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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第20届学生文学奖(201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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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2:05: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组别名次姓名篇名学校
大专小说组第二名陈柏言牙祭政治大学中文系二年级
第二名陈栢青空袭警报台湾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硕四
第三名杨敏夷鲨鱼岛东吴大学中文系一年级
佳作柯恩琪你真的该去洗澡了政治大学中文研究所硕一
佳作陈育瑄风起时东华大学创作与英语文学所硕四
佳作吴亦伟错身政治大学社会学系研究所博七
佳作陈盈如冰箱的光台东大学华语文学系三年级
大专散文组第一名陈栢青腹肌论述台湾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硕四
第二名吴鉴轩阴毛政治大学心理学系二年级
第三名陈英任阿嬷的第一张批亚洲大学创意商品设计学系一年级
佳作叶衽杰等待一朵花的名字台湾师大台湾文化语文系博一
佳作黄诣庭我们仅有的告别东海大学中文系硕二
佳作甘炤文巫志台湾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硕三
大专新诗组第一名叶衽杰马祖印记:坑道、灯塔台湾师大台湾文化语文系博一
第二名王宗雄误读;换取孩子台湾大学法律系研究所硕三
第三名杨敏夷诗人;重如泰山——给母亲东吴大学中文系一年级
佳作刘韦利没有人教我;遗忘练习东华大学创作与英语文学所硕二
佳作苏 黎单行号志;双人电影台湾大学电信工程学研究所硕四
佳作潘钇天破晓——致黑蝙蝠中队中兴大学科技管理研究所硕二
高中新诗组第一名萧皓玮备忘录——致少年诗人们新竹高中二年级
第二名詹佳鑫乒乓练习——记十八岁父子对谈建国中学三年级
第三名李季衡桃源高中三年级
佳作吴睿哲让我们记得一些建国中学三年级
佳作郭子琳位子潮州高中三年级
佳作叶昀昀流言高雄女中二年级
佳作廖昱扬给癌友的一张借据延平中学三年级
佳作李 瑄回家——悼念九二一地震受难者明道中学一年级
高中散文组第一名林 缨月圆中山女中一年级
第二名詹佳鑫一只鱼的潮流世界建国中学三年级
第三名张宏祺游街惊梦台中一中二年级
佳作吴建兴上等工头育成高中三年级
佳作刘巾稼爷爷的丧礼凤山商工三年级
佳作彭瑞骅回头台中女中三年级
佳作廖君晏重生葬礼华江高中二年级
佳作游铠缦温度彰化女中二年级
佳作江佩轩阿嬷的家和我的水枪斗六高中二年级
佳作尤筱如跳板高雄女中三年级
佳作李卿雅送行武陵高中三年级
佳作林郁轩三重商工二年级
佳作游舒安左边兰阳女中二年级
国中散文组第一名陈显仁萤火家乡台中市明道中学国中部三年级
第二名张禹婕一个阳光泛滥的午后新竹县忠信高中国中部三年级
第三名陈彦宁北汕夕照台南后甲国中三年级
佳作陈沛宁开窍新北市锦和高中国中部三年级
佳作曾怡嘉那一声破晓花莲县海星高中国中部三年级
佳作李子莹阅读自己彰化县溪湖国中三年级
佳作陈湘瑾茶香台中市大甲国中三年级
佳作陈相玫我请你,心房里坐宜兰县慈心华德福实验国中三年级
国中新诗组第一名梁雅茜下雨的房间屏东县潮州国中三年级
第二名王薇涵椅子桃源县平兴国中三年级
第三名张瑞哲静物台北市景兴国中三年级
佳作郭弼升波斯菊高雄市三民国中三年级
佳作杜敏瑜台南市港明高中国中部三年级
佳作叶乙旋渊明桃源县平南国中三年级
佳作连文亚老菸枪台北市长安国中三年级
佳作蔡念萤念念友辞台中市光德国中三年级

注:台湾的 “国中”为初中。

来源:http://www.guoxue.com/?p=4319
 楼主| 发表于 2011-8-20 12:0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台湾第20届学生文学奖(2011年5月)


空袭警报(大专小说组 第二名)
陈栢青(台湾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硕四)

  还是必须回到那夜,广场周边架起拒马舆蛇笼,气笛声叭叭响,口号四起,半满的米酒矸里塞著破布条点燃,在空中划出壮丽抛物线,所有的高起都是为了又一次掉落。

  那也是我们最后一回约会。我想趁你值勤空档去探你,才到半途,抗议群众已经涌入,人潮朝往广场中间挤,宣传车肚腹朝上整个被翻了过来,汽油味京京窜入鼻头,我本能蹲下身,手抱著头,感觉自己会被那些飘飞的大旗舆口号覆盖,没有什么得以留下,这是城市最后的一刻。

  拒马被推倒,短兵相接的瞬间,警长正要对空鸣枪,混乱里谁的拳头刚挥出,一道巨大的声音忽然剥夺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某种警报声。喇叭音质单调又嘹亮,一声急过一声,副尖直刺耳膜,一下盖过广场上所有声音,人们本能捂住耳,张大嘴巴想要平衡体力压力。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也许是参加过大战的老兵吧,他们吼,空袭警报啊,随即掩头往小巷里窜去,人们愣愣站在原地,镇暴部队在这时推著盾牌出现,将人群朝后逼退。

  大规模的慌乱中,我便遇见了你。你胡渣好多天没刮,大眼袋让我想起巷口一起吃早餐时常点的口袋饼。但你身上制服仍然穿得抖擞,盘帽上警徽擦得银亮。然后,你伸出手,挽起了我。

  你说,像是很久没见。

  而我想念。

  虽然见面不过是几晚前的事。但那个夏天,历史似乎早已经发生完,广场上满地是布置的旗帜,钱罐与玻璃瓶滚地边去,我们漫步在大潮刚退的广场边缘,像是走在地平线上劫持的一对男女。

  警报声震慑了抗议群众,镇暴警察机枪驱离。事后广场上各方势力,罕见的联合发表声明,谴责执政者竟以假警报作为驱散人民的手段。那一季广场上的抗议,一开始乃因为废核核议题而集结,但议题本身也经几次核裂变,不同势力彼此交换条件,好容纳更多我马,最终,集博弈、基础国教延长或缩短、土地改革等议题之一,竟没人能简单交代其中诉求为何。还是联合反对势力的主席,亦即上废核的主要发起人说得好,他强调,政府原始作为是一种欺骗,而如今以假的空袭警报驱散抗议,更是以欺骗作为的欺骗。

  所有人都在谴责。包括抗议者,以及执政者。是谁发布那则报警?自从岛屿光复或说接收(看是哪一阵营的历史)后,空袭警报便未响起过。于是,想当然耳你必须扛起全部责任。因为,是你摇响那个警报。

  事实说明,你接着警报,拖延时间得以镇压群众。但现实面是,总必须要有人负责。我脑海中浮现你孤身一人去参加关于责任归属听证会时的模样。你从头到尾不发一语,旁听席上闹哄哄一片,你怒目朝他们瞪去,低声吼着:“秩序秩序”,最后不忘并拢腿干,行完礼后离去。上头最后裁定,要你“休息”一下,“算是回到民间了解一下群众吧。”他们说。

  但只要我知道,那一天的空袭警报,是为了我一人而响。当所有声音都被掩盖,那时候,你才能找到我。

  我们缩在公寓中。拉上后窗帘,外头仍不时传来零星汽笛声响,你把我搂得更紧了,那时,你透露:“我按下的,其实不是空袭警报喔!”

  那么,这会是什么警报呢?

  嘘,手压唇瓣,悄悄在我耳边说,“那是这个岛屿存在着,但从来没有发布过的警报。”

  “那警报是——”

  外头抗议声又起,口号喊得震天价响,我旋大电视声量,以噪音对抗噪音,希望存在一种平衡,让外头的不会满进来。里面的不要溢出去。

  如果一切只是这样,该有多好。

  深夜躺在床上,用脚趾操作电视,第一个频道,总统正发表演说,他说,“你们要彼此相爱。”

  第二个频道,达布达朗达大师举行布道大会,他说,“你们要彼此相爱。”

  第三个频道,广场上抗议者高举人型立牌,上面密密麻麻插满钢钉,他也说,“这就是爱岛屿啦!”

  第四个频道……

  再醒来,毛毯上还留着你的微温,沙发上有一个空空的人型,陷落,久久没有平复。我拉开窗帘,倏地,日光盈满室内,无数微尘半空打转,我凝视着脚下的城,红绿灯号志变换一会儿,几台小客车才慢慢发动,缓速向前。机车还好好停在待转处,骑士百无聊赖用脚板拍打地面,似若什么都没有发生,白日的城市竟然像是我昨晚的梦境,明朗,安静。是我犹然沉睡?还是已经醒在城市的梦里?

  夜里电视有响,我才真正醒转。原来那样明晃晃的白日,只是大暴乱前的宁静。自棉被里探出头,见你一双眼瞪大,头发蓬蓬乱扠,正严肃望着电视荧幕,SNG车同步连线夜里的广场,我们得以在第一时间听见反对势力的主席发言:“亲爱的岛屿人民们,为了我们可爱的岛,也为了抗议政府漠视核能安全,我们不惜流血……”

  我正蒙头欲再睡,才要唤你,谷发觉,主席的演讲似乎松脱了原本的脉络,以反复出现的字眼,构成一种音韵式的字句。

  “……若全身暴露,尽量于0到25命目之间,将增加难癌机率,则回到病房编号number one。100命目以下,微状是,恶心、呕吐。回到病微编号number one。200命目以下,疲倦,晕眩。回到病微编号number one。200到300命目之间,失去食欲,淋巴于血液系统发生异常,回到病微编号number one。至600命目,有瘀青出血等状症状,两个月内死亡。回到病症编号number one。至1000命目……”

  病症编号number one是什么?我为自己漏听了关键字感到遗憾,但电视那端主席又怎会谈到这个,正要问你,便见主席静默的举起手,镜头即刻拉近,大特写书面中,他将胸前那只金属材质的管状挂饰高高举起,严肃说道:“以上,便是人头暴露辐射下的相关症状。”

  主席摇晃起手上的小铅瓶,他说:“诸君,而我手上现在握的,正是从核电厂流出的,高纯度的铀238元素。”

  拒马两端叫器的声量,像是收音机声量被旋小那般,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我们另外在广场上安放了好线管高放射线原料,形成一个辐射网络。要知道,铀元素带有强烈放射性,一公克铀238能产生……”主席还在说,广场上悄无人声,人们都凝视着主席,主席手上的小瓶子。

  夜幕里,主席缓缓旋开盖子。

  这一端,我不由自主捂住了嘴。一场核爆前的倒数,只等待那个开关按下的时刻。

  (倒数开始了。)

  5、拒马旁一位镇暴警察反射动作高举起盾牌。

  4、他低下头,目光凝视黑色防弹背心上一点惹眼的红。

  3、他的手再摸摸鼻子,似乎才明白箅的来处。(辐射量累积600命目,有瘀青出血等症状。)

  2、镇暴警察独自捏着鼻子,身旁同事忽然弯下腰,就地呕吐起来。(100命目以下,恶心、呕吐。)

  1、仿佛连锁效应启动,以主席为中心,一股看不见的爆炸波幅扩散,先是主席身旁让部队陡地弯下腰哇哇张大了嘴,宣传车上站着的,踉跄退后几步跟着摔将下来(200命目以下,疲倦,晕眩。)拒马也拉不住防不了,镇暴警察丢盔卸甲往后退,镜头里,记者跪倒,再推开双手,指间俱是脱落的黑发。

  摄影机被推倒,歪斜的书面中,人们往广场四周散去。那是广场接纳各式抗议请愿运动以来,不分阵营而方向最一致的片刻。

  我捂着嘴,从床上跳起,急忙开起窗子,觉得不够安全,又倒退几步。想公寓也不过离广场几条街,由辐射可以穿透多远的呢?窗外传来吼叫声,人潮转瞬已扩散。我转身想问你,便发现你先行出房门。

  秩序。我知道你会说。

  与想像中相反,城市忽然安静下来,几个小时后,执政主席在电视上发表谴责,为反对势力的不智与疯狂感到费解。结语则希望人民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以年底投下正确的一票作结。语调铿锵。

  但真的有人关注年底选举吗?广场上的群众,不分阵营通通遭留置,隔离,广场已经消失了,被巨大的充气帐篷取代,电视台以长镜头远远拍着,有穿着白色厚重防护衣的人来回穿梭,进行严密检查。像是在另一颗星球的表面。但相关防护机制启动得太迟,这座岛屿,根本没有类似的核扩散经验,有更多人于第一时间流窜于街道上,或逃回家中。人们恐惧感染,后又惧被检验出含有放射能。私密的耳语在巷弄间传播,都说身上带有高能量辐射的人,也可能导致接触者产生病毒,是为放射病。由此,人们宁可把自己关在自己家里,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只有自己能够相信。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

  这一会儿,喝甲鱼一类,忽然变成一种流行,都说大量的流质有助于冲淡体内辐射量。

  便利商店引进某种简陋的辐射检测器,扫过人会哗哗声,城市每个角落都充满静电般的声音。

  也不知隔了几日夜。我把自己也关在房里,阻你于外。昨夜我呕吐了两次。第二次搜空肚肠只吐出些水来,可能是因为肌饿,可能是国为恐惧,但不排除真的是辐射感染。谁知道呢?

  你持续在门外守候。某一刻,我想,搞不好你也感染了。毕竟你在外头晃浪这么久。则不知该悲或喜,又该不该开门,想象两具带着辐射能的身体彼此拥抱,任虐表衰变的同位素彼此撞击产生能源,无数微细体毛会摇摇竖起。那竟然像是一种美丽,而我们在这样一座随时可能性分别的城市里,还拥有一个共同的命运。

  “这样说吧,我《回去》了一趟”你为了安抚我,开始说起话来,我自然懂“回去”的意思,毕竟,你是体制里的人,你继续说:“带头抗议的主席在第一时间就被逮捕了,安全人员发现他身上吊挂的,不过是一管空心铅瓶,里头没有任何东西。”

  “而广场花园里藏了些贴着放射能危险标志的空管,里头也未发现放射能承载物。”

  怎么可能!我与乎。

  “但主席的身上,还真检验出过量辐射。你也知道放射病吧,靠近他的人吸收他身上辐射能,才会产生一些徽状。”

  “真正的密密是,”你说:“检验广场上的人群后,安全人员发现,除了主席与身边一小撮人外,没有一个人的辐射感染量,超过人体吸收标准。”

  我摇摇头,不明月那是什么意思。那广场上连锁传导的猛爆炸性发作又怎么解释?

  “那是我们最不了解的部分,为什么主席话才说完,几个人表现出微状后,一瞬间,整个广场,不,整座城,都陷入一种想像的辐射放射线圈中?”你压低了声量,似乎不欲让人听到。

  我这一端,客厅电视还开着,正重播广场上的画面,执政党的主席喊“大家说好不好!”,人们华然诺,反对势力的主席再问“大家说对不对”,众人皆同声日是。

  “秘密就在这里,”集体的声浪中,我听见你低声说:“如果他们相信,应付是真的。”

  所以那像是一种集体暗示?或是一生中集体催眠?假怀孕?还是一种空娩?

  我打开门,两相照面,都错觉对方似乎老了些,沧桑了点。这样大的一座城市里,我能相信,无非真有彼此。

  但新的疑问又浮现了,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也不放广场上的人们离开?一旦说穿,大家不都能不乐而病?

  “主席身上有高削量放射能,那表示他确宝经手过大量铀元素,问题是,现在这批元素又不在他身上,”你苦笑着说:“也就是说,铀元素可能藏在城市里某个角落,也许,就在我们家隔壁,想想,如果这消息传开,会否造成另一波恐慌?”

  “何况,现在的城,反而有一种新的秩序……”你说。

  说到底,这批铀到底在哪呢?我焦急的问。

  你耸耸肩,问题在沉默中被自动跳过,“调查过了,我才知道,原子的世界是秩序的,”你着了迷似谈道:“以中了撞击下个星期铀238。便宜将分裂出一个氪36,一个钠56,并如飞失散射而出三个中了。中了后撞击新原子,重复分裂,则构成所谓连锁效应,核分裂,由此产生能,秩序产生“能”,“能”破坏秩序,则逆转程序,核融合,“能”建档秩序……”

  我什么都听不懂,只能推着你,这一刻,我回头,望着穿衣镜中影像,觉得自己像拥抱教科书上看过的一颗原子。你是原子核,而我覆手缠脚一如原子核周旁缠绕回旋的电子轨道。爱是一种原子的模型吗?那么这一番碰撞会产生什么,分裂还是融合?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时,我已经失去你了。因为辐射确保改变了我们。但不是生理上的变化。而在心里。

  那天以后,你将消失在我的生命里。若后一俯瞰全局的角度看来,一切皆仿佛有迹可循,包括,你的消失与铀元素事件的落幕。连锁反应在更早前开始动作,当反对势力的主席以他那震与世纪的幻术(思想,有几千具身体在同一时间被说服,同时呕吐或晕眩)对抗政府的欺骗,或以欺骗反过来抗衡你按下警报那欺骗的欺骗之际,第一棵中子碰撞原子核,飞失似散溢出更多中了……

  官方的说法是,一切都是反对势力的主席所虚构。没有开始铀元素流出的证据,也没有人确保遭辐射感染。只有我明白,政府找不到,不代表没有。官方调查报告发布的那夜,“被叫原先患病的”都康复了。那些原本以为体内囤积过量辐射能,在家里打点滴的,针尖一抽,哇啦便挂上街。持续用卫生纸塞住鼻吼的,气一喷,卫生纸图飞去如子弹,跳起身又是尾活龙。更别提那此以为自己低感染而脱发的、长期腹泻的,“第二天起床,振保改过自新,又变了个好人”,一位电视名嘴援引知名小说的片段,倒也切合时事,成了一句流行语。

  (回到病微编号number one。什么都没有。什么已然如此。)

  然后,在广场上将持续有新的抗议势力出现,新的议题与道具,全新的的拒马与刚进口的蛇铀的故事。(回到病微编号number one。)

  更大型抗议活动将举行的前夕,我凝视着窗外,感受风里微微的热气,远方的山像在燃烧。也许,有什么就要发生。

  便在这一天清晨,城市里每一户人家,都会收到一只小铅瓶,轻轻摇晃,似乎可以感觉到里头的粉末。

  没有人知道铅瓶里头是什么。他们或将遥遥想起某一个夜里,广场上主席狂热的神情。但那不是已经被证明是虚构出来的吗?(欺骗的欺骗,以及其反转。)

  我则想像你小心翼翼把铅瓶放入信封,写上每一户人家地址的轻快模样。

  “若你们不能相爱,我便要令你们相恐惧。”

  字条上的字迹那么眼熟。像你更早以前开罚单写笔录时的工整。

  那便是终极秩序的到来。城市终于稳定了下来。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必然是如此,人们不清楚铅瓶里装的是什么,他们将互相猜忌,像抱着一随时可能引爆的爆裂物,想拿去验验,但又怕自己的铅瓶里什么都没有,而别人的瓶子里,真个有些什么,那对方不就有了逼迫我的武器。但问题是,如果铅瓶里真的有什么,持有者怕也会受到感染啊。由此,不会再有群体,不会有群众,每个人都是孤立的,便不会再有广场和抗争,人们彼此揣度。则一个人若不能爱另一个人,便要让他们互相害怕,要像原子一样的活着,由此产生秩序。

  雨在这一天清晨下了起来,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辐射的,或是火山飘落,空气里有一种热。我淋着雨,漫步在广场上,这一刻,人们重新把自己开入房间中,偌大的街市被净空,一如废墟。(回到病微编号number one。什么都没有。什么已然如此。)天空让一阵巨大的警报声覆盖,声音喇叭声音一声密过一声,但人们应该不陌生,因为你早在上一天抗争之时,已亲手摇乡过。

  警报以音一秒停一秒的速度持续发送。是为辐射警报。

  像那一次,再一次。而我得以重新遇见你。

  那时,我们耳里净是嗡嗡的呜声,似若教堂的钏声音,你站在广场中央,微笑,绷带缠绕你的头与手,让风吹开,便满天花白,仿佛披着婚纱,我已经明白铀元素的真正流落之处(至600命目,瘀血、出血、皮肤脱落……)

  你推开手,掌心正滴下血。你获得了铀238元素,而正包围着我们的城市,随着一张又一张信函被开启,铅瓶被启出,从头将只获得恐惧。城市则获得秩序,一次连锁反应的完成,在这里,在那里发生……

  然后,你伸出手,对着我腹中一指。我明白,这场雨结束以后,将只有我离开。那便是故事的终局,核放射病,此后,我的身体会积存你所散放的辐射能,足够裂变我下一代孩子的基因,核能等式写在我们的DNA链里,你是他隐藏的父亲,他们将变得更衰落,或者,对这个城市而言,变得更好,我不知道,但那一刻开始,你以手指名,承诺,也仿佛告别,我会失去你,也将永远拥有。
 楼主| 发表于 2011-8-20 12:07:32 | 显示全部楼层
腹肌论述(大专散文组第一名)
陈栢青(台湾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硕四)

  我们于肚腹之际建城立邦,东墙工事各有各的巧,王字型品字型田字型,圆的是肌腱硬宝而二者块块分明,想像衣衫起一次与视觉的遭遇战,肌质未有半丝毛疵如初胚裸滑,复精悍如钢浇铁铸,若有几滴水珠粒粒分明一似于灯烫的铁板正滚着弹落,那寸方地展示我们对于身体锻炼之投入。坚可成墙,亦为城门,勾引人们视觉之驻留,意欲深深。

  什么时候开始,腹肌成为漂亮身体的指标,刻度随肌块结理攀升,手指延髋骨往上数算,六块肌八块肌,让新视者心跳得像是古早歌唱比赛节目里四个灯五个灯还往上飘。则拥有腹肌的人该是骄傲的,腰际挂着封王的金腰带,但他又该是世间最谦逊的。因为总有层叠衣服遮盖在腹部,为善不欲人知。腹肌是服饰与胸前名牌标示之各类头衔外,最贴身的一张名片。是身体的“软”资本,但以最坚硬的面貌展示。外头,又不外露。分明是最诱人的风景,想插上一块“私人产业,慎人”的立牌。你只有在衣衫褪退,才得以亲睹。这么说来,腹肌其宝是现代性的产物,关键词是现代,腹肌作为现代人才刻意求工的重点部位,着眼于审美。关键调整其宝是“性”,看见,才引人深入。或要深入,才得以看见,欲望与视觉上的修辞,彼此矛盾又因此成立,那相抵触琢之磨之重重施力,因此成腹肌。

  我们这一代,先自林立的健身房广告和电视节目主持人调笑强揭明星衣衫之桥段中,明白腹肌的存在,然后才明白欲望。而有了欲望,便更强求腹肌。年少时的我亦然困陷于腹间肌理中,彼刻爱欲初萌,还搞不清自己要什么,但已经明白最好内建一排漂亮的腹肌,以之保本加值,身体需要投资。也只有身体能投资。

  健身手册上告诉我们,一个锻造腹肌的错误观念是,以为专对腹部作文章,局部运动便能打造好看的形状。事实是,脂肪散布于皮下,披霜落雪覆盖于肌肉之上,未能消脂而徒锻炼腹部,然后该区肌内紧实有结理,亦然为大雪覆盖,无能见丘陵起伏。唯有进行有氧运动燃烧脂肪,佐之以重量训练,始能有效打造腹肌。则腹肌和身体自有一整套身体论述的未稍,快戳章似证明身体的品质管理。但人们又以为它就是身体本身。部分在此取代了整体。

  按手册上指示操作身体,首先面临,便是饮食的问题。减重请求饮食控制,重点在减少每日热量摄取,兼顾所需营养。则关于腹肌的防御工事,第一波接触战实是发生于自家。当我试图籍目测或刻度量怀计较这份水煮鸡肉之公克数,好换算为热量,那端我母亦正以另一种科学化的方式揣度我,非得分析我食量变小且忽然对于某类食物敬谢不敏的因由。,由“外头吃过了”一路追索至“身体不舒服”,最后乃怪罪起自己“唉呦!可是菜不够咸?”,我母的论人来滑把“腹肌”列为可变因素,纵然偶而提及“爱水想减肥喔?”,口气亦是调侃多于认真。也许所谓的亲情,相隔不过是一的排腹肌距离,但重点不在于跨过,而在于,两方要求的,从来不是同一面。内与里,隔一纸肚皮,一边希望他闹空城好擂鼓敲锣加紧乐墙,一边则希望他穗宝满库,日日是沃野满布腴土的好年。

  餐桌之上防御工事甩著,那一端,战场开拨至城市。除了参照健身手册里关于腹肌养成的各种运动,如腹部伸展、曲腿仰卧起坐之外,夜里我部绕着小城慢跑。不是为了到这哪里,而自外反求,意图打造一个紧宝的肉身——“回到理想的身体”中——既是向外奔行,也让体内加速运行,“腹肌”开通了身体与城市的路径,我沿着小城的肚腹跑,曾穿越的距离需消耗相等热量,进一步换我腹上街纵横,辟谣分明。

  也曾想缔结盟友,联军作战但求加快建城进度。于是,我和他在某个街头相遇,彼此都是城市里的跑者,只是不一定于同街灯下宁足而已。而怂慕的速度毕竟比不上他的脚程,想民说的许,都在两秒一公尺的速度中,让彼此的喘息掩盖住。关于那个我偷偷喜欢,欲无从追上的人,他始终跑得比我快了点,依照比例原则,他的身形比我仔细了多,腹肌较我好看些。但究竟是因喜欢他,进而发现他的腹肌,或见他拥有腹肌,转而喜欢他呢?欲望于视觉的拉扯具体示现我们之间。从记忆的高处府瞰,彼时分明是激烈的奔跑着,一切欲似乎没有移动过。那是芝诺悖论重现,阿基里斯和乌龟赛跑,阿基里斯的速度是乌龟的十倍,便让乌龟先跑一百米,而当阿基里斯到达第一个一百米,乌龟则前进十米,阿基里斯再往前十米,乌龟则往前一米,阿基里斯再往前一米,乌龟又前进十分之一米……动感的流程因为惯常/惯长的距离,化为静态的机图。而这会否是两人互动的终极隐喻,有些情事无论如何追赶,始终无法企及。

  “为什么跑步呢?”他必然这样问。但我怎么答?为了一排美丽无从揭衣揭起的腹肌?那一年,覆盖在薄薄衣服下的腹肌,像是用身体写的情书。好想袒露的,从来说不出。

  腹肌将有未有,一切还在混沌不明中酝酿。我们夜暗中跑着,也相约白日出游。且吃且喝。这时罪恶感便勇上心头,也不知道是开关欲望的,还是关于腹肌的,毕竟这和节食的初衷相还背,食物换算成热量,怎么夜间消耗的,在白日里又偷偷囤积储货,阿基里斯与龟跑啊跑的,竟然是借我的腰际为赛场?以腹肌的养成来看,爱情有害于腹肌,消耗与填铺打平,终究是徒然。反过来说,那也许是这个世纪最平庸,又最甜蜜的神话,腹肌又茁壮了爱情,只盼望小城街道越跑越是长,腹肌还未盘起,我还是追不上他,那便代表,我可以永远追着他,那便代表,我可以永远追着他,那其实是一千零一夜的腹肌版本,国王始终在等待,皇后待砍的头换成了腹肌,一夜翻过一页,故事倒越说越多,越说越长了……

  则食物由他的手送入我的口中,相距离不容发,食物由肠胃开始分解转化为能不过八小时,胃与肚皮相隔薄脂,其中开始于填满与削薄的换算何以艰巨若斯?心藏距离胃部十数公分,若心为灵魂的储具,民志之于腹肌为何又如此之遥?我们绕着小城跑那么多圈,哩程数实已经抵还远方万次?而边远方都能到达,为何那样间不容发的距离都横跨不过只能比肩呢?不免有问,世界真有意志便能完善吗?则腹肌会否是世界的微型?那么多的疑问,都让一排腹肌承载着,在我生命的某一年,静静的起伏。

  那年开始腹肌的惨烈战事,以联军的失和来收场。羡慕之人在我离开小城前,便先离开我了。他提出的论述,是这样的。那也是开始腹肌论述最诡的一点。之于男子,若我们追求自己有腹肌,通常会希望另一半没有,这涉及到美丽的构成,梦想一个匀称的乃至骨感的女体。则若我希望自己有腹肌,对方也有,那只有两种可能,一者是,我喜欢健美的女孩,一者,便牵涉性别之间另一种爱恋,则腹肌的有无配对,实是一套迂回的性别论述。

  那是最婉转的告别了。也最坚硬。一切都开始腹肌,也与腹肌无关。

  暧昧的腹肌。暧昧的我。很久以后,腹肌或然不再造成我的困惑,但有一天,我们终撸起上衣,向餐桌后的母亲袒露,那延腹肌延番美延欲望内向塑形的,爱的成因。腹肌之于我,或我们,是最诡的修辞。它开始相吸引之欲望,欲无开始繁殖。关于爱,欲有太多的爱在其上相折衡抵销。腹肌论述,总是无声。里与内,又倒了过来。母亲看得见的是身体,看不见是身体欲求的修辞。说不出口的,最后终囤积于腹,头于表,而成肌。腹积。

  行年渐长,肚腹越宽,我开始信仰另一套论述。若我们能有一排腹肌,那固然好,如果没有,甚至膨胀如圆呢?那我但愿,能找到一个有漂亮腹肌的人,恰能容纳我的大肚喃,凹与凸,调之圆满,这世界总有一个肚子,是能与你相称贴的。而无论腹肌有无,我们始终能坦然,也坦腹同,面对自己的身体,也面对自己的选择。那时,也许我们能把身体反过来,世界都在我们里面,隔着一层肚皮,里头看不见的,正形成精实的肌理,独自坚强,美丽。
 楼主| 发表于 2011-8-20 12: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马祖印记:坑道、灯塔(大专新诗组第一名)

叶衽杰(台湾师大台湾文化语文系博一)

  一、北海坑道

  一条长长的地下水路
  寂寥的穿过命运的隘口
  你徒梦与真宝的缝隙里
  燃烧了岁月悠悠的每页备忘
  坑洞里一声一斧都痛
  还记得吗,有人在家乡
  仰望你的背影你的容貌你的声音
  一遍一遍又一遍拥塞着破坏与建设
  无药可救的思乡病与爆破都是
  凝缩在青春里的骄傲

  几十年后那些情绪
  被塑造成几座黝黑雕像
  有些就竖立在完成的坑道口
  当我们仔细回想易碎的史书
  还记得吗,明亮的你被汗血层层覆盖
  积累成价值不斐的历史文件
  灰度吹吹就燃燃发亮

  只有见光客注视着过往
  还记得吗,情节与心静镶嵌在坑壁
  潮来浪去,带走马乱兵荒的月光
  你寂寞的穿过命运里
  那些未及绕道的书沛流水
  迎向一个静谧安详的盛世太平

  二、东犬灯塔

  浓雾里你弥漫白色幽静
  笔直如探测镜升起
  扫视东莒号潜艇四周情况
  风平浪静,让航程继续

  你亮着眼,不断向前
  雾里雾外稳当如山
  身后,白皙方阵错落
  与防风墙垣群聚
  共同为东莒号抖擞护航
  回想一百年来,你返巡
  五口通商与炮火连连的海峡
  潜入史书生硬的叙述间
  化成印刷字体顽强似花岗
  浮出水面,展演故事的细节
  你用眼珠转动一圈的时间
  十九秒收束泪光

  眨眨眼,过往不能遗忘
  但生命要奋力往前看
  戴上蚌型眼镜,亲望海面
  你透视雾里变化万千
  一身雪白的象微是免战
  移防,潮汐、守备,星光
  豪饮大麦的东莒浮沅间浑身发烫
  光险微醺了,你清醒的领航
 楼主| 发表于 2011-8-20 12: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月圆(高中散文组第一名)

林缨(中山女中一年级)

  记忆中有一则关于外公的故事,那是妈妈平日叨叨絮絮反复播放众多故事中的一小片段,但这一小段故事,在我听过一次之后便在脑中烙印下一个晦暗又强烈的画面:一群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少年,蹲坐在战壕里啃吃着硬梆梆不知放了几天的狮子头,圍蓝的夜空,挂着一个尚未圆满的月亮。他们在庆祝中秋佳节,没有月饼,只好以狮子头代替。

  “为什么外公他们要提前几天过中秋呢?”我问妈。

  “因为他们不知自己能不能有命等到中秋节。”

  民国三十八年,三十八,在中国近代史上是一个分裂的数字,当时外公只有十几岁,为了躲避国民党抓兵,他和几个同村的少年们藏匿在青岛住家附近的山区里,躲了几天以为安全便返家,结果在回家途中被逮了。离家时,他对他弟泪纵横的母亲拍胸脯保证将来一定会闯一番大事业回乡。

  离乡跨海一去四十多年,在他终于能返乡会他日思夜想的母亲时,欲发现母亲已于半年前寄居土憤下。那次回乡,他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囊,行囊中没有当初他离家时所承诺的大事业,有的只是几个月前草草结束的婚姻碎片。怀着失婚的抑郁心情。他急切寻找记忆中温暖又宽厚的母亲怀抱,就像孩童时在大爷家受到区长哧后,也便会赶快回家,让母亲安静地搂住他,低声哼唱小曲儿抚平他的委屈一样。而今回乡,让他最难以承受的是,他的母亲既已忍受四十多年怀抱的空虚,为什么不再多等半年呢?面对新憤,不知外公有没有如作家陈羲芝在他的《中国人子》文章中所述:“父亲在一座没有碑的土憤前点燃鞭炮怆怀哭倒……”?我想情绪一向不愿露于外的他,要哭倒也一定会先清场吧。

  两年,中秋节的一个星期前,妈打了一通电话难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外婆。

  “您可不可以来台北看一下爸?他的状况不是很好,医生说……他的日子不多了。”

  不知电话那头的外婆回应了什么,不过我从妈的脸色变得险滩,握着电话的手也浮突起一条条绿色血管来看,头然外婆是拒绝的请求。

  “妈,这个月我没时间汇钱给您。您要钱就要上来跟我拿,如果您来我会多给您一点,火车票我也帮您出。”

  外婆没有收入也没有存款,加上她养了几十双流浪狗,生活开支全仰赖两个女儿每月的汇款,如果妈一个月不汇款,那些流浪狗马上就面临断粮的危机。

  电话挂上时,我从妈的脸上放松的线条中知道,妈的威逼加利诱已到了她的目的。

  几天后外婆果然来了,妈去火车接了外婆,便驱车直接往医院奔去。到了医院的肿瘤病房外,妈将准备好的一盒月饼交给外婆,要外婆假装这盒月饼一她带来的,并郑重交代外婆见到外公时要说此好听的话。

  我和外婆一进病房,若不是舅舅阿姨表哥表妹们正围着一张病床,我们几乎难以察觉外公的存在。因为完全没有血色的他就像某些昆虫有保护色一样,在惨白的床单被褥中隐形了。他一层干瘪的皮肤夸夸地披在骨架上,又小的身躯隐在铺着松软被褥的床上不动,仿佛床下有个洞随时要将外公给吸进去。我才半个月没见到外公,怎么他的肉就快被病魔吃光了?

  外婆叮着外公,嘴巴嚅嗫着一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也许想,床上躺着气若游戏丝籝弱的男人,是昔日她健壮的丈夫吗?

  “爸,这家的月饼很有名,很贵呢……”妈妈露出一副小女儿献宝似的表情并发出不合她年龄娇嗔的声音,“是妈特别买来给你吃的喔……”

  妈妈将包装精致的礼盒打开,六个色泽光润的月饼引诱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亲戚们全围住了月饼,七嘴八舌的喧哗着过去品偿各种品牌月饼的经验。大家都清楚,瑞这小小的病房内,说得出或谰出簇题只剩下病与死亡。一盒月饼的拜访让亲人们话题和情绪转移,疾病与死亡暂时退居幕后。

  “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在大家撑起的欢乐场面上加些台词助与。

  妈斜睨我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看您这个样”的笑意,然后在病床边将月饼切开分给所有的亲戚。我记得以前大家曾聚在一起过中秋,当时多数人都不爱甜腻的月饼,但此时除了年纪最小的表妹不懂得露出津津有味的样子,其他人满足的表情倒像是吃到了天下第一美食。

  表情色香味俱全,但不知他们的嘴里头是不是和我一样没有味道?

  外公侧躺着,睁着空洞的双眼,失焦的眼神不知流落在何方。我移至外公面前,缓慢地摇晃着手上的月饼,但他的目光始终没跟上我的手。亲戚们在旁边轻松话家常,欲不时以眼角的余光注意外公的表情和动作。然而外公的神智被病魔带得太远,无法和我们有所互动。

  “怎么会这样?”外婆小声地问阿姨。

  我想外婆是想问阿姨——怎么您爸好像不认得亲人,不认得这世界啊?

  “癌细胞转移到脑部……”阿姨低声回答。

  接着阿姨还说癌细胞已进占全身,外公常常因剌痛而哀号。

  我突然想到民国三十八年,当共产党全面进占中国大陆时,不知外公有没有隔着海峡望着看不到的家乡,因思念之痛而哭泣。

  听了阿姨说的话之后,外婆低眉鹆目兀自发怔。也许她的感觉和我一样,我们以为死亡是一扇门,从生到死只是脚跨一步越过那扇门而已。但不知在这癌症病房中,那扇门之前还有一条长廊,一条会让人变形的崎岖长廊,外公现在就是在那条长廊上难苦的匍匐爬行。

  当时我在那间病房,看到外公的死亡是进行式。

  过了一会儿外婆走向外公,然后坐在床沿边,握着外公枯枝般的手。妈妈见状便轻移脚步往病房门口退去,并以眼神示意要大家跟着出来。

  外公和外婆是经媒约之言而结婚,当时外婆才十五岁,是个美丽的泰雅族少女。外公长她十七岁,根据外婆对妈的叨念中得知,外公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娶了外婆。婚后他们生了两女一男,带养孩子的过程充满了艰辛和争执。等孩子长大各自成家立业后,在一次剧烈争吵的夜晚,外婆决定结束几十年漫长的婚姻,将外公逐出他们共同生活的家。

  外公失去外婆的隔天凌晨,妈赶到火车站接连夜北上的外公。当时险的台北天空飘着冷雨,她远远地看到外公站在火车站前,一手提着简单的行李,一手捧着祖宗牌位。妈访美当时冷冷的雨和外公的孤凉身影,都化作雨行热泪自她眼里垂落。

  之后外公便在我们家住下了。外公的个性原本就木讷寡言,离开他的妻子后,他变得更沉默。当时我听他说过最多的话,是夜深人静从他房里传出的一串接一串似咒骂的梦呓。

  我站在外公的病房外,和亲戚们偷见着病房内的情形。外婆扶着外公坐起,以手梳理外公所剩无几的白发,然后外婆开始对着外公低声地说话,我们很努力地偷听但还是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但是我清楚地看见,在外公依然空洞白茫茫的眼睛里,居然淌下了两行眼泪。

  流经冰冷两颊的泪都是滚烫的,一条是爱,一条是怨吗?

  后来,外婆将瘦弱的外公像抱个孩子般地拥中,我听见外婆低哼着我没听过的曲子,我还看见外婆搬了一小块月饼放入外公的嘴里,外公皱了一下眉头,艰困地咽了下去。

  外公在中秋节的前两天走了。中秋节当天,我们带了几个月饼去殡仪馆祭拜外公。那天夜晚,台北的天空只有一点稀薄的云,所以我看到了一轮圆满的月。

  不知道在外公蓝生命中的月,圆了吗?
 楼主| 发表于 2011-8-20 12:0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乒乓练习——记十八岁父子对谈(高中新诗组第二名)

詹佳鑫(建国中学三年级)

  一直想和你打场乒乓,
  蓝色的桌啊蓝色的梦。
  头顶有刺眼的白光(旁观的眼光),
  我们各自踩着移动的黑影,
  左脚往前,手臂弯曲作内旋。
  (试探性蜀钢,失误出界)
  你的攻击传统越华丽,削球,
  扣杀,而我只能惯性地来回封挡。
  (被动回击,四起的虚声或言语)

  一颗凝聚着现宝与梦想的小球啊,
  重击桌面,险敲边线。
  (我能这样说服你吗)
  你惯用所谓的完美姿势:
  微蹲马步,滑步,再大跨步,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我的青春,
  是你的苦闷。思想的光彩移动交错,
  我曾试着再次生活,在你的眼中
  凝视现宝渐渐斑斑驳的规则。然而
  微笑,哭泣,乒乓乒乓,依然要练习
  练习反击,防御,在那平凡深邃的梦境里。
 楼主| 发表于 2011-8-20 12: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个阳光汜滥的午后(国中散文组第二名)

禹婕(新竹县忠信高中国中部三年级)

  一个阳光汜滥的午后,暖阳似有脚尖,轻巧的在桌前移步。我忽然与起造访那如阳光调兵山市温煦、参着橙金光芒的古老巷弄的想法,于是至仓库牵出脚踏车,顺着熟悉的道路,朝那条古楼的小街前进。

  一路上,两边画是稻田,此时稻尚未熟透,褐黄中还带著苍绿,风动,稻拢,绿中不时翻出岁抹黄,橙中也揭出一丝丝苍翠。平时顾及身旁他人的感受,不敢放声唱歌,现下左顾右盼,只有田中的鹭鸶伴我,也不用顾虑什么,嘴一张便朗声唱了起来,路颠簸著,气息不稳,声音也跟著微颤,不用顾及章准、节拍,此时我要唱的,只是心中那一份轻松自在的欢愉。

  拐出小巷,我进入粗宽的大道,驶在路旁树阴下,享受迎面而来的清风,颈间迅速窜上舒服的凉意。见到主生宫后右转,再奋力的踩呀踩,两个圆轮便将熟悉的街景滚到我面前了。

  巷口的老式建筑上,用银灰的铁铸了四个细瘦而苍劲的楷书大字:湖口老街。转进古业的小巷,经过一段住宅区,便能见到一座三元宫。将车随意停在朝宇前的广场,我踩着轻松的步伐,照例在榕树阴下驻足,掏出铜板向小贩换来一块长条状、着花生粉、用透明塑胶纸包得剔透可爱的麦芽糖。露出笑容回应小贩的热情后,我向前走,步上方形红砖铺成的街道,砖红延伸出热情的红毯,温暖而慎重的欢迎所有来客。街口是一家柑仔店,店内陈列着古早的零嘴、童玩,一位老婆婆整理着货品,笑着招呼我,我悄悄摸干瘪的钱包,只能笑着回应,然后快速逃离,每次面对那样诚挚的容颜,不禁对死守钱包口的举动感到莫名的歉疚。

  继续迈步向前,两旁皆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砖瓦沉稳的红色像是散以阗微温,给人舒适而温煦的感受。每栋建筑的门面上,都大大方方的用瓦片镶出一至二个字,或许是住户的姓氏,呀许是店面的商号,宣示着曾经属与此处的繁华风采。经过百年的洗礼,磨去了剌目的铅华,现在的湖口老街炼出的,是如老者般温谦柔和的气质。但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欲是时光无法磨减的,老街的温吞中,挟带了暖和的浓厚人情味,这或许是老街除了古业的建筑和悠久远的历史外,另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吧!

  不久,又见到一间染布坊,店面前以颇具客家风味的布料做装饰,红的底着或净白或淡粉的花,小小的花瓣细致精巧。我仔细端详布料,暗自揣想,这样精细的活儿,必定是染布者一点一点的耐着性子,用什么巧妙的方法在布上一次次的花开,才成就一匹做工复杂的美丽布料。染布的过程,像极了古早的生活方式:平淡业宝的作息,加上精细的技艺和无比的刻苦耐劳,便能燃烧绽放生命之花。

  左手边忽然闪现几道耀眼的光,定神一看,那是一家玻璃艺品店,骑楼下有张长桌,几个孩子在桌边书颧,桌上的玻璃饰品在阳光照射下彩光流转。光线折射,映上孩子们兴奋的脸庞,桌后的老问正视自用粗糙的双手,塑出一只精巧的粉色小兔,当兔子被捧到孩子欢喜的面前,他们嘴角噙着的快乐、老问略为眯起的眼眸,都像极了光照下的玻璃,璀璨晶亮,在老街上闪乐着。古老中的生气,总让人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这个纯业可爱的地方,会一直散发它独特的柔亮光芒。

  继续迈步,听着脚下清脆的脚步声,两边画是温和的笑语,偶而还有几声狗儿的吠叫,气氛柔和又快乐,在这样的氛围下,任谁都会忍不住松开紧锁的眉,扬起笑靥。爷起头,我笑着舒了一口气。顶上的阳光,依蕉温柔得令人欢息。

  远远的,我望见一栋灰白的建筑,便兴奋的加快脚步。那是一家由老剧院改建的餐厅,大致还岛国着原本的样貌,甚至仍贴着数张老电影的斑驳海报。走向售票亭,我抚着粗厉的水泥建筑,以几缕的烁阳光为票买,看了一时光与历史联手主演的电影,场景正是这条老街。电影未完,欲见天光已由亮黄转为橙红。这是个演了百年仍未能完结的戏,此地的一砖一瓦、一人一树,甚至贸然闯入的我,都是电影中一闪而过的场景。我满足的轻轻踏出萤光幕,回到街口的三元宫前,望着漂亮的街景。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渐暗,天幕边缘已微微泛着暗紫,老街欲仍闪着金色的光点,恍惚间,只觉眼前一处澄金,老街似乎回到从前光鲜亮丽的模样。是不是光影闪烁之际,老街都偷偷追意着当年的繁华风采?

  拉回心绪,朝前广场上脆亮的笑声吸引了我的目光,几个年幼的孩子追逐嬉戏,一旁的母亲目光如水,温柔而带着宠腻。见到此景,我忍不住泛起微笑。庭宇深处,三位芳名流传的还古贤君,仿佛也正温蔼的看照着这块土地上的笑声。我拉开麦芽糖的透明包装,咬了一口,花生香浓浓的散开,淳厚而实的香甜,就像这条街,给人亲切柔和的舒服感受。

  含着麦芽糖,我坐上脚踏车,骑向淋浴着夕日晖的大道。在下一次拜访湖口老街前,我想,就让风替我传透我的诚挚问候,致上我对它的关怀吧!
 楼主| 发表于 2011-8-20 12: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静物(国中新诗组第三名)

张瑞哲(台北市景兴国中三年级)

  当生命停止
  时间继续着
  像一个化妆师
  毫不隐瞒好无所遁形地
  为下战后的演员卸妆
  卸下曾经因爱而悸动的心藏
  卸下不再因流泪而灼热的眼睛
  离开舞台之后 这些东西已经无用
  曾经装载生命的血肉之躯
  卸妆后 只剩下一具白骨
  寂静无声 谷用
  嘴边骨缝裂出一抹浅笑
  像在无言地诉说
  卸下弄好之后 才
  真正看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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