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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志,1971年生于湖南沅江。幼年时因为会说普通话,会背毛主席诗词,曾随校文艺宣传队到一些大的县城游走,童年记忆中有女孩子,有对那个年代政治事件的隐约记忆。五岁开始练书法,后来画国画,中学时候在父亲专制的家教下,有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写小说写诗的经历。1991年考入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之前是很反叛的学生,在校期间对他影响最大的不是老师,而是一些观念前卫、能够独立思考的朋友;1995年成为深圳某杂志的驻京记者,在工作之余的大量时间写实验小说,做观念摄影;1996年参与了杭州录像展的筹划组织工作;1998年底因工作变故到深圳,业余时间继续从事艺术创作活动,除小说、照片之外开始用Hi8,后来是DV,做一些与影像相关的作品,包括录像装置,1999年以来主要有《飞吧、飞吧》、《食指》、《一根老油条》、《木木·汉城》和《空笼》、《小红》,系列短片《人的几分钟》还未完成,2000年获“CCAA/中国当代艺术奖”,2002年创办民刊《PARADOX 谬》。
关于影片的自述 文/蒋志
*《飞吧,飞吧》 1997/松下M9000/6分钟
人在奴性地蜗居,对自身和周围的一切屈从。正因为蜗居,尤其是在孤独蜗居时,宁静、幻想、厌倦、激情是如此之多,以至我们很想飞—— 一种超越(或逃亡)的方式。
我们真的能从沉重之中逃出并获得轻盈吗?
何处是我们选择逃出的方向?
*《食指》 1999/超8/45分钟
1998年3月18日那天,朦胧诗代表人物食指在住了多年的,位于北京郊外的精神病医院里,接受三位年轻人的拜访,这样的访谈在之后几个月又进行了好几次——从医院到食指的家,50岁的食指谈及自己的诗与生活,最后感叹老了——属于他那个时代已经过去……
*《一根老油条》2001/DV/10分钟
那根油条就像一个字词一样在一条似乎毫无逻辑的关系线上闪烁,它以尽可能的自由闪烁其光辉,并准备去招惹出那些不确定的但可能存在的无数关系。
关于油条写真集:把自己某种形象和某个生活片断定格存照,照相是一种仪式性的行为。为什么把这个形象定格下来和为什么把这个生活片断记录下来是一种特意的选择,由此我们对选择和什么合影便会更加在意,我们很少和我们不喜欢的人和物体合影,因为我们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他们有联系,除非是别的联系,比如说揪斗牛鬼蛇神,焚烧某人画像等等。我们会选择和伟人的雕像合影,并摆出灿烂的笑容,或装出一幅景仰之态;我们会选择和一架飞机留影;我们会选择和一辆名车合影;我们会选择和一个美女合影;我们会选择和麦当劳叔叔合影;我们会选择和领导合影;我们会选择和明星合影;我们会选择和一件新衣合影;我们会选择和一双很贵的皮鞋合影;我们会选择和一串项链合影;我们会选择和深沉合影;我们会选择和天真合影;我们会选择和浪漫合影;我们会选择手持一朵花合影;去!你们竟然选择和一部手机合影,也不和我合影,油条很不爽,所以我在这个片子中,让油条狠狠报复了这个世界。 关于油条的天空:油条在天上飞,在空中舞蹈,这不仅仅是一种幽默的效果,而它更是一个童话。童话对人类的贡献在于它是人类这个物种的想象力和纯洁愿望的证据。童话让所有的物种和物体都能说话,童话让在现实中不能说的在它那儿说。
我在这个短片中想要达到的,是那种令人着迷的诗的效果—— 一种疯狂和一种神秘。
*《木木在汉城》2001/DV/6分钟
主角是一个拇指大的小姑娘,是我1997年在杭州的一个旧货摊上找到的。从此以后她便跟随着远游,形影不离。她至今为止已留下了很多照片。这就是系列摄影作品《木木》。而这个短片是5年来木木的第一个影片,是她在韩国汉城的游历、奇遇、幻想、和短暂的浪漫之旅。
*《空笼》2002/DV/29分钟
拍摄了一个或许是流浪者的身份不明的奇怪女孩,她一整天就呆在一根电线杆底下,一整天都在看着同一张报纸,到了晚上,她就睡在电线杆下了,那张报纸是她这晚的床单。而一只没有了底的空鸟笼,她一直宝贝似的带在身边,不知对她意味着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只空鸟笼对她非常重要。
而对于我来说:拍摄过程中对“空”的感受十分强烈——女孩周围如风般来来去去、聚聚散散的路人,看似凝固却飞逝的时间。关于同情和冷漠……关于缓慢和急速……关于执着与随机……一切又仿佛可被一笔“空空”带过。
*《小红》2002/DV/50分钟
我本想拍一个关于出租车司机的片子,他们和邮差一样整日在城市里穿梭,和大量的不同的人打交道,他们一定会有令人惊讶的故事。
我喜欢坐在前排和司机闲聊。深圳的司机比较沉默,不像北京,上了出租车就等于上了一辆24小时滚动播出的新闻转播车,而深圳司机很少有关心政治的,我一般是问他们什么时候来深圳的?生活状况如何?在家乡又如何等等之类的家常。深圳被笑称为香港的二奶天堂,所以,关于“地下产业”之事,我们会找到共同的谈资。有一个司机说起他在家乡农村的女友叫小红,现在分手了,因为他来深圳以后发现和她“距离拉远了”。另一个司机说起他认识的一个女孩,来深圳后先做一段时期二奶,现在是坐台小姐,她也叫小红。于是我开始对这个名字感兴趣了。
中国人一贯喜欢红色,喜欢用“红”这个字,尤其在“万里江山一片红”的文革时期,名字带“红”的人数,也许是空前绝后的。“小红”这个名字带有很浓厚的民间色彩和政治色彩。
就这样我陆续采访了米粉店的女服务员、拆楼的民工、流浪的萨克斯手、内衣店的小姐、小学生和中年妇女……我带着一个无聊的,多少显得滑稽的话题和他们攀谈。小红这个简单的名字,也许一下子勾起了他们一大串往事,也许只是在他们耳边飘忽而过。而我只是带着“隐秘的快乐”和他们接触而已。
我只是去利用现场实录的素材去制作出我想要的东西,表演在《小红》里占很大比例,像《小红》中有一个男人,叙述他和三个不同女人的故事,虽然这些故事是他亲身经历的。他回忆起少年时和一个同龄女孩一起玩“医生看病”的游戏。在另一个故事中,他成了一个高中女学生一夜情的过客。第三个故事,是他和一个倍受心理创伤的女孩的经历。
片中还有一个重要环节,是一个电视台女主持人的介入,这位从一开始有些腼腆,到后来越来越浪荡风骚争夺观众注意力的主持人的几次出场,一方面在片中造就了这次虚构的“小红事件”对社会公众的影响力。一方面,又凸现出了整个影片的荒诞感。
我还记得有次在采访正在手脚架上盖房子的民工,他滔滔不绝地描述了他的一个叫小红的女朋友的长相和性格,并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通他和小红的故事。最后,他却告诉我:他是骗我的。我问他:为什么要和我开玩笑?他答:因为你在开玩笑呀。 我很喜欢这个回答。是啊,这个片子整个就是一个玩笑。
《艺术世界》2002年第5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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