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对张爱玲创作的影响

资料员

作者：张玉秀

（ 海 南 广 播 电 视 大 学 海 南 海 口 570105）

    [摘 要] 文 章 从 潜 意 识 分 析 角 度 、 变 态 心 理 的 刻 划 、 厄 莱 克 特 拉 情 结 的 叙 写 三 个 侧 面 ， 分 析 了 张 爱 玲 小 说 呈 现 的 或 深 或 浅 的 精 神 分 析 色 调 ， 指 出 张 爱 玲 从 一 个 全 新 角 度 体 验 人 生 ， 透 视 社 会 ， 并 将 精 神 分 析 手 法 在 作 品 中 加 以 借 鉴 和 运 用 ， 为 后 人 留 下 了 宝 贵 的 文 学 经 验 。

　　[关 键 词] 张 爱 玲 ； 精 神 分 析 手 法 ； 文 学 创 作 ； 影 响

　　[中 图 分 类 号]I06     [文 献 标 识 码]A     [文 章 编 号]1008— 7656(2003)01— 0030－ 04

        虽 然 没 有 充 足 的 证 据 表 明 张 爱 玲 曾 系 统 的 研 读 过 精 神 分 析 的 有 关 著 作 ， 而 且 她 没 有 表 明 自 己 运 用 精 神 分 析 方 法 去 进 行 创 作 。 可 是 从 其 散 文 《 谈 书 后 记 》 、 《 忆 胡 适 之 》 、 《 童 言 无 忌 》 和 《 我 看 苏 青 》 中 可 以 看 出 她 接 触 过 弗 洛 伊 德 学 说 ， 从 中 我 们 可 揣 摩 到 它 与 精 神 分 析 学 说 之 间 的 某 些 思 想 牵 连 。 和 大 多 数 作 家 一 样 ， 张 爱 玲 接 受 弗 洛 伊 德 的 影 响 可 能 是 潜 移 默 化 的 ， 张 爱 玲 在 创 作 上 与 同 时 代 的 西 方 现 代 派 作 家 有 着 精 神 上 的 联 系 ， 张 爱 玲 十 分 推 崇 一 战 后 活 跃 于 英 美 文 坛 的 毛 姆 、 赫 胥 黎 、 奥 尼 尔 等 小 说 家 、 戏 剧 家 。 这 些 作 家 受 弗 洛 伊 德 学 说 的 影 响 ， 普 遍 感 受 到 一 战 后 西 方 世 界 存 在 的 迷 惘 、 幻 灭 感 ， 在 创 作 中 强 调 人 的 非 理 性 的 一 面 。 张 爱 玲 本 人 由 于 家 庭 不 幸 造 成 的 创 伤 性 情 感 体 验 ,加 上 所 受 西 方 文 化 熏 染 ,以 及 20世 纪 三 四 十 年 代 上 海 特 定 的 文 化 氛 围 ,使 她 较 同 时 代 作 家 更 易 于 接 受 精 神 分 析 的 影 响 ， 其 早 期 的 小 说 呈 现 出 浓 郁 的 精 神 分 析 色 调 便 是 例 证 。 她 重 视 非 理 性 的 盲 目 力 量 在 人 性 结 构 、 人 际 关 系 及 人 物 命 运 中 所 起 的 重 要 作 用 。 在 小 说 中 具 体 表 现 为 对 人 的 潜 意 识 、 变 态 心 理 和 各 种 情 结 进 行 逼 真 的 刻 画 和 深 入 的 挖 掘 ,使 得 隐 蔽 在 社 会 或 人 生 的 外 部 现 实 之 下 的 内 部 现 实 和 内 心 真 实 得 以 浮 出 水 面 。

　　1、 潜 意 识 的 剖 析
　　
       潜 意 识 学 说 ,是 精 神 分 析 学 说 的 核 心 部 分 。 弗 洛 伊 德 认 为 潜 意 识 在 人 类 的 心 理 结 构 中 处 于 一 个 十 分 重 要 的 地 位 ,对 人 的 人 格 的 成 长 、 心 理 和 行 为 有 重 大 的 意 义 ,而 其 中 性 本 能 更 是 人 物 行 为 的 内 在 动 力 。 张 爱 玲 十 分 重 视 潜 意 识 在 主 体 心 理 结 构 中 的 作 用 ， 她 也 很 善 于 通 过 种 种 感 觉 和 细 节 描 写 折 射 出 人 物 无 意 识 心 理 — — 性 心 理 。 《 红 玫 瑰 与 白 玫 瑰 》 中 佟 振 保 和 王 娇 蕊 第 一 次 见 面 ， 王 娇 蕊 正 在 洗 头 发 ：

　　把 右 手 从 头 发 里 抽 出 来 ， 待 要 与 客 人 握 手 ， 看 看 手 上 有 肥 皂 ， 不 便 伸 过 来 ， 单 只 笑 着 点 了 个 头 ， 把 手 指 在 浴 巾 上 揩 了 揩 。 溅 了 点 沫 子 到 振 保 手 背 上 。 他 不 肯 擦 掉 它 ， 由 它 自 己 干 了 ， 那 一 块 皮 肤 便 有 一 种 紧 缩 的 感 觉 ， 像 有 张 嘴 轻 轻 吸 着 它 似 的 。

　　王 太 太 一 闪 身 又 回 到 里 间 去 了 ， 振 保 指 挥 工 人 移 挪 床 柜 ， 心 中 只 是 不 安 ， 老 觉 得 有 个 小 嘴 吮 着 他 的 手 ， 他 搭 讪 着 走 到 浴 室 里 去 洗 手 ， … … … 他 开 着 自 来 水 龙 头 ， 水 不 甚 热 ， 可 是 楼 底 下 的 锅 炉 一 定 在 烧 着 ， 微 温 的 水 里 就 像 有 一 根 热 的 芯 子 。 龙 头 里 挂 下 一 股 子 水 一 扭 一 扭 流 下 来 ， 一 寸 寸 都 是 活 的 。 振 保 也 不 知 想 到 哪 里 去 了 。

　　看 着 浴 室 里 强 烈 的 灯 光 的 照 耀 下 ， 满 地 滚 的 乱 头 发 ， 心 里 烦 恼 着 。 他 喜 欢 的 是 热 的 女 人 ， 放 浪 一 点 的 ， 娶 不 得 的 女 人 。 这 里 的 一 个 已 经 做 了 太 太 而 且 是 朋 友 的 太 太 ， 至 少 没 有 危 险 了 ， 然 而 … … 看 她 的 头 发 ！ — — 到 处 都 是 她 ， 牵 牵 绊 绊 的 。

　　振 保 洗 完 了 手 ， 蹲 下 地 去 ， 把 瓷 砖 上 的 乱 头 发 一 团 团 拣 了 起 来 ， 集 成 一 嘟 噜 。 烫 过 的 头 发 ， 稍 子 上 发 黄 ， 相 当 的 硬 ， 像 传 电 的 细 钢 丝 。 他 把 它 塞 到 裤 袋 里 去 ， 他 的 手 停 留 在 口 袋 里 ， 只 觉 浑 身 燥 热 。 这 样 的 举 动 毕 竟 太 可 笑 了 。 他 又 把 那 团 头 发 取 了 出 来 ， 轻 轻 抛 入 痰 盂 。

　　轻 轻 几 笔 ， 佟 振 保 复 杂 多 变 和 隐 秘 的 内 心 昭 然 若 揭 。 同 样 ， 下 面 的 这 段 文 字 ， 无 声 无 息 间 就 流 露 了

王 娇 蕊 对 佟 振 保 的 情 意 ：

　　他 在 午 饭 的 时 候 赶 回 来 拿 大 衣 ， 大 衣 原 是 挂 在 穿 堂 里 的 衣 架 上 的 ， 却 看 不 见 。 他 寻 了 半 日 ， 着 急 起 来 ， 见 起 坐 间 的 房 门 虚 掩 着 ， 便 推 门 进 去 ， 一 眼 看 见 他 的 大 衣 钩 在 墙 上 一 张 油 画 的 画 框 上 ， 娇 蕊 便 坐 在 图 画 下 的 沙 发 上 ， 静 静 的 点 着 支 香 烟 吸 。 振 保 吃 了 一 惊 ， 连 忙 退 出 门 去 ， 闪 身 在 一 边 ， 忍 不 住 又 朝 里 看 了 一 眼 。 原 来 娇 蕊 并 不 在 抽 烟 ， 沙 发 的 扶 手 上 放 着 只 烟 灰 盘 子 ， 她 擦 亮 了 火 柴 ， 点 上 一 段 吸 残 的 烟 ， 看 着 它 烧 ， 缓 缓 烧 到 她 手 指 上 ， 烫 着 了 手 ， 她 抛 掉 了 ， 把 手 送 到 嘴 跟 前 吹 一 吹 ， 仿 佛 很 满 意 似 的 。 他 认 得 那 景 泰 蓝 的 烟 灰 盘 子 就 是 他 屋 里 那 只 。

　　《 倾 城 之 恋 》 中 的 范 柳 原 第 一 次 吻 了 白 流 苏 后 ， “ 然 而 他 们 两 个 人 都 疑 惑 不 是 第 一 次 。 因 为 在 想 象 中 已 经 发 生 了 无 数 次 了 。 ” 表 现 了 隐 藏 在 人 物 潜 意 识 深 处 的 本 能 欲 望 ， 还 写 出 了 性 爱 动 机 的 神 秘 性 和 非 理 性 。 范 白 二 人 心 态 各 异 的 玩 着 猫 捉 老 鼠 的 游 戏 ,尽 量 使 自 己 不 上 当 ,一 旦 近 距 离 接 触 时 ,在 “ 另 一 个 昏 昏 的 世 界 里 ” “ 凉 的 凉 ， 烫 的 烫 ， 野 火 花 直 烧 上 身 来 。 ” 凉 的 是 两 人 那 理 智 冷 静 的 思 想 ， 热 的 便 是 那 异 常 灼 人 的 欲 望 。

　　张 爱 玲 从 潜 意 识 出 发 打 开 人 物 隐 秘 的 心 扉 ， 表 现 人 物 心 理 活 动 的 层 层 波 澜 ， 在 对 无 意 识 和 本 能 的 分 析 中 寻 找 人 物 行 为 的 潜 在 动 因 和 人 际 关 系 的 潜 在 结 构 。 《 封 锁 》 中 表 面 上 吕 宗 桢 是 为 逃 避 内 表 侄 ， 才 向 吴 翠 远 调 情 的 ， 实 际 上 是 因 为 他 潜 意 识 中 对 妻 子 不 满 ， 对 琐 碎 的 工 作 和 生 活 感 到 厌 倦 和 乏 味 ； 而 一 本 正 经 的 吴 翠 远 的 生 活 同 样 单 调 无 趣 ： 一 心 求 学 无 暇 接 近 异 性 ， 工 作 后 又 错 过 了 最 佳 时 机 而 对 异 性 有 种 隐 秘 的 渴 望 ， 更 不 用 说 吕 宗 桢 的 亲 近 与 示 爱 了 ， 于 是 二 人 半 真 半 假 的 地 谈 起 了 恋 爱 ， 封 锁 一 结 束 ， 一 切 也 都 随 之 结 束 了 ， 仿 佛 什 么 都 没 有 发 生 。 在 特 定 情 形 下 流 露 出 来 的 潜 意 识 ， 最 终 在 现 实 的 制 约 下 悄 然 收 敛 。

　　在 《 年 轻 的 时 候 》 和 《 茉 莉 香 片 》 中 张 爱 玲 运 用 精 神 分 析 学 说 中 白 日 梦 的 相 关 理 论 ， 将 白 日 梦 中 的 精 神 分 析 与 细 腻 的 心 理 刻 画 有 机 融 合 在 一 起 。 弗 洛 伊 德 说 过 ： “ 白 日 梦 是 每 个 幻 想 包 含 着 一 个 愿 望 的 实 现 ， 并 且 是 令 人 不 满 意 的 现 实 好 转 。 ” 潘 汝 良 偶 然 结 识 了 沁 西 亚 ， 在 第 二 次 见 面 时 便 发 现 她 相 当 松 散 邋 遢 ， 但 他 单 拣 她 身 上 有 诗 意 的 部 分 去 注 意 ， 去 回 味 ， “ 他 并 不 愿 意 懂 得 她 ， ” 因 为 他 知 道 “ 懂 得 她 之 后 ， 他 的 梦 就 做 不 成 了 。 ” 甚 至 幻 想 向 她 求 婚 ， 并 为 此 与 家 庭 抗 争 ， 最 后 当 沁 西 亚 嫁 给 一 个 没 有 出 息 的 酒 徒 后 ， 他 再 不 做 梦 了 。 聂 传 庆 得 知 言 子 夜 是 母 亲 生 前 的 情 人 后 ， 不 是 “ 整 天 的 伏 在 卧 室 角 落 里 那 只 藤 箱 做 着 白 日 梦 ” ， 就 是 在 言 教 授 的 课 上 胡 思 乱 想 ： 母 亲 可 能 与 言 子 夜 结 合 ， 他 有 可 能 利 用 这 个 机 会 做 个 完 美 的 人 。 他 的 重 重 幻 想 都 遭 到 了 现 实 的 残 酷 打 击 ， 最 终 导 致 疯 狂 的 行 为 。 张 爱 玲 通 过 对 人 物 白 日 梦 的 描 写 ， 揭 示 人 越 是 想 用 美 丽 的 幻 象 来 抵 消 现 实 ， 现 实 越 要 捉 弄 他 ， 这 样 一 种 人 生 悲 剧 或 者 人 生 困 境 。

　　
       2 、变 态 心 理 的 刻 画
　　
      弗 洛 伊 德 精 神 分 析 学 说 认 为 ， 人 的 本 能 欲 望 长 期 受 到 压 抑 ， 如 不 能 得 到 恰 当 的 宣 泄 时 ， 会 形 成 一 种 病 态 心 理 ， 导 致 性 变 态 或 其 他 心 理 障 碍 。

　　在 张 爱 玲 笔 下 ， 最 典 型 的 人 物 要 算 曹 七 巧 。 性 变 态 是 曹 七 巧 最 深 层 的 心 理 ,属 潜 意 识 部 分 。 殷 实 的 姜 家 用 金 钱 为 残 废 的 儿 子 买 来 一 个 终 身 的 管 家 、 丫 头 ,贫 寒 低 贱 的 麻 油 店 小 老 板 用 女 儿 换 来 丰 厚 的 财 礼 和 侯 门 大 户 亲 戚 的 虚 名 ,一 桩 各 怀 目 的 、 互 相 利 用 的 畸 形 婚 姻 就 这 样 达 成 了 。 未 嫁 之 时 对 爱 情 的 渴 望 ,对 美 好 婚 姻 的 憧 憬 就 这 样 被 “ 一 堆 腻 滞 的 死 去 的 肉 体 ” 所 代 替 。 虽 然 曹 七 巧 嫁 了 个 残 废 的 丈 夫 ,但 是 年 青 身 躯 中 对 感 情 的 欲 望 并 没 有 因 之 而 变 得 残 缺 ,越 是 压 抑 得 厉 害 ,越 是 要 喷 发 出 来 。 季 泽 这 样 一 个 “ 生 得 天 圆 地 方 ” ,有 着 “ 湿 眉 毛 ,水 汪 汪 的 黑 眼 晴 ” 的 健 康 男 人 正 是 七 巧 情 欲 渴 望 喷 发 的 对 象 。 在 小 说 中 ,张 爱 玲 通 过 七 巧 和 季 泽 的 一 次 相 逢 ,将 七 巧 欲 火 焚 烧 的 心 理 刻 画 得 淋 漓 尽 致 :平 淡 的 对 话 交 织 着 激 烈 的 内 心 搏 斗 ,整 个 场 面 充 满 着 一 触 即 发 的 紧 张 ,七 巧 颤 声 说 着 话 ,“ 垂 着 眼 皮 ,脸 庞 的 下 半 部 抖 得 像 嘴 里 含 着 滚 烫 的 蜡 烛 油 似 的 ,用 尖 细 的 声 音 逼 出 两 句 话 道 :‘ 你 去 挨 着 你 二 哥 哥 坐 坐 !你 去 挨 着 你 二 哥 哥 坐 坐 !’ … … ” 此 时 的 七 巧 是 被 情 欲 本 身 和 对 情 欲 的 渴 求 交 织 折 磨 着 的 ,三 年 来 她 天 天 挨 着 的 是 “ 软 的 、 重 的 、 麻 的 ” 一 团 没 有 知 觉 的 肉 ,而 眼 前 的 男 人 “ 结 实 ” 、 透 着 诱 人 的 生 命 力 ,那 被 压 抑 多 年 的 情 欲 烈 火 灼 烧 着 她 的 心 ,她 就 象 一 块 久 旱 干 裂 的 土 地 渴 望 清 洌 甘 泉 的 滋 润 一 样 渴 望 挨 着 那 有 生 命 力 的 躯 体 。 虽 不 能 明 目 张 胆 地 追 求 季 泽 ,但 她 的 意 向 却 十 分 明 确 ,她 先 是 “ 身 不 由 己 ” 地 走 近 季 泽 ,接 着 “ 斜 瞅 ” 着 他 ,不 冷 不 热 地 说 着 话 ,渐 渐 地 “ 试 着 在 季 泽 身 边 坐 下 来 … … 将 手 贴 在 他 的 腿 上 … … ” 她 几 乎 是 主 动 地 将 自 己 交 到 了 季 泽 手 上 ,等 待 他 的 占 有 。 面 对 七 巧 ,季 泽 不 是 不 动 心 ,但 他 的 理 智 提 醒 他 :“ 不 惹 自 己 家 里 人 ,一 时 的 兴 趣 过 去 了 ,躲 也 躲 不 掉 ,踢 也 踢 不 开 ,成 天 在 眼 前 ,是 个 累 赘 。 ” 而 曹 七 巧 的 正 常 的 欲 望 得 不 到 满 足 ， 只 能 压 抑 自 己 ， 开 始 “ 用 黄 金 之 梦 来 抵 挡 情 欲 之 火 ” 。

　　压 抑 的 结 果 是 使 她 对 性 产 生 变 态 的 敏 感 ,不 仅 仅 是 表 现 为 疯 狂 的 性 联 想 和 性 话 题 ,她 甚 至 在 深 夜 盘 问 儿 子 儿 媳 的 隐 私 ,甚 至 对 儿 子 产 生 乱 伦 的 意 念 。

　　“ 白 哥 儿 你 说 ， 你 媳 妇 儿 好 不 好 ？ ” 长 白 笑 道 ： “ 这 有 什 么 可 说 的 ？ ” 七 巧 道 ： “ 没 有 可 批 评 的 ， 想 必 是 好 的 了 ？ ” 长 白 笑 着 不 做 声 。 七 巧 道 ： “ 好 ， 也 有 个 怎 么 个 好 呀 ！ ” 长 白 道 “ 谁 说 她 好 来 着 ？ ” 七 巧 道 ： “ 她 不 好 ？ 哪 一 点 不 好 ？ 说 给 娘 听 。 ” 长 白 起 初 只 是 含 糊 对 答 ， 禁 不 起 七 巧 再 三 盘 问 ， 只 得 吐 露 一 二 。 旁 边 递 茶 递 水 的 老 妈 子 们 都 背 过 脸 去 笑 得 格 格 的 ， 丫 头 们 都 掩 着 嘴 忍 着 笑 回 避 出 去 了 。 七 巧 又 是 咬 牙 ， 又 是 笑 ， 又 是 喃 喃 咒 骂 ， 卸 下 烟 斗 来 狠 命 磕 里 面 的 灰 ， 敲 得 托 托 一 片 响 。 长 白 说 溜 了 嘴 ， 止 不 住 要 说 下 去 ， 足 足 说 了 一 夜 。

　　次 日 清 晨 ， 七 巧 吩 咐 老 妈 子 取 过 两 床 毯 子 来 打 发 哥 儿 在 烟 榻 上 睡 觉 。 这 时 芝 寿 也 已 经 起 了 身 ， 过 来 请 安 。 七 巧 一 夜 没 合 眼 ， 却 是 精 神 百 倍 ， 邀 了 几 家 女 眷 来 打 牌 ， 亲 家 母 也 在 内 。 在 麻 将 桌 上 一 五 一 十 将 她 儿 子 亲 口 招 供 的 她 媳 妇 的 秘 密 宣 布 了 出 来 ， 略 加 渲 染 ， 越 发 有 声 有 色 。 众 人 竭 力 地 打 岔 ， 然 而 说 不 上 两 句 闲 话 ， 七 巧 笑 嘻 嘻 地 转 了 个 弯 ， 又 回 到 她 媳 妇 身 上 来 了 。 逼 得 芝 寿 的 母 亲 脸 皮 紫 涨 ， 也 无 颜 再 见 女 儿 ， 放 下 牌 ， 乘 了 包 车 回 去 了 。

　　芝 寿 直 挺 挺 躺 在 床 上 ， 搁 在 肋 骨 上 的 两 只 手 蜷 曲 着 像 死 去 的 鸡 的 脚 爪 。 她 知 道 她 婆 婆 又 在 那 里 盘 问 她 丈 夫 ， 她 知 道 她 丈 夫 又 在 那 里 叙 说 一 些 什 么 事 ， 可 是 天 知 道 他 还 有 什 么 新 鲜 的 可 说 ！ 明 天 他 又 该 涎 着 脸 到 她 跟 前 来 了 。 也 许 他 早 料 到 她 会 把 满 腔 的 怨 毒 都 结 在 他 身 上 ， 就 算 她 没 本 领 跟 他 拼 命 ， 至 不 济 也 得 质 问 他 几 句 ， 闹 上 一 场 。 … … 芝 寿 猛 然 坐 起 身 来 ， 哗 啦 揭 开 了 帐 子 ， 这 是 个 疯 狂 的 世 界 。 丈 夫 不 像 个 丈 夫 ， 婆 婆 也 不 像 个 婆 婆 。 不 是 他 们 疯 了 ， 就 是 她 疯 了 。

　　… … … …

　　偌 大 一 间 房 里 充 塞 着 箱 笼 ， 被 褥 ， 铺 陈 ， 不 见 得 她 就 找 不 出 一 条 汗 巾 子 来 上 吊 。 她 又 倒 到 床 上 去 。 月 光 里 ， 她 的 脚 没 有 一 点 血 色 — — 青 ， 绿 ， 紫 ， 冷 去 的 尸 身 的 颜 色 。 她 想 死 ， 她 想 死 。 她 怕 这 月 亮 光 ， 又 不 敢 开 灯 。 明 天 她 婆 婆 说 ： “ 白 哥 儿 给 我 多 烧 了 两 口 烟 ， 害 得 我 们 少 奶 奶 一 宿 没 睡 觉 ， 半 夜 三 更 点 着 灯 等 他 回 来 — — 少 不 了 他 吗 ！ ” 芝 寿 的 眼 泪 顺 着 枕 头 不 停 地 流 ， 她 不 用 手 帕 去 擦 眼 睛 ， 擦 肿 了 ， 她 婆 婆 又 该 说 了 ： “ 白 哥 儿 一 晚 上 没 回 房 去 睡 ， 少 奶 奶 就 把 眼 睛 哭 得 桃 儿 似 的 ！ ”

　　她 想 方 设 法 折 磨 儿 子 的 两 任 妻 子 ,目 的 便 在 于 占 有 儿 子 。 她 对 儿 媳 采 取 的 手 段 更 加 卑 鄙 ,她 将 从 儿 子 那 里 追 问 出 来 的 儿 子 和 儿 媳 的 隐 私 有 声 有 色 地 公 之 于 众 ,把 儿 媳 渲 染 成 一 个 赤 裸 裸 的 性 的 妖 精 ,百 般 羞 辱 嘲 笑 之 能 事 ,即 是 为 了 破 坏 儿 子 与 媳 妇 的 正 常 夫 妻 生 活 。

　　曹 七 巧 心 理 变 态 的 另 一 种 表 现 是 嫉 妒 。 她 因 为 自 己 从 未 有 过 美 满 的 夫 妻 生 活 和 性 经 历 ,所 以 便 强 烈 地 嫉 妒 儿 子 和 女 儿 的 婚 恋 ,她 的 恨 最 集 中 地 表 现 在 对 女 儿 长 安 的 情 感 上 。 对 于 爱 情 ,长 安 充 满 着 渴 望 — — — 正 如 当 年 七 巧 对 季 泽 的 期 盼 一 样 ,虽 然 在 母 亲 的 调 教 和 潜 移 默 化 影 响 下 “ 学 会 了 挑 是 非 、 使 小 坏 、 干 涉 家 里 行 政 ” ,可 是 ,面 对 爱 情 ,长 安 努 力 改 变 着 一 切 恶 习 ,而 且 体 现 出 惊 人 的 毅 力 和 耐 性 ,她 正 一 步 步 将 那 被 母 亲 掠 夺 的 人 性 唤 回 到 自 己 的 身 边 来 。 看 到 长 安 即 将 得 到 自 己 的 幸 福 ,被 金 钱 和 情 欲 扭 曲 了 灵 魂 的 七 巧 就 象 一 个 “ 疯 子 ” ,长 安 好 不 容 易 才 有 了 嫁 出 去 的 希 望 ,她 却 对 女 婿 童 世 舫 散 布 了 一 个 阴 森 的 谎 言 ,说 女 儿 是 个 断 不 了 瘾 的 烟 鬼 ,从 而 断 送 了 女 儿 的 婚 事 。 七 巧 已 变 得 疯 狂 ,这 种 灭 绝 人 性 的 疯 狂 不 仅 使 她 走 向 毁 灭 ,而 且 使 她 “ 用 那 沉 重 的 枷 角 劈 杀 了 几 个 人 ,没 死 的 也 送 了 半 条 命 ” 。

　　张 爱 玲 从 变 态 心 理 角 度 反 映 了 人 的 正 常 的 本 能 欲 求 受 压 抑 而 产 生 的 变 态 现 象 。 《 沉 香 屑 · 第 一 炉 香 》 中 的 梁 太 太 嫁 给 年 迈 的 富 商 ， 得 了 财 产 却 失 去 了 青 春 。 为 了 满 足 自 己 的 性 欲 ， 她 以 丫 鬟 和 侄 女 为 诱 饵 ， 笼 络 各 种 年 龄 的 男 性 ， 葬 送 了 自 己 亲 侄 女 一 生 的 幸 福 。 《 沉 香 屑 · 第 二 炉 香 》 中 本 来 很 正 常 的 罗 杰 ， 因 不 谙 人 事 的 少 女 在 新 婚 之 夜 的 出 逃 ， 被 误 认 为 是 个 压 抑 过 甚 而 变 态 的 色 情 狂 ， 一 时 间 ， 女 秘 书 、 女 打 字 员 、 教 职 员 的 太 太 们 都 提 防 着 他 ， “ 生 怕 他 不 健 康 的 下 意 识 突 然 发 作 ， 使 他 做 出 一 些 不 该 做 的 事 来 ” 。 有 的 甚 至 蓄 意 接 近 他 借 机 发 泄 自 己 潜 在 变 态 的 欲 望 ， 导 致 了 罗 杰 的 自 杀 。

　　
      3、 “ 厄 莱 克 特 拉 情 结 ” 的 叙 写

　　在 弗 洛 伊 德 的 精 神 分 析 学 理 论 中 ,情 结 是 由 于 一 种 心 理 动 作 本 可 成 为 意 识 的 但 被 压 抑 为 潜 意 识 ， 而 落 入 潜 意 识 系 统 ， 同 类 被 压 抑 的 成 分 构 成 的 集 合 体 便 是 情 结 。 “ 俄 狄 浦 斯 情 结 ” 是 一 个 重 要 而 又 为 人 们 十 分 熟 悉 的 概 念 ,在 这 一 概 念 中 所 包 含 的 核 心 内 容 是 儿 子 对 于 母 亲 的 性 爱 和 对 于 父 亲 的 妒 忌 。 在 弗 洛 伊 德 那 里 ,这 种 “ 爱 母 妒 父 ” 已 被 认 为 是 人 类 的 一 个 最 原 始 的 倾 向 。 相 对 于 “ 俄 狄 浦 斯 情 结 ” 中 男 子 的 “ 爱 母 妒 父 ” ,女 子 对 于 父 亲 的 性 爱 和 对 于 母 亲 的 妒 忌 则 被 称 为 “ 厄 莱 克 特 拉 情 结 ” 。

　　《 心 经 》 可 以 说 是 恋 父 情 结 的 形 象 阐 释 。 《 心 经 》 写 了 一 个 20岁 的 女 儿 爱 上 了 自 己 的 父 亲 并 因 此 而 对 母 亲 充 满 敌 意 的 故 事 。 当 许 小 寒 还 是 “ 一 个 天 真 的 孩 子 ” 的 时 候 ,她 其 实 就 已 经 自 觉 不 自 觉 地 对 母 亲 有 了 一 种 排 斥 ： 母 亲 偶 然 穿 件 美 丽 点 的 衣 裳 ,或 是 对 父 亲 稍 微 表 现 出 一 点 感 情 ,她 就 笑 母 亲 ,以 这 种 方 式 打 击 母 亲 的 自 信 和 破 坏 父 母 之 间 的 感 情 ， 离 间 他 们 之 间 的 爱 。 逐 渐 的 在 不 知 不 觉 中 父 女 两 个 产 生 了 违 背 常 情 的 感 情 ,对 父 亲 的 挚 爱 更 使 小 寒 视 母 亲 为 情 敌 ， “ 见 了 面 像 外 姓 人 似 的 ” 。 正 是 小 寒 的 处 处 “ 比 着 ” ,才 使 得 母 亲 “ 处 处 显 得 不 如 ” 她 ,“ 老 得 这 样 快 ” 。 也 正 是 小 寒 在 她 父 母 之 间 的 介 入 ,使 得 “ 她 将 她 父 母 之 间 的 爱 慢 吞 吞 地 杀 死 了 ,一 块 一 块 割 碎 了 ” 。

　　面 对 小 寒 那 份 灼 热 、 执 着 而 又 违 背 伦 常 的 爱 情 ,许 峰 仪 在 内 心 深 处 有 了 一 种 罪 恶 感 :

　　小 寒 道 ： “ 我 是 一 生 一 世 不 打 算 离 开 你 的 。 有 一 天 我 老 了 ， 人 家 都 要 说 ： 她 为 什 么 不 结 婚 ？ 她 根 本 没 有 过 结 婚 的 机 会 ！ 没 有 人 爱 过 她 ！ 谁 都 这 样 想 — — 也 许 连 你 也 会 这 样 想 。 我 不 能 不 防 到 这 一 天 ， 所 以 我 要 你 记 得 这 一 切 。 ” … … … 峰 仪 道 ： “ 我 但 凡 有 点 人 心 ， 我 怎 么 能 快 乐 呢 ？ 我 眼 看 着 你 白 耽 搁 了 你 自 己 。 你 牺 牲 了 自 己 ， 于 我 又 有 什 么 好 处 ？ ” … … “ 小 寒 ， 我 们 不 能 这 样 下 去 了 。 我 … … 我 们 得 想 个 办 法 。 我 打 算 把 你 送 到 你 三 舅 母 那 儿 去 住 些 时 … … ”

　　而 小 寒 对 父 亲 的 爱 却 一 直 是 执 着 而 又 不 顾 一 切 。 小 寒 甚 至 不 愿 意 长 大 ， 因 为 她 怕 长 大 了 ， 和 父 亲 之 间 就 要 生 疏 了 。 当 许 峰 仪 即 将 离 家 到 凌 卿 身 边 去 的 时 候 ,她 理 直 气 壮 地 质 问 峰 仪 :“ 我 有 什 么 不 好 ?我 犯 了 什 么 法 ?我 不 该 爱 我 父 亲 ,可 是 我 是 纯 洁 的 ” 。 对 于 小 寒 对 父 亲 的 特 殊 情 感 以 及 由 此 而 引 发 的 种 种 言 行 举 止 ,母 亲 虽 然 不 敢 相 信 ,可 是 女 人 的 直 觉 使 她 事 实 上 早 就 “ 知 道 ” 这 意 味 着 什 么 ,只 是 因 了 思 维 习 惯 、 伦 理 惰 性 和 自 欺 心 理 的 作 用 ,才 使 她 一 直 不 敢 面 对 这 一 事 实 。 尽 管 时 有 “ 疑 心 ” ,却 总 是 以 小 寒 “ 是 个 孩 子 ” ,“ 自 己 小 心 眼 儿 ” 等 理 由 来 说 服 自 己 。 而 当 许 峰 仪 离 她 而 去 之 后 ， 小 寒 希 望 借 助 母 亲 的 力 量 与 凌 卿 争 夺 父 亲 。

　　“ 爸 爸 跟 段 绫 卿 同 居 了 ， 你 知 道 不 知 道 ？ ”

　　许 太 太 道 ： “ 我 知 道 不 知 道 ， 关 你 什 么 事 ？ 我 不 管 ， 轮 得 着 你 来 管 ？ ”

　　小 寒 把 两 臂 反 剪 在 背 后 ， 颤 声 道 ： “ 你 别 得 意 ！ 别 以 为 你 帮 着 他 们 来 欺 负 我 ， 你 就 报 了 仇 — — ”

　　许 太 太 听 了 这 话 ， 脸 也 变 了 ， 刷 地 打 了 她 一 个 嘴 巴 子 ， 骂 道 ： “ 你 胡 说 些 什 么 ？ 你 犯 了 失 心 疯 了 ？ 你 这 是 对 你 母 亲 说 话 么 ？ ”

　　母 亲 这 种 一 直 不 知 道 又 有 点 知 道 ， 可 是 不 敢 相 信 的 疑 问 终 于 在 这 场 冲 突 之 后 被 “ 逼 着 相 信 ” 了 ， 她 承 认 了 这 样 一 个 事 实 。 当 母 亲 在 大 雨 中 接 回 小 寒 ,并 为 她 考 虑 好 一 切 的 时 候 ,“ 你 别 对 我 这 么 好 呀 !我 受 不 了 !我 受 不 了 !” 。 小 寒 陡 然 意 识 到 自 己 “ 犯 了 罪 ” — — — 她 的 介 入 凌 迟 了 父 母 之 间 的 爱 。 其 结 果 是 父 亲 不 爱 自 己 的 母 亲 ， 也 不 能 够 爱 自 己 。 父 女 关 系 不 可 超 越 性 ,使 得 小 寒 的 爱 具 有 了 一 种 触 目 惊 心 的 张 力 。 应 当 说 ,正 是 父 女 之 间 的 “ 厄 莱 克 特 拉 情 结 ” 导 致 了 这 种 爱 的 产 生 ,同 时 也 导 致 了 这 种 爱 的 必 然 的 悲 剧 性 。

　　张 爱 玲 的 小 说 创 作 明 显 呈 现 出 或 深 或 浅 的 精 神 分 析 色 调 。 弗 洛 伊 德 于 本 世 纪 初 创 立 的 精 神 分 析 学 说 因 其 对 人 深 层 意 识 的 探 索 ， 不 但 拓 展 了 心 理 学 的 研 究 空 间 ， 也 为 艺 术 家 提 供 了 一 种 独 特 的 思 维 方 式 和 艺 术 传 达 方 式 。 借 助 精 神 分 析 学 ， 张 爱 玲 从 一 个 全 新 的 角 度 去 体 验 人 生 ， 透 视 社 会 ， 并 注 意 到 在 人 们 普 通 的 生 存 方 式 和 行 为 方 式 背 后 有 一 双 无 意 识 的 手 操 纵 着 ， 进 而 探 测 到 在 一 般 社 会 表 象 下 面 潜 藏 的 深 层 内 容 。 正 是 因 为 她 将 精 神 分 析 在 文 学 创 作 中 加 以 巧 妙 借 鉴 和 娴 熟 运 用 ,才 使 其 作 品 穷 形 尽 相 地 表 现 出 人 物 复 杂 深 透 的 心 理 真 实 。 把 此 类 悲 剧 人 生 写 得 细 致 入 微 而 又 震 撼 人 心 ,并 具 有 了 独 特 的 风 格 ,就 使 其 在 拂 去 历 史 的 尘 埃 之 后 ,仍 然 深 受 人 们 喜 爱 ,并 且 更 有 值 得 后 人 借 鉴 和 研 究 的 价 值 。 这 是 张 爱 玲 留 给 后 人 的 宝 贵 文 学 经 验 ,也 是 张 爱 玲 为 外 来 文 化 民 族 化 做 出 的 卓 越 贡 献 。

　　[参 考 文 献]

　　(1)金 宏 达 ， 于 青 .张 爱 玲 文 集 [M].合 肥 ： 安 徽 文 艺 出 版 社 ,1992.

　　(2)余 彬 .张 爱 玲 传 [M].海 口 ： 海 南 出 版 社 ,1993.

　　(3)王 德 威 .女 作 家 的 现 代 “ 鬼 话 ” .想 像 中 的 方 法 [M].上 海 ： 三 联 书 店 ,1998.

　　(4)胡 兰 成 .今 生 今 世 — — — 私 语 张 爱 玲 [M].杭 州 :浙 江 文 艺 出 版 ,1995.

　　(5)水 晶 .张 爱 玲 的 小 说 艺 术 [M].台 北 :大 地 出 版 社 ,1973.

　　(6)西 蒙 · 波 娃 .第 二 性 · 女 人 [M].长 沙 ： 湖 南 文 艺 出 版 社 ,1986.

　　(7)唐 文 标 .张 爱 玲 研 究 [M]． 台 湾 ： 联 经 出 版 事 业 公 司 ,1986.

　　(8)夏 志 清 .中 国 现 代 小 说 史 [M].香 港 :友 联 出 版 社 ,1979.

　　(9)子 通 ， 亦 清 .张 爱 玲 评 说 六 十 年 [M].北 京 ： 中 国 华 侨 出 版 社 ,2001.

　　[作 者 简 介]张 玉 秀 ， 女 ， 1961年 生 ， 汉 族 ， 河 南 开 封 人 。 海 南 广 播 电 视 大 学 远 程 教 育 科 学 研 究 所 所 长 、 中 文 副 教 授 、 校 学 报 执 行 副 主 编 。 主 要 研 究 ： 写 作 学 、 中 国 现 当 代 文 学 、 期 刊 编 辑 理 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