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学、儒学、国学、传统与保守主义（提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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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刚
来源：http://www.lotus-eater.net/
2004-8-21 15: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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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经学，在现代学科划分中，其属性或外延均小于国学。经学甚至不能与国学构成直接的隶属关系——经学隶属于儒学，儒学隶属于国学。本土文化，或曰传统文化、中国传统，又大于国学。中国传统包括：国学、文明传承、民间小传统等等。国学包括儒学、史学、子学、小学、以及刑名之学、墨学、老子学、藏学、徽州学、敦煌学、红学等数十个甚至上百个学科。儒学，包括经学、史学（与国学有重叠）、训诂（与国学的小学有重叠），等等。经学，实是本土文化的很小的（虽然是很重要的）的一个分支。

二·经学、儒学、国学、传统文化可以统称为“中国传统”。“中国传统”无法“改造”；它是一种前文明的存在；它的质的规定性决定了它只能是“这一个”（黑格尔语）典型形态。但是它可以“被补充”，并且赖“被补充”而得到发展。

三·当此全球化时期，传统，有了更为宏阔的视野，美国传统，欧洲传统，东亚传统，甚至非洲、南美传统，这些“异邦”传统，都是“我们”的传统（这一点在政治、经济、艺术领域表现得最为明显）。可以将这个事实称为“大传统”。“异邦”传统的渗入，就是对“本土”传统的一个补充，赖此，中国传统将获得发展的机遇。

四·经学的式微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五·经学、儒学与国学一样，虽然已经不可能再度“振兴”，但是仍然不可能遭遇泯灭，它的意义在书斋与人格素养之中——学术研究或玩味欣赏。但学术研究可能会诞生“国学大师”，甚至可能会诞生“儒学大师”，只有“经学大师”的诞生，可能性甚微，原因在于：除了圈子里的未必愿意交流的几个人之外，“经学大师”没有可以获得鼓励的“制度化环境”（刘易斯·科塞的《理念人》语）。而对国学的玩味欣赏只能是完全个性化的一种人格素养。一个可以背诵《四书五经》的读书人可能获得他人的喝彩，但更重要的应当是自身的愉悦。这一切，与政治哲学无关。

六·所有试图将经学、儒学引入制度层面（有内圣开出外王）的努力，都是荒谬的。这个判断不由演绎推理而生成，而由归纳推理所生成——近代以来，所有倡导“内圣开出外王”的主张，无不遭遇颠覆。如果将近代以来从不曾应验开出外王的儒学（更遑论经学）作为旗帜，第N次地试图进入政治管理，此举有唐·吉诃德的疯癫嫌疑。

七·从经学、儒学、国学，甚至从整个“中国传统”中考索“自由主义”、“民主主义”自发原理的努力是令人敬佩的，但也是令人同情的——道理无他：“中国传统”中，没有“自由主义”、“民主主义”这类政治哲学的表述或意见。“自由主义”、“民主主义”是舶来品；整个国学系统甚至没有可以与之“嫁接”的资本资源。“自由主义”、“民主主义”在中国大陆的立足，只能“移植”。

八·“移植”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能否成活，是个未知数。近代以来的“移植”经验证明：成活非常困难，经常是在刚刚“移植”之后不久，就开始了枯萎的进程。但是也因为不断地“枯萎”，不断地“移植”，中国大陆获得了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的“近代传统”。

九·“近代传统”与“大传统”，在现代获得了走向“合力”的趋势。这是中国大陆最重要的“传统”——赖此，哈耶克与波普尔的“传统架构”说，在本土有了“合法性”与“合理性”。

十·包括“经学”、“儒学”、“国学”的传统文化，已经在这个足以发展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的“传统架构”之外。“中国传统”对于政治建设和政治管理、政治制度，除了一点人格素养的“民族特色”之外，已经不起作用。

十一·经学、儒学、国学、本土文化曁整个“中国传统”，给中国人留下的最重要的精神遗产是：它没有意识形态的死敌。从根性上说，整个“中国传统”是富有或可能有开放胸襟的，而且所谓“同化”，从积极的意义考索，也是一种足以包前孕后的能力与姿态。中国传统，没有与任何异邦文明你死我活的意识形态冲突。这是我们对祖先保留敬意的重要原因（之一）。

十二·在政治哲学这个层面，保守主义对传统的“保守”其实就是对自由主义的保守，传统或者并不具备自由主义因素，但是摒弃传统，尤其不是保守主义之道。保守主义在中国，对传统更多的可能是尊重，而不是保守；它所保守的更可能是百年以来的“近代传统”与“大传统”——“近代传统”与“大传统”也是“传统”。

十三·保守主义的对面是激进主义。自由主义的对面是极权主义。这是可以说得斩钉截铁的两句话。

十四·激进主义与极权主义在经验过程中构成一种关系——激进主义非常容易演化为极权主义；极权主义的权力获得过程非常需要激进主义的支持。准此，激进主义与极权主义乃是一环之两节；虽然激进主义与极权主义各有各的表现形态。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在经验过程中构成一种关系——保守主义保守的对象是具有自由主义倾向的习惯与传统；自由主义种种则在保守主义的旗帜下得到保存与守护。准此，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乃是车之两翼，一体之两面；虽然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各有各的理论主张。恪守“内圣开出外王”传统政治哲学，提倡“读经”，却不懂得这个道理的学人来评论保守主义，似乎有绝髌之虞。

十五·日常生活中对本土传统的喜爱（饮酒、弹琴、弈棋、吟诗、填词、赏月、写字作画，身着唐装，摇折扇或摇蒲扇），与保守主义——无关。甚至与试图跻身保守主义“作姿态”也无关。道理无他——这不是政治哲学的题中应有之义，而保守主义是一个政治哲学概念。一个摇折扇的人，可能是一个激进主义者、极权主义者，也可以是一个保守主义者、自由主义者；可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也可能是一个提倡众生平等的佛教徒；等等。爱传统，不在政治哲学本体论的讨论范畴之内。

十六·试图以“经学”来替代“国学”乃至整个“中国传统”的现代主张，是一种狭隘的小儒胸襟。所谓“小儒”，就是那种不了解世界大势，徒然恪守一隅，抱残守缺的“经生”——无论这位“经生”引介了多么宏大的叙事。“经生”的偏见，百余年来，已经看得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