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为甚麽没有产生拼音文字？（节录）

资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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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爱文　蒋文钦　潘德孚

　　就语言本身来说，凡是听得懂的语言，都可以使用拼音文字。拼音文字对於任
何语言都是适应的。为甚麽历史上汉语只产生了表意文字，而不能产生拼音文字？
世界上任何一种原始文字都是象形文字。因为原始人类的思维能力，只会用图形去
描画一个事物的形象，而不可能去描画声音。

　　但是，用图形创造的文字是很有限的，绝大部份的词都不可能用图形表示。後
来，他们把图形加以简化，加上一些象徵性的符号来表达较为抽象的概念，这就是
会意造字法。用象形法和会意法创造的文字都是表意文字。但是，这两种方法是不
够用的，虚词、词法形态都是无形可象，无意可会的。

　　一些抽象概念的名词、动词、形容词也是如此。人类的祖先便继续寻找新的造
字法，他们都开始注意语音了。例如古埃及圣书中的一个表示蓝玻璃的字，这东西
是画不出的，象形、会意都无法表达，他们就画了一个人拉住一条猪尾巴。这图形
表示“停止——猪”的意思，在古埃及的语言里“停止”、“猪”两个词连起来的
声音和“蓝玻璃”一个词的声音是一样的。

　　这方法相当於中国古代文字的同音假借法。但是，这样的表音方法太笨拙了，
仍然不能满足大量造字的需要。古代腓尼基人进一步把语言分析为音素，创造出一
套音素字母，这就是著名的腓尼基字母。後来，欧洲大部份拼音文字的共同始祖—
希腊字母，就脱胎於腓尼基字母。这是文字史上第一种拼音字母。

　　古代腓尼基人和希腊人那麽早就创造了拼音文字，中国人却没有创造出拼音文
字，这是由语言的特点决定的。

　　腓尼基人是公元前一千年在地中海东岸诸沿海城市的居民，他们的民族主要是
西闪族，语言谱系属於闪含语系。希腊语系属於印欧语系。闪语和印欧语的语言类
型都属於屈折语。屈折语的音节结构很复杂，元音的前後经常有几个辅音，如“ｓ
ｔｒｉｃｔ”这样一个音节，其中只有辅音 ｒ 和元音 ｉ 拼在一起，其他四个辅
音都没有元音配合。孤立存在的辅音是很容易被觉察出来的。所以，他们在创造文
字的早期就发现了音素。

　　闪语是以辅音丰富为其特点的，它的词根是由辅音构成的。汉语的音节结构都
是匀称的，一个元音前面最多只有一个辅音。这辅音和元音拼为一体，不容易被人
感到它是两个东西构成的。多数音节的元音後头没有辅音。有的音节中，元音後头
有鼻音作韵尾，鼻音虽然属於辅音，但是它具有声带振动的特点。它跟在元音後头
的时候，和元音声带振动连在一起，两者也时融为一体，不容易分析出来。只有少
数音节後头带着一个弱化了的收尾塞音辅音，种类也不多，只有 ｐ、ｔ、ｋ 等几
种， 发音轻而短促，是一种唯闭音，跟前面的元音联结得很紧，比印欧语系的收
尾辅音弱得多。因此，汉族的祖先在很长的时期内没有发现音素。

　　汉族在创造文字的过程中，当象形、会意等办法不够用的时候，也是从声音方
面找出路的。他们创造了代表意义范围的“形旁”和表示近似声音的“声旁”，
“形旁”和“声旁”配合起来创造新字，叫做形声字。形声字在结构上是一种拼字
法，和声音的关系是一种谐音法。它虽然不是一种拼音法，造起字来也是很方便
的。发明了这种造字法之後，汉字就迅促发展完备了。（汉字中有百份之八十是形
声字）。

　　初创文字的阶段处於史前时期，那时候人类的智力很有限。对於腓尼基、希腊
那样的语言，辅音大量孤立暴露，没有和元音结合，人们很容易发现它的音素；对
於像汉语这样的语言，辅音基本上都和元音融为一体，人们就不能发现它的音素。
因此，创造文字的方法也就随之而异。

　　但是到後来，文化发展了，文字交流了，人类的智力增长了，语言结构上的这
点区分就不足以影响文字的创造了。当人们掌握了分析音素的办法之後，分析汉语
的音素和分析印欧语的音素，就没有难易的差别了。就如对“ｓｔｒｉｃｔ”一
字、ｓ、ｔ、ｃ 等音素能够分析出来，ｒ、ｉ 也能分析出来。藏语和汉语同属汉
藏语系，语音的结构是很相似的。藏语在公元七世纪，也制订了拼音文字。所以，
到了文明时代以後，一种语言是不是使用拼音文字，和语言的语音特点就没有关系
了。

　　那麽在发现汉语的音素字後，汉字为甚麽没有发展为拼音文字呢？

　　随着文化的继续发展特别是诗歌文学的发展，汉语的韵母自然引起人们的注
意。有关音韵的感性认识早就存在了。但是一直等到东汉之後，印度的梵文和阿拉
伯字母传入中国，才推动中国人研究语音分析。中国的字书，原来是用直音法注音
的，三国时，孙炎等人创造了反切注音法。南北朝时沈约发现了声调。隋时陆法言
分析了韵母。唐末，守温开始整理了声母。

　　这以後的等韵学，把语音分析从声母、韵母进一直推到最小的单位——音素。
这时，中国人已经全面掌握了汉语的音素，但是文字却没有变为拼音文字。原因是
汉字早就在二千多年以前创造完备了。而且汉字的字形也历经改进：大篆、小篆、
隶书、楷书，使用也比较方便了；至於不能表音、结构复杂、学习困难等问题，在
发展缓慢的古代社会中是不计较的。社会没有对文字制度提出改革的要求，当然不
会有人想到要另外创造一套文字。

　　　　　　　　　　　　　　　　　　　节选自《中国文字改革的新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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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不能表音、结构复杂、学习困难等问题，在
发展缓慢的古代社会中是不计较的。社会没有对文字制度提出改革的要求，当然不
会有人想到要另外创造一套文字。"

文字是属于识字人的，不是属于全社会的。大概不是“不会有人想到”，而可能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希望维护自身较高的社会地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