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交易

风雪里

[img=right]http://www.xlmz.net/KaijuanStudio/art/Images/jiaoyi.jpg[/img]　　下午，微风带着疲倦的阳光轻抚着他手上那份报纸的边角，公寓楼前的这片空地上各个不同年龄段的小区居民散聚于各自不同的阵地上，声响此起彼伏，小孩子们欢快的脚步也好似在追赶着那乏力的轻风。小区的氛围与外延的衔接上也是非常和谐的，以至于各种叫卖吆喝都不那么容易让人觉察到，大家不会注意他们是从哪个角落开始扬起嗓门又从哪个角落逐渐隐退。
　　“嘿嘿，你们听那人在喊什么？！”旁边站着看报的中年人用一种发现的眼光看着前面过来的一个身影，那人推着一辆自行车晃悠晃悠地走着，车头挂了把杆秤，自行车的后面焊接了两个铁篓子，但里面却是空空的。每走几步就放开嗓门仰天长喊一声，正如平日里穿梭于街头巷尾收购破烂的小贩。
　　“收购爱情咯呃……”
　　这下大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了，一时间空地上的人们淹没在一片嬉笑声中，待那小贩就要打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将报纸合在胸前半躺在靠背椅上，打趣儿地望着那人，说道：“请问你的爱情多少钱一斤阿？”，大家更是一阵哄笑。小贩站住了脚步，转过脸来平和地看了看他。
　　“爱情是无价的，难以衡量。”
　　他倒是乐得哈哈笑了，“那么你是怎么个收购法呢？”
　　“以物易物，公平交易。”
　　“哈哈，那好我这里儿的爱情能卖个什么行情？”
　　“爱情，你有吗？”
　　说完小贩便不屑地转过身去，继续走他的路了。而我们的这位先生却显得有些窘迫了，涨红了脸站了起来朝他喊道：“有啊，你等着我给你拿去！”说完便转身大步走进了楼道里，而后面更是有人笑得差点儿翻倒在地，小贩却头也没回渐渐地走远了。
　　他像丢了魂似地跑到家门口，刚一跨入大门就听见一阵嫩绿的青菜叶子在锅里爆炒的声音，循着声响他来到厨房的门口，看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家庭主妇在烟雾迷茫中操弄着她手中的那些家什，他看不清她的脸也知道这里没有他要找的爱情，那紧锁的抽屉里就更不会有，有的却是一个妻子和一张证书。他把爱情遗失在了过去，现在也只有在回忆中才能寻见其踪影。在那段已模糊的记忆中在那个激情的年代里她的脸庞是那么的清晰的，也是他最渴望看见的，犹如天空般清纯犹如绿叶般清新，那时他的心中总有一支歌要为她清唱，那时他的嘴里总有一句话要向她倾诉。有她的每一天世界都是快乐而美好的，他誓言要给爱人以幸福……而如今这一切都似乎很古老了，不知是什么在改变着这一切。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一座大桥上，粼粼波光却好似闪动着一天辛劳后喜悦的笑颜，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漂亮的，而当此时，那耀眼的太阳光芒跳动在两个年轻人的脸庞上时他们的笑容才是最动人的。小伙子歪过来脑袋看着姑娘晶莹的眼睛说：
　　“我们回去了吧。”
　　“好，你背我！”姑娘转了过脸来说道，声音是那么的动听，就像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天使般。
　　“没问题，不过你也得背我一段。”
　　“一言为定！”
　　于是小伙子便背起了姑娘在桥上跑了起来，姑娘一边呵呵笑一边喊着要他跑快点，但很快小伙子就累坏了便把姑娘放了下来，说要让她来背了，可谁知姑娘却撒腿就跑，他哪里还追得上她。最后俩人还是手牵着手慢慢儿地朝着桥头走去。
　　“收购爱情咯呃……”
　　一个吆喝声从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姑娘站住了脚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个收破烂模样的人骑着自行车在往这边走来。
　　“唉，你听那人在喊什么？”
　　“我怎么知道。”小伙子满脸疑惑。
　　就在此时那个人也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而且还停了下来。
　　“你刚才在喊什么呢？”姑娘笑呵呵地问那个人。
　　“收购爱情！”
　　两个年轻人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怎么收呢？”
　　“你们给我你们的爱情，我实现你们一个最大的愿望。”
　　“我们的爱情多得很，你要多少？说吧！”姑娘得意地说道。
　　“全部！”
　　“那么，你能给我们什么呢？”小伙子皱着眉头装作很认真一般。
　　“你们最想得到什么呢？”他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我想要……一瓶法国香水！”
　　“我要一块名表。”
　　“我要一枚钻石戒指！”
　　“我要一套高档音响！”
　　“我要一套房子！”
　　“我要一辆轿车！”
　　“我要一个游泳池！”
　　“我要一个健身房！”
　　“好了好了，愿望只能是一个，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美满的家庭，什么都有！怎么样？”那人突然打断了俩人戏剧性的美好憧憬。
　　“好啊，那谢谢你咯！”小伙子面带笑容地说着，然后拉着女友就要离开。
　　“等等……”那人把他们喊住了。“光有这些你们有什么用？要维系一个美满的家庭还得要有一个良好的社会关系阿。”
　　“你的意思是？”
　　“时间，如果你们还能给我十年的时间，我就能给你们一份高收入的工作、一个上流社会的身份。”
　　“听起来挺不错的，你好像挺了解我们的心思似的阿，呵呵……”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交给了小伙子。然后说了句再见便踩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走了。俩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把钥匙，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他们就奔跑了起来，激动地叫喊着。

　　他们好像走了很久了，路被拉得很长很长，似乎没有尽头。叶子绿了，花儿开了，鸟儿飞了，而太阳却还没有落下，永远地挂在他们前方的天空里。
　　“我累了，脚都走痛了，歇一会儿好吗？”
　　“走吧，快到了。”
　　风吹了过来，带着沙尘和一片片泛黄的残叶，四周寂静的没有半点声响，只有他们赶路的脚步声在长长的道路上空回荡，而太阳却还没有落下。
　　“我不行了，歇一会儿吧！”
　　小伙子回过头来看了看她，他的脸也显得那么的疲惫和苍老。
　　“走吧，就快到了。”说完拖着姑娘的手继续往前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星星爬了上来，夜空也吞没了整个大地。没过多久，一栋豪华的别墅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走到了门口，用那把钥匙打开了大门。
　　“啊……”刚一走进到大厅里，他就瘫倒在沙发上并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跳了起来朝浴室走去。“我先洗个澡，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呢。”
　　就这样两人带着一身的疲惫来到了这栋房子里，但却没对眼前所有这些高档华贵的东西感到任何的诧异，好像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把他们从酣睡中唤醒了。今天的他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开着一辆豪华的轿车奔驰在上班的路上，他问妻子：
　　“亲爱的，你知道下个星期一是什么日子吗？”
　　她有些激动，但却嘟囔着嘴摇了摇头看着他说：“不知道。”
　　“哈哈……你看你，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记了阿！”没等她开口他又接着说：“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阿！”
　　“你傻了，还以为我真的忘记了阿？”
　　“呵……你说我们该怎么庆祝一下呢？”
　　“去巴黎！去寻找一种古老的浪漫。”
　　“哈……傻了，都这个年纪了还浪漫？”说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样的，我想搞个大型的庆祝晚宴，邀请我们所有认识的人，让他们也来一道分享我们的幸福和快乐，好吗？”
　　“嗯……不要啦，我想去巴黎嘛。”
　　“好啦好啦，别吵了，你还小阿？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太多了吧？还浪漫呢。”
　　说完一踩油门让车子飞奔起来，而她却把脸转向了窗外，心中愤愤不平。

　　“巴黎可能去不成了。”她端着一杯咖啡和身边一同走向办公室的女伴说。
　　“怎么了？”
　　“咳……他说要搞一个大型的庆祝晚宴。”
　　“那，以后还会有机会的阿。”
　　“这回那泼妇又不知要多神气了，她要问起我来可怎么好说呢？”
　　站在大大的玻璃窗前她呆呆地看着外面繁茂的都市，心里还是不舒服。
　　“算了吧，那有什么的，你就说他要专门为你搞个大型晚宴不就得了？你老公认识那么多名流，到时候可不把你风光得？”
　　她这才转过身来淡淡地笑了笑，慢慢踱步继续往前走。
　　“唉……我就是看不惯那妖妇的德性，才去了趟香港就说她老公对她怎么怎么好。”
　　“呵呵，公司上下哪个不晓得你老公天天都来接送上下班的，我看她是心里不平衡。”

　　“亲爱的，我想和你说个事儿。”他笑嘻嘻地走向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妻子说道：“怎么，还生我气啊？”
　　她还是默不作声地在翻着书页。
　　“表酱紫嘛老婆啊！”他装作一幅台湾小男生的样子向她哀求道：“等五一长假的时候，我们再去巴黎好吗？”
　　她这才合上了杂志，然后放在腿上。“说吧，什么事？”
　　“到那天我还想请我们的董事长来参加晚宴，可我一个小小的地区总经理怎么请得动他。”
　　“那怎么招，还想我去请啊，我又不认识他，你都请不来我能请得来？”
　　“不是的，我听说我们董事长阿有收藏古董的嗜好，我就跟他说我们有个朋友是古董鉴赏的行家，他也会出席我们的晚宴，到时候可以介绍给他认识，结果他便满心欢喜地接受了我的邀请。”
　　“你，你是说我那个中学的同学？”
　　“对啊，上次他不是上了电视吗？你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可我们都从来没有联系过阿，我认得人家人家还未必记得我呢！”
　　“哎呀，帮帮忙吧老婆，如果我和董事长的关系搞得好的话凭我的实力很快就能往上升的呢。”
　　“如果他不来呢？”
　　“那可不行哦，呵呵，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啦。”

　　第二天早上当他们再次踏上上班的路途时情形与昨日就大不相同了，她手上拿着一大叠准备等会儿在公司派的请柬，翻看着是否有什么遗漏，而心里却还沉溺于昨晚温情的回味之中。
　　当她将这份请柬派给那个她最看不惯的同事时，对方果然一幅大为吃惊的表情。
　　“哎哟，怎么不是说去法国的吗？”
　　“呵呵，去法国有什么的，我老公说结婚十周年那么重要的纪念日怎么能不和大家一起分享我们的幸福快乐？法国嘛也不是不去，我们要等到五一长假再去。不是说中国和欧洲签署了一个什么协议的吗？按照协议的规定阿，五月一日开始中国公民可自由出入欧洲十二国而不必另外签证呢！就算一天一个国家五一长假还不够我们玩的呢，呵呵。”

　　星期天的下午阳光明媚，要办的事都准备妥当了，两人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发呆，太阳光透过游泳池里的水面投射到他们脸上，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记不记得十年前，我们同样是在这样一个下午在一座大桥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你说你要给我一个像这样灿烂的明天。”
　　“呵呵……是阿，我们不是把这个灿烂收到了自己家后院里了吗？等过了明天，我们又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我会抓住任何可以把握的机遇，一定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

　　而也在此时，我们熟悉的那块公寓楼前的空地上，一切也还如同往常一般，下棋的下棋、闲聊的闲聊、读报的读报、捉迷藏的也仍在捉迷藏，可却单单少了那张靠背椅。在那间不很宽敞的双居室里头却在热热闹闹地准备着一顿平常的晚餐，厨房里新装了抽油烟机不再是烟雾迷蒙了，而且今天围裙却是穿在那位先生的身上的。妻子在一旁做着后勤工作，但也不时地指点这个明显还是生手的丈夫，不管他做得多糟糕，而她的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我肚子饿了！”一个孩子从外面跑进客厅里高声抗议了。
　　“好好好，宝贝儿，咱们马上就能开饭咯！”父亲在里面也高声应到。
　　小朋友看里面那么热闹便也跑过去喊道：“我也要帮忙，我也要帮忙。”
　　“好，宝贝儿，你帮妈妈把碗端出去吧。”
　　今天的菜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但一家人吃得却还是很开心的。
　　“我想，咱们家再买台钢琴吧。”丈夫乘着兴头把这几天心里盘算着的事说了出来。
　　“哎哟，还买什么钢琴呢，这屋子哪里容得下这东西。”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台钢琴么？”
　　“哎，我都好几年没碰过琴键了，早就忘咯。你不是想要台电脑的吗？还是买电脑吧！”
　　“没事儿，你再练练肯定还能像以前一样弹得那么好的。”说完转过头去对孩子说：“想不想妈妈教你学钢琴啊？”
　　“好啊，好啊，我们学校就有钢琴呢，到时候我也要去弹给我的同学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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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 2004-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