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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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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4 15:05: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人的一生中总有许多难以忘记的人和事。
我,一直尝试能够洒脱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无奈,无奈,太多的无奈。明朝醒来,眉尖心上,依然是结着淡淡的愁郁。
以为忘记了自己,就可以忘记这个世界,以为脱出了我自己,便可以拈花微笑立于天边。
错了,错了,看看枕边的泪痕,看看镜里潮红的双眼。莫名的痛苦仍如附骨之蛆,啃啮着我的血肉,心灵。
文人用敏感的神经末梢,刺探着世上的日月交替,潮起潮落,因风花雪月,季节转变而痛苦。
而我,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庸俗女子,我的惆怅,苦痛却是因为什么?
爱情,亲情,友情,这一切,我总以为离我很远,仿佛昨夜伴着微雨而来的歌声,在晨曦微露的时刻,随着第一声鸡鸣,消散在晓风中。
我不抬头仰月,我不俯首觅霜。空荡,空荡得犹如高山顶上的晨呼,散不尽雾,掩不住寒。
归去,归去,,,
我能去向何方?
无家的人以天涯为家,天涯在何方?



一.
失去母亲的痛,对一个孩子来说,是致命的。
从此没有人将你轻拥在怀里,哼着眠歌哄你入睡。
从此没有人做好了喷香的饭菜,轻唤着你回家。
从此没有人密切关心你的寒暖,天寒了给你加衣。
从此没有人给你裁美丽的裙子织漂亮的毛衣,让你在伙伴面前炫耀。
从此你受了委屈,自己回家拥枕流泪。
从此人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你,问你是否衣食无忧。
从此,,从此,,,,
我的心太乱,说不出话来。

于是每年都跋山涉水,回到陌生的故乡,对着一冢黄土洒泪。
轻轻拔掉坟上的杂草,太重会惊扰母亲的安眠。
插上一根挂山的花签,随风飘舞是我心的碎片。
跪下磕三个头,
一拜拜您的生育之恩,再拜拜您的养育之恩,三拜拜,,,,
磕这几个头又有何用?

一杯薄酒,是否能润湿九泉下的泥土。
几张纸钱,怎能释独在冥世的孤单。

微微的细雨,浇灌着我心头的失落。
黄昏的鸦啼,叹着我无枝可依的忧伤。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
而我,,,,
什么都没有~



二.
我不能忘记。
那是高二的时候,冬天,很寒冷。
上午第四节课是体育,可怜我驱着自己嬴弱的身体,好不容易跑完了八百米,缓缓的在操场上走着。他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又用他那双不似男孩子的温柔的眼悲怜的看着我。
什么什么,为什么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
悲天悯人?我不喜欢,我害怕,不详的预感,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递给我。电报。“父亡!”两个大字那样醒目。
天旋地转,终于,“孤儿”,这个词,是不是不适合我这样年纪的人用了。
从此,孤独世界,孤独的城市,孤独的人生,孤独的寒夜,孤独的我踯躅而行。

打电话给姐姐,世上最亲的人就是我的两个姐姐了吧。
好友扶持着,我不知如何才走到校外的小卖部,我不知如何拿起了电话,我不知我说了些什么。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从小,在父亲的影响和督促下,阅读古文背诗。现在,支持着我,让我不至于崩溃的,也就是这首诗了。
不知道心中默诵了多少遍,眼泪只是细细的流,哽咽,我不哭出声。
“哭出来吧,会好受一些!”朋友在旁劝我。
不,我已经习惯不让别人看到我的啕嚎大哭了。只是流泪,默默的流泪。

没有吃饭,我回到了寝室,躺到了我的那张上铺,流泪。
没有上课,下午我继续流泪。
为什么流泪,父亲的死吗?我不知道,只是要流泪。
病入膏肓,痛苦中死是必然的。只是太残忍,太残忍了。
我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这些梦在尚未开花的时刻便都凋零。
七彩的肥皂泡,终究幻灭。如父亲的死。
他的梦是我,考大学,有出息,有幸福的人生。
只是我只有偏激,只有颓废,只有消极的对待人生,我还能做什么?
一切的一切,于我来说,只是雾里的花朵,水中的月亮,很美,但是于我无干。
我只是雪夜中蹀蹀而行孤独寂寞的一个单薄的影子。
不,我没有影子,夜太黑了,睁开眼,我什么都看不到。可我不要叫唤,因为我知道没有响应,只是徒劳。

下午,一夜,不理会任何人,我不变换任何姿势,我只躺在床上流泪。
已经学会流泪时不哽咽,完全没有声音,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打扰到别人,也不会有人来烦我。
我胆子小,不敢独自坐车去那个城市看我父亲最后一面,我怯懦得只是哭。

第二天上午,终于有人带我去了。
坐在车上,不是象接到母亲病危通知书后,赶去她那儿时不明就里的激动,傻的我还以为能见到母亲,说话,接她回家。
我已经长大,我明白了死亡意味着什么,我记得赶到医院后到太平间看到母亲静静躺在那时的悲痛。
怕了,我怕了。

赶去,父亲已经火化了。
亲戚们,姐姐们在商议着后事,商议着尚在读书的我以后怎么办。

不干我的事。
我只是发呆,流泪。
流泪,发呆。



三.
回去,那终究还是我的地盘。虽然,或许已经不能称为家。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我回到了队上,这个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虽然离得已有些遥远,在我的视线里已经变得有点模糊,但是,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在这里。
碧绿菜畦散发出清新的气息,红墙院里躺在竹床上看星星,清晨牵牛花架下数喇叭花。这些太美好,美好得我都不敢再想起,想起来心中便如针扎般的疼。

一家五口人,现在只有我还偶尔回来,滞留于此地。
起初不愿留在屋子里,觉得沉寂得怕人。似乎心中无念,就会同阳光照彻的那些乱舞的灰尘一般,日落西山后,也会随着消匿于无形。
后来宁愿呆在屋子里,不敢出去见人。害怕每遇到一个人,不管我认不认识,都会拉着我说,“作孽啊,没父没母的,怎么过啊!”“没有人管,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的啊,不要学坏了啊!”
我害怕,似乎赤身裸体的暴露于阳光下,无处躲藏。我宁愿一个人守在屋里,随着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消散。

本来家里有套两室一厅的房,因为那时住房是单位的公共财产。那么,剩下我一个人,又不经常回来,就将物品搬至队上招待所的顶楼小房里。

房子漏雨,倘若我偶尔回去又正逢雨天,足不出户便可以聆听天籁之音了。
“叮咚,叮咚,,,”想起小时侯母亲教我唱的歌,“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穿过了草原,越过了山岗,来到了我身旁,,,,”
我会笑,很开心的笑。
我是穷人我听不起演唱会。但如此的夜晚如此的小屋,雨水也会和我的心灵共奏着一曲春天流水的美妙乐章。不华丽却如此真挚,不辉宏却如此空灵,迷离,虚幻,,,让我沉醉。

床前雨共枕边泪,一夜无眠滴到明。

也许,,,以后我再也不会回来。

别了~



四.
5.2日,起了个早,浑浑噩噩到了火车站,汽车东站,坐上中巴车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颠簸。
久违了,我又在回去的路上。儿时朋友的回门酒,盛情相邀,如何能拒。

在离队上三公里的小镇吃饭。
七年不曾见面了吧,年纪大的已经苍老,我们的豆蔻年华的花季少女梦也早已随风逝去。
与小时候一样的寡言,但与那时的胆小,腼腆,羞涩,不一样,我只是小心,只觉得无话可说。
席间,有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我只是埋头吃菜,不理其他。
然而,终于说到我了。
得知我的父亲是谁后,有人猛然想起,“啊,你就是那时没钱读大学,队上捐资相助的那个小孩啊,长这么大了。要多回去看看啊。”
终于,终于我又无处遁形了。听见血在汨汨的流淌,心上的旧创被撕开,伤口依旧红得那般触目惊心,艳得让我惊诧。
原来这么多年了,它还是没有腐败化灰。还是鲜血淋漓的痛。
虚假的笑容掩不住内心的苍白。我狠狠地倒了一杯酒,狠狠的灌下。可惜,冲不掉扼住我咽喉的哽刺,浇不散我胸中的块垒。
酒掺和着血,加上心中的泪,是什么?不能化做剧毒的鹤顶红。
只是这样,一味虚假的笑着,但愿那杯酒能掩饰住我的慌乱。

吃过了饭,终于要回去了。
愈行愈近,我越来越慌张。
看见了,电影院。看见了,商场。看见了,,,陌生还是熟悉,我不知道。
仍是路边那个水塘,蓝天映在里面泛着粼粼波光。
“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突然胸中冒出这一句。
我只是喃喃的念着。下了车仍念着。

昔日那些漂亮的房子建筑都已经败旧,爬山虎肆无忌惮的攀得到处都是,但是一片片绿下,被雨水冲刷出的班驳痕迹还是抬眼即见。
房子老得快还是人老得快?
我从来不曾有过“少年心事当拿云”,那么今天的“落魄江湖载酒行”恐不能算什么。
我和以前一样,胆小,畏光。
阳光会把我照散,我会在阳光下消融。如是而已,一直如此。

寒暄,吃饭。朋友很热情,但,热情不是我的本性,无论在哪里,只觉得格格不入。我是不是不适合群居生活?
回去,回去。我不要呆在这里,太多的熟人,我害怕。
宁愿呆在那个永远陌生的城市里,我一个人,没有人真正的认识我。

坐在车上等人,路边的人经过,总会投一两点目光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
我带上墨镜,打开音乐,低着头静静的听。或许,那豪放开阔的民歌能展宽我的心。
只是,我不下车。

终于开车了,终于离开了。终于,我可以说再见了。
“你应该下车看看的,不要忘了大家啊,都很关心你。”开车的人说。
他不明白,近乡情怯,是不是我这种感觉?其实我也不明白。
或许他要说的是“不要望恩负义”。
我不知道,不知道,既然如此,就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坏蛋吧。

我要离开,不为什么,只是要离开!
摘下眼镜,又是黄昏,夕阳如火烧。
才知道,那才是红,而我的血,早已是暗红色。

轻轻封住我的伤口,再见。



我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地质队。
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回去,但是每次坐车行至附近,我总是举目眺望,希望能看到我们队上的水塔尖尖。
太远了,我离开了附近的那个省城,到了另一个省城,在一些不认识我的人中生活。
也许这就是我的愿望。
过去的终究过去。长叹口气,对自己说道。

[ 本贴由 绿杨荫 于 2003-12-4  15:06 最后编辑 ]
发表于 2003-12-4 21: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

文章辛楚,寫得很好,是真事嗎?
好似一葉孤帆 飄盪在茫茫大海
經過風雨大浪 只想找個避風港
发表于 2003-12-4 21:54:47 | 显示全部楼层

加精

这篇文章字里行间都是泪;娓娓道来,轻灵有致,绘声绘色,落笔处了无雕琢痕迹,于平实处见功力,好!
只是:
“无奈,无奈,太多的无奈。明朝醒来,眉尖心上,依然是结着淡淡的愁郁。
以为忘记了自己,就可以忘记这个世界,以为脱出了我自己,便可以拈花微笑立于天边。
错了,错了,看看枕边的泪痕,看看镜里潮红的双眼。莫名的痛苦仍如附骨之蛆,啃啮着我的血肉,心灵。”
失去双亲之痛不必写得这么凄惨,而挥之不去。生老病死,造物轮回,无法控制,应视为天意,则不致沉溺于痛苦无奈也。
我猜想必有其他不可为人道之隐痛。
豆蔻年华,风华正茂,尽可交朋友,谈恋爱,出入酒肆舞厅,亦未尝不可。
当然追求更高的理想和境界应是更好的人生取向。
发表于 2003-12-4 22:0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幸福的困扰

这两天好文章太多,
篇篇都可以加精,
真是为难呀!
我想,现在加精制度似乎不科学,
我建议改变一下,
民主一点,让大家决策,
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发表于 2003-12-4 22: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举双手双脚同意巴兄合理治理版面的英明决策,
可设计一个坛友评议投票贴丫。
这样就与时俱进了!
 楼主| 发表于 2003-12-5 11:3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xychy

并无什么别的隐痛,只是一个人江湖混迹上十年,无枝可依的种种。
也许是太过于敏感吧,没有什么的。
写的时候全心投入,一些旧事沉疴涌上心头,沉浸在其中,语言就难免过于悲伤了。
谢谢关心。:)
发表于 2003-12-5 18:59:46 | 显示全部楼层

应集中描述一件事和感想

此文因为加了那段,我总觉得不大协调。
把无奈掺进丧亲之痛是不协调的原因,所以我质疑另有不可为人道的隐痛。
所以,大凡写一篇文章总以围绕事件主题开展为重要法则。
因事件而抒发情感也应以与主题关涉为度。
集中描述一件事和感想,也更能突出主题。
以上愚见未知杨柳君以为然否?

[ 本贴由 xychy 于 2003-12-5  20:39 最后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3-12-5 23:01:32 | 显示全部楼层
失去亲人,有一种切断血脉的直接疼痛。
然而,在生活中,因为缺少关心,牵挂自己的人而有另一种难向人道的隐痛.
你想象,一个人经常孤独的徘徊于长街,心中是一种什么辛酸?
有病痛的时候,为身心的苦楚所折磨却无处诉说又是如何痛苦.
我写此文时并不是要道亲恩,也不是痛诉失恃怙的悲伤.
其实就是表达我"无枝可依"的心境吧!
也是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些心情,整理一下.
太过于琐碎,所以没有写出什么事件.
事实上我最不擅长叙事了.
第四节本来是一件事,有开始与发展,但是我改了N次,甚至准备不写了.最后还是写成这样.
我曾经写过几帖小说,但是总是免不了以散文的方式推进情节,实在,唉~
以前写过一个帖子,是追念我母亲的.
就是散文的方式排比了很多琐碎的小事.
等下找一下也贴上来好了.
欢迎多提意见,最怕没有人理就是了.

[ 本贴由 绿杨荫 于 2003-12-5  23:11 最后编辑 ]
发表于 2003-12-5 23:2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想跟绿杨荫MM悄悄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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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朋友的唯一办法是自己成为别人的朋友
                              -------[美]爱默生



除了一个知心挚友以外,却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治疗心病
                            -------[英]弗兰西斯.培根     
      
        绿杨荫MM, 茫茫人海里,善良的好人占多数,难道您就真滴找不着一个“关心,牵挂自己的人“?俺斗胆问一句:您是否忠诚滴关心,牵挂过别人?

:cool:

[ 本贴由 柴禾妞 于 2003-12-6  03:27 最后编辑 ]
发表于 2003-12-6 01: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柴大官人,又关你事?
是不是有“贼心”呵?:)

[ 本贴由 xychy 于 2003-12-6  01:23 最后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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