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坡八寨婚恋习俗——行歌坐夜

虎子

作者：石万斌，来源：《七彩侗乡》2008第3期
转自：通道文化遗产网http://www.tdwhyc.com

按：独坡位于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县

行歌坐夜是侗族男女青年之间交往的一种方式，许多的侗族姑娘和侗族小伙都是通过行歌坐夜而相识，相知，相爱，一步一步地走向婚姻的殿堂。三省坡下的独坡八寨侗族也一样有着行歌坐夜的古老婚恋习俗，并展示着它别具一格的风韵和色彩。

一、普通玩夜

普通玩夜，即结伴坐夜，也就是初相识的过程，它是男女年轻之间一种广泛的交际活动形式。在此基础上，有心相爱的人他们就逐步进入恋爱阶段的结主玩夜，不然的话则仍然停留在普通玩夜阶段。可以说普通玩夜是从相识到初恋的过渡期。在年轻期的男女之间他们可能有十次、二十次或者更多次数的普通玩夜，也就是说普通玩夜不受次数及年龄等客观条件的限制。女人的普通玩夜期限是青春萌芽期，一直到她嫁人入住夫家为止。男人则可以玩至他自认为年纪较大不好意思再跟年轻姑娘玩夜时为止。

因为独坡八寨历来有爱歌爱垒的传统。实际上普通玩夜就是对歌对垒，是歌和垒的消化。

独坡八寨传统婚姻有两种形式，一是自由恋爱自由结婚，称为“买闼”，这种形式居多，约占结婚率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二是由老人包办完婚，称为“买媒”，这种形式极少，一般只是在富裕人家之间认为双方门当户对，在孩子幼年期就“吃媒”，成人后结婚，才有类似情况。

但不管是“买闼”，或“买媒”，男女双方在年轻期都有跟他（她）人玩夜的权利，不受他人干涉。


玩夜是在晚上十二点钟以后才开始进行，其主要原因是不影响老人家的休息。另外一个原因是独坡八寨认为年轻男男女女在老人家面前或歌或垒说说笑笑都是对长辈的不尊重。因此把玩夜时间推到下半夜进行。


玩夜萌发期根据人的身心发育迟早因素而论。早者，十四五岁就开始了；迟者，十七八岁才萌发。

每当到了下半夜，团寨的街巷里歌声如潺潺流水，火堂里轻歌细语如鸟欢声，叽叽喳喳。独坡八寨的长者对年轻人们玩夜从不干涉，反而感到欣慰。不但如此，他们还会私下里给年轻人们尽可能提供一些条件，譬如担心年轻人玩的时间晚了饿肚子，就早早橱柜里准备些油炸香糯米之类的夜茶料；天气冷了，就早早准备些木炭、柴火……

在异性交往方面，独坡八寨很注重伦理道德教育。结婚之前绝对不能发生性关系！否则将被世人另眼相待，其名声也彻底败坏。所以在玩夜的时候极讲究正大光明。玩夜的规则是：阿妹坐守闺房，腊汉沿巷寻来。有如“只有船*岸之理，绝无岸投船之由”，女是笼中之画眉，男是放飞之喜鸟。这是必须遵循的准则。若入夜后姑娘家任意外出、飘游巷中，则被视为不规之举。所以玩夜的时候只能在火堂里进行。而且一定得亮堂，若在黑灯瞎火之中玩夜，同样被视为不规之举。

腊尼（小伙）去寻找腊咩（姑娘）玩夜的时候，其目标非常明显，那就是午夜之后哪个屋里还亮着灯光，哪个屋里就必然有腊咩在，她们或者做针线活，或者纺纱织布，腊咩人数上有可能三五成群也有可能只有一到两个，总之，她们一定在等待腊尼们前来玩夜。但如果是作为捷足先登的腊尼，若要进腊咩屋里去玩夜的话，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因为人家早已经将大门紧紧地拴上了，所以你必须花费一番工夫才能如愿以偿。

当然，此番工夫绝不是手功和脚功，倘若你去硬闯人家家门的话，那非让腊咩们笑掉大牙不可！

屋里头的腊咩这时犹如上帝，如想得到上帝的恩惠，你必须首先感动上帝……


腊尼唱：

年轻的姑娘，正如盛开的鲜花，漂香四溢。

我是采糖的蜜蜂，早已闻悉芬芳。

美丽的姑娘，你身居闺房，不露音容，

让我百般想念，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

来到你家门外，轻轻晃动你家门扣。

当腊咩们听到腊尼们动听的歌声后，往往打住手上的活儿，不动声色，等待动静。

腊尼说：阿妹啊，哥要跟你倾吐的话语太多了，

用船装不下，用车拖不完。

请你打开门，让咱细细谈吧。

尽管腊尼一再请求，姑娘们依然不会轻易地开门。往往是借故婉辞。


腊咩唱：

阿哥的歌，我爱听；

阿哥的话，甜我心；

歌虽好，话虽甜，却需要时间。

今个儿太迟了，若不嫌弃的话，请日后再来吧。

腊尼唱：

太阳虽西去，明儿又能见；

月亮虽转移，月半又可圆；

时间虽宝贵，情爱更可佳。

为何不愿开门，难道真的与阿妹无缘无份？

腊咩唱：

门栓木块做，人心肉来长，

闻听阿哥的声音，

妹我的心犹如那烧熟的红薯，

滚烫又香甜……

普通玩夜阶段基本上属于对歌对垒阶段。在这一阶段中，男女双方运用歌和垒来观察对方在爱情这片纯洁、肥沃的土地上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园田。

腊咩们被腊尼们动听的“叫门歌”所感动，便将门栓打开，让腊尼们进屋。

腊咩说：我家简陋无凳椅，

委屈阿哥练练腿。

腊尼说：站者为高贵，坐者低一头，

阿哥本是低下人，不坐凳来也坐椅。

男女双方就座之后，一般女的在火塘的一边纺纱织布或做针线活，男的坐在另一边找话茬，你问我答，一问一答，以歌代语，侗话叫“嘎”，既是歌，又是语，俗称四言八句，所涉及的内容是停敲侧击、试探性的。

二、定情玩夜

定情玩夜，即单独坐夜，男女双方通过多次普通玩夜之后，已经增进了解，认为有一定的感情或者说是产生了爱情，并且都希望这种关系能继续发展下去，这样便进入定情玩夜的阶段。因为这一时期男女双方心理上都希望对方能成为自己感情上依托的对象，因此通常是以互相倾吐真情为主导内容。但其交流方式仍然对歌为主。

腊尼歌：

跟妹初定百年好，

言语不多真情在。


腊咩歌：

跟哥初定百年好，

我诚心想哥真情爱，

阿哥是否曾了解？


腊尼歌：

蓝蓝的天，闪闪的星，

算不清，数不尽，

每颗星就是我的一份爱，

阿妹哟，任你评。

腊咩歌：

你爱我爱方成对，两厢情愿配成双，

单独我爱难成妻，一方欲进一方退。


腊尼歌：

有心相爱长计议，

描绘未来好蓝图。

志同道合花月圆，

共同创造幸福家。

腊咩歌：

有心订情，我们就将爱的重任挑在肩，

海誓山盟，永不变心，谁也不能推卸责任。


腊尼歌：


我们必须遵守诺言，死不后悔。

全心全意等到婚嫁的那一天。


腊咩歌：

咱俩相爱话语说不尽，相爱的时机已成熟。

好比屋架已做好，只等待树造的那一天了。


腊尼歌：

新房竣工了，就得请先生择吉日入居；

既然我们的婚姻已定，那么就该到哥准备喜酒，妹准备嫁衣的时候了。

定情玩夜虽然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并不意味着完全有把握成为夫妻。这一阶段中的小伙子和姑娘双方都必须努力驾驭对方的感情航船，一旦偏离行道的话，感情的航船就有可能搁在浅水湾里无从向前了。

订情玩夜的时间通常是在约定日期的前提下进行。当次玩到后半夜时双方就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称之约“jaos kuent”。一般约定在逢双日，即成双之意。同时订情玩夜的场面也没有普通玩夜那么大。其人数一般在两到三人左右。这样在比较安静的环境下，男女双方可以敞开心扉进行交谈。譬如视察对方的诚心以及对爱情的信任感、责任感等，也探讨未来人生以及应该如何对待在未来人生道路上受到的挫折等等，如：若咱真能成夫妻，甜也同享苦同当。哪怕粥稀难喝，也要以笑相待。

同时定情玩夜的过程，双方都需要时间来互相了解。从开始订情玩夜到婚嫁时，往往需要一到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这一较长的时间里，男女双方的感情多多少少经历了一些考验。所以一旦结婚了，夫妻间的感情也就比较牢固。这也是独坡八寨侗族的人们结婚之后很少离婚一个重要的因素。

三、交换把凭

通过定情玩夜之后，男女双方的感情得到进一步发展，确实达到热恋阶段，于是双方就互相交换把凭。

腊尼歌：

口说无凭难置信，

话语说得再多再好，

阿哥终究有忧愁，

若真诚相爱，请将把凭送给郎。


腊咩歌：

爱情*你我呵护，

信任有双方才存在，

诚心*行动来体现。

既然两颗真诚的心相碰，

那么把凭就应是两份，

你将贴身的衣服送来，

我用手上的银镯交换。


腊尼歌：

你送银镯我送衣，

从今以后不分离。

妹诚心来哥诚意，

诚心诚意成夫妻。

交换了把凭，对象关系就可以说基本确定，变故者也有，但极为少数。对象关系正式确定之后，便根据双方具体情况确定娶嫁的具体时间，然后正式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