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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语词汇史角度论“为”与“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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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18 11:38: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原文出处】重庆师院学报:哲社版
【原刊期号】199603
【原刊页号】25-32
【分 类 号】H1
【分 类 名】语言文字学
【作    者】徐流
【复印期号】199612
【标    题】从汉语词汇史角度论“为”与“搞”


【正    文】
   
      “为”与“搞”是汉语词汇史中两个使用范围最广泛,意义最丰富,出现频率最高的基本动词之一,而
且,它们是古今汉语中意义一脉相承的、唯一的万能动词。研究这两个万能动词,尤其是从汉语词汇史的角
度对二词进行发展的联系的比较的研究,甚有价值。
            一
    “为”产生甚早,甲骨文中已有此字,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词。《说文解字》的作者许慎未能见到“为”
字的甲骨形体,故误释作“母猴”。罗振玉根据甲金学形,认为“为”字形从爪从象,乃是先民以手役象之
意,其事当在服牛乘马之前。此说一出,学界公认。“为”的本义虽然尚未有材料加以佐证,难以定论,但
从铭文用例中,可知是一个表示动作行为的词无疑。例如,《益公钟》:“益公为楚氏和钟。”《陈侯因@
①@②》:“永为典尚。”《@③钟》:“余不敢为乔(骄)……世世子孙,永吕(以)为宝。”又从其出
现在上古至晚近的大量文献中的用例可以确知,“为”的基本意义是做、作、干、弄、办一类意思,这亦是
学界所公认之事实(“为”还能作介词、连词、语气词等,姑置不论)。从现存的文献典籍(包括甲金、竹
帛、简牍、刻石等)看,“为”一出现,使用频率就不断提高,使用范围、义项就不断扩大,其生命力极为
旺盛。周秦之际,“为”就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万能动词。《尚书》是我国已见的最古的一部典籍,书中“
为”已不少见。而到了春秋末战国初的《论语》一书,则出现了169次,其中动词义达149次。[①]
仅比《论语》一书稍晚的《孟子》则出现了502次,其中动词义已高达390次,其义项已在数十个之众
。[②]发展到西汉,《史记》中仅《秦始皇本纪》一篇不足2万字中,“为”就出现了152次,动词义
为138次。[③]秦汉以降,“为”的使用频率、词义范围更广更大。例如,我们统计了王力主编《古代
汉语》下册第一分册中第十单元所选唐宋时期韩愈、柳宗元、欧阳修、王安古、苏轼的12篇文章,总字数
仅九千多,每篇皆有数个“为”,共出现“为”105次,其中动词义94次。明人魏学@④的《核舟记》
全文仅600余字,用“为”14次,全是动词。
    “为”的词义,广泛丰富得惊人。我国目前最巨型的辞书《汉语大字典》共列出28个义项,其中动词
义20项;《汉语大词典》则列出39个义项,其中动词义31项。但是,根据我们的考查,“为”的义项
远未收罗完备,更重要的是,对“为”这样进行释义、罗列是很不科学的。
    “为”的动词词义,广泛而灵活,基本意义相当于做、作、干、弄、办。在汉语中,这几个动词已经是
词义范围较宽泛灵活的了,但仍然远远不能表达“为”的外延。“为”在此基础上发展延伸,但凡动作行为
、事物变化、劳作修造、人事关系、社会和意识形态活动、心理活动以至判断等,不管其动作行为是强还是
弱,几乎皆可表示,具体意思只能据上下文来确定理解。例如:
    表基本意义:做、作、干、弄、办。《论语·为政》:“何为则民服?”《后汉书·范滂传》:“吾欲
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
    表事物变化:变作、造成。《诗经·小雅·十月之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荀子·劝学》: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表劳作修造:修建、垒筑。《左传·哀公十三年》:“越子伐吴,为二隧。”《论语·子罕》:“譬如
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史记·陈涉世家》:“为坛而盟,祭以尉首。”
    表人事关系:担任、充当、作为。《论语·公冶长》:“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论语·为政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尚书·五子之歌》:“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表社会、意识形态活动:治理、研习、制定。《左传·文公六年》:“不告闰朔,弃时政也,何以为民
?”《孟子·滕文公上》:“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论语·宪问》:“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
,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表心理活动:看作、当作、认为(这类情况常与“以”连用)。《论语·先进》:“吾以女为死矣。”
《战国策·赵策》:“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
    表判断:是。《论语·微子》:“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
    以上所举,远未完备,“为”的动词义与上列各项的不同方面还众多,甚至连性行为亦可表示。例如《
史记·樊郦滕灌列传》:“荒侯市人病不能为人。”《正义》:“言不能行人道。”即荒侯生理有缺陷,不
能像正常人那样交配,亦即没有性行为能力。
    由于“为”的词义异常活跃宽泛,也由于“为”的词性除动词外,还具有介词、连词、语气词等性质,
因此,古今辞书和前修时贤亦常有错释误解,兹以《汉语大字典》为例,略举两例予以说明。
    是书“为”字21项下:“连词。2、表示承接关系,相当于‘则’、‘就’。清王引之《经传释词》
卷二:‘为,犹则也。’《论语·阳货》:‘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此句误解。
这是一个紧缩复句,“为乱”、“为盗”是分句,犹言作乱、作盗。“为”是动词,训“作”,是其动词的
基本义。“为乱”、“为盗”之语古籍常见,均是动词“作”或“成为”之义,例不胜举。如《儒效》:“
故人无师无法而知则必为盗,勇则必为贼,云能则必为乱,察则必为怪,辨则必为诞。”
    又23项下:“1、用于句尾,表示反诘,疑问,多与‘何’相配合使用。《论语·颜渊》:‘君子质
而已矣,何以文为?’《墨子·公输》:‘夫子何命焉为?’”这两个句子皆所谓“为”尾句,而“为”尾
句在上古有很大的发展变化,此二例中的“为”仍是动词,而非语气词。“何以文为”的实际结构是“以文
为何”。这种例句甚多,《庄子·大宗师》有一例甚明:“又将奚以汝为?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
汝为虫臂乎?”句中“奚以汝为”应是“以汝为奚”,与下边的“以汝为鼠肝”,“以汝为虫臂”同构。对
此问题学友方有国先生曾对上古“为”尾句的形成与发展作过全面考察,所论甚详甚可信。[④]
    总结地说,“为”的动词义,自甲金文运用以来,在整个“古代汉语”二千多年漫长的历史中都在广泛
地使用,而且词义范围越来越宽泛,使用频率越来越高,并早在周秦之际就已确立了它的“万能动词”的独
特地位,直至二十世纪上叶,才被“搞”逐渐取代了它的地位。对“为”的动词义的训解、研究还有待深入
进行。另一方面,语文辞书对“为”的解释要重新进行科学研究,作出界定,至少应该指出它是一个万能动
词,基本意义是做、作、干、弄、办,由此引申发展,意义非常广泛,但凡动作行为,以及事物变化、意识
形态活动、人事关系,乃至心理活动、判断等皆可表示。其具体意思应根据上下文意进行训解。
            二
    根据时贤的一些说法,“搞”十分年轻,是叶圣陶先生在本世纪二、三十年代新造的一个字;至于这个
词,始起何处,语言学界比较一致地认为它本是一个西南方言词,还有不少学者更准确地断言它本是一个四
川方言词,而后很快地进入全民通用语,即普通话词汇中的。
    我们根据古今辞书的记载和翻查古籍,发现“搞”字字形古已有之,只是不读gǎo,而读qiāo和
kào,词义亦与今相违,并且古代典籍中罕见其用。《汉语大字典》言之甚明,兹抄录如下:搞(一)q
iāo《集韵》丘交切,平肴溪。同“敲”。《说文》:“横挝也,或作搞。”2、短杖。《新书·过秦上
》:“‘(始皇)执搞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按四部丛刊作‘敲’。”(二)kào《集韵》口到切
,去号溪。同“靠”。另查《康熙字典》、《中华大字典》、《中文大辞典》等均收有此字,皆言同“敲”
同“靠”,只是都无文献用例。
    “搞”作现代意义始用者,我们查阅了1919年五·四以后大量的报刊和文艺作品,发现最早使用者
是叶圣陶先生,始见例出现在他写于1928年11月的中篇小说《倪焕之》中,凡十九见。在此之前,其
他作者、报刊均未见有使用者。叶氏自己以前的作品亦未使用(个别前期作品中偶有所见,也是叶氏在建国
后出版选集、文集时修改所致)。在三十年代、四十年代的作品中,四川方言区的作家使用“搞”多见,推
动了“搞”的迅速发展,而其他方言区以及北方方言区的作家使用“搞”的则少。
    据此,我们可以初步作这样的结论:“搞”字的字形,古已有之,但音、义与今有异。叶氏在造这个新
字时,可能无意中与古“搞”字撞车;“搞”的现代意义,出自四川方言是可信的[⑤]。叶氏虽不是四川
人,但在四川生活工作过,熟悉这个四川方言词无疑,尤其叶氏最早将其使用于传播面广而快的文学语言中
,在进一步确立此词的现代音义及推广运用中,功不可没。
    到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搞”就由方言词被吸收进入全民通用语。同在这一时期,它的万能动词地
位也就确立。上至中央文件,党报社论,领袖著作,下至街头书报,影剧曲艺,不管是书面还是口头,无所
不用,普遍至极。以至于在五十年代中期,语言学界曾一度发出了“限制搞的使用”的惊呼!但是,五十年
代以后,“搞”的使用频率和使用范围不但没有缩小,受到限制,反而以雷霆万均之势继续迅猛发展。这里
仅举领袖著作为例说明:《毛泽东选集》第一至第四卷,总共只出现过四个“搞”,而其第五卷,都是建国
后的著述,此卷除开头几篇外,几乎每篇都使用“搞”。《邓小平文选》中使用“搞”的频率更高,词义范
围更大。《邓小平文选》第一卷共使用了417个“搞”,其中《目前的形势和任务》一篇中竟使用了42
个“搞”!《邓小平文选》第三卷所收文章,是从1982年至1992年十年间的,基本上可以反映当前
人们使用“搞”的情况,我们进行了统计对比。在第三卷中,前100页是1982年至1984年的,共
出现96次,后100页则是1989年至1992年的,共出现了131次。亦即是说,后者提高了百分
之三十几的频率,说明“搞”的使用频率还在提高,其生命力的旺盛可见一斑。
    “搞”是一个“专业”动词,一般不兼它性。“搞”与文言动词“为”在词义范围、使用频率甚至发展
过程方面都惊人地相似。其词义在始见书(叶圣陶《倪焕之》,写于1928年)的19个例句中,基本上
是做、作、干、弄、办一类意思。到了三四十年代,“搞”的基本意义仍是如此,但使用频率高了,使用的
人多了,词义范围迅速扩大。例如:“没有上级搞民兵,搞地雷,还有我李勇?”(建立、创办、制造)“
那地雷搞着汽车么,汽车得变几分钟飞机。”(炸、碰。邵子南《李勇大摆地雷阵》)“搞得鬼子们眼睛冒
出火来。”(气、惹。华山《窑洞阵地战》)“我的工作是搞给养和资材。”(设法获得、弄)“你的差事
怎么样,今天搞得还好么?”(完成、干。蔡前《草地》)“他这场病,把他脾气搞坏了。”(使…变得。
艾芜《乡愁》)“你们咋个搞他呢?一个独子,还要养家!”(整治、陷害、暗算。艾芜《一个女人的悲剧
》)“这搞的太多了嘛。”(指写的标语。艾芜《我的青年时代》)“这把有些人倒搞肥了啊!”(使……
致)“还东搞西搞的。”(捣弄、翻摸)“这寡母子真够搞。”(对付)“都叫他搞光了。”(用、耗费)
“这点她总搞不过我。”(赶得上、比得上)“你真搞过她?”(性行为。沙汀《陶金记》)“变牛不说,
还要自己掏腰包搞饭吃。(找、求。“搞饭吃”即“谋生活”之意。沙汀《还乡记》)。另外,现在用得十
分普遍的说法如“搞鬼”、“搞假”、“搞忘记了”等,在此时的作品中亦出现了。例如在《还乡记》中就
有“那就不怕他搞鬼了”,“那还搞假呢”,“我倒搞忘记了”等等。
    五十年代以来至今,“搞”的词义范围进一步扩大,用法进一步灵活,几乎不可一一罗列。我们从大量
的语言材料中分析了数千个例句,发现“搞”与文言“为”的词义系统基本是一致的(语法功能也基本一致
)。基本义完全相同,而其它方面,“为”能表示的,“搞”只是未发现表判断和心理活动的,其余皆可表
示,而且比“为”更宽泛,更灵活。“搞”除了基本意义做、作、干、弄、办以外,概括起来,主要有如下
几个方面用得特别普遍。
    第一、从事、开展、举行、施行、进行、推行、组织、抓等方面的意思。例如:“搞四个现代化。”“
基础打得不好,搞科研是有困难的。”“搞个小整风也好。”“中央和国务院要带头搞集体办公制度。”“
我们过去长期搞计划,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不能再搞什么政治运动。”“不能搞无政府状态。”“不搞
好职工生活不行。”“把军队搞精干。”“要搞基本建设。”[⑥]?    第二、制作、制造、制订、炮制
、创作、设置、建设、建立、树立等方面的意思。例如“搞下水道、交通、房屋,办学校。”“我们在这个
时期搞出了原子弹。”“搞些合成军、合成师。”“五十年代搞了个军官服务条例。”“搞出个规划来。”
“我提出搞顾问制度。”[⑦]
    第三、玩弄、策划、拉等方面的意思。例如:“高岗是搞阴谋诡计的。”“一些人喜欢搞小圈子。”[
⑧]
    除了以上几大类主要用法外,“搞”还有许多别的意思,灵活得出奇,难以详道。
    总之,“搞”的词义从根本上继承了文言“为”,是一脉相传的万能动词。但《汉语大字典》仅列了两
个义项,《现代汉语词典》列一项,殊不可解!对“搞”的训解仍应象对“为”一样从新科学训解、排列,
诸部字辞典亟待修订。
            三
    汉语词汇史的研究任务,就是要探明词汇从上古到近代的发展变化轨迹,以及古语是如何死亡、残留、
转生的等等情况。王力先生早在四十年代就指出:“我们对于每一个语义,都应该研究它在何时产生,何时
死亡。”[⑨]张永言先生近期在《中国语文》上著文,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即:词汇研究中几乎所有的
兴趣和力量集中于疑难词语考释的现状亟须改变,常用词语演变的研究应当引起重视并放在词汇史研究的中
心位置。张先生说:“要探明词汇发展的轨迹,特别是上古汉语到近代汉语词汇的基本格局的过渡,即后者
逐步形成的渐变过程,则常用词的衍变嬗递更加值得我们下工夫进行探讨……词汇史的研究应该把它放在中
心的位置。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把汉语词汇从古到今发展变化的主线理清楚,也才谈得上科学词汇史的建立。
”[⑩]张先生的见地是十分精到的,也是十分迫切需要做的工作。而“为”与“搞”正反映了它们在古今
词汇史上整个发展演变和转生的状况,是极为宝贵的材料,是最值得“理清楚”而又可以“理清楚”的常用
词。
    通过前面的考查不难看出,“为”是一个古老的文言词,“搞”是一个年轻的现代白话词,而它们恰恰
又是古今汉语中一脉相承的万能动词,其使用范围之广泛灵活,意义之丰富多彩,使用频率之高,义列之惊
人的相似,堪称汉语词汇史上的“第一词”。因此,分析考查它们的衍变嬗递,不仅有利于对它们的训释理
解,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汉语词汇史的研究亦大有裨益。
    “为”自甲骨、铭文中使用以来,即迅速发展。这个发展,一是指使用范围的迅速扩大,二是指使用频
率的迅速提高,三是指词逡辶械难杆僭黾印T酵?蟪鱿制德试礁撸?辶性椒岣弧6?Ф嗄昀矗??ń???
语时期在内,“为”的万能动词地位都没有动摇。只是在中古以后,一些古白话作品中,使用了一些近义词
与“为”混用,但并末动摇“为”的中心地位。直到本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文言的结束,“为”的使命
才随之终止(仍有留用)。在现代白话兴起后的二十年代末,即开始使用“搞”,并迅速全面地接续了“为
”的地位和作用。“为”“搞”的替代过渡期十分短暂,至五十年代前后,这个起自方言的“搞”即以惊人
的速度迅速跃升为全民语,为亿万大众所接受,彻底地取代了文言“为”。从词汇的嬗变来看,也可以说“
为”至此得以转生。
    从词汇史的要求看,我们还必须考查回答这样两个问题:第一,在使用“搞”的前后,或者说,“为”
“搞”交替过渡时期,语言中使用哪些动词呢?尽管我们已经清楚这个过渡期十分短暂,但回答了这个问题
,会使我们更加明白它们衍变嬗递的线索。第二,汉语中为何古今都有这样一个万能动词呢?
    关于第一个问题。经过考查,我们发现,在近代汉语作品中,在使用“为”的同时,也同时使用若干同
义动词,并经常与“为”交互变换使用;在“搞”使用前后,更是如此。经过这样一个短暂的时期,就完成
了从“为”到“搞”的过渡。先看《水浒传》和《红楼梦》中的情况。
    《水浒传》:“来请天师,要做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第一回)同篇则说“就京师禁院修设三千六
百罗天醮。”“不想那厮们如此大弄。”(第二回)“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礼,分作两班。”(第四回)“我
安排你一个去处。”(第四回。此句与《左传》中“不如早为之所”同)“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二位。”(第
五回。此句与《论语》中“杀鸡为黍而食之”同)“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第十回)
    《红楼梦》:“就此分手各干营生去罢。”(第一回)“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
”(第二回)“论理我们里面也须得他来整治整治。”(第十四回)“做这个,弄那个。”(第三十二回)
“让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的出些什么来?”(第三十二回)“你闹什么?”(第三十一回)
    而“搞”使用前后,由于产生了许多新的现代白话词,有关同义动词就更多。例如:《我在霞村的时候
》:“知道那里边闹的什么把戏,现在呢,弄得比破鞋还不如。”“我看你一个人就给咱乡的卫生模范掀垮
了。”“为的把今年的大生产运动闹好。”“我们几次三番的试验,做成功了。薄氨暇刮颐前阉?圃斐晒?
了。”
    叶圣陶在《倪焕之》以前的作品中未用“搞”,而用其它同义词。如:“我不知他现在做什么。”(《
一课》)“天寒便弄什么消寒会。”(《孤独》)“办学校的事他们准要干的。”(《城中》)“我在这里
做(指写演讲稿)东西呢?”(《平常的故事》)“说明自己在那里作稿子。”(《平常的故事》)“怎么
弄的,孩子不抱在手里。”(《潘先生在难中》)而在《倪焕之》一书中用了“搞”,也同时使用其它同义
词。如:“便取出心爱的玩意儿来玩弄。”“公共事业举办不起来呀。”“他便向哥哥表示她要做一种事业
。”“我们干教育事业的。”“要行新教育,要行理想教育了呢!”“教育是一件事情,必须由人去办。办
教育的人当然是教员。”
    由此可见,“为”、“搞”的发展演变和更替延续的脉胳十分清晰,它将古今汉语词汇史中这个万能动
词死亡、残留、转生的历史面貌清晰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关于为何古今汉语都有这样一个万能动词的原因,这主要是由它的特殊功用和交际需要决定的。在英语
、俄语、日语等语言中,都有一个万能动词存在,英、俄语中的万能动词似不如汉语“为”、“搞”这样广
泛、灵活,而日语文言中直接就使用汉字“为”,意义范围与汉语是一致的,只是到了现代日语中则换用假
名并有所变化罢了。从这几种不同语言都有一个万能动词的共通性看,说明万能动词是一种成熟完善的语言
中不可或缺的。汉语中的万能动词的具体功用,就像牌中的“听用”一样,在一个极大的范围内任意充当角
色,几乎什么动作行为都能表示,使用起来不假思索,随手可用,方便灵活。正因为如此,其使用频率极高
,其生命力亦异常强大。从语言的发展规律和交际需要来看,一方面要求词汇愈来愈精密和准确,以便于表
达具体的、细致的思想感情和动作行为等,而另一方面又需要一定的模糊,需要抽象,需要那种词义宽泛,
具有综合性、概括性、灵活便捷,可任意支使的词汇,以便于交际的需要和符合使用语言“经济”的原则,
而“为”、“搞”正是适应了这两者的需要,达到了一种高度的对立统一。
    另外,由于“为”、“搞”构词能力极强,意义丰富,并能与众多的动词形成有细微差别的一对对同义
词,人们就可根据上下文的需要,交互搭配使用,从而构成句式整齐、文意顺畅的句式,或收到字面错综多
变的修辞效果。这种修辞作用十分突出。例如:“凡有利于敌寇的事情都不为,凡有益于抗敌救国的事情都
要做。”(《新华日报》1938年1月2日社论)“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红楼梦》
第一回)“在抓紧农副产品收购的同时,必须大力组织工业品下乡,搞好工农产品交换。”(《人民日报》
1977年10月20日)“为什么有些干部不大愿意做手工业的工作?我倒很想搞这样的事。”(毛泽东
《加快手工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这些句式中的修辞作用是很明显的。而有的时候,在一个句子里同时使用
若干个“为”或“搞”,也同样有一种修辞效果。例如:“通记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
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魏学@④《核舟记》)“但是确有少数人热衷于搞派性,他们在军队
内部搞,到地方去也搞。”(邓小平《军队要整顿》)
    万能动词不仅有这种修辞作用,而且有的地方还非用它们不可——或者因为概括,或者因为准确。比如
“无为而无不为”,“改革开放搞活”等,换用其它词似乎都不行。老舍先生在《关于文学的语言问题》里
曾有一段十分精辟的论述和举例也涉及到这个问题:“我写一句话要想半天。比方写一个长辈看到自己的晚
辈有出息,当了干部回家来,他拍着晚辈的肩说:‘小伙子,搞得不错呀!’这地方就用‘搞’,若不相信
,你试用‘做’,用‘干’,准保没有用‘搞’字恰当、亲切。假如一个长辈夸奖他的侄子说:‘这小伙子
,做事认真’。在这里,我就用‘做’字,你总不能说‘这小伙子,搞事认真’。要是看见一个小伙子在那
里劳动得非常卖力气,我就写:‘这小伙子,真认真干’。这就用上了‘干’字。象这三个字‘搞、干、做
’都是现成的,并不谁比谁更俗,只看你把它搁在哪里最恰当,最合适就是了。”
    综上所述,正是由于“为”、“搞”构词力强,词义丰富,方便灵活,又具有特殊的修辞和语法功用,
才形成了万能动词,这也是一种成熟而完善的语言所必须的。
    ①  李运益主编《论语词典》,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
    ②  杨伯峻《孟子词典》。
    ③  根据笔者统计。
    ④  《论上古“为尾句”的演化》,载《汉语史论文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⑤  此词在四川使用早且普遍,全川皆然。虽然其它一些地方也有使用,但毕竟不如四川范围广。
    ⑥  ⑦  ⑧  以上例句皆引自《邓小平文选》。
    ⑨  《古语的死亡残留和转生》,《龙虫并雕斋文集》第1册,中华书局1980年版。
    ⑩  《关于汉语词汇史研究的一点思考》,《中国语文》1995年6期。*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次下加月
        @②原诸募酉?
        @③原字吕加阝
        @④原字氵加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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