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背错了古诗

余少平

读《太平广记》中的《卢恺》一则，内容是： “礼部尚书范阳卢恺兼吏部选达野客师为兰州总管，客师辞曰：‘客师何罪，遣与突厥隔墙？’恺曰：‘突厥何处得有墙？’客师曰：‘肉为酪，冰为浆，穹庐为帐毡为墙。’”据原书的标注，这一则是出自《谈薮》。《谈薮》已佚，现在中华书局出版的，乃是根据《太平御览》和《太平广记》中的引文辑录成的书，所以无法核对。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是“以肉为酪”呢？语法上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常识上说不通啊！这个说法无非是说我们习惯了的汉地特有的东西，到了突厥那里就没有了，只好用突厥的风物来替代。可是“酪”是汉地的特产吗？
       有这么一首歌，叫《悲愁歌》又叫《黄鹄歌》还叫《细君公主歌》，因为是著名的细君公主创作的：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这里面说得就很清楚：乌孙国用他们的“穹庐”替代汉地的“室”，以“旃”替代汉地的“墙”，以“肉”替代汉地的“食”，以“酪”替代汉地的“浆”。细君公主感到不适应。
       我们想一下颜回的饮食，不就是“食”和“浆”吗（“一箪食,一壶浆,回也不改其乐”）？这一定是汉地最基本的饮食了！那么，没有了从小吃惯了的“食”、喝惯了的“浆”，取而代之的是“肉”和“酪”——细君公主不适应乌孙国的生活，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很明白的：她喝不惯那里的“酪”。
       回过头来再仔细看《卢恺》：其实客师说突厥“冰为浆”这话都有点问题了，难道突厥人大冬天就不懂得生火而直接吃冰的吗？至于说突厥“以肉为酪”，我就更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我估计这人跟我一样记性不好，他一定是把细君公主的诗背错了！

[ 本帖最后由 余少平 于 2008-2-19 18:06 编辑 ]

暮鴉

呵呵，史書裏這種有問題的記載很多的。樓主多用心，就能發現。我也發現了一些呢。

得贊一個，讀書真細緻。

酪的事情，可能有太多的問題呢。據利馬竇記載，當時的蘇州，也是很多地方都賣奶酪的。與樓主習知的很不同吧？|0)

余少平

谢谢指教！
酪，直到明朝，也还在江南一带流行，这是有资料记载的；还有《金瓶梅》中的“酥油泡螺”，都是的。我猜这里有蒙古民族元代入主中原给汉族人的生活带来的影响。
但是不管怎样，用突厥的“肉”替代汉族的“酪”，还是很奇怪，因为二者分别在两个民族的饮食中的地位是不相等的。细君公主的诗里，都是拿地位相等的事物相比较的。

[ 本帖最后由 余少平 于 2008-2-20 10:37 编辑 ]

暮鴉

呵呵，不敢稱指教，隨口說兩句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