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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方言语音调查的单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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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15: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瞿霭堂 来源:http://www.eastling.org/2007-11-3 23:29:00

    看到潘、郑两位先生在征求《汉语调查字表》音韵次序的意见,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写下来供大家参考。

    调查一种语言,要做一个调查大纲。一般分三个部分:语音、词汇和语法。语音这部分不是调查每一种语言或方言必须的。只有在调查研究得比较成熟、调查得比较多、认识比较深刻的语言时才设计一个语音调查的大纲。意在快速初步整理出音系,以便提早进入词汇的记录和扩展。设计这种语音调查大纲,要对这种语言的语音有整体的把握、历史的认识和已有调查资料的参考。对一种新语言或者一种与已知方言差别较大的方言的调查,这种语音调查大纲的设计既不必要,也无可能。只要记录一部分语词,即可初步整理音系。差别是前者只要少量的语词,后者却要较多的语词。

    汉语方言调查具有我上面说的先做一个语音调查大纲的条件。但有一点比较特殊,以“字”为单位,而中国民族语言的调查都以“词”和“词组”为单位。所以调查汉语方言用的叫“字表”,调查词汇另外有一个词汇调查大纲。民族语言调查,只有一个词汇调查大纲,兼用语音调查。我做的藏语词汇调查大纲,前面有一个三百多词的语音调查大纲。这是调查比较熟悉的藏语方言用的,如果调查一个不太熟悉的藏语方言,又单独做了一个一千词的语音调查大纲,以防遗漏。当然,都是以语词为单位的。《汉语调查字表》的前面,还有一个声调、声母和韵母的简表,加起来才几百个字,是用来快速了解音系用的。这个“字表”与我做的藏语词汇调查大纲的结构和框架一样。有一点不同,即调查记录的单位不同;有一点相同,即都以历史音韵为线索,藏语以藏文的语音为出发点。严格来说,从功能出发,《汉语调查字表》称呼不太准确,应该称为《汉语语音调查字表》,它只起调查语音的作用,调查词汇,另外有词汇调查大纲。所以叫字表,大概是因为既然调查的是“字”,当然不会是词,当然是为调查语音用的,不言而喻。这是行话,不入行的不懂也吧。用“字”来调查语言,就像用“字”来编纂词典一样,是汉语的一大特色。因为很少有语言是调查语素和以语素或音节来作为词典的词目的。这可能是汉语“字”本位的传统,习久成疾,难怪后来语法研究出现了字本位的理论。

  后来我也调查汉语方言,用的就是这个字表。总觉得有点问题,写下来与大家共同研究。

  1.这个字表实际上是一张中古汉语的声韵调配合表。填的例字尽量照顾常用,但不能完全做到,因为有的声韵结合本来例字就只有一个或几个字,没有选择的余地。按汉语方言调查的传统,要记录完了字表所有的字才能整理出一个完整而放心的音系。但在实际操作中,这些字又多了些。少了又不行,因为不同方言能读出来的例字不同,再说字多些也有好处,有些字所有方言的人恐怕未必都能读得出来。记了字表,还得记词汇,其中就有大量的重复劳动。即使只为了调查语音记录字,问题也不少,下面一一说来。

  2.这是张“字”表,决定了调查对象必须认“字”,不认字的发音合作人,你不能完全诱导出来。因此用这张字表调查汉语方言,实际上是让发音合作人读表。这不太符合一般的语言调查常识和经验。调查民族语言时,为了尽量记录口语,一般第一个发音合作人常常选择文盲,文盲不受书面语的影响,说出来的基本是口语,而且能基本保证是一个比较纯粹的系统。因为任何一个有文字的语言,都会有文白两个系统,认了字有文化的人,最分不清的就是文读和白读,或者至少最容易混淆的就是文读和白读。一个文读音如果进入了白读系统,成了白读音,自然应该算作是口语了,这种音不能再叫文读音。问题是有些字,不出现在口语的语词中,会说这种语言而不认字的人的语音系统中根本就没有这个音。记录了这种音来整理音系,这个音系就是两个系统的“杂种”,是记录语言或方言的大忌。这与所谓的文白异读是两回事:文白异读是一字两读,这是一字一读,不是所谓的“叠置”。与进入白读系统的文读音的一读也不是一回事,因为这种文读音根本没有进入白读系统。民族语言的调查,也不是只请一个文盲记录,记完一个文盲整理出音系后,再要请一两个文盲来核对,以防带进发音中的个人特点。然后再请有文化认字的人来核对,以防发生有的文读音已经进入白读系统,而文盲还没有学习到的情况。毕竟这种语言有了文字,这个语言的语音系统就不只是文盲的系统,也要包括有文化的人的系统,但必须是口语的系统的原则是不能变的。

  3.读表还有一个副作用:每个人的认字水平有限,读表的人为了面子,常常会乱读一气。这是我在调查中经常遇到的情况。有人对我说,第一,这可以靠对方言语音的整体把握来防止;第二,调查者可以本人就是说这种话的人。第一种情况要看你的功力,整体把握不是易事,而且容易犯类推的错误;第二,又犯了调查语言或方言的一个大忌:我的老师告诉我,调查方言只能调查与自己相邻或相似的方言,绝不可调查自己说的这种话。也就是说自己不做自己的发音合作人,就像不能既当球员又当裁判一样。为的是避免主观性。因为你会国际音标,又会所记录的话,自己分析自己的发音,很难避免主观性。常常会越听越像,越辨越是这个意思。我在学习音韵学的时候当过上海话的发音人,结果与一起记录上海话的人争得面红耳赤,结果自己都觉得发的音越发越乱,这是一点主观的体验。现在不少语言和方言资料的记录者都是说这种话的人,而且有的还特别声明,本人就是说这种话的人,以示记录的准确性。事实恰恰相反,至少在我的时代,那种自己记录自己话的语料是最不可信的。我所在研究所里,在我那个年代,让你记录自己的话是为了做实习,绝不能当语料。我教学生语音学的时候,作为语音训练可以自己记自己的话,但做论文的语料不行。

  4.即使记完了所有字表上“字”,还是不能放心,这个音系同样会出现大问题,因为有的音或调并不出现在“字”中,只出现在多音节的词中。因为音或调的负担不同,不是只有出现在单音节中的才具有音位价值。只记字根本记不出这些音或调来。

  5.即使记完了所有字表上“字”,也整理不出一个准确和完整的音系。因为有些音位是必须从与其他音节的关系中推定和归纳的。再说还有变音和变调规则的描写,靠单个的“字”解决不了。

  说了这些话,意思是记录汉语方言使用《汉语调查字表》作为语音调查的大纲,既不理想,也不科学。应该记录语词,从语词中归纳和整理出音位或声韵母和声调。这样,既减少重复劳动,也可以基本克服上面提出的一些缺陷。调查汉语语音为什么是“字”本位而不是“词”本位呢?这可能与传统重“类”不重“音”有关。方桂先生专门批评过这种缺点。我也曾经与李荣先生讨论过,他是“类”派,我是“音”派,自然话不投机。写汉语方言的音系,有一种套路,先讲古今音的关系,再列出今音声韵调,例字只写汉字,没有标音。这是重“类”轻“音”的体现。研究汉语方言,好像只要弄清楚古今关系,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这是行规,你自己不入道,自己负责。要命的是现在都讲与国际接轨,外国人要使用中国汉语的方言材料,先得懂音韵学,还得熟悉这种重“类”轻“音”的套路。即使不入道的中国人,使用汉语方言材料,也很费劲。

  汉语方言调查,我是属于不入道一流。上面所说的可能都是外行话。人家调查和使用字表另有方法,或者整理音系根本不用字表,上面的问题更有解决的办法。我的外行话权当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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