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高处，灵魂总是寂寞

柴禾妞

作者: 尚论聪 来源： http://www.eduww.com/thinker/portal.php?mod=view&aid=32072 2012-11-21 13:10

　　人生如流，灵魂的交汇总能劈出另一番天地。然而，人的生命毕竟不像河流那般困役，清溪浊水齐乎相融。人是可以拒斥的，不仅是对事，也包括人。这种拒斥就是一种高度，然而在高处，灵魂总不免寂寞。在高处的灵魂很多，或狂悖、或自傲、或自我放逐、或离经叛道，或卓尔不群。张爱玲大概是属于卓尔不群这一类吧，有人谓其临水照花，然而那不过是一个写意的姿态。真正的张爱玲其实在其孤绝的笔端，她穿越尘灰，在现世的尘埃上敲打人性、切割灵魂的明暗。
　　月下的新作《爱恨不如期》，正是从张爱玲的文字入手，探讨张爱玲这个人，同时也探讨作品。所谓，诗人写诗，诗人也是诗。张爱玲才华绝代，赋就万千动人故事，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曲绝唱。
　　
　　敏锐的人，大多都充满怀疑，且不加掩藏。如鲁迅，如张爱玲。鲁迅式的怀疑，终成了孤愤；张式的怀疑则成了寂寞。试以鲁迅先生的《伤逝》，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来对比，表面上主人公都弥散着灰冷的心情。但事实却如月下的分析，他们那不是灰冷，是清醒，而且清醒的可怕。他们把这个世界看得透彻，以致疏于浪漫，不会说什么海枯石烂，也不会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就成了一场有意思的竞技，推推拉拉，你来我往，谁先开口谁就输。《倾城之恋》中的范柳原和白流苏，不就是这样么？所谓爱情，不过是互相致幻，一旦清醒，终究成散局。与幻觉般的爱情相比，刀分缕析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吗？是，仍然是。只是，这种爱情不是小儿女的爱情，充满了俯就与摧挫。至于，男的废了耕，女的废了织，那不过是童话罢了。就连《天仙配》里的董永和七仙女，还要一个挑水，一个灌园。
　　
　　月下分析张爱玲其人其作，绝不依傍陈言，但又能大开大合，旁征博引。或以武侠小说中事为辅，或以现实中人为佐证。她探究张爱玲，更多的注重女性的心理动机，以其行来证其心。张爱玲一生写了连篇累牍的爱情故事，但她自己的爱情故事却单一的很，一个胡兰成，一个赖雅，大致如此。这是因为，张爱玲是一个生活的旁观者，而非生活的实践者。要维持一个旁观者的高度，就要忍耐灵魂的寂寞，就要拒斥世俗人的诉求。这一点，她以舞蹈家杨丽萍的话为证。当记者问54岁的杨丽萍，你是因为舞蹈才不要孩子的吗？杨说，有些人的生命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体验，有些是旁观。我是生命的旁观者，我来世上，就是看一棵树怎么成长，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飘，甘露怎么凝结。如是斯言，就作家的身份而言，张爱玲的确如此。
　　
　　论及《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佟振保与娇蕊一节，月下以电视剧《血色浪漫》中蒋碧云和张海洋的话对照。虽不免指陈过远，然而倒也有趣。所谓读书，非得要拿起一股学究腔调才算么，非也。书读万卷，能及于义者已算不错。若能融汇贯通，达于草木微尘，则是智者一流了。月下以此种方法来探讨，不拘泥材料来源，不拘泥形式，正是其有趣处所在。
　　
　　我本非张迷，所读张氏书十分有限，然而拿所读的六七种与之相较，倒也有所未了悟处。乃至某些地方，要引得我去读读原书。民国一代作家中，能以读书人身份自恃者不过七八，鲁迅式的孤愤，郁达夫式的自恋，张爱玲式的拒斥，都是以纯粹的一颗心的柔弱来抗衡命运的碾压。
　　也罢，高固高矣，别人难及，也够不着，所以只能一肩挑着。直到老去。不。他们那里会老，鲁迅那宽阔的额头，犀利的眼神；郁达夫那风流的传说，戛然的结局；张爱玲那绚烂的衣饰，剪影般的身姿。都是不老的。在灵魂的世界里，他们各自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