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小叙事诗）

霜叶红

拐杖（小叙事诗）
作者：刘犁

四十八年前，我二十四
脉管里还流淌着热血
恢复高考第一届的幸运儿
带着两腿未洗尽的泥渍，来到
岳麓山下的湖南师范学院
做了中文系77级3班第一任学习委员
有一天过得河去，走进
五一广场旁的湘绣商店
看到一根拐杖
静静地立在那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
还是突然间有了预感
待到老来无用了
买根拐杖自遣愁
两句诗倏地涌上心头

去年农历十二月，益阳
我那九十四岁高龄的七叔辞世
他把一根疙疙瘩瘩乌亮的藤条拐杖
（不知来自哪座深山老林）
郑重地交到我手里
七叔，他十四岁离开家乡  
新化一个叫细院里的依山傍水的小村庄
顺了脚下那条资江，漂到益阳大码头
小小年纪就做了船工，就在水上讨生活
整整八十年，无时无刻
不做着回老家的梦
他早早地就托付我，老了要葬回新化
葬回祖坟东门山，和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还有众多的兄弟姐妹，十一子妹
（我记事时还有六子妹）
一起，守望阖家团聚的幸福
我也早早地和老家打了招呼
随时恭迎他落叶归根
可临去世时，他又改了主意
他没有亲生儿女，我父亲（他二哥）
原准备把我过继给他，以连续香火
但第三任七叔娘，为他带来一个
白白胖胖才一岁多的男孩（我叫辉宝的堂弟）
他欣喜不已，视若己出
辉宝对他很好，比亲崽还好
还有辉宝爱人、儿子儿媳，乃至孙子
（辉宝做了爷爷，七叔做了老爷爷了）
一大家子，都对他很好
益阳电视台还曾釆访报道
我们当然随他的愿
就在离资水不远的红星村的山上
放下了他高大的身躯
只留下几件他穿过的衣服
今年清明烧在他父母（我祖父祖母）的坟前
算是魂归故里

今年，我七十二，10月9日，我拄着拐杖
赴株洲，和大学同班同学聚会
我没有愁，只有满心欢喜
虽说两条腿，尤其是左腿，曾两次骨折
一次是2011年，我五十八
胫骨和腓骨双双粉碎性骨折
一次是2016年，我六十三
髋关节又闷声断了
经了岁月的侵蚀和我的不小心、冒失
创伤性关节炎又缠上了我
（医生说全世界都诊不好）
肌无力也趁虚而入
我这两条原本翻过山
   越过岭爬过树称得上健壮结实的腿
就这样生生地几近报废
看来这余下的日子
我得以拐杖为伴了
好在我不愁
好在我还多少有些得意
我拄着拐杖，听
笃！笃！笃！
叩击地面的声音
好像一切都不在话下
好像我还多了几分从容几分稳重

看到拐杖
我就像看到七叔
看到七叔站在我面前，对我说
人生不容易，活到我这个年纪
尤其不容易
我知道他曾被批斗
那时他血气方刚，也曾
做航运社某大队支书
活到九十四
他都是笔挺着脊梁
我是七叔那血性
也曾差点上斗争台
七叔，把这根拐杖给了我
我要学七叔
拄着拐杖也要昂起头
也不要弯了脊梁

2025年10月9日—12日
株洲金龙大酒店初稿
10月31日长沙改定

霜叶红

七律  有感读老同学刘犁新作《拐杖》
作者：谷子

酒癖诗痴率性为，
拍开老酒敞心扉。
春分锄耨瓜千影，
秋序镰收韭一围。
醉任浮名传剑外，
闲邀明月映篱梅。
人生快意当如此，
懒向红尘论是非。

霜叶红

拐杖（小叙事诗）（修改稿）
作者：刘犁

四十八年前，我二十四
脉管里还流淌着热血
恢复高考第一届的幸运儿
带着两腿未洗尽的泥渍，来到
岳麓山下的湖南师范学院
做了中文系77级3班第一任学习委员
有一天过得河去，走进
五一广场旁的湘绣商店
看到一根拐杖
静静地立在那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
还是突然间有了预感
待到老来无用了
买根拐杖自遣愁
两句诗倏地涌上心头

去年农历十一月，益阳
我那九十五岁高龄的七叔
生命快走到尽头
自从生活不能自理
他就拒绝吃药进食
他把一根疙疙瘩瘩乌亮的藤条拐杖
（不知来自哪座深山老林）
郑重地交到我手里
七叔，他十四岁离开家乡  
新化一个叫细院里的依山傍水的小村庄
顺了脚下那条资江，漂到益阳大码头
小小年纪就做了船工，就在水上讨生活
整整八十年，无时无刻
不做着回老家的梦
他早早地就托付我，老了要葬回新化
葬回祖坟东门山，和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还有众多的兄弟姐妹，十一姊妹
（我记事时还有六姊妹）
一起，守望阖家团聚的幸福
我也早早地和老家打了招呼
随时恭迎他落叶归根
可临去世时，他又改了主意
他没有亲生儿女，我父亲（他二哥）
原准备把我过继给他，以连续香火
但第三任七叔娘，为他带来一个
白白胖胖才一岁多的男孩（我叫辉宝的堂弟）
他欣喜不已，视若己出
辉宝对他很好，比亲崽还好
还有辉宝爱人、儿子儿媳，乃至孙子
（辉宝做了爷爷，七叔做了老爷爷了）
一大家子，都对他很好
益阳电视台还曾釆访报道
我们当然随他的愿
就在离资水不远的红星村的山上
放下了他高大的身躯
只留下几件他穿过的衣服
今年清明烧在他父母（我祖父祖母）的坟前
算是魂归故里

今年，我七十二，10月9日，我拄着拐杖
赴株洲，和大学同班同学聚会
我没有愁，只有满心欢喜
虽说两条腿，尤其是左腿，曾两次骨折
一次是2011年，我五十八
胫骨和腓骨双双粉碎性骨折
一次是2016年，我六十三
股骨颈又闷声断了
经了岁月的侵蚀和我的不小心、冒失
创伤性关节炎又缠上了我
（医生说全世界都诊不好）
肌无力也趁虚而入
我这两条原本翻过山
   越过岭爬过树称得上健壮结实的腿
就这样生生地几近报废
看来这余下的日子
我得以拐杖为伴了
好在我不愁
好在我还多少有些得意
我拄着拐杖，听
笃！笃！笃！
叩击地面的声音
好像一切都不在话下
好像我还多了几分从容几分稳重

看到拐杖
我就像看到七叔
看到七叔站在我面前，对我说
人生不容易，活到我这个年纪
尤其不容易
我知道他曾被批斗
那时他血气方刚，也曾
担任航运社某大队支书多年
他熟悉这片水域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圈漩涡
也了然手下人的每一种诉求每一个愿望
所以大家都拥趸他
我是七叔那血性
也曾差点上斗争台
七叔，把这根拐杖给了我
我要学七叔
拄着拐杖也要昂起头
也不要弯了脊梁

2025年10月9日—12日
株洲金龙大酒店初稿
10月31日长沙改定

霜叶红

七绝   读刘犁同学《拐杖》有吟
         作者：希 之
身轻思捷秉刚性，
已凭杖䉫计出行。
纵使岁时多窘迫，
仍将诗酒乐平生。

霜叶红

作者：唐华

克利的《拐杖》诗，几经修改，反复推送，好像和谁较着劲儿。

可能是和记忆较着劲儿吧？看有没有把七叔的年龄搞错，有没有把细院里写成大院里；

也可能是和文学较着劲儿。某段某排某行结尾的那两个字，是放上一行好些，还是放下一行好些？放上一行可能就更代表了刘氏诗歌的特殊韵味。

也许都不是！改来改去就只听见了“笃！笃！笃” 地戳地音。来了，近了，克利知道自己已经挡不住了，就想写这首诗，并把它改好一点，改得密不透风一些，让那声音不要进来，替同学挡一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