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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语”里隐藏的人类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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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3 12:35: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09年05月13日 08:56:25 来源 济南日报


陈染 著  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 版

    感觉陈染沉寂了好多年,除了在报纸杂志上偶尔有短文,她似乎不再写作。直到新近读了江苏文艺出版社今年4月出版的随笔集《人语·物语·狗语》,对她既往的印象才又清晰起来。

    上世纪90年代初中期,陈染以《私人生活》、《与往事干杯》等小说,被冠以“个人化写作”而为读者所注目。我觉得她的小说,能一把抓住稍纵即逝的私密情感触觉,准确生动描摹且“公开”出来,有一种让读者心弦战栗、吐而快之的痛感,坦诚前卫,才华饱满。“与往事干杯”一时还成了报章上的流行语。

    陈染一向写小说,读她的随笔集是第一次,于是便有不同的感觉。

    我“很个人”地以为,一个作家,笔下但凡老是出现“我的小外甥”或者“我的小侄女”云云,这个作家就有眼量窘仄或归于“小女人文笔”的嫌疑。很不幸,陈染此书虽一如她的小说,字里行间跳跃着睿智与思想,却间或散有这样的气息。倒是书中“狗语”一节,我以为写得好,尽管它在书中篇幅不长。

    “狗语”只有6篇,而这6篇文字释放出的思想能量,却仿佛强大到可以覆盖全书。她以私人的视角,触动了一个人所习见却隐秘的公共话题。

    在这几篇文章里,读者始终看到一个晃动着的小小身影,那就是“三三”———一只可供她代表自己、代表人类与之对话、剖白、忏悔、心语的宠物狗。而这一切,却是从海斯密斯的小说《水龟》中“一只龟沸水中拼死顶开锅盖,向男孩乞求地看着”的情节开始的。

    陈染写道:“那只龟无助的眼神为什么只对8岁的男孩构成内心的刺痛?而作为他的母亲的成年人,却无视那只龟抓住锅边,探出头,用眼神向我们人类发出的最后的哀号?难道我们这些老于世故的成年人就应该丧失对于那种‘眼神’的敏感吗?”(《我们的动物兄弟》)

    这里,陈染代表所有的“老于世故的成年人”当然也包括笔者扪心自问。于是,笔者也就有了“说话”的权力。我想,没有应该不应该,这种“敏感”,大多数的成年人一定会丧失;孩子虽然会记忆终生,注意,也仅仅是记忆,是影响他一生的记忆,但他将来一定会丧失。假如这种敏感不丧失,这个孩子今后就很难在人类世界生存。他将会被面对一只动物而产生的复杂错乱的道德感所缠绕而窒息。

    幼年时看到过的杀猪场面曾给了我深深地刺激。七八头被绑起四蹄待屠的猪,生生地目睹“刀光,嘶叫,哀鸣,血流成溪……”这一过程。它们恐惧到痉挛,遗矢。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其中一头猪竟然眼泪汪汪。  

    可是,童年的记忆,并不妨碍我后来成为一个“杀手”:为了大家共同的口腹之欲,自少年以来,我杀过鸡鸭鹅兔,杀过乌龟王八……我当然不是冷血的,我几乎还是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我的内心对“人类的朋友”充满了内疚。但这种内疚,在欲望和生存的理由面前不堪一击。我终于被锻炼成为一个对处于热汤中的龟乞求的眼神不“敏感”的人。

    然而,人类社会的主流文化却需要这种“敏感”。将这种丧失了的敏感“说出来”,让“成年人”读到它,再度“敏感”起来,正是作家们的责任!

   陈染的笔下,狗,是当作人来写的,“狗语”实则是“人话”。

    “……我想起了我那不会说话的哑巴爱犬,和那些能说会道的人群……有一位英国作家曾经讨论过这类话题……任何两个人倘若不是偶然接触而是经常在一起厮守的话,那种表面的和谐下得藏着多少自我抑制啊。人,生来就不是与同胞和平相处的。”(《让我藉着你的沉默与你说话》)

    “我对它宠惯……现在的三三,在家中的地位已经日益显赫、膨胀无比、如日中天了……我们把平等给了它,我们自己的平等却没有了……它不允许我在电视中观看它的同类狗狗,每当这时,它便愤怒地狂吠不止,令我换台,直到电视画面上出现花枝招展的女郎……”“它这种低沉的呜呜声几乎从来都是用来吓唬女人的,在高大魁梧的男人面前,三三往往谨小慎微,露出唯唯诺诺的样子……三三见到那些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男护士走来走去地忙碌着,立即被镇住了,一下子变得听话。乖巧、顺从,十分配合,全然没有了在家里给他剪趾甲时的反抗。整个过程,三三像个最听话懂事的孩子。”(《狗性与人性》)

    人类的那点德性怎么都在三三身上集合了呢?排除异己、得寸进尺、欺软怕硬、察言观色、恃娇卖巧、看人下菜碟的势利。这还是一只狗的行径吗?

    可是我信,这会是这种灵异之物的行径。不然,你去问一问每一个宠物狗的主人,他们会告诉你:“那哪是狗啊,它除了不会说话,什么不懂啊!它就是我们家庭的一员。”

    陈染虽然无私地“揭发批判”自己的爱犬,但我相信她的心情一定是矛盾的。其实,人类对于动物、对于整个自然界乃至对于同类的心情不都是矛盾的吗?

    动物是人类的朋友,“忠诚”是狗历史悠久的美誉。可是,即使对这忠诚的朋友,人类也常常态度暧昧,其势利的足尖总是在伦理的“不伦”中游移。

    读陈染的这本新作时,恰巧看到央视七套的一档“农家乐”节目:游客们在鸵鸟养殖场喂鸵鸟,骑鸵鸟,人鸟和谐,其乐融融。解说词云:“鸵鸟是人类的朋友,和朋友在一起,您是不是很开心呢?”可是,话音尚在绕梁,镜头一转,“农家乐”的高潮———油炸、红烧、清蒸、爆炒而成的鸵鸟宴,却在谈笑风生中开始了。真有点“只见食指动,不闻‘朋友’哭”了。刚才还是朋友,怎么转眼就给烹了呢?

    鸵鸟肉不能吃吗?连形同凤凰的孔雀、娃娃鱼、中华鲟都不时显身庖厨,还有什么不能吃的呢?可是若问“朋友能吃吗”,人又将作何应答呢?“烹友而食”笃定为人类道德所不齿,可是,都市林立的狗肉馆,酒店里的全狗宴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人类的许多事是不能细想的。哲学家认为“世界是矛盾的”,人类社会是在解决矛盾中发展的。可是,面对高速发展的时代和纠缠错乱的矛盾,人类的观念有底线吗?这个底线又是什么呢?说来,倒是古人的态度来得简约。明末李渔在其“谈生活艺术”的书《闲情偶寄》“饮馔部”中说:“猪、羊之后,当及牛、犬。以二物有功于世,方劝人戒之之不暇,尚忍为之酷刑乎?”其心其理,不知可否供今人沉思。

    这本随笔集,陈染虽说将人类的尴尬拉出来晒了一晒,但其“狗语”中的微言大义,一两句话还真是难以厘清呢。不过,借“狗语”而说人事,则可视作狗对于“人类朋友”的另一个贡献吧。(林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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