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方言“打屌胯”来自湖南？

余少平

武汉方言称“赤裸全身”为“打[t'iau  kua]”。单从武汉方言内部考察，无从知道后面两个音节究竟该是什么字。在谢留文老师描写的江西客语中，赤裸身体说成“打卵胯”。“卵”者，男阴也。武汉正好处在西南官话与江淮官话黄孝片的交界处，武汉以东的江淮官话黄孝片亦称男阴为“卵”，读音则为[lo]。前国家主席李先念的口头禅就是“卵日的”，鄂东谚语有“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等。客家话既有“打卵胯”一语，武汉方言“打[t'iau  kua]”就该是“打屌胯”了。因为明清时代没有用武汉方言写的文学作品，所以我不清楚过去武汉如何称呼“男阴”，现代武汉方言的说法，儿语是“雀雀”、“鸡鸡”，成人则称“鸡巴”，并不称为“屌”，武汉以西的西南官话差不多也都这样。若电影电视节目中说起这个“屌”字，武汉人自然也都明白，但在大家平时很自然的对话中，是决不会出现这个词的，那么，“屌”如果不是本地的底层的词汇的话，“打屌胯”就该是外来的。湖南的湘方言或西南官话的很多方言点（如长沙、常德……）既称男阴为“屌”而又有“打屌胯”这个说法，所以，武汉话的这个词语大概来自湖南。不过，不知道究竟哪个地点的读音完全合乎规则？

    反正武汉人读“屌”也还是读作不送气的[tiau]。

    “胯”的读音。“胯”在武汉其实有两个读音，一个是在“胯子”（“腿”的意思）这个词中读[k'ua](上声)；还有一个是读[k'a]（去声），是“两腿之间”的意思。武汉谚语有“男怕踢[k'a]，女怕踢[ma]”（[ma]（去声），也称[ma ma]，即乳房）。韩信的“胯下之辱”，照武汉方言，只能说是“韩信从别个的[k'a]底下拱过去了”。“胯”跟“跨”该是同源词，我没查字书，猜想大概是名词派生出了动词。在武汉，动词“跨”读[k'a]阳平，跟“两腿之间”的“胯”同声同韵不同调，恐怕也还是反映了其间的派生关系。武汉小男孩们有个捉弄人的游戏，叫“跨尿臊”，是当别人蹲、坐在地上时，突然从他头上跨过，或者提起一条腿从他头上横扫过去，说是谁被人这样跨过尿臊以后就长不高了。这个习俗在湖南土家族中也有，见《土家语词典》。按照武汉人的理解，韩信的受辱是被迫从别人的“两腿之间”（“[k'a]底下”）钻了过去，而不是从别人的腿（“[k'ua]子”）下钻了过去。

    总之，无论是动词“跨”还是名词“胯”，也无论是名词“胯”的哪个义项，在武汉都是读送气音的。

    再看“打屌胯”读为“打[t'iau  kua]”，是“屌”读送气，“胯”却读不送气。我觉得，恐怕不宜认为这两个字在武汉分别发生了具有什么特殊规律的音变，因为这两个奇特的读音只限于这个特定的词中才这么读；也不能认为是这个词的两个音节发生了同化逆同化之类的音变，因为并不是两个声母统一为送气音或者不送气音。我想，不如认为在这个词中，发生了一个类似于口误的音变。在沈家煊先生研究口误的论文里列举了很多类型的口误，其中有一种口误就是这样：一个音节的送气成分跑到另一个音节去了。武汉方言“打屌胯”读音这么怪，其实只不过是“胯”字的送气成分转移到了前面的“屌”字上。

佩霆

原来如此，临湘话里也是这样说——打屌胯 不过 屌的声母发成浊音。今天才知道这个词，呵呵。武汉话里和临湘话里的词汇蛮接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