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汉语同素异序词之比较

资料员

李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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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语双音节合成词中有一部分成对的、语素相同而顺序相反的词，如“感情—情感”、“名声—声名”等，我们称之为同素异序词。同素异序词是汉语中比较特殊的一种词汇现象，这种现象古代有，现代也有，不过古今同素异序词又有所不同。古代汉语中同素异序词多为同义词，如《孙子兵法·九变篇》有“衢地交合”，《九地篇》有“衢地则合交”。梅尧臣曰：“夫四通之地，与旁国相通，当结其交也。”这里的“交合”与“合交”二词同素异序，而意义相同，都是与诸侯结交之意。这样就构成了一对不区别意义的同素异序词，即同素异序同义词。现代汉语中的同素异序词的情况则较为复杂，同义词也有，如“泉源—源泉”、“忌妒—妒忌”，这种词数量极少，更多的是词性、词义、语法功能不同的异序词。下面我们试就古今汉语中同素异序词的这种不同做一下初步的探讨。?
    关于古汉语中的同素异序词，程湘清先生在《先秦双音词研究》一文中列举了：?
民人—人民 朋友—友朋 弟子—子弟 室家—家室?
粟米—米粟 粮食—食粮 衣裳—裳衣 甲兵—兵甲?
虎兕—兕虎 物类—类物 爵禄—禄爵 图书—书图?
学问—问学 姓名—名姓 名声—声名 权利—利权?
权威—威权 还归—归还 计算—算计 会计—计会?
离别—别离 服从—从服 介绍—绍介 斗争—争斗?
讴歌—歌讴 美好—好美 整齐—齐整 长久—久长?
穷困—困穷 威严—严威 悲哀—哀悲 危险—险危?
    共32对同素异序词，这些在先秦典籍中出现的同素异序词都是同义的，按现代语义学观点来说它们同属一个义位，不起区别意义的作用。程先生列举的这32对词中的每对词的两个语素在古汉语中都是同义或近义的，它们在古汉语中都可以作为独立的单音词使用。例如：《左传·桓公十八年》：“女有家，男有室。”《说文解字》：“上曰衣，下曰裳。”“家”与“室”，“衣”与“裳”都是独立的单音词。?
    这种“同义或近义联合双音词其所以会出现字序可以颠倒的现象，可能因为这类双音词的产生一般不需要经过一个词组凝固的阶段，可以径直在交际中应用，字序的前后最初并不影响交际效果，换句话说不怎么影响它们作为双音词而存在。也正因为如此，这种同词异序现象不但先秦存在，而且从古到今都存在”（程湘清《先秦双音词研究》）。这里程先生把这种词称为“同词异序”，也就是说它们原本就是一个词，只是词形不同而已。由于这种词不具备区别意义作用，而语言本身的交际功能力求词形简化、规范化，这就要求一个意义仅由一个词形来表示。所以，这种“同词异序”词在语言应用中经过历时的筛选而最后稳定为一种字序而放弃另一种字序。在上面列举的32对词中，“民人、友朋、室家、米粟、裳衣、兕虎、类物、禄爵、书图、问学、利权、威权、计会、从服、绍介、歌讴、好美、困穷、严威、哀悲、险危”等现代汉语中都不再使用（“绍介”在五四时期又有所使用；“问学”在现代汉语中是述宾结构短语；“好美”则成为以形容词“美”作中心语的偏正结构短语）。而其余的几对除了“姓名—名姓”（“名姓”不常用）“离别—别离”“整齐—齐整”外，其它几对词的其中一个词形或一对词的两个词形的意义发生了转移，变成了意义不同的另外的词。如“子弟”由原来的相对于父兄而言的子与弟扩大为对于后辈的统称，现代汉语中“弟子”的常用义则为学生。“算计”一词由原来的考虑、筹划义而常用作暗中谋划损害别人；而“计算”作为修饰成分与一些名词相结合构成了较为固定的词组如：计算机、计算器、计算公式等。另外如“甲兵—兵甲”“虎兕—兕虎”“物类—类物”等词则由于旧事物的消失而变成了历史词，在现代汉语中很少使用了。?
    程湘清在另一篇文章《<论衡>复音词研究》中又列举了37对同素异序词：?
名声—声名 事实—实事 祸殃—殃祸 事物—物事?
境土—土境 街巷—巷街 圣贤—贤圣 根本—本根?
壳皮—皮壳 操行—行操 巨大—大巨 众多—多众?
美丽—丽美 炽盛—盛炽 清洁—洁清 衰老—老衰?
完全—全完 隆盛—盛隆 谦卑—卑谦 强壮—壮强?
强劲—劲强 平安—安平 语言—言语 言谈—谈言?
求索—索求 忌讳—讳忌 树立—立树 触犯—犯触?
运转—转运 战斗—斗战 荐举—举荐 称颂—颂称?
燔烧—烧燔 变更—更变 归附—附归?
知（智）能—能知（智） 纪（记）载—载记?
    考察这37对同素异序词，与先秦时期的同素异序词相同，构成异序词的两个语素义同或义近，所构成的一对异序词表达一个词义，实际也是一个词的两种词形。?在古汉语中，构成这种同素异序词的两个语素实际可以单独成词，属于成词语素，构成双音词后只是使两个语素表达的意义更加清楚，两个语素谁前谁后并不影响词义，这种双音词的字序互换现象也反映了复音词在产生之初和逐渐增多的过程中词形是不稳定的。随着汉语双音化的发展成熟和语言本身对词形同一的要求，这种词形不稳定的现象在现代汉语中会越来越少，最终固定为一个词形。至于采用何种字序形式，则视语言习惯而定。?
    在佟慧君编著的《常用同素反序词辨析》一书中，共收集了现代汉语中的同素异序词150对。在这150对同素异序词中，词性、词义、语法功能均相同的有33对：?
爱怜—怜爱 安慰—慰安 熬煎—煎熬 笨拙—拙笨?
并吞—吞并 察觉—觉察 沉浸—浸沉 代替—替代?
脊背—背脊 忌妒—妒忌 寂静—静寂 省俭—俭省?
健壮—壮健 讲演—演讲 介绍—绍介 空虚—虚空?
拦阻—阻拦 唠叨—叨唠 力气—气力 名声—声名?
命运—运命 伤感—感伤 士兵—兵士 逃窜—窜逃?
痛苦—苦痛 响声—声响 修整—整修 样式—式样?
折磨—磨折 整齐—齐整 直率—率直 直爽—爽直?
    总共—共总?占总数150对的22%。而在这33对异序词中，词义、用法完全相同的仅有11对，占总数的7%强。“替代”“窜逃”“苦痛”“声响”“齐整”“爽直”“共总”等8个词在使用频率上，不如其相对应的异序词，它们与其异序词之间有常用与非常用之别。“尉安”“背脊”“壮健”“绍介”“虚空”“运命”“磨折”等7个词多见于五四前后的作品中，现在亦不常用。“忌妒”与“妒忌”相比多用于口语。“省俭”是方言，普通话用“俭省”。“唠叨”书面语、口语都可以用，“叨唠”一般用于口语。“力气”比“气力”常用，特别是用于比喻义时。在构词能力上，“气力”可以构成四字格成语(如“有气无力”)，“力气”不能。“名声”比“声名”常用，与“狼籍”搭配时，用“声名”，不用“名声”。“修整”一般用于个体的、小批的东西或小型的工程，“整修”一般用于规模较大的工程。“样式”和“式样”构词能力不同，“式样”可构成“各式各样”，“样式”不能。?
    除上述少量的词义相同的同素异序词外，现代汉语中更多的是意义不同的异序词。如“同等”与“等同”，前者是形容词，表示等级或地位相同，多作定语、状语。例如：?
这两件事对我们来说 同等 重要。?
在我们国家，男女同工同酬， 同等 对待。?
后者是动词，表示当作同样的事物看待。多作谓语。例如：?
不能把两种不同概念的事物 等同 起来。?
    二者在词性、词义、语法功能上均不相同。?
    综合考察古代汉语中的同素异序词与现代汉语中的异序词，可以看到古代汉语中异序词属造句法范畴，而现代汉语异序词属构词法范畴，也即古代汉语中的异序词是在双音词产生过程
中，由词组向词的转化形式。潘允中先生讲，产生大量复音词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同音的单音词太多；二是同义的单音词过于纷繁，而古代汉语中并列式复合词的产生就适应语言交际精密化的要求产生了，两个同义或近义词首先结合为一个双音结构的词组，而后凝固而为复合词，在这一过程中组成这个复合词(词组)的两个字无论其前后，表义都是清晰的，所以字序的前后不影响交际的效果，也就产生了大量词形不稳定的并列双音复合词，至于后来为什么选择了一种词形而放弃了另一种，其原因也是多方面的。有语言内部适应交际功能的需要而趋向形式统一的因素，也受语音、方言因素的影响，而约定俗成则是语言发展的一般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