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与例外:关于三部实验DV

湘里妹子

作者：唐喵喵
来源：网易文化
2003年07月02日10:20:38　　

　　苏州电影娱乐台最近放了一个中国独立纪录片的专题，名字起的很妙：《规则与例外》。也许对比鲜明，截然不同是现在或者以往一贯的中国特色。地面和地下都有N个世界，表象以外的繁荣美好。界限，泾渭分明。这三个片子分别来自三位实验DV独立导演：一个是段锦川的新作《我成功的秘密》，原名《拎起大舌头》；一个是武宫（康健宁）的《小邵当兵》，原名《当兵》；最后是蒋樾的《幻想车站》，原名《车站》。
　　

　　 〖一〗段锦川：《拎起大舌头》
　　
     《拎起大舌头》说的是在中国北方一个很普通也很典型的农村里发生的一个故事：是有关计划生育超标，超生的妇女躲了起来，村干部努力发动群众去找，做家属的思想工作，动员家属交人。当然，以某天为起点开始计算的每天10元的计划生育超标罚款也是跑不了的。在此过程中，恰逢村干部公选，一场热烈的村民参与的投票会开始。结局是管理计划生育的村干部击败了原村长，也找到了超生妇女。这是一个关于这位村干部的成功的故事.

　　

      〖二〗康健宁：《小邵当兵》
　　
      第二个小故事说的银川一个普通家庭。小邵是一名在技校上学不求上进的学生。毕业后整日游手好闲。他的爸爸是工人，妈妈在学校门口做小吃摊生意，经济状况没法通过交钱来让孩子继续上学。父母都觉得小邵不争气，但是又没什么办法。正好适逢征兵入伍，看样子这是这个家庭唯一的选择。小邵去舞厅跳舞，一边跳一边抽烟，说：“我不这样我能怎么样，学校里学的都是大便，你别以为我喝高了，其实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入伍动员会是这样讲的：我们国家在很多领域已经超过了世界先进水平。譬如火箭,我国的火箭是世界上生产最多的国家。我们的长征一号火箭已经做到了一箭3星，就是一支火箭能发三棵卫星。美国的##火箭，性能没我们的好，发上去宇航员掉下来，全死了。.......所以我们必须要选拔高科技的尖端人才，建设高科技的国防队伍。”

　　在征兵站填表，小邵不懂什么是政治面貌，被数落了一顿，又被询问了一下有无练法轮功，“练法轮功不许参军，亲戚练的也不行，这次入伍严着呢。”负责同志说。小邵临走前，父母都掉了眼泪。父亲说，我是个穷工人，又没钱又没地位，当初跟着你爷爷出来跑，到银川落脚的时候也就和你现在一样大。先到矿上干，现在收入不好了。你能去当兵，我们舍不得也没办法。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的汉子，哭的西里花拉。小邵到军营，先脱光了撅起屁股例检。然后剃头，剃完必须用直尺检验是否超过1.5cm，否则不过关。小邵成了军人，先练操，挺直了胸板儿站几个钟头，眼泪直流。出去拉练，负重跑，累到倒地，自己站起来。又练匍匐前进，大日头里在地上和灰尘亲热，起身不许拍。武的完了还有文的，背条例抽查的时候，新兵没一个能背全，小邵干脆说不会。又拉出去继续练匍匐。大会堂里，众人举起右拳，跟着长官念“坚决拥护共产党.......”，声势浩荡。吃饭，是围桌，10几个人，四盘菜，菜量普通，全是半大的小伙子，扒着白饭。过年的时候撑不住了，一个屋的新兵坐着小板凳挤在铺间，齐唱“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里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边唱边哭。眼睛象兔子，抹着泪，都是孩子。结尾的时候，小邵眼睛冷冷地：“你们太小瞧我了，我恨你们。”

　　

       〖三〗蒋樾：《幻想车站》

　　
      故事发生在郑州车站。作为几条大动脉的交合处，郑州车站的客流吞吐量，在除夕前后差不多可以达到1.2万人。该片在国外参展时宣传单上对此片的介绍有这么一句话：“把孩子塞进窗户里旅行对该站来说并非稀罕事”。事实上，这对所有的中国百姓来说，都非稀罕事。不过这个故事主要围绕着傅党委书记和客运部门的小头目刘。傅的婚姻不幸福，头一个老婆早死，留给他刻骨铭心的回忆还有一个叫广东的儿子。这个儿子现在胖乎乎的，喜欢看电视，但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去当兵。傅觉得自己光忙工作，没给孩子很好的照顾，很对不起他，孩子临走前，他用父亲的身份说自己又是高兴又是舍不得。终于还是在父子抱头痛哭之后，把孩子送走了。他的第2个妻子和他很淡，也说不上知心。一个寂寞的人，内心的孤独超过一切，带着菊花去拜前妻的墓，还是忍不住要哭。但是在站里，却要镇得住，做机构改革思想工作会议的时候，也说着“不光你们没底，我也没底，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与他私交不错的刘，刚换了新居，房子挺漂亮，20万，100多个平方。装修的木地板，他说腻子抹的不好，在地上用手抠，说178块一平米的地板，一划一个印，舍不得下手。然而几个月后的改革风向，却面临有可能下岗的危险。在家里和老婆商量，自己既无专业也无特长，光有干劲有什么用。事实上他也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孩子上学，要2000块，老婆在电影公司工作，效益和票房挂钩，也不稳定，房子还有一半的款没付清。两个汉子都面临人到中年的困境。但是总得过。一辈子也很快就混过去了。命运就是这样，谁也说不准，就象被遗弃在车站里的小孩，前脚被父母丢下，后脚被不相干的人按个手印签个条就接收了。还在襁褓之中，一切已经改变。整个中国谁不是在茫然和困惑中过活？

　　

　　凭心而论，这三部片子拍的非常好。淡淡地,手法也很简单,而且真实,没一点花哨的卖弄的哗众取宠的地方。但还是潜伏着技巧。譬如，村选举会那段的切换，村民的表现，超生家属敷衍村干部的态度，这是中国最底层的行政单位，但它一样具备所有行政单位的嘴脸。哪怕参与者全是朴实的农民。还有征兵动员会上，发言人的表情，语言，写实到生动的地步，让观者臊到脸红，只能说明导演剪的妙。当然也有人头攒动的车站，开闸时如潮水一样的壮观，上车时如战场搬的争抢，灾民心态浸入中国人的骨髓。也有真情，普通百姓心里的泪水，无奈，挣扎...... 　　

     纪录片是一种对生活的还原？还是一种对生活的艺术再创造？

     纪录片是一种高深的艺术门类？还是一种对现实生活的影像复制？纪录片是一种对客观世界的忠实反映？还是要寻找生活背后的思想？纪录片是一种个性化的创作？还是必须担负起大众传媒的社会责任？三个人到中年的导演，用心取社会一茧做成历史的化石，把生活还原成生活，而不是报纸媒体其他人嘴里讲出来的东西。这是用平淡来描绘出的另一种触目惊心，而不是欺骗。让看者苍凉。

　　那些现代的和中古的并存的生活方式，畸形的思想和时尚的装潢，扭曲的心态从父辈延伸到下一代，不可知的转折，不自觉的耻辱......激情的泯灭，冷漠的蔓延。从片子里看到了人性，看到了常情，也看到了在整个社会里，它只保留在一个很小的角落中，接近泯灭。这就是中国的规则。

　　那什么是例外？是计生委员通过民选当上了村长？是小邵说出了我恨你？还是党委书记对退休后生活的憧憬？普遍的懦弱（怀疑将来的军人基本都是独生子女，他们是否还具备战斗力），一点利益就可以满足，动手能力差，但无论是否发自内心都还是要效忠党订的规矩。因为只有在这个规矩下，符合这个规矩，才能生存。

　　于是,除了吸气，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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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sno

呵呵，真巧，今天上课我们老师还重点推荐楼主提到的第一部片子了呢：）

湘里妹子

candysnow 于 2003-9-27 20:51 写道:
呵呵，真巧，今天上课我们老师还重点推荐楼主提到的第一部片子了呢：）

您的老师怎么说呀？

:D:D:D

candysno

偶的老师绍刚先生曰：那是个天然的好题材，所以故事怎么讲怎么好看，他像追电视剧一样连追3天《见证》。希望以后有机会偶也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