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话为啥有北方味

疯狂滴石头

作者：葛剑雄 来源：华东新闻   http://www.hangzhou.com.cn/20070301/ca1282746.htm

北宋覆灭后，黄河流域的人口大量南迁，一次次的移民浪潮一直延续到南宋末年，在这一过程中，杭州本地方言逐渐被占强势地位的北方官话同化。即使是到了南宋灭亡以后，带着北方味的杭州话因接近官话而保持着身价。由于城内居民密集，相对封闭，杭州话里的北方味消解得也就比较慢，并一直延续下来。

杭州方言北方化始于两宋之际

到过杭州的朋友一定会注意到一个特殊现象：地处吴方言区的杭州，本地人说话时经常带“儿化”，听起来有北方味，与周围地区有很大的差异。在一个方言区内部存在一个使用其他方言的封闭的小区域，这个小区域被称为方言岛。那么，杭州这个方言岛是什么时候、怎样形成的呢？

早在明代，就有人注意到了杭州方言这一特点。郎瑛在《七修类稿》中指出：“（杭州）城中语音好于他处，盖初皆汴人，扈宋南渡，遂家焉，故至今与汴音颇相似。”看来，明代的杭州方言比今天更接近北方的开封话，所以使身为杭州人的郎瑛颇感自豪。

郎瑛的说法是正确的，杭州方言的北方化是从两宋之际开始的大规模人口南迁所造成的。

在南宋以前，杭州城里的人口结构与江南其他地方差不多，都是由本地人与外来移民构成。由于外来移民一般不是很多，而且都是陆续迁入的，即使移民操不同的方言，对本地方言的影响也不会很大。东晋和南朝期间、唐朝安史之乱以后，江南地区都有大批北方移民迁入，使江南的方言增加了不少北方话的成分，但杭州的移民状况与周围地区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所以对方言的影响也没有什么差异。

开封话一度成为杭州强势语言

靖康二年（1127年）北宋覆灭后，黄河流域的人口大量南迁，一次次的移民浪潮一直延续到南宋末年。自绍兴元年（1131年）起，临安（今杭州）一直是南宋的“行在所”（临时首都），在此后的143年间都是南方的政治中心。因此，从北宋首都开封南迁的皇室和一部分皇族、文武官员、商人、士人、市民、士兵、僧尼大多集中在临安。由于这批移民的身分和地位特殊，数量较多，居住集中，定居在杭州后依然说开封话，所以在杭州城内形成了一个开封方言区。杭州还有来自北方其他地方的移民，他们原来的方言与杭州方言有很大不同，却与开封话接近，自然会选择向开封话靠拢。开封话成为朝廷官话，也成为杭州的强势语言。而杭州的土著为了与这批处于统治地位的开封人打交道，要做官，上学，经商，当仆佣，也只能学说开封话。久而久之，开封话成为杭州一带的方言，完全取代了原来的方言。当然，在此过程中，移民或多或少会受到本地方言的影响，新形成的“杭州开封话”与原来的开封话也会有些差异。

北方移民也迁入江南其他城市如常州、苏州、湖州、嘉兴、绍兴、宁波等地。在这些地方，一方面移民人口未必能在当地人口中占多数，另一方面，移民并非来自同一地方，他们也操不同的方言，为了便于适应迁入地的生活，与其学其他移民的方言，还不如学本地话。所以其中即使有开封人，也不一定会导致别人学开封话。不同来源移民与土著往往处于势均力敌、此消彼长的态势，最终只能在多种方言的基础上形成一种新的方言。当然，占人口比例较高的群体，或者在政治、经济、文化上占优势的群体，他们所操的方言往往会在新方言中留下较大影响。

明朝时杭州城内外方言已有差异

南宋灭亡后，杭州丧失了首都和南方政治中心的地位，但经过100多年，“杭州开封话”已经成为杭州人的母语。而且从元朝以来，杭州一直是省级政治中心，经济文化也很发达，杭州人对周围地区继续保持着一种优越感，杭州话也是一种相对强势的方言。由于元、明、清三代的首都一直在北方，北方话是“官话”，带点北方味的杭州话因接近北方官话而保持着身价，更有利于它的延续。

不过在南宋以后，“杭州开封话”毕竟失去了新的来源和增强的动力，处在一个被周围的方言逐渐消解的过程中。本来它的分布不限于杭州城内，但由于城外的人口密度较低、人口数量较少，文化优势不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口的流动，消解的速度更快。而城内居民密集，相对封闭，外来移民处于弱势，“杭州开封话”消解的速度较慢。所以，郎瑛的感觉就集中在杭州“城中”。这说明到明朝时，杭州城内外的方言已经有很大的差异了。

这种方言岛现象并不限于杭州，只要具备以下条件都可能形成：移民迁入时间集中，在迁入地占大多数并拥有强势地位，移民的方言与迁入地方言有较大差异，迁入地环境封闭，或者移民与土著很少交流。例如，明朝在南方设立的军事驻防单位———卫、所的所在地，有的至今还是一个方言岛。

余少平

恐怕有个表述上的问题。
杭州之外的吴语区其实也有“儿化音”，所以杭州话跟其他地区的差异不是有没有“儿化音”的问题，而是“儿化音”的音值的问题。一般吴语区的儿化音（或儿尾）读ng或者n，而杭州的儿化音跟老北京（京郊）一样，读er，占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