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语素易位的几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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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 鹏 慈

　　成语是人们习用的定型词组。在语言实践中，它像“预制构件”那样整体地来运用。然而，人们由于表情达意的需要，也不时灵活地运用成语。“成语语素易位”就是成语活用中的一种。
　　众所周知，成语语素的位置一般是固定的。但出于表达的需求而临时变易语素前后语序的情况，也是许可的。不过，以往人们对成语语素易位的原因每每局限于押韵这一点，就未免失之偏颇。我们通过实例观察，发现成语语素易位的缘由是多方面的，总的可分为修辞型、变义型与功能型三大类。
　　一、修辞型的。它大致有下列两种形式：
　　其一，韵律性易位。这种为了押韵而临时变更成语语素的位置的现象，在成语语素易位的用例中的确占相当多数，因而容易使人们造成错觉，把它当作成语语素易位的唯一格式，那就以偏概全了。这种用例在韵文中屡见不鲜。如：
　　（1）机场草坪上的积雪，
　　　　纯净得不染一尘。
　　　　在这样的纸上作画，
　　　　比有颜色还要动人——
　　　　（李松涛《我是云雀，我在天上歌唱》）
　　（2）想昨天：
　　　　百炼千锤；
　　　　看今朝：
　　　　千娇百媚；
　　　　谁不想干它百岁！
　　　　活它百岁！
　　　　（郭小川《祝酒歌》）
　　（3）他们怕你，
　　　　因为你代表着
　　　　——一代英雄！
　　　　他们恨你，
　　　　因为你浑身是
　　　　——磊落光明。
　　　　（张天民《悼贺龙元帅》）
　　例句中的“不染一尘”、“百炼千锤”、“磊落光明”显然是成语“一尘不染”、“千锤百炼”、“光明磊落”的临时性易位，又全部出于诗歌韵律的需要，不用赘述。
　　其二，句式性易位。这种成语语素易位的目的，在于取得上下文句式上的结构匀称。如：
　　（4）下午两点多钟，两人回来，头垂气丧，筋疲力尽，说小学校全疏散下乡，什么人都没找到，“吃了饭再说罢，你们也饿晕了。”（钱钟书《围城》）
　　（5）我爱重庆的富于幻想的雾，也喜欢上海的引人深思的夜晚，我留恋大连的那种令人心神旷怡的明净，也对那使人心胸开阔的内蒙城市充满热爱。
（丰村《美丽》）
　　（6）看今朝——
　　　　万里江山，
　　　　风光壮丽如画；
　　　　万里蓝天，
　　　　红旗飘飘高挂；
　　　　少年英雄，
　　　　风云叱咤；
　　　　白发老人，
　　　　青春焕发。
　　　　（郭小川《长江的浪花啊》）
　　例句中的成语“垂头丧气”、“心旷神怡”、“叱咤风云”临时易位成“头垂气丧”、“心神旷怡”、“风云叱咤”，分别与句中的“筋疲力尽”、“心胸开阔”、“青春焕发”等词语在结构方式上得到了统一。如述宾型联合式成语“垂头丧气”易位成“头垂气丧”，与下文的“筋疲力尽”就都是主谓型联合式了。再如述宾式成语“叱咤风云”易位成主谓式“风云叱咤”，与下文的“青春焕发”句式一致了，同时又兼顾到了诗文的押韵。
　　如果说，成语为了押韵而易位，更好地体现了语言的音乐美，那么，成语为了句式的匀称而易位，则显示了语言的整齐美，也能收到良好的修辞效果。
　　二、变义型的。这种成语内部语素的易位，改变了原成语的意义，全然出于语义表达的要求。如：
　　（7）鸿渐道：“给你说得结婚那么可怕，真是众叛亲离了。”辛媚笑道：“不是众叛亲离，是你们自己离亲叛众。这些话不再谈了。我问你，你暑假后有什么计划？”（钱钟书《围城》）
　　例（7）的“离亲叛众”是成语“众叛亲离”的临时易位。原成语中的“众”“亲”是施事，而易位后的“离”“叛”的动作发出者变为例句中的“你们自己”了，“众”“亲”成了受事。这个例句中，原成语与易位后的形式对照使用，意义上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再如：
　　（8）春夏秋冬，风雨阴晴，它总是故我依然，本着那敦厚庄重，实而不华的面貌，巍然耸立。（曹靖华《红岩归来》）
　　例句中的“实而不华”是成语“华而不实”的语素易位后的临时用法。原成语中有一对反义语素。这种变用，正是由反义语素的互相置换而形成的，因而它的语义也必然与原成语截然相反了。
　　三、功能型的。这类成语语素的易位主要为了改变原成语的句法功能，适应造句的需求。成语内部的语法结构对其句法功能有着直接的影响。因而这种语素易位在改变了原成语的内部语法结构关系的同时，也随即改变了它的句法功能（当然，意义也有相应的变更，这里从略）。如：
　　（9）李鼎三那斑白的鬓发和惨淡的灯光浑然地溶在一起，  越加明显地衬托出他的龙钟老态。（郭明伦、张重天《冀鲁春秋》）
　　（10）大河，我在你面前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当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还会奔流，还会追求前方的万千气象。（刘再复《大河，永远的奔流》）
　　例句中的“龙钟老态”、“万千气象”分别是成语“老态龙钟”、“气象万千”的临时易位形式。原成语都是主谓式，因此具有谓词性功能。可是语素易位后都变为以体词为中心的定中式，句法功能也就是体词性的了，在例句中都充当宾语。再如：
　　（11）要像总理那样：
　　　　在病危时还一再聆听，
　　　　毛主席的光辉诗词，
　　　　心驰神往，
　　　　情豪志壮，
　　　　试看翻天覆地。
　　　　（郭小川《痛悼敬爱的周总理》）
　　例句中的“情豪志壮”是成语“豪情壮志”的变式，是具有谓词性功能的主谓型联合式，在句中作谓语。而“豪情壮志”是一条只具有体词性功能的定中型联合式成语，二者不能替代是不言而喻的。
　　关于功能型易位，还有一点说明。有些同志认为这种现象不属于成语语素易位，因为二者结构类型不一样，意义又不尽相同。这也是不无道理的。不过，我们觉得对此还应当作些具体分析。像“老马识途”、“识途老马”一类，已在语言实践中“分道扬镳”好久了，都已定型化，也都取得了习用性，确实应当承认它们是两条不同的成语。然而在例句中的“龙钟老态”那一些，在语言应用中尚不经常，换言之，它们取得独立一条成语的“资历”还不够。虽则，与原成语相比，结构、意义都有差别，但也只是人们主要为了满足遣“语”造句的功能性要求而偶一为之的。因此，把它们归入成语语素易位一类是比较稳妥的。

　　说明：原文发表于《语文导报》1985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