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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4 09:0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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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中国修辞学界的同仁们都很清楚,长期以来,汉语修辞学的研究多是局限于总结归纳汉语中的辞格和对这些辞格进行描写分析说明的层面上。也就是说,是一种可以名之曰“描写的研究”。我们认为“描写的研究”也是一种科学的研究,描写修辞学与描写语言学一样有它的科学性,也有它的科学价值和历史贡献,这是不可否认的。中国修辞学界在本世纪以来一直致力的辞格研究,即是一种描写修辞学,当然也是有它的科学价值和历史贡献的,同样不可否认。但是,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任何学科都不能总是停留在描写说明“是什么”或“怎么样”的问题,而应该努力回答“为什么”的问题,追索事物的本源底蕴,阐明事物发生发展的深层根由。也就是说,科学是需要有阐释力的,越是有阐释力的理论学说就越是具有科学价值。如果一种理论学说没有阐释力,不能解释事物产生发展的本源,那么它的科学性和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甚至其存在的价值也是要令人怀疑的。可以说,这一观点目前已成了学术界有见地的学者的共识。在中国修辞学界也不例外,现在体认到中国修辞学研究需要从旧有的只专注于辞格归纳说明的描写修辞学的境地走出来而奔向以全面阐释修辞诸现象之所以生成的内在心理机制等深层问题为研究目标的阐释修辞学的康庄大道的学者越来越多了。既然现在世界语言学和修辞学已经发展到了由描写转向阐释的新阶段,而我们原有的研究模式又在理论与教学实践中时时呈现出捉襟见肘的窘态,我们常常会面对学生们追根究底的提问而难以用现有的修辞学理论加以解释回答。那么,如何走出中国修辞学时下的窘境呢?我们认为:必须加强对阐释修辞学的研究,建构阐释修辞学的学科体系,实现中国修辞学研究从描写修辞学向阐释修辞学的转变。礼权博士很明显对此有清醒而深刻的认识,所以他近些年来一直矢志不渝地在此方面努力开拓。他不仅在《新世纪中国修辞学的发展和我们的历史使命》(《复旦学报》1997年第1期)、《论中国修辞学研究今后所应依循的三个基本方向》(《修辞学习1997年第2期,中国人民大学《语言文字学》1997年第6期转载)、《二十世纪中国现代修辞学发展的省思》(《社会科学》1998年第5期)、《修辞心理学论略》(《复旦学报》1998年第5期)等论文中从宏观理论上充分阐发中国修辞学研究实现从描写修辞学向阐释修辞学的转向之意义,而且还以一篇篇扎扎实实的论文和一部部厚重而富创造性的专著来实践自己的理论呼唤,为中国修辞学研究的转向和阐释修辞学体系的建构做出了实实在在的成就。如《修辞结构的层次性与修辞解构的层次性》(《延边大学学报》1995年第4期,中国人民大学《语言文字学》1996年第4期转载)、《论委婉修辞生成与发展的历史文化缘由》(《河北大学学报》1997年第1期)、《论夸张表达的独特效应与夸张建构的心理机制》、《论委婉修辞生成的心理机制》(《修辞学习》1998年第2期)等论文,都是以一个个具体的修辞现象作解构的对象进行了具体而微的研究,建立了一个个阐释修辞学研究的范本,以具体扎实的成果向学术界明白地昭示了阐释修辞学的科学价值以及中国修辞学研究实现描写修辞学走向阐释修辞学转变的意义,充分展示了新派修辞学不同于旧派修辞学的独特魅力。
特别值得提起的是,礼权博士已经出版和即将出版的三部修辞学专著——《阐释修辞论》(与童山东合著)、《委婉修辞研究》(博士学位论文》、《修辞心理学》,在阐释修辞学的研究和中国新派修辞学体系的创建方面的成就尤为突出。在《阐释修辞论》(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7月)一书中,礼权博士不仅首次提出了“修辞文本”的全新概念,指出:“所谓修辞文本(rhetoricaltext),是指那些运用某种特定表达手段而形成的具有某种特殊表达效果的言语作品。不过,应该指出的是,言语作品是有大小之别的。最小的言语作品可以是由一个词或几个词构成的一句话,稍大些的言语作品可以是由两句或两句以上的几个句子构成的语句群,最大的言语作品可以是完整的一个篇什。”“总之,‘修辞文本’是个有特定含义的概念。它是专指那些运用特定的表达手段而构成的具有特定的表达效果的言语作品,这个言语作品可以是特定语境中的一个词或几个词构成的一个句子,也可以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几个句子构成的语句群,还可以是只表达某一特定主旨的篇什。‘修辞文本’可以是口说的言语作品,也可以是笔写的言语作品”。众所周知,在描写修辞学派的修辞学著作中,只有诸如“比喻”、“借代”、“夸张”等等的辞格名称的提法,对于包含诸辞格的言语作品从未有人给定一个严格科学的上位概念,更未有人对其内部结构进行过严密科学的分析界定,这明显是旧派修辞学的一大缺陷。而礼权博士的“修辞文本”学说的提出,则从根本上廓清了前此修辞学研究中出现的诸多概念不清或含浑的弊端,解决了修辞学研究的对象特别是阐释修辞学所要阐释的对象问题,使修辞学研究中所要涉及的分析阐释对象有了一个科学、严密、清楚的上位概念,从而使其所欲建构的阐释修辞学即新派修辞学一开始就建立在科学严密的学术规范区域之内,“转而不出其类”。这是对中国现代修辞学理论的一个重大贡献,也是礼权博士在建构中国阐释修辞学体系的征途中所立下的第一功。然而,礼权博士的可贵之处并不仅仅满足于提出“修辞文本”的新学说,而且还在所提出的理论学说的基础上具体阐释了“修辞文本结构的层次性”问题(亦即表达者在“修辞文本”接受中理解分析思维活动的层次性问题),从而建构了一个从“修辞文本”概念到“修辞文本”阐释的完整体系。很明显,这一体系的建立对礼权博士所欲建构的整个阐释修辞学体系是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的,也是中国新派修辞学切切实实开拓与发展取得突出成就的显著表现。总之,《阐释修辞论》是一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既注重理论创新,又努力以实证分析来支撑其理论学说的阐释修辞学的开创之作,是中国新派修辞学初步建立的标志性著作。
礼权博士在努力建构中国阐释修辞学体系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既有“一种追求真理而勇于开拓的创造精神”,又有一种“重实证不蹈空的严谨学风和科学态度”,在他的另一部著作《委婉修辞研究》中表现得更加突出。该作选取汉语修辞中最有典型意义而又最有表现力的修辞模式作为研究对象,选题小而研究深,是一种“开口小,挖掘深”的学术专著。全书通过大量地占有古今汉语委婉修辞的材料与深入细致地分析论证,提出了“汉语委婉修辞是一种系统性很强的语言现象,有一定的规律可以揭示出来”的观点,并从表现形态上将汉语委婉修辞分为“典型表现形态”与“非典型表现形态”两大类,以统一标准——表达上有含蓄蕴藉、婉约深沉效果——将汉语修辞中一切“不将所要表达的意思直白地说写出来,而是曲折委婉地暗示出来,使之思而得之”的语言现象统摄在“委婉修辞”这一大的形态范畴之内,这是一种全新的提法,是前此的修辞学著作所未曾有过的新学说。但是,由于礼权博士这一部分做得特别扎实,以前人从未发现和提到的大量新材料作凭借,以十分充足而有力的论据言之凿凿地论证了自己的观点,使其所提出的卓而不群的学术论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的“一家之言”,具有鲜明的创造性和严密的科学性。除此,全书还对汉语委婉修辞在表现层级上的范围作出了科学区分,对委婉修辞在程度级差上的不同表现进行了具体论述,对委婉修辞在诸文体中的分布情况作了较系统地概括总结,对委婉修辞生成的原因进行了深入地根究。
如果要将全书明确地部分为两大部分,上述这几个方面可以说是属于前一部分,它是以十分具体细密的分析论证为特色,属于“小心求证”一类。而全书的后一部分,主要论述的是“委婉修辞生成的心理机制”、“委婉修辞与中国文化”等问题,是属于理论色彩很浓的阐释部分。在这一部分,我们可以再次见出礼权博士在建构阐释修辞学体系上的努力倾向。关于“委婉修辞生成的心理机制”问题,礼权博士指出:“汉语委婉修辞生成的基本心理机制是基于人类的一种‘距离美学’心理。表达者将所要表达的思想或情感不直接表达出来,而是用曲折、含蓄的方法说出来,让接受者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才能领会,这样就在心理上起了一个缓冲的作用,同时在接受上还有一种回味无穷的艺术魅力”。至于“委婉修辞与中国文化”的关系问题,礼权博士认为:“汉语委婉修辞之所以在中国有深厚的文化根基与悠久的历史,这是与中国传统文化心理分不开的。大致说来,汉语委婉修辞生成与发展的文化根由主要有这样一些方面:一是政治环境特别是中国古代长期的封建专制政体与儒家思想的禁锢所形成的思想言论不自由的政治环境的制约;二是汉民族人由于实践理性影响而对思想与情感的展露经常采取克制、引导、自我调节的方针所形成的崇尚含蓄蕴藉的民族心理的导引;三是中国历代崇尚‘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文学传统的推崇。而这三个方面的原因,归根结底又是与中国传统思维方式的影响密不可分。”这种对汉语委婉修辞现象生成原因及其与中国传统文化心理之间关系的理论阐释,是前此的任何修辞学家的修辞学著作中都从未有过的,是礼权博士多年来对此问题进行深刻思辨而结下的硕果,具有深刻的理论穿透力,是对中国修辞学理论研究的一个重要贡献。而这一理论贡献又为礼权博士所欲努力建构的阐释修辞学体系奠定了一块不可或缺的坚固基石,使他在其新派修辞学体系的建构历程中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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