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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 2015-08-03 11:29
内在持久的兴趣才是成为优秀作家的最终凭借,我们的专业文学教育要为具有这种潜质的人才提供环境和平台,让他们借力弹跳、脱颖而出。
作家是怎样成长起来的?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因为在作家成长的过程中,有很多不确定的偶然因素。比如早期的阅读经验和家庭境遇,后天受教育的方向和程度,进入社会后的种种经历和契机,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影响一个作家的成长。近年来,一些高校纷纷设置了创意写作专业,使得“作家能不能培养”这个复杂的理论问题变成了急需解答的现实问题。
事实上,培养作家并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文学教育从古至今一脉相承。早在春秋时期,孔子就主张诗教,他提出:“《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隋唐以来,科举制度进一步促进了文学教育的普及。科举制度在本质上是一种文官选拔制度,但它对儒家经典阐释能力的考查和对文学才华的关注不但在客观上提高了全社会的文化水平,也为文学基础教育准备了必要的社会条件。科举考试的内容主要是《四书》《五经》和诗赋。由于诗赋具有言志、抒怀、社交等功能,因而文学成了历代文人学士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慰藉,文学活动成为士人及其眷属、子弟们日常文化活动的主体。
中国历史上还有很多师徒传承文学衣钵的故事。比如宋代,秦观拜在苏轼门下,成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外国作家师承关系中有大家耳熟能详的福楼拜和莫泊桑,高尔基和巴别尔,川端康成和三岛由纪夫等等。当然,这种师傅带徒弟的文学传承,同我们今天有组织、有机构、有机制的文学教育不能相提并论。
与古代教育旨在培养“能写作的人”相比,今天的文学写作专业培养的是“以写作为职业的人”。这跟今天日益扩大的文艺市场相呼应,跟文化产业的人才需求相配合。因此,高校文学创作专业的设置,跟国外突出技能训练的创意写作一脉相承,它有这样的理论预设:一是,合格的职业写作者是可以培养的,而且培养是有规律、方法可循的;其次,设专业也好,开讲堂也好,都是提供外部条件,好比我们可以提供阳光雨露,使种子生根开花,结出果实,但最终能否成为文学“奇葩”,结出文学“硕果”,还是要看种子自身。
我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工作以来,就文学教育也进行了一些尝试,比如在课程设置上,除了文学基本原理和经典赏析以外,更多致力于创作实践。把学生放到部队进行写生式训练,把作业打磨成作品。四年本科,如果每年成熟一篇作品,这个学生的局面基本上就打开了。前些日子,我将一个在创作理念、价值认知、叙事技巧等方面都带有很大探索性的中篇小说发给学生,让他们尝试改写、续写、补写或者重写,大家虽然感到难度较大,写好了不容易,但是有了抓手,有了平台,所有人都可以参与进来。当然,不同的院校和导师有不同的方法,很难说哪种是最佳方法,但必须强调的是,有效的方法是写作训练得以实施的前提。
说到底,优秀作家的出现,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兴趣。我们不否认“天才”,但什么是“天才”?我认为,所谓“天才”,就是持之以恒的兴趣。一个人对某一件事产生兴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渐有所悟,终有所得,这就有了成功的可能。兴趣也分先天的兴趣和后天的兴趣,兴趣可能产生于人之初的混沌岁月,也可能是后天外部环境使然,甚至有强制培养出来的兴趣,我个人更倾向认为后天的作用大于先天的作用。这里举两个例子。奥地利作家茨威格有篇小说《象棋的故事》,里面的主人公B博士——一个在二战中被关进纳粹集中营的犹太人,因为恐惧和孤独,精神几近崩溃,最终凭一本棋谱,成为对弈天才。我在长篇小说《马上天下》里塑造的一个文韬武略、深谋远虑的战术专家陈秋石,原本就是一介文弱书生,他的少年时期跟军事生活没有一点关系,但是被命运拖进了战争,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他最后用一句大实话披露了他成为军事天才的奥秘:“我就是因为不想打仗,所以我才学会了打仗。”从这两个例子可以看出,在作家的观念里,内在持久的兴趣是成才的最终凭借。因此,我们的专业文学教育应当主动发现具有这种潜质的人才,着力激发学生的创作兴趣,给他们提供成长的环境和发展的机会,加以有效的训练,使得他们能够借力弹跳、脱颖而出。
《 人民日报 》( 2015年07月31日 24 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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