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道关于《辞海》的一封信

孙兰荃

作者：徐庆全
来源：www.gmw.cn(2004-11-14)
2005-8-16

　　今年年初，《辞海》的第三任主编夏征农百岁寿辰。读着媒体的报道，忽然想到了《辞海》第二任主编陈望道，想到了所收藏的陈望道关于《辞海》审定写给时任中宣部副部长周扬的信。这封信虽然短，但对研究《辞海》的编撰历程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周扬同志：

　　《辞海》反复修改，迄未能定稿。承由中宣部拟具定稿纲领，请中央书记处审批决定，至为妥善，不知审批何日能下达？《辞海》编委会有人建议：想乘春节各校放假之时，集合部分专家，根据中央指示，进行加工，不知是否可能？此外，不知还有何事须加注意？有暇，还请惠予指示，至感至盼！

　　专此并祝新年安好

　　陈望道
　  1964年1月3日
--------------------------------------------

　　《辞海》是我国第一部大型百科辞典。由《中华大字典》主编徐元诰和中华书局编辑所所长范源濂于1915年动议编辑。当时的主要动机是为了跟商务印书馆的《辞源》进行商业竞争。因为《辞源》是汉语专科辞典，以训释古汉语为主。编辑百科辞典《辞海》，既是为了争夺市场，也是为了搞出特色，打出品牌，同时也有跟商务印书馆打擂台的意味。这项工作激活不久，范即调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徐在1927年也升任国民政府最高法院院长，此事暂时搁置。之后，中华书局总经理陆费逵请来舒新城任主编，《辞海》于1937年出版。

　　解放后，虽然这部辞书仍有很大的使用价值，但因时代的不同，不但一些内容从政治上已经“反动”了，而且也有很多错讹。因此，对此加以修订就成为必须。1957年秋，毛泽东来上海视察工作，约原《辞海》主编舒新城议论修订的问题，正式提出修订《辞海》的倡议，并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上海。上海市委立即筹划落实。首先成立了“中华书局辞海编纂所”，随后组织成立了由各学科知名人士组成的编委会，舒新城担任编委会主任，重新任《辞海》的主编。与此同时，各学科也分别成立了以编写骨干为核心的编委会。这样修订工作开始全盘运转，各学科多采取集中与分散相结合的工作方法，必要时则全部集中，以便处理有关词目交叉问题。到1960年，修订版的16分册已经陆续出版时，舒新城主编却因病逝世了。

　　未竟的事业谁来接任？上海市委首先想到了时任复旦大学校长的陈望道。

　　谈到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人们一般都会想到陈望道，因为是他第一个翻译出版了《共产党宣言》，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薪传中国，但关于他在修辞、文章学的贡献却不大为人所知。

　　早在上世纪20年代初，陈望道就写出了《作文法讲义》，此书被当年的著名诗人刘大白誉为“中国有系统的作文法书底第一部”，成为系统地研究文章学的开山之作。1932年，陈望道又出版了至今仍在修辞学界影响极大的《修辞学发凡》一书。此书不仅是我国第一部系统的、兼顾古今语文的修辞学专著，而且书中对古今语文各种修辞现象的分析、论述和总结，精辟透彻，为中国修辞学的研究开拓了新的境界，对半个多世纪以来汉语修辞学的研究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此后，陈望道在文章学界一代宗师的形象，深深刻印在这一领域的后学心中。

　　由于陈望道的对修辞学的贡献，在舒新城担任修订《辞海》主编时，陈望道就参与工作。舒新城谢世后，陈望道就成为主持这项工作的第一人选。上海市委将由陈望道接任主编的报告送到了中央宣传部，由副部长周扬批准，1960年冬，陈望道正式任《辞海》第二任主编。

　　谈到周扬，人们习惯地想到他是中宣部主管文艺的副部长，《辞海》的修订不应在他的领导范围之内，为何此事要由周扬来定夺？其原因是，此时周扬正担负着文科教材编撰的领导工作。

　　编选文科教材的任务是1960年九十月间在中央书记处的一次会议上确定的。当时的情况是，经过1958年的教育革命，教育方针明确了，但教材问题没有解决。会后，中央书记处书记彭真受总书记邓小平的委托向周扬下达了这一任务，并要周扬立下军令状，限期解决文科教材。这样，有关教材问题包括各类辞书的修订工作，统一由周扬来领导。这也是为什么陈望道要给周扬写信汇报《辞海》工作进展情况的原因。陈望道接手《辞海》修订工作之前，《辞海》16分册已陆续出版，他所要作的工作是，一方面继续对已出版的16分册进行再修订，另一方面同时进行《辞海》（未定稿）的“合拢”工作，以求在词目、体例上统一。虽然工作是繁重的，陈望道还身兼数职，但他仍然把《辞海》的修订工作放在首位。当年参与《辞海》工作的罗竹风后来回忆说：在陈望老担任第二阶段《辞海》主编期间，正处于最紧张阶段，他身为复旦大学校长，社会活动又多；但能够把学校参加《辞海》修订的工作同志团结起来，提出定人、定时、定任务，如期完成，效果良好。除统筹全局之外，他还同吴文祺、胡裕树负责语言文字分卷的具体编写任务，工作量是相当大的。望老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对《辞海》修订工作既往开来，承前启后，建树尤多。

　　修订工作进行到1963年，经过如陈望道信中所言，已经“反复修改”多次了，如果有了“中宣部拟具的定稿纲领”，再作调整，就基本上可以问世了。因此陈望道才在致周扬的信中，以委婉的语气催要“定稿纲领”。

　　周扬是否回复？没有材料作解释。不过，从《辞海》合拢稿在粉碎“四人帮”后由夏征农任第三任主编时才出版的情况来看，当时已被文艺工作麻烦缠身的周扬，已经无暇顾及拟具“定稿纲领”的事情了，陈望道的这封信也就不会有什么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