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为：孤独的西部记录者

湘里妹子

作者：晋永权
来源：中国当代纪录片文献
2002-9-21 13:13:21


9月16日，兰州铁路电视台二台一间局促的审片室内，几个来自北京的纪录片爱好者凑在一起，观看一部名为《盐婆婆的香火》的纪录片。拍摄、导演、撰稿都是孟子为一个人。

生在西北，援过藏，年近40,在甘肃电视台做法制栏目的制片人，熟人都称他为“老孟”。这是他从朋友处借来的看片地点。在给几位来客递上茶水以后，老孟便悄然立在那里，现出一脸茫然。

盐官镇在甘肃陇南地区礼县境内。镇上有十几口水井供人畜饮用，但只有一口井出盐水（卤水），井水与地齐平。《甘肃盐法志略》记载：“井口方二尺八寸，深约五丈。井内两眼泉水，一甜一咸，甜水眼被堵死，只留咸水涌出，每天从早到晚可出水1320桶。”

盐官镇烧盐的历史已经有两千多年了，当地人一直用这些盐水熬制水盐———食用盐，由于烧起来人太辛苦，成本高，加之碘盐的便宜与方便，再也没有人去烧了。1960年产量还达近140吨，但现在盐官镇上最后一户盐工也将关门了。当地人认为盐井是由盐婆婆主宰，婆婆的牌位前香火很旺。如今，这香火也即将熄灭了。

老孟用东拼西凑弄来的两万元钱，花了两周时间，拍摄完成了这部片子。他的计划里还有其他几部片子要拍。礼县是他的家乡。他熟悉那里的一切：历史、方言、情态，甚至举手投足间的体态语。

老孟看中这“本土”。可在其他人的眼里这又是什么呢？“能扛上摄像机的人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趣，你还能指望其他人去关注、理论这些吗？”老孟自言自语。

16日当晚，年轻的看客们在经历了50分钟短暂的视觉惊奇后，便四处散去，投入兰州的灯红酒绿中去了。老孟也消失在夜色中。

兰州筑城始于西汉初期。唐代时，城墙修筑得非常坚固，但城区规模很小。至北宋从西夏手中夺回兰州后，将唐代城废弃，又筑新城。至明洪武十年将宋代新城扩建，便基本定型至清末。从20世纪初拍摄的照片看，十分完整。但近年来，由于城市建设的需要，陆续将城垣和城楼拆除，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兰州还在拆城墙。

“如今只剩存放一口棺材的地儿了”。老孟说自己受到了“很大刺激”。1994年，原本已经去了湛江工作，回家探亲时，便再也没有回去。

“几年前兰州市拆完的老城墙，要是当时有人拍下来，就会成为珍贵的史料。可惜的是谁也没去拍，千年的老城墙就像烟给风吹跑了一样……”

从那时，他就开始琢磨起甘肃本土文化。“都是一两千年的东西，哪能没价值？”孟子为对此十分自信。但没有同行者、没有资助人的日子，让他很苦恼。

“多老的镇子，城墙土都是蒸过的。可如今那么多的老房子、老街道一下子就没了，铁匠没了银匠没了皮匠没了耍皮影的没了开染坊的没了养鹞子赶麋子的没了麻雀都没了，有的只是钢铁水泥塑料歌舞厅海洛因黄色光碟和娼妓以及邻里之间从不拒绝的精打细算自私自利。现在谁家有人去世，连抬棺埋葬都得花钱雇工，我真不知道世道到底是好了还是坏了……”

当晚，老孟独自去了一家KTV包厢，当然，也是他的朋友开的。喝下一瓶白酒后，对着话筒独自吼叫起来。

老孟下一个计划要去拍摄腾格里和巴丹吉林两大沙漠夹缝地带的甘肃民勤县。那里沙丘、荒漠、盐碱地占总面积的91％。近百年间，民勤因沙害废弃耕地40万亩，遗弃村庄6000多个，逃亡人口达10万之众，从而有了“天下有民勤人，民勤没天下人”之说。近年来，由于干旱缺水大批生态灾民举家外迁，仅民勤县靠近沙漠的那几个乡镇几年来土地撂荒两万亩以上，近3万人逃离家园……

《消失和正在消失的村庄》，老孟说自己想起这个题目时，酒就喝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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