,诗风又多变,要对她做个总述,实在很困难,我也意不

在此。这几个小贴子,原本就不是专论诗,或者专论人的。
  
  我只想说西丝写的一组《减字木兰花·花信》。
  可能很多人都很熟悉这组“实验体”作品。实验体的问题,现在我只说,实验

体也许一时一地产生了若干好作品,但从总体上来说,它是失败得一塌糊涂的,非

但使大量庸俗之作充斥网络,影响了诗坛的审美情趣,一些高手沦落得连话都说不

明白,且直接带坏了一批人。
  
  西丝虽无意于加入“实验部”,也不把这当作创作主要方向,但是我以为她是

这场乱哄哄的“试验”中,最为成功的。
  
  减兰这词牌的特质(平仄韵转换,四个相对独立的片段),使得实验体作者非

常喜欢用它。网络上跟风往往是一阵一阵的,减兰最风行的时候,无版不减兰,我

曾见到有人一口气贴上几十首。可是真正把减兰这个词牌韵味推到极致的,也只有

西丝一个而已。
  减兰·丁香一
  偶然说过,落下丁香曾是我。去似流星,留得长空夜影青。
  何年何月,无梦无烟之幻灭。世界如今,漠野寒风风里心。
  减兰·紫丁香二
  遇风而过,缘结千千谁识我?不许缠绵,育在荒原四月间。
  飞空郁紫,所见古香生与死。如梦之音,夜夜随他说葬心。
  减兰·罂粟
  堕之天使,吮血残痕沉醉里。名曰忘忧,释放灵魂彼岸游。
  负天多少,命运洪荒时已晓。空相其间,烈焰存留梦与烟。
  减兰·迷迭香
  海之朝露,远古香余生死处。禁锢伤心,隔世情缘或可寻。
  传奇如梦,辗转风前皆我恸。此我何堪,散落精魂点点蓝。
  减兰·苦楝
  青青羽叶,半树星星柔紫缀。花信蹉跎,终此孤身到汩羅。
  苦中之苦,人谓可怜谁予汝?细细遗香,恋恋中原我故乡。
  (为了引用简洁,我把原注删去了,等后面跟贴完整贴上。事实上,那些注解

很重要,甚至是词的意境的组成部分)
  
  初读它们,会觉得极怪,非但诗的文字,和我们熟悉的唐诗宋词晚全不一样,

“偶然说过,落下丁香曾是我。”简直像歌词,随口而唱。即使诗的精神,也非常

“异类”,但是,仔细读去,非但字句间有一种诱人的魔力,那些脱口而出的句子

,很多人刻意去写,可能一辈子都写不出一句。而且,诗的骨子里,异类之下,还

是一种宏大雅正的情怀,深深根植于的我们的文化之中的情怀。事实上,一组中我

最喜欢是最后一首《苦楝》,读到最后一句“恋恋中原我故乡”,顿有一种尖锐的

刺痛蔓延开来。
  
  而且,这样的感觉,这样的角度,还非得是女性才能写得出来的。
  
  梁羽生的武侠小说里面,总是喜欢给各种功法定个“九重”“十八重”境界,

每进一重,就到了一个的新天地,练到十八重,就无敌于天下。功法又有正邪之分

,邪派武功虽可以速成,但是境界越高,就越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非有正派内力不

能解救。于是邪派人物每每煞费苦心想要窃取名门正派的内功心法。他的小说论情

节人物大大逊色于金庸,这个理论却很是有趣。我记得西丝贴这组时,有位夫子大

摇其头,说有别才而不雅正,又要她好好回去学宋词,明词人一辈子也只能学好某

一词家的家数。我暗自失笑。一是此论太迂,守之终身只能做个技术派。二是西丝

的作品早就“像”宋词了。这是她寻求突破的努力。或者这么说吧,她是用上乘内

功的心法,来驱使邪派剑法。看起来虽然很邪,甚至毫无章法可循,但是一招一式

之间,又透出向来的功力。
  
  或者换成梁羽生又一个说法:武功到了上乘境界,反而不求轻灵,而求重、拙

、大。金庸描写独孤求败的三把剑,也是这意思。西丝就是宝剑使腻了,想换把剑

来使。
  
  即使我对这组减兰极为赞誉,我还是强烈反对实验体,第一,很多人不可能分

清实验体作品的好坏。令狐冲剑法不求招式,外行看起来像小孩儿乱挥舞,这不要

紧;如果因为上乘剑法不求招式,而把乱挥乱舞一律当成上乘剑法,麻烦就大了。

第二,我说了,邪派武功,偏偏就要以深厚的正派内力来运用。剑走偏锋,总是容

易割伤自己的。内力不足,就镇不住,即使内力很足,一不留神,照样有走火入魔

的危险。
  
  可是,西丝究竟提供了一种启示,女孩子写诗,路还可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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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2001的发言】
  其实了解西丝早年的写作经历也很有意思,可能许多人未必知道西丝恐怕是网

上写过莺啼序最多的人,更曾经填过白香上所有词牌,所谓至重而若轻,实验体也

好,创新也罢,总要从旧的基础上来,没有重,又何来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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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呵呵,喵喵说的“轻”“重”,和我意思相反,不过都是取譬而已,诸君可领

会得之。
  
  毕加索曾言,我三十岁时,已经和大师画得一样好,八十岁时,才能和孩子画

得一样好。这话,道理也同。不过如果哪个人听了这话,学起孩子涂鸦,就自诩和

毕加索比肩,那纯属笑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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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我是懒人,而且又有个顽固的见解,古人的诗多得看不完,哪讨力气看网络的

东西?所以除了亭子,基本不去外面;偶有兴致逛一逛,也是飞快,二十秒可以看

完别人一年的集子。写这个贴子,却是非得观察不可,还得有点代表性和启发性,

于是能够写的MM就少得可怜。猫建议我拿自己当个反面的靶子。说不得,只好牺牲

自己,聊做娱乐。
  
  和她们功底扎实不同,我是野战派。这么说吧,和一般中国儿童一样,我基本

会说话就会背床前明月光,学写却是四年前上网时候才开始的。四年之中,又有一

年多,什么都不做。真正比较努力,还是今年的事情了。即使如此,我能拿得出来

的东西也少得可怜。因为不幸的是,我的天资也不好,没有别人的捷才。不怕你们

笑话,一首《侠客行》,我足足磨了两个月,连累喵喵和鱼雷也被我烦了两个月,

在语聊帮我推敲字句,还得鼓励丧气的我“加油,加油,下面的就是宝了!”要真

的慢工出细活也就算了,偏偏又不是。更惨的是,我必须承认,至今我对格律都没

有过关,写一首七律,还得想半天,才能把格式串起来。所以大家很容易推知,我

的七律写得很差。大抵我的耐心,刚好够用到凑完一首七绝。词就更不必说了。很

多人因而说我是学乐府一路的,其实不是真的。没有人教我写诗,我也没有专力学

过谁,或者哪个门派。第一是因为今年以来比较感兴趣的题材,宜于用乐府,第二

是古体不必为格律伤脑筋,可以更专注于内容。可是我要告诉初学的姊妹们,这样

做是错的。无数经验教训告诉我们,王国维GG说学诗须从近体入手是至理名言。如

果你碰巧觉得我的一两首乐府过得去,那也是因为多年以来,我断断续续读进去的

诗,不算太少,基本有鉴赏力,基本能够分清楚近体古体写法的区别。但是,我正

在考虑有时间的时候,乖乖的重新学格律,规规矩矩的写近体练笔。你们可以想象

,到我这么大年纪,又散漫惯了,回过头来从零开始,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

就是我要给你们的第一个反面教训:先练好格律等基本功。
  
  我初写时,那才叫大胆。大二时去桂林,游了漓江,回了宾馆,随手在电话号

码本边缘涂了一首九马画山,那大约是我第一首“古体”作品。后来在网易,看到

有人也写这题目,就大胆贴出来。四年之前,网络上写诗的人还非常少,MM更是稀

罕,我自己都没敢想居然引来一片叫好声。可是你们相信吗,那时候我连平水韵都

不知道!(严格说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我根本没想到自己胡乱写写该依照平水

韵),那押的是什么韵都说不清楚。可是居然也没有人质疑。等过了若干天,燕垒

实在有点不忍心见我出丑,先拍了一通马屁,然后偷偷对我说,小妹,“大圣金箍

”云云不宜入诗,马的典故也多,为什么不换一个呢?比如“造父丝疆勒不回”什

么的……我的脸腾的那个红啊。你们看看,连弼马温我都敢用呢。所以,初学的时

候,写出什么乌七八糟的句子都不足为奇,应该勇敢的安慰自己:“诗从胡说起!


  
  可是,到了一定阶段,就要戒除这种作风。我是随时不耐烦的,明明知道一些

表达还有点不对劲,或者是破了格,嘀咕一句“不管了”,就真的不管了。所以你

们随时可以在我少得可怜的诗里面找到很多瑕疵。我心里面何尝不知道这是不对的

?但是要改真的也难。只能是一点点,一点点的克服。这就是第二个反面教训:诗

里不妨带点野气,以避熟滥。但是不可以长期野战,甚至还以此为荣。老老实实的

读诗、写诗,掌握旧体诗创作的基本规律,掌握相当数量的旧体诗词语汇,是写好

诗的根基。说起来,和第一条意思也差不多。
  
  我说了,我乏捷才,所以一听到临屏、步韵、命题,或是按词牌、韵部作练习

,立即夹着尾巴逃走,能逃多远逃多远。这样做的后果是,我缺乏必要的常规练习

,写起来总是带几分生涩,几分呆板,尚不能自如表达感受。不过,反过来有个好

处,我素来不以诗为戏。我对“做诗”这件事本身并不在意,从概率上说,老鼠在

键盘上跳过去,也能写出绝世佳作。在我,不过是玩。但是对每一首诗,我却是认

真的。没有真切的感受,我绝不妄做。写的虽少,却也因此基本不见轻飘飘的。所

以这是一条正反掺半的教训:一定数量的习作是质量的前提,临屏之类,尽可以去

做,对技巧的增长很有帮助,同时,不可弄倒了技术和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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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庭书生的发言】
  看了雍容的帖子很是感慨。
  
  北庭的资质更是差的要命,打初中就去“博览群书,尤喜古道”,到现在都五

六年了,诗还是不能做的顺手,每次看见人家动辄十首二十首的作都吓的心都不敢

跳。许多后来者学的拼命的快,更是惊心。唉,我即便下学俩年多了,每天深夜都

还在读古书,资质怎么就这样差呢?
  
  雍容说了自己的一些体验,希望大家都说说,尤其喵喵先生,千万不要错过的

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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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呵呵,北庭无需烦恼,人是有宿慧的,前人有言“书到今生读已迟”,很多人

过目不忘,领悟力非凡,读一年等于别人读十年,都是前生的宿慧。前生的事情没

有办法了,但是可以为下辈子啊。俺可是从小就立志为下辈子读书的。(雍容把别

人丢过来的臭鸡蛋抹掉,继续说)能为下辈子读书,反过来就能开启宿慧,用上前

辈子读的书。这话听起来荒诞,但人的大脑潜力无穷,行之不辍,打开了那个“窗

口”,就取出上辈子读的书了。禅关,只能一关一关的破。破了,就叫悟,定盦说

的“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可是如果不读书,已经打开的窗口都会

渐渐关上,古来神童如方仲永者,都是只靠上辈子读的书,不肯为下辈子读书。我

直到大学毕业,也不过是个很肤浅和无知的女孩子,到今天,我也不敢说自己不肤

浅而无知,幸运的是,哪怕进步不大,我也始终在一点一点进步。所以不必说自己

资质差,如果读来读去,总觉没有突破,那要么火候未到,要么是方法不对,前者

唯有坚持,后者唯有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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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2001的发言】
  雍容的话大有道理,可是很多人只怕看了要昏的,其实说穿了就一句话,多吸

收罢,不要太在意诗词不诗词,至于猫的经验,实在不足为外人法,因为猫的诗词

不是学会的,而是岁月洗磨出来的。


作者:雍容 回复日期:2004-01-01 11: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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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喵喵说,要先做好一个人,才可以做诗人,然后才是女诗人。这话是讲,诗,

首先要以人作为根基。培根固本之法。这是正道。不过我准备从另外一个角度,把

它颠覆一下。对女孩子来说,你可以先做一个女人,然后才作诗人。
  
  或者是我很早就有一种身为女性的悲剧宿命感,我的散文、小说、评论,最关

注的都是历史和现实女性的生存状态,喜欢对大男性历史做一点游戏式的颠覆和解

构,我的诗作最感兴趣的,仍然是这一点。
  
  随喵喵学了一点太平天国史后,我以此为题材连续写了多首。《侠客行》《公

无渡河》《陈玉成妻歌》,同时贴到其余论坛。有意思的事,侠客行和公无渡河都

极获好评,而陈玉成妻歌受到质疑比较多,其实很容易理解,侠客行是长篇叙事,

少有人做;公无渡河是乐府,形式比较引人注意。更重要的是,它们皆抒写“英雄

主义之悲情”,很容易引起共鸣。但是我私心里,却对《陈玉成妻歌》更偏爱。更

有意思的是,这首本是我写完英王传之后,翻作喵喵同题作品,且干脆就用了他的

原序。两首放在一起看看:
  
  《玲珑四犯·陈玉成妻歌》
  村女何知,历数载宫闱,几夜牢狱。泪望延津,忍责此人相负?丽质好解囚名

。多少事,可堪言否!莫问兮帐下歌舞,座上客来人去。 个中几许酸和楚,不通书

、怎晓今古?纵然了得苗家厄,妍满英王府。枕上辈又万里,身复是、他人新妇。

父母犹称幸:多少处、游魂慕!
  《陈玉成妻歌》
  生长明妃里,素肌灿流霞。郎据红鬃马,遥指妾如花。虎帐何巍峨,珠帘是妾

家。秋操闻咤叱,冬雪暖笙琶。长跽结紫绶,俳徊待鼓笳。延津竟折剑,菟丝愿太

奢。郎性秉霜雪,妾质非松华。出槛惟觳觫,招魂无楚些。忍泪重匀粉,低眉半解

枷。倏忽无半载,被组复南衙。补服新恩主,歌舞旧生涯。耿耿孤灯照,沈沈暮云

遮。一叶黄而殒,微躯委虫沙。何如太平世,傍户种桑麻!妾造薄命册,郎登英灵

车。重泉如相见,掩面长嗟呀。
  
  题材完全相同,但是他是用“大历史”的眼光,来关注一个小女人的命运。而

我却是从“小女人”的角度,来解构大历史。
  
  《丽人行》,写“两个女人的对话”,以“卿兮我兮宜相贺,能以蜂劳养此躯

”命意,为在新加坡的中国女孩子画一幅小群像,叙事尤在其次,所以其实最成功

的部分是表现自省。《哀东海》其实也是翻喵喵《鮫人》,不过一写死之痛,一写

生之哀。我尤其有感慨,因为这是我家乡的羞耻,所以喵喵拉远了写,我拉近了写

。最新完成的《静女》,算是对时事热点的出击。因为这是一桩疑案,所以不写结

论,只给现象,表明期待。
  
  这些诗作,本身算不上好,但是角度与思考,可能却是比较独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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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容的发言】
  这是我的总结陈述。
  
  第一,旧体诗,本质里是属于逝去了的时代,我们今天来写,是寻梦的意味。

对前代诗人而言,诗的语言是活的语言;对我们而言,诗的语言最好的情况也就是

“复活”的语言。只这一点,就万万不能与前人争胜。就好像现在仍然有很多书家

,但是绝不可能再产生《兰亭》这样伟大的作品一样,书法作为日常生活之一部分

的时代已经永远逝去了。但是,我们有我们今天的生活,尤其是女孩子,从前女人

由于教育和环境的限制,不可能达到我们今天选材的自由。我们是独立并且能够思

考、乐于思考的,又照样不失感性。所以,我们可能永远无法达到她们的精致和完

美,但是未必不能在这个时代里留下自己的声音。
  
  第二,你可以先做个女人,再作诗人。固然不必按照从前男人给女性定下的形

象,把自己装扮得妖妖媚媚楚楚可怜,也不必刻意“去脂粉化”,把自己女性特质

抹掉,来博取男性的认同,要知道,如果刻意学男性豪放的姿态,不管你学得多好

,终究是学出来的。如果你本性就是妖媚,则不妨妖媚;你本性就是豪放,也不妨

豪放。重要的是,保存你自身的特质。你完全可以“很女人”并且“很诗人”。应

该坚持用自己的眼光来看世界。
  
  第三,前面已经说了,在今天,诗本质里是一种奢侈品。从前,它可以做官,

可以换钱,甚至可以赢得婚姻,现在,它最多只能在小圈子里为你博取几声赞誉,

但是无助于你的生活。不能吃也不能喝,还要你赔上时间和精神。旧体诗是一切文

学形式中最奢侈的。不要相信困厄出诗人,我们这个经济社会里,真的困厄到极点

,谁能饿着肚皮写诗?女孩子尤是。即使今日男女平等已经在一般意义上实现,但

是女性承担的家庭责任仍然比男性重。新女性号称自由独立,其实差点变成八爪章

鱼才能同时照管工作与家庭,比旧女性还辛苦得多。到了一定年纪,要安安静静坐

在家里读诗写诗,简直是奢望(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们还像旧时大家闺秀安安静静

坐在家里,专门梳洗打扮以后写诗,这诗也不必写了)。所以,什么最不容易保持

?诗心最不容易保持。名利可以毁掉它,浮躁可以击碎它,生活可以拖垮它。
  
  还是那句话,写写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尽可以把写诗当作玩,当作生活的

调剂。有这平常心,反而能远离名心,保持本质。但是,对每一首诗,辄不妨诚恳

。诗是奢侈品,却偏偏要像对待必需品一样对待它,才有可能写出好的作品。
  
  这就是我对诗词借网络复兴之后出现的这么多有才华的女性诗词作者,献出的

一点浅陋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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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2001的发言】
  先拿雍容开刀
  
  最近身心俱疲,时间和精力都不允许自己做太深刻的思考,本来答应雍容,为

她的这组文字写些什么的,现在,也只能像挤牙膏似的,挤一刻是一刻,挤多少是

多少。
  
  网上写诗词的女孩子,现在我最熟悉的无疑就是雍容了,而且我知道,无论我

说好说歹,凭我们兄弟般无间的交情,也决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自然

先拿她开刀。
  
  其实雍容在网上成名非常早——至少比老猫早一两年罢,似乎赞赏者也颇多,

但那时的作品,现在的雍容自己看来,恐怕是要大大汗颜的。
  
  早期她的作品词和近体的比例极大,词句放得很开,穿透力很强,却仿佛有些

收不住,雍容自己谦虚地说,那时网上只要能格律大体不错,就算得高手,这话只

对了一半,她那时的笔法,决不会比现在涌现的一大批才女差——当然好也好不了

多少,一句话,还脱不了才女诗加野战派的味道。
  
  但我们现在读到的雍容作品就完全是两样的意境,虽然由于她的习惯,写作频

率时紧时松,手中的笔也时而洒脱时而略显生涩,然而,我们已经能看到一个写诗

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会写诗的女孩子。
  
  我曾经给雍容打了个比方,说她主板甚好,CPU欠佳,但接口多多,升级潜质极

佳。意思是说,雍容的诗词底子原本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比较野路子的,但她

的心性甚好,文笔亦佳,这就是她升级的本钱,可以这么说,好心性未必是好诗词

,但好诗词一定是好心性;好文章未必是好诗词,但好诗词一定是好文章。更重要

的是,雍容虽然是野战出身,却并不沉湎于网上的热闹,几乎很少见她赶那些命题

、步韵、临屏之类的时髦,或者亦步亦趋地学某个网上风行一时的人物或流派,她

往往很贪婪地阅读古人的作品(这点我是万万不及的),并且有点贪得无厌地挤压

朋友们可能的积累,以为自己所用,而且是厚积薄发,知道在能量即将耗尽时及时

打住。
  
  雍容的升级之频繁之快,是令人吃惊的——大家不妨翻看她去年和今年的作品

,做个比较,这和她多方面、大容量的知识积累和勇敢的思考和自我否定是紧密相

关的,当然,她总是说,这和她的机遇好有很大关系,比如每当碰上瓶颈都能幸运

地碰上能够帮助她的朋友,比如阅历的增广为她带来了更开阔的眼光和更深邃的思

路,等等,但是,网上机遇比雍容好的女孩子很多(事实上雍容并不喜欢交际),

而且她的经历有些过于一帆风顺,并不比许多朋友复杂丰富,但她却聪明(或者幸

运)地抓住了尽可能多的机会。
  
  说了一些吹捧的话,下面自然是要砸几砖的,否则就不是老猫了。雍容自己说

,从诗找人到人找诗,她花了几年的功夫才做到,这话固然不错,但现在她的作品

固非昔日可比,但熟悉的朋友仍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她一笔写就甚至脱

口而出的词句往往令人拍案叫绝,而反复推敲修改的词句却常常不佳,甚至越修改

,越不佳;雍容的性格合于古风,却不耐近体的拘束,虽然努力修炼,但近体、尤

其七律,行句行篇,仍然生涩凝滞,至于是否能如她所言,在练笔后变得圆熟起来

,还需拭目以待;雍容学词很早,词的成就却远不如诗,她的词往往笔笔诛心,内

核甚好,却似乎缺乏一点心景交融的图画感,和舒缓疾徐的音乐感,——她很少写

长调,我不好评论,就小令而言,画面感觉不如飘茵,乐感不如西丝,估计雍容自

己不会有什么异议罢?


作者:雍容 回复日期:2004-01-01 11:2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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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虚人的发言】
  我也觉得雍容最好是古风。其人比较洒脱,我也以为古风比较适合他。
  
  我对于诗歌是门外汉,一般诗歌能够读个70%懂就不错了。如果稍微再来一点典

故或者用法上面的技巧或者奇字,我的脑袋就发晕,不免要逃走了。所以读诗歌一

般只读那些容易懂的诗歌——比如说陶的。
  
  我并没有贬低陶的意思。因为那些奇字,典故的诗歌,真正你费了好大的力气

找到正确的解释,发现这样的诗歌其实就是为了炫耀用的。而象陶这样为情造文的

,让别人读懂的诗人是不多的。
  
  我几乎把陶收集的所有作品仔细读了一遍,发现他是一个有诗情的人。当然有

些人也是有水平的人,但是我不懂。象被雍容夸奖的柳我就不懂。陶的许多作品我

也不甚了然。但是我还是读。象我这样的人,我想还是不少吧。
  
  关于陶的要做自己,再做诗人,再做女诗人,我想说两句。女诗人未必在诗人

之上,也未必在诗人之后。诗人就是诗人,不可刻意以性别区分。如果真的弄出来

一个专门的女诗人来,我看也和以前那些“美女作家”的味道差不多。“美女作家

”的含义我想了很久,发现应该这样翻译:因为美女,所以被捧为作家。鲁迅说,

被捧的在中国,10有89不是好东西。因为女,所以诗人,我看还是算了吧。雍容的

清醒,我佩服。卫慧之流,脑袋就不那么冷静了。而且她抒发的东西,她自己未必

明白。说句老实话,就是吃饱了撑的。要找刺激,要找别人的认同——不过她不知

道正确的方法。她能够有市场,有读者,说明象她这样的人在中国还是有一些。说

的刻薄点,这些人,人没有做好。
  
  人有三种需要。第一是舒适,指物质需要。第二是高层次的精神满足,一种被

认同感。如何吸引眼球,吸引别人注意。各人的方法多得很。不过要正常来说,我

还是同意陶的,先做好自己,充实自己,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再去做诗人或者作

家(两者其实是一个,不过对于诗情的表现方法不同而已)。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拥有一定的艺术修养,在现代这样一个广大的天地,总会有抒发诗情的时候。至于

成就如何,就看各人造化了。反正做不成诗人,还算一个人,没有危险的。总不会

象顾城。
  
  ——老实说,做诗人,特别是现代的诗人,那顶桂冠的代价太昂贵。我不希望

我朋友是诗人。
  
  现代社会,从本质上说,是反对诗情的。这个也是我们要学习古代诗歌的意义

所在。他可以升华我们,可以教育我们,可以陶冶我们,使我们思想清晰,情调高

尚,文笔优美。
  
  但是用几百年来的形式来表达现代的东西,我以为总有一层隔膜。自然,陶说

旧的形式可以表达新的思想和内容。但是我说:用旧的都不介意,何必介意用新的

。认为好,鉴赏一下,得其神韵,受到陶冶就够了,何必非要苦苦模仿?写诗的要

害还是在于诗情,还是要在于作者本身,形式是次要的。
  
  怎样才能得到诗情,我想这个问题就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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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2001的发言】
  选题与练笔
  
  常常碰上新生代才女们满面苦恼地到处发问:我该写些什么才好?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该发问,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好了。
  
  或者这样说更明白些:对于初出道的女孩子而言,根本无需问选题的问题,因

为她什么题都没写过,什么内容都没有挖掘过,放眼看去,何处不是题材?加上女

孩子心思细腻,天性合于诗词,何处不可以为诗,何必多此一问!
  
  什么都可以写,并不意味着就此可以由着高兴乱写一气,基础打糟了,虽然也

可能一时观者如堵采声如雷,却终究难成正果。对于新学诗词的女孩子而言,写心

、写感、写周围、写大自然、写朋友,写自己看到想到读到的一切,都是很好的,

既不乏真情实感,又有随处可拾的灵机一动,以此入门,最是相宜。
  
  真正要问“我该写什么”的时候,往往是入门一段时间以后。此时腹中渐空,

书中渐竭,身边的人、景和事也仿佛都被写了个八九不离十,提笔在手,四顾茫然

,真的是不知该写些什么才好,这其实就是我常说的“知行障”,不光女孩子,凡

是学诗词者无不会碰上,而且越是进境迅捷,碰上的也越早越痛苦。
  
  解决此障惟有一涂:积累思考观察。
  
  所谓积累,就是扩充内涵,看见的东西多了,读的书杂了,经历的事情广了,

能入诗的东西自然会多起来;
  
  所谓思考,就是多想,同样的一件事,不同心情、不同阅历、不同背景的人,

感受是不一样的,甚至同一个人,也会因时过境迁、事过境迁而产生完全不同的感

受,思考越多,这种感受的层次也就越多,你的诗词自然也会因此素材盈盈,终年

不绝。女孩子心细,感性丰富,于此最为相宜。
  
  所谓观察,就是挖掘自己的眼睛能力。同一朵花,不同的眼睛看去也是不同的

,眼光独到,则诗思自异于常人,就往往能发现别人所忽略的诗词素材,写出独出

机杼,属于自己的诗词来。
  
  这就牵扯到练笔的问题了。众所周知,我对练笔的看法与许多朋友是不一样的

,我不主张大量的临屏、排韵、命题之类作品,虽然这些方法可以让新朋友尽快熟

悉韵律和诗词结构,但新手如果沉湎于此,往往会忽略题材和内容的挖掘,而津津

乐道于某个词句片断的灵机一动,且作者于稠人广众,分题限韵,搜肠刮肚不暇,

又能有多少真情实感于所咏?其结果往往是写得越多越努力,却诗心渐少,匠气渐

多,乍看花团锦簇,细看却实在不知所云了。女孩子写诗,灵气更可贵,倘不幸而

如此,就更可惜了。当然我并非完全反对这些形式,只是认为不应提倡,初学者更

要尽量避免,写诗词要用心,心到笔自通,何必把诗词强分为练笔诗词,和感事诗

词呢?
  
  还要说的就是,人的机遇不同,家境和经历各异,有的丰富,有的平淡,但这

都不妨于诗词,困苦出好诗,欢乐何尝没出过好诗?乱世出佳篇,太平盛事同样也

出佳篇,要在诗心不失四字而已,只要能做到此,经历丰富可以感慨世事身受,经

历平淡也可以咏心咏思,喜可以咏喜,悲可以咏悲,诗意盛时可以多写,诗意枯时

更可以封笔不写,又有何妨?
  
  不必因为看见别人的佳作,而羡慕她与众不同的境遇,其实谁的经历都与众不

同,都可以此写出与众不同的诗篇来,做不做,能不能做,就在自己的努力和悟性

了。
  
  
  (贴完^&^)


作者:睡网 回复日期:2004-01-01 11:31:48
  :)


作者:好书如好色 回复日期:2004-1-1 13:24:13
  第一次看到当代女性的诗作。
  九分佩服,一分遗憾。
  临时回张帖子,客气话就不多说了,九分佩服姑且略去,只谈那一分遗憾。虽

然都是诗,但怎么读着都象词,有几首不象词的则顿显笔力稍弱,缺乏诗应有的胸

襟气象。
  虽说“诗有别才,非关书也”,但读得少了恐怕还是不行。
  MM作诗自然是捧者如潮,担心捧杀,所以来胡言乱语几句。
  妄言恕罪。


作者:雍容 回复日期:2004-01-01 13:40:35
  好书如好色:诗词之别,一时很难说清楚:)
  现在网络上写旧体诗的人很多。女孩子也不少。这个讨论的立意,不是在评点

一两个人的,而是说继承与突破的可能。
  
  谢谢您看完了它。新年快乐:)


作者:雍容 回复日期:2004-01-01 13:42:23
  自己去年的旧体诗集
  *******
  懒云窝癸未诗草
  2003年1月~10月
  序
    余幼好诗。始牙牙学语,先大父即口授词章,命余诵之。年五岁,家人每

于客前,强余吟《木兰诗》,以资笑乐。年渐长,耽之不去。虽眼界未开,凭心去

就,过目不忘者亦众。犹记塾中,师朗朗授夷文于台上,余潜默小词于桌下,屡受

呵斥,卒不改。手抄碎纸,殆过百数。复有同窗性癖如余者,与赌背诗词,嘻笑相

炫。一生读书之乐,未有如此时也。
    然余始敢弄笔,迄今无过四五载。初,苦无明师,音韵格律皆未通,亦不

敢出以示人。后于网上得亲众才人,始渐悟。惟天资既陋,勤力更乏。多已不能,

佳复何有。虽略受虚名,恒怀惭怍。故随作随置,任其飘散。人皆有结集,或一年

一结,或一月一结,或一社一结。从余索之,则曰无有。
    余每曰:女子学诗,先易而后难。何哉?少年女子,性情天然近诗,定盦

所谓“高情尘不滓,小别泪能红”也。故风花雪月,随心成境。哀愁喜乐,涉手生

情。然情词不可溺,溺则味渐减;灵性不可恃,恃则气渐薄。久之字句圆熟而真意

渐丧,卒至于无聊。
    年二十五,自誓曰:当焚花散麝,濯尽小儿女之态。如不能,终生不复作

之。由是搁笔。
    逮至年来,机缘偶合,如禅关一破,灵窍重开。始歌求合事,意切合时。

存稿既多于昔日,遂不能不结此一集。冯妇再作,贤者应哂;敝帚自珍,友人或谅


    余于集中,每叹诗多而词少,古体多而近体少。盖余性躁急,不乐受拘束

,遂不能沉心静气,倚声作慢词。私心揣之,于诗浑穆有增,于词风流稍替。怅怅

然付之无如何也。余又曰:为诗者,野气不可无,野战不可常。余,习野战者也。

此一集,亦戒于既往,期以将来。
  
  雨后
  *星岛终年酷热,惟岁末一两月间,遇雨则微凉。
  
  一雨西楼夜气凉,推窗闲啜碧樨香。
  我家霜节君家雪,别有清愁在望乡。
  
  侠客行
  时当六月岁甲首,骁骑践尸尸横走。殿上金龙腾烈焰,此身甘弃非我有。本在

洞庭湖上住,薄田数亩营家口。早岁都知世事艰,父亡母病荡无守。十八学得剑术

成,壮怀岂甘老户牖。洞庭一夕怒潮来,版筑茅檐霎时朽。湖畔人家尽哀声,官府

不恤吏豺狗。仰天长啸出门去,故冢惟余半死柳。茶陵古道何伶仃,三更五鼓少人

行。浏阳城外涂中卧,闻有一军号太平。齐挥刀戟驱清妖,长发红巾俱勇剽。愿庇

弟兄姊妹常饱暖,上帝高居绛节朝。妙高峰上旌旗织,霜刃从兹为君试。但求黎庶

无啼痕,不屑云台记姓字。魁星楼下尸如堵,楼上将军忙拜舞。土偶何辜作粉齑,

骆侯失计张侯补。火炮震天弦响急,青砖濡血云梯湿。手把青霓若豹螭,须臾已向

墙头立。兵气一时虽如虹,城门百战苦无功。八十一日西王死,又从翼王发江东。

江东羽檄纷纷下,半壁山前铁索红。驰驱仄径清霜里,决战烟波苇荡中。貔貅十万

横津渡,诱向湖心难相顾。快蟹长龙如曝鳖,舢板惊飞作野鹜。夜夜轻舟湖上驶,

敌船彷徨忿欲死。劫来旗舰入营中,哗笑争传玉扳指。落星喜看月初高,渐觉心潮

逐浪涛。最是侍郎魂欲碎:舷边春深风怒号!一闻电师皆辟易,五十七郭俱入囊。

策勋亲拔为总制,舆图尊定小天堂。指顾幽州成冰雪,萧墙一坼如天裂。野色徒销

烈士魂,江流半是冤人血。天书充栋墨犹新,翻覆于今竟何说。往往六军窃有言:

宝刀擗作犁儿铁。翼王提师定天京,旋走蜀山路杳暝。百炼金石犹毁烁,霜刃消磨

可闻声?刁斗悲风旋不定,匣光冷对一灯青。岂是鼙鼓催人老?觉来双鬓已星星。

福王安王能希旨,朝堂不复见天子。满城斜封三千王,昨夜阍卒新侧此。五月翼王

渡泸水,残筏漩荡泸水腥。萧萧白草埋战骨,似言天地终无情!战局一溃不可收,

将星长恨殒寿州。北进南攻折翎翮,东怀西顾无人迹。江南江北锋镝唳,战云如血

孤城闭。胡不归独善此身?慷慨未忍违初誓。鏖战忽忽已经年,弹粮难继战甲穿。

城中罗掘余鼠尽,宫里诏传甜露鲜。甜露犹能充饥腹,可堪百姓食人肉。曾九麾兵

迫九阍,御沟浪翻血出漉。地崩山摧电掣空,幼主仓皇出深宫。天父天兄今何在?

回首金田梦始终。肯教南冠泣楚囚,肯教簧夜窜山谷。宁并秣陵为飞灰,魂兮归绕

洞庭木。五千烈烈鸑鷟去,一地嘈嘈鸷鸟喧。虎踞龙蟠无余气,土花漠漠围颓垣。

生前浩气贯云天,身后声名薄一纸。毁誉滔滔谁管得?请君试问长江水。
  
  杭州绝句
  壬午岁末至杭州,重游西湖,忆而拉杂成之。
  
  其一 初至杭州遇雨
  湖山已驻梦魂初,晴柳绥绥出野芜。
  知我重来应有意,急风密雨过西湖。
  
  其二 雨中泛舟访湖心亭
  呵手不禁风雨寒,为贪湖景却凭栏。
  渔鸦舷畔如暇甚,一点滃滃云水间。
  
  其三 三潭印月
  通幽竹径到瀛洲,白浪高拥塔欲浮。
  别有清风明月夜,与谁携手俯霜流?
  
  其四 与燕垒莼鲈梅庄诸兄饮
  并世清音属泗滨,壶开绿蚁暖于春。
  识文三载方识面,更坐莫辞款一巡。
  
  其五 碑林
  万木萧萧一巷深,空庭闲履静尘心。
  《表忠》吟到改天将改,殿列星图已笼暝。
  *碑林寥落甚,雨不止而天已暮,至大成殿,竟无一灯,潮气逼人,昏暗中观

五代星图。
  
  其六 天晴行湖畔见枯荷美之,梅庄为摄小影
  昔我去时花不发,我今来日花已枯。
  渔鸦识得霞光好,争与秋魂入画图。
  
  其七 慕才亭
  潋滟镜光对亭开,游人皆慕彼姝才。
  风裳水佩真何幸,谁记鲍郎来不来。
  
  公无渡河 哀翼王也
  公无渡河!
  鸱枭格磔窥人笑,老鸦漩里蛟魅多。
  阴崖腥风剗败草,浊流寒彻雨滂沱。
  朝不见京阕,暮不闻阳阿。
  欲济有舟楫,奈此滔滔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公化猿鹤?公依嵯峨?
  遂令百代之仁人,哀哀号恸演作歌。
  
  陈玉成妻歌
  
  陈玉成妻无数,此其一也。陈败于庐州,为苗霈霖赚,槛送胜保,死于延津。

妇为胜保嬖,有盛宠。未几胜保得罪戍边,审者以妇为贼属,强夺以为己妾云。
  
  生长明妃里,素肌灿流霞。郎据红鬃马,遥指妾如花。虎帐何巍峨,珠帘是妾

家。秋操闻咤叱,冬雪暖笙琶。长跽结紫绶,俳徊待鼓笳。延津竟折剑,菟丝愿太

奢。郎性秉霜雪,妾质非松华。出槛惟觳觫,招魂无楚些。忍泪重匀粉,低眉半解

枷。倏忽无半载,被组复南衙。补服新恩主,歌舞旧生涯。耿耿孤灯照,沈沈暮云

遮。一叶黄而殒,微躯委虫沙。何如太平世,傍户种桑麻!妾造薄命册,郎登英灵

车。重泉如相见,掩面长嗟呀。
  
  
  悼英王
  壬午岁末,删削英王传成,嘱陶君为序,其为文也洸滉,其为情也酣畅,读之

泪下。乃以此《传》、《序》并诗,祭于英王灵前。
  
  国事艰难待汝成,金鞍一跃请长缨。
  早轻问舍求田事,不负生前身后名。
  想见锦衣临绝巘,伤心匹马入危城。
  春迴毅魄来归否?故垒相看倍有情。
  
  我举清泉薄酹之,密云不雨待春时。
  百年毁誉归麟史,一例悲欣托素丝。
  涤尽青山可埋骨,添来香瓣好征诗。
  尊前每唱少年志,函谷风吟似有知。
  
  无题
  夺我唇上朱,唾壶之凝泪。遗我五云笺,靥上之颜色。长夜复长夜,茫茫如初

劫。前尘不可看,来日不堪说。
  
  送喵喵再赴西非
  谁置迍邅路,欲成锦绣文。侧座聆清发,对语见真淳。明珠报知己,羁怀始一

申。来生岂可问?约为兄弟亲。人事本无常,约为儿女姻。网际遥相望,一粲洗风

尘。君行西之极,我滞南海滨。彼昼我之夜,乡愁万里均。男儿存远志,藉草亦华

茵。颠颐求口实,进退俱逡巡。客中送君去,惆怅及残春。何日昆仑下,山花漫车

辚*。
  *与喵喵、云飞、蛋无缝约来年同游北疆。
  
  悼外祖三首
  中宵证远讯,愦若闻惊雷。壮岁多忧患,暮齿遭摧颓。一朝委尘蜕,司命竟谁

裁!念母弥凄恻,长歌未缓哀。异乡难足礼,薄醴与薄斋。
  
  感矣中年至,万般迫体来。悲欢能自主?去住尽成灰。寤擗急添烛,渊思彻夜

台。持经坚愿力,永避蛇与虺。泉下应能语,恍惚识謦咳。
  
  凭窗思故里,终风卷阴霾。碧水支寒镜,荒山摇蒿莱。时疫行路绝,凄凄乏亲

偎。元孙难扶榇,客子空徘徊。已作鸿暝去,愿化鹤归来。
  
  *外祖性嗜烈酒,久病不能饮。昨欲祭之,星岛酒禁严。遍索不得,代以啤酒。

表妹约诵金刚经、心经七七四十九日,以资冥福。以时疫故,不得停灵,今日仓促

出殡。小舅父举家在菲国,其子,外祖长孙也,不及归,扶榇少人。余与诸弟、妹

亦滞留于外,不能送行,哀哉!
  
  丽人行
  车鸣乌噪拽斜阳,廛肆灯火已煌煌。半褪唇朱眉黛薄,纷纷仕女尽残妆。行人

疾步色嗒然,似有尘浊透夏裳。我亦其间蝼蚁者,所念无过菜蔬也。忽来丽人遮道

翼,言有灵丹驻容色。年岁与我伯仲间,螓首雪肤最可怜。转盼嫣然殷勤荐,娇声

沥耳足清圆。惯听番女啁啾调,面目黧黑若鸠盘。以卿好音兼好貌,使我袋中破吝

悭。灵丹于我都何益?韶华渐次成书册。百年瞬息结空花,犹爱皮囊累行役。顾影

茕茕况如今,妆成更教谁与惜。此语语卿当不解,凭卿妩媚说高策。闻有少年泛海

涂,爷娘须养弟须扶。矻矻终日寡言语,小姑独处卅载余。论亲论尊皆无有,还家

几变成刍狗。劳瘁仍不异昔时,春心并同草木朽。游女南来梦翩迁,岁糜饼金作明

蠲。学书学艺两不定,滞无可用归不甘。尚多慈母伴娇子,抛家别夫趋此间。房金

束修交催迫,碎裂香巢只等闲。有人柳巷坐调笑,城中漫传龙女号。背灯许多泪轻

弹?洛纸新传添酒料。或有嫁得土生儿,骨轻眉立气嗤嗤。一饮一啄在人手,爨下

十年声已微。欲说薄命我不如,尔来感此屡唏嘘。卿兮我兮宜相贺,能以蜂劳养此

躯。我心久已倦行路,他乡纵好不须慕。从来有味是清欢,闲坐南窗瞻雪兔。卿闻

我语毋生疑,卿能乐此卿安住。街头一别难再逢,各守前程休回顾。
  
  祭翼王辞
  时翼王殉难一百四十年也
  
  维仲夏之懿月兮,草木莽其荣滋。
  鵙始鸣而登黍兮,调笙竽与埙篪。
  感时序之奄忽兮,百四十而有年。
  酌清泉以代酯酒兮,撷畹兰窴乎王前。
  何天时之懟恶兮,河伯怒彼威灵。
  厥百战亏一篑兮,成竖子之休名!
  有遗爱于百姓兮,纷谣王其未死。
  岁迢迢思不替兮,当正直而为神。
  魂蹇蹇而归来兮,或夜览其山河。
  望高楼之巍连兮,蔽鄱阳之万舸。
  江流之永截阻兮,仍翻腾以兴波。
  惟郢路之遥远兮,听骖风鸣玉珂。
  哀民生仍多艰兮,疫鬼复睒其灶。
  纵拈香而修洁兮,愁浩淼兮余敢告?
  忧碑碣之漶漫兮,故老口耳之閟沈。
  疾毁誉之翻覆兮,孰秉持其公心?
  鹪鹩恃其舌巧兮,哓哓颇溷下智。
  思为王作美传兮,嘉立国之初志。
  众诚殷其嘱余兮,虽笔拙而敢辞!
  愿同心而毕其役兮,重礼王之灵祠。
  
  采桑子
  流年偷换成愁句,诗渐萧然,语渐飘然,思绪无多付倚阑。
  者番春梦何如也?蓦地风寒,蓦地花残,梦后心情各自耽。
  
  有所思
  我不常思君,一年或一度。思君竟如何?飙然起雰雾。肝腑翻腾无已时,使我

声息不能吐。此心未到四禅天,镜花水月俱消绵。花不知水水知花,杳杳冥冥向天

涯。陌上清风过绿蘋,少年心事吹作尘。纵使相逢当掉臂,忍看风霜没天真。莫相

思,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雨后乘地铁出行
  檐石留残雨,枝头挂晚晴。
  窗收平野绿,袖结蓼花明。
  素志犹能合,幽怀不可倾。
  桥河同晋水,风里动盈盈。
  
  滨海艺术中心观《不死之飧宴》
  大道青天出,谁独向幽冥?酆都门叠叠,复何处穿行?是处冢垒垒,往来俱巫

灵。尸衣纁玄色,肤苍似泥汀。人肉其可祀,人骨散醢青。身命悬一线,娭舞宛多

情。谁令合欢酒,翠然漾血腥。玫瑰如匕首,斜贯于胸膺。有床深渊陷,白褥裹伶

仃。翩然双凫影,欲挽终无征。世间尽走肉,滚滚埃雾生。为泣下者谁?悲息不可

听。砉然灵关破,穹隆起一星。我死即埋我,缤纷落红英。
  
  *《不死之飧宴》,现代芭蕾舞剧。新加坡舞蹈剧场与日本H. Art Chaos舞团合

作演出,导演大岛早纪子,领舞白河直子。
  
  无题
  十年心力尽消磨,怳似天風过薜萝。
  遥念潮音东海上,辙中之水已无多。
  
  贺馨妹于归
  妹,舅氏之女,余痴长其一月。舅母于余实有哺乳恩,余与妹幼甚相爱,衣舄

互易,形影相逐。年八岁,余迁德化,妹赴都中求学,遂分拆两地,但假期一见耳

。犹拥被絮絮彻晓。比余至星岛,两相躔次,不见几二年矣。妹出闺大礼,余犹不

及归,深憾之。赋此数章遥贺之云尔。
  
  才名艳质本无双,偶自凌波队里降。
  了却相思今夕事,金鹅扇下剔银釭。
  
  *妹婿湘人。今卜居都中。
  
  栀子花开幼最亲,而今鸾泊各风尘。
  惟于南海期鸿雁,为报檀郎比玉温。
  
  窗前月照彩云飞,长忆霓裳旧羽衣。
  羯鼓声停万花落,当年一曲木兰归。
  
  *妹学成归家之日,城中开独舞晚会,观者无虚席。人散后,妹与家人喜极相拥

而泣下。
  
  红笺学写米盐文,最小偏怜掌上珍。
  收拾绮华归素淡,一生善葆尔天真。
  
  *妹生而慧黠,善解人意,亲友师长莫不倍爱怜之。
  
  为日经援并毒弹事赋得五斗米折腰
  可怜粢五斗,分沥仰天朝。储库堪酺酒,延宾好作糕。
  折冲声自重,尊俎气潜消。时易风移矣,焉能不折腰。
  
  哀东海
  闽都三山临东海,水碧天青饶鱼虾。闲牵麻绳补渔罟,偶踏蛎石过银沙。是处

渔村多海客,每以番银愧邻宅。放船归来岂觉贫,高低剧谈心不获。东海之东有鳌

岛,日月双潭明珠好。灯火楼台夜未闻,笙歌院落春来早。中有胜兵号荣民,最惜

渔家女儿身。娶得女儿娇如花,厚将聘资畀外家。父母兄弟皆蒙荫,珠环翠绕夸福

奢。女儿孤身离乡土,隔此一水即天涯。翻见荣民垂垂老,咳擤涕沫似飞蚤。子生

为主母为奴,白眼尤多情尤少。朝啼暮哭只思乡,思乡试向阿爷诉。爷说家中新上

梁,如此恩义不宜忤;新屋虽得八九间,婚女何颜中久住?守彼块肉安彼心,佳儿

他年倚亦足。黯然吞声忍沉沦,独不见东海年年溺鲛人?苎衣已逐暮涛去,龙胶何

计续其魂!昨日户籍令新来,一十一载许列忝。羞与拖儿抱女赴街边,乞将身等番

人检。有女皆畏容颜槁,我祷苍天惟速老。怀中岁岁复年年,长是春宵短是眠。寄

语家乡诸女伴,慎勿降志辱身来此间!
  
  静女 为湘潭案作
  湖湘有静女,盈盈态自姝。舞袖双飞蝶,清歌一索珠。初为稚子师,几曾识霜

雪。轻捷过鹿麋,《紫云》横吹彻。何处浮荡子,见之心为折。旦日遣良媒,夸称

家世烈。摇摇荡子心,哓哓媒妁舌。纤指绕绢丝,低头终不说。出入随车鞍,行止

仍有节。谁人欺暗室,唾手素裳裂。朝见枝上花,凋残委泥屑。阿母骤闻耗,惊绝

踣尘埃。踉跄狂奔至,拊床大悲摧。遍体斑痕紫,焉不费疑猜!何速荡子去,何迟

县尉来。言:“本无他事,苒弱自为灾。城东看举火,早去早便埋。”阿母控不已

,仵作劳断趾,一检言喏喏,二检言唯唯。三检犹有词,四检波澜诡。可怜坚寒铁

,锁此冰雪魂。眼见沉渊底,高义起荜门。传书投天阙,侃侃细与论。大江南共北

,何处不喧喧。天视我民视,天听我民听。咻咻来鬼蜮,尚忍污其名!汉时有庶女

,衔冤莫能白。一号悲风生,天雷为下击。我不问天雷,萧何三尺律。魂依短松岗

,岗上明月出。
  
  无秋之秋
  重阳已过,人皆出咏秋篇什,余居苦炎之地,二年不识秋风矣。强咏之,名曰

无秋之秋。余做诗过耗心力,两日内得此三篇,决意封笔逮至年尾。自保计也。
  
  其一
  天涯明月老羁心,远梦凄凉或可寻。
  橘病久疏乡里问,劫波犹认故人琴。
  长怜碧树摇芳果,想象金风过棘针。
  独立苍茫归不得,抟沙欲写复沉吟。
  
  *爰宅于兹,半载矣。日经行处,则有佳树,满挂异果,心脏其形,粉靥其色,

谛视之,光泽如蜜蜡。无人择取,纷然杂落丛草间,竟不识其何名也。
  
  其二
  琉璃窗渐薄初阳,未许偷安恋醉乡。
  幸有清音来午后,不堪瘴雨满歌场。
  萧条聊煮麦冬水,零落争收云锦裳。
  埋骨中原无隙地,依稀眼底是秋凉。
  
  *小恙久不瘥,卒为生涯之累。年来又数以事激荡,弥增其瘁。友人屡谓余痴,

余亦自知其病,而终不能改。
  
  其三
  抢攘廛间一饱难,归思每动倍阑珊。
  知君沧海横飞苦,顾我中宵坐忘关。
  不遣凄声随雾鬓,终分愁色到眉弯。
  依前娓娓屏间语,闻道苍生泪又潸。
  
  *“抢攘廛间一饱难”,定庵句。
  
  寄北
  说与西风浑不谙,灯前镜内两萧然。
  平生已稔愁滋味,欲破缠绵抵死难。
  
  夜读
  一入嫏嬛百种春,偶拈数瓣亦清芬。
  谁教两处成深感,付与当时渡水人。
  
  反行路难
  谁谓行路难?大道入云天。道旁蒲柳翠,好鸟鸣其间。新楼争出耸,杂花最可

怜。复有青青草,来伴濯濯泉。冠盖何络绎,巧笑亦嫣然。信美非我有,踟蹰未敢

前。四海皆王土,惟乞保一橼。一橼亦不少,风雨其中老。榻上爷娘呼,榻下儿女

恼。扑满虽常空,楛腹幸能饱。匹夫无璧能为殃,城中寸土等金量。破橼残瓦不足

惜,等闲瑶阙遍帝乡。移关刻日徙家去,爷啼女泣俱惶惶。敢充刁民劳贵趾?偿金

无处置半床!世上如今稀虎豹,何期深夜有豺狼。梦犹未觉身尤在,断梁斜卧败垣

场。风雨如晦,官道如砥。驱向市中行,不容立锥死。
  
  慰友人
  移业移家路两歧,尊前暖语倍欷歔。
  此身合向天涯老,不逐春风不许归。
  
  鹧鸪天 怀友人
  湖海飘零越四春,每惊京洛著风尘。依依向我风前柳,影影随车梦里人。
  诗共酒,竟谁亲。相思曾满旧河滨。临笺欲洒千行泪,已入青春淡渍痕。

[ 本贴由 monkey-EB 于 2004-6-30  20:58 最后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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