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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方言文化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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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15 02:07: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泉州方言的地位


闽南方言早期的代表

  泉州方言(即泉州话)分布在今天的鲤城、丰泽、洛江、晋江、南安、石狮、惠安、安溪、永春、德化和金门等11个县(市、区),其使用人口达640多万人。泉州方言是闽南方言的一个分支。

  闽南方言是一种超地区、超省界的汉语方言。它主要通行于闽南地区、粤东的潮汕地区和台湾省的大部分地区,海南省和广东的雷州半岛一些地区以及浙江、江西、广西、江苏和福建的中部及东北部地区,也有讲闽南方言的。千余年来,闽南、潮汕一带有不少人出洋谋生而相继向外移居。人语相随,今天的东南亚诸国,有相当一部分华侨和华裔仍然以闽南方言作为他们的交际工具。

  闽南方言分布这么广,究其“正宗”,应是福建的泉州、漳州和厦门地区,而泉州方言则是早期闽南方言的代表。这是由泉州在闽南地区的政治、经济与文化地位所决定的。众所周知,泉州是闽南开发最早、同时也是福建开发较早的地区。早在唐代,它的经济已经十分繁荣,泉州位居当时其他五个州府(福州、建宁、延平、汀州和漳州)之首。宋元以来,泉州刺桐港海外交通贸易达到鼎盛时期,与埃及的亚历山大港齐名,成为海上丝绸缎之路起点。泉州因此而成为闽南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泉州的主导地位使泉州方言具有权威性,不断地影响着漳州和闽南各地的方言土语。以泉州音为标准音的梨园戏这一闽南最古老的剧种和南音这一著名的古老曲艺,从诞生起到20世纪的今天,都没有因为闽南标准音的转换而受到影响,泉州人黄谦编写于清嘉庆年间的韵书《彚音妙悟》(此书主要用于闽南方言先发音后查字,有五十韵母,十五切音,八个声调,有音有字的有简单解释,有音无字的打圈)一直被当作闽南各地韵书的蓝本。由此可见,泉州音在历史上的影响之大。

  厦门话正好是泉漳之间的一个土语,正所谓有“半漳半泉厦门腔”。鸦片战争之后,隶属于泉州府同安县的厦门被开辟为五个通商口岸之一,从而逐渐成为闽南对外贸易和进出海外的中心。厦门话也因此逐渐扩大影响;厦门音终于取代泉州音,成为闽南话的代表。



泉州地方文化的载体

  文化是人类社会特有的现象,是人的创造活动的产物,人类之所以有文化,而其他动物没有文化,其原因除脑力发展的差异外,便是语言能力的具备。可以说,语言既是文化的组成部分,又是文化的重要载体。文化正是借助于语言的传播而获得积淀,泉州方言,作为泉州地区人民重要的交际工具,为泉州人民的社会生活和独具特色的泉州地方文化的创立、丰富与发展,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也为泉州文化的向外传播起了重要的纽带和桥梁作用。可以这么说,泉州方言一直伴随着泉州人民的实践活动,凝聚着泉州人民的心血和智慧。

  研究泉州方言,可以从中窥见泉州地方文化别具一格的特色,领略泉州这块热土的历史文化风采。单从 “鼎”、“墟”、“甘仔得”这三个泉州方言词中,我们就可以观察到泉州人文历史等诸多现象。“鼎”在秦汉之前是全国通用的烧饭做菜的炊具。其后中原汉人南下把这个词带到南方,至今还保留在泉州方言中。而北方人在秦汉之后已改称"鼎"为"镬"。"镬"这个词南渡进入吴语区之后,北方话又用"锅"来取代"镬"这一名词。然而泉州方言在形成之后,其基本词"鼎"就不再发生更替。从同一炊具由北到南的不同叫法,隐约可见泉州方言形成的时代。

  "墟"在泉州方言中是"集市"的意思。据周振鹤、游汝杰分析,"墟"作"集市"义是古越语底层词在方言中的遗存。今天的壮侗语言仍把集市称为"墟";古代属于古越语地区的闽、粤,今天的方言保留"呼市为墟"的习惯。而古汉语中的"墟"本作"虚",是"大丘"、"故城、废址"的意思,当"墟市"解始于唐宋,是从南方方言的古越语底层词进入北方古汉语书面语的。从"墟"这个词的使用,可知中原汉人南下定居闽、粤时南北方文化的接触和交流。汉人在定居泉州的过程中,先进的汉语逐渐取代了古闽越语,而古闽越语中类似"墟"这样的语词就在泉州方言中沉淀下来成为底层成分。

  泉州方言称"西红柿"为"甘仔得"。这种叫法源于菲律宾的他加禄语kamati。由此可以得知泉州的西红柿是从菲律宾等东南亚一带引进的。外来语借词反映了泉州地区与域外的经济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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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贴由 梦的轻波 于 2003-11-15  06:17 最后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活化石”的由来


人们一般把汉语发展史分为三个时期。汉代以前称为上古时期,宋代以前称为中古时期,元代以来称为近代和现代。闽南方言因其保留较多上古汉语的特点,被许多语言学家称为“活化石”。而泉州方言又是闽南方言中保留较多上古汉语特点的方言。它在语音、词汇和语法方面都有许多跟上古汉语相同或相似之外。泉州方言保留的一些上古汉语特征,在闽方言之外的其他汉语方言中已基本不存在。因此研究泉州方言这一语言的活化石,必然有助于我们探索汉语的形成、发展和演变,从而为汉语史的研究提供有力的史证。



(一)丰富多彩的古音特征

  泉州方音直接继承了上古汉语的声母系统,没有经历中古时期这方面的语音演变,在韵母和声调方面,较完整地继承了中古音系的特征。

  从声母看,上古汉语的“古无轻唇音”、“古无舌上音”、“古多舌音”这些重要的语音现象还都保留在泉州方言中。例如,上古没有轻唇音(轻唇读重唇),泉州方言至今仍把非组读同帮组,如:“飞”[pe44]、“蜂”[p'aη44]、“肥”[pui24]、“微”[bi24];上古没有舌上音(舌上归舌头),泉州方言把知组读同端组,如:“猪”[tw44]、“抽”[t‘iu44]、“除”[tw24]、“程”[t‘iη24];上古多舌音,至今在泉州方言中,仍有许多章组字音读同端组的,如:“唇”[tun24]、“振”[tin55](莫振动——“别动”的意思),“召”[tiau41]、“注”[tu41](跋大注九——“赌大钱”的意思)

  另外,就声母系统而言,泉州方言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上古汉语的原形。泉州方言有15个声母,这是18世纪末泉州人黄谦在他的《 *音妙悟》中就明确分析过了的(现在,泉州方言区大多已把其中的入[dz]母字混同于柳[l]母,但在内安溪一带还保留入声的读法)。上古汉语有19个声母,这一点已是人们的普遍看法,现代著名音韵学家黄侃曾从审音角度出发,认定周秦古本音是19个声母;郭锡良通过对已识的殷商时代甲骨文的分析,得出殷商时代的声母是19个的结论(不过他认为周秦已有变化。)尽管他们所确认的时代不同,而且在匣母与群母上的看法也有不同,但19个声母的主体格局却是一致的。即“帮[p]滂[p‘]并明[m]端[t]透[t‘]定[d]泥[n]来[l]精[ts]清[ts‘]从[dz]心见[k]溪[k‘]群[g]疑[?]晓[x]影[?]”。赵诚也曾根据少数同音假借和谐声字对商代音系做过探索,他认为商代声母是不分清浊的。以泉州方言而有信5个声母对照先秦19个声母,可以看出,泉州方言基本继承了上古汉语的声母格局,除了浊音声母“定[d]”清化外,“明[m]泥[n]疑[?]“三个浊鼻音化韵时,泉州人才会发出[m][n][?]鼻音。且不论赵诚的商代音系不分清浊的推论是否有理,而泉州方言保留上古声母系统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泉州方言韵母也保留一些上古汉语的痕迹。例如“骑”[k‘ia24]、“徛”[k‘ia41]、“蚁”[hia41]“寄”[kia41]等字还保留上古歌部故音。上古之部按黄典诚教授拟音应该是[w],下述之部字泉州方言仍读[w];

子[tsw55] 思[sw44] 词[sw24] 史[sw55] 事[sw41] 士[sw22]

滋[tsw44] 慈[tsw24]

  就泉州方言的韵母和声调系统看,应该说是基本保留了中古音系的特征。泉州方音的韵母可以分为阴声韵、入声韵和阳声韵。古汉语中的入声韵和阳声韵的六个辅音韵尾,即塞音韵尾,[-p][-t][-k]和鼻辅音韵尾[-m][-n][-?],泉州方音至今还都保留着。例如:

压[ap5] 入[lip24] 节[tsat5] 值[tit24] 目[bak24]酷[k‘?k5] 庵[am44]

深[ts‘im44] 单[tan44] 宣[suan44]房[pa?24] 阳[i??24]

泉州方言也还保留古汉语平、上、去、入四个调类。

例如:

阴平——开[k‘ui44] 阴上——草[ts‘au55]

去声——世[se41] 阴入——笔[pit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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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贴由 梦的轻波 于 2003-11-15  06:18 最后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古色古香的语词传承

在语言体系中,词汇是最容易引起变化的。泉州方言形成之后,一两千年间不断吸收来自不同时期的北方方言语词并传承至今。例如。《诗经·小雅·信南山》有:“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 * 。”其中的“* ”指“指肪、油脂”,泉州话读{la24},至今还在使用。如:“日时走啪啪,暗时点猪 * ”。(白天四处闲逛,晚上才点油灯干活。)又如,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龅”[po44],(龅牙棗门牙外露。南朝梁顾野王《玉篇·齿部》:“龅,齿露。”)唐宋时期的“衫裤,(《敦煌变文集·不知名变文》:“初定之时无衫裤,大归娘子没沿房。”)以及“人客”、“眠床”等词语都还保留在泉州方言中。而近代汉语在泉州方言留下的词主就更多了。仅《水浒传》一书中,就有“精肉”、“旧年”、“路头”、“面桶”、“趁钱”、“趁食”、“头先”、“敢是”等许多词语仍在泉州方言中使用。

值得一提的是,泉州方言虽然包含了各个历史时期各个层次的古汉语积淀,但它的闪光之处则是始终保留了许多古汉语根词和单音词特点。例如:“鼎”(锅)、“册”(书)、“箸”(筷子)、“昼”(中午)、“目”(眼睛)、“曝”(晒)、“食”(吃)、“行”(走)、“走”(跑)、“惊”(害怕)、“乌”(黑)、“芳”(香)、“日”(太阳)等都是泉州方言的基本词。北方方言中的双音节词,在泉州方言中大都仍为单音节词,这是因为在泉州方言中这些词保留了古汉语词汇的特点。例如:“椅”(椅子)、“桌”(桌子)、“盘”(盘子)、“尾”(尾巴)、“位”(座位)、“鸭”(鸭子),“稳”(稳妥、稳固)、“寒”(寒冷),“爽”(爽快)、“畅”(舒畅)、“阔”(宽阔)、“安”(安装)等在泉州方言中,都是用单音节来表示的。尤其是一引起称秦书面中的词语,至今还在泉州方言中大量使用。例如

糜[be24] 稀饭。《礼记·月令》:“行糜粥饭食。”《释名·释饭食》:“糜,煮米使烂也。”

食[tsia?24]吃。《诗经·魏风·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冥[m1~24] 夜晚。《诗经·小雅·斯干》:“哙哙其正,哕哕其冥。”郑玄笺:“正,昼也;冥,夜也。”《玉篇·冥部》:“冥,夜也。”

脰[tau41]颈。《公羊传》:“(宋)万怒搏闵公,绝其脰。”何休注:“脰,颈也。“泉州方言有“摇头拌脰”,“脰稳”(脖子)之说。

沃[ak5]浇。《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奉匜沃 * ”。孔颖达疏:“沃,谓浇水也。”《说文》:“沃,溉灌也。”段注:“自上浇下曰沃。”

丈夫[ta44p?44]男子。《国语·越语》:“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战国策·赵策四》:“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



:cool:

[ 本贴由 梦的轻波 于 2003-11-15  06:18 最后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宝贵的古汉语语法遗存

泉州方言的存古性还表现在语法上,尤其是在下述两个方面。

1)“母鸡”说“鸡母”棗古老的构词方式

现代汉语普通话偏正式构词方式是:“修饰语+中心语”。例如:

皮鞋 红旗 膏药 汽车 水牛 鸡蛋

“中心语+修饰语”的构词方式在普通话中极少出现。例如:

熊猫(像猫一样的熊) 脑瓜 (像瓜一样的人头)

虾米(像米料的虾) 脸蛋(蛋状丰满的脸)

蚕蚁(像蚂蚁状小而黑的蚕) 蜗牛(像牛一样吃草的蜗)

在泉州方言中,“中心语+修饰语”的构词方式属于正常现象。例如:

菜蔬棗蔬菜 历日棗日历 鞋拖棗拖鞋 风台棗台风

人客棗客人 亲堂棗堂亲 头额棗额头 头前棗前头

菜花棗花菜 面线棗线面 墙围棗围墙 台前棗前台

钱银棗银钱 药膏棗膏药 鸡翁棗翁鸡 鸡母棗母鸡

狗母棗母狗 猪哥棗公猪 猫母棗母猫 牛港棗公牛

有人认为,这类说法是受了壮侗语族各语言的影响。其实,这是上古汉语在泉州方言中的遗存。“中心语+修饰语”在上古汉语中曾大量使用。从《诗经》看,《大雅》的“桑柔”就是“柔桑”(柔弱的桑);《国风》的“羔羊”即“羊羔”,现代汉语至今还并存“羔羊”和“羊羔”两种说法;《国风·将仲子》有“无折我树杞”、“无折我树桑”、“无折我树檀”,其中的“树杞”、“树桑”、“树檀”当是杞树、桑树、檀树。

古代地名、人名也有许多是把修饰成分放在后面的。例如:“城濮之战”就“濮城之战”。今天河南省南界的“鸡公山”即“公鸡山”。而“帝尧、祖甲、祖乙、祖丁”实际上就是“尧帝、甲祖、乙祖、丁祖”。

泉州方言中“中心语+修饰语”的说法在古诗文中大都可以找到大量的实证。例如

鸡翁、鸡母(公鸡、母鸡)北魏·张丘建《算经》中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元杂剧关汉卿的《刘夫人庆赏五侯宴》还有“鸡母你如何叫唤?”的说法。

人客(客人)杜甫《感怀》诗有:“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之句。

历日(日历)唐朝太上隐者《答人》诗中有:“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元关汉卿杂剧《温太真玉镜台》还保留“历日”一词。



2)“吧”说“乎”,“呀”说“耶”棗古汉语语气词的传承

虚词是语言发展演变中最有特色、最具生命力的一种成分。有的专家、学者研究汉语史时认为,古代汉语的语气词在现代汉语中没有获得继承。其实,在泉州方言中就保留了一部分古汉语语气词。主要有:

乎[h?~44] 尔[lia~44] 耶[e44] 不[m41] 无[bo24] 未[be41]

这些语气词在句中都读轻声。我们可以把它们分成两类:“乎”、“尔”、“耶”、“不”来自于上古汉语。“无”、“未”来自中古汉语。下文试举例说明。

“乎”在甲骨卜矢中就已出现,而后文言文传承了下来,主要是表疑问和反诘语气。例如:

丁未卜扶,*咸戊,* 戊乎?(郭沫若《殷契粹编》425)

鹿裘亦用绞乎?(《礼记·檀弓上》)

敢问天道乎?(《国语·周语》)

与上古汉语的用法相同,泉州方言的“乎”至今仍用来表示猜度疑问和反诘语气,白读亦说[?44]。例如:

这本册诚好看乎?

(这本书非常好看吧?)

恁序大人最近敢好乎?

(您双亲近来好吧?)

汝煞* 晓说乎?

(你怎么不懂得说说呢?)

“尔”(也写做“耳”,文读[l1~44],在上古汉语表示“仅此而已”。例如:

叶公子高入据楚,诛白公,定楚国,如反手尔。(《荀子·非相》)

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史记·项羽本纪》)

泉州方言中的“尔”至今保留上古汉语这一用法。例如:
今日无带钱,袋仔总偌两三箍银尔。

(今天没带钱,口袋里只有两三块钱。)

从者去文化馆三里路尔。

(从这儿到文化馆三里路而已。)

这字总偌汝不八尔。

(这个字只有你不认识。)

“耶”在上古汉语中与“邪”相通,属同音异形词。一般表示疑问和反诘的语气。例如:

父邪?母邪?(《庄子·大宗师》)

然则物无知邪?(《庄子·齐物论》)

不知天之弃鲁邪?(《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泉州方言中的“耶”与上古汉语的用法比较接近,用来表示一般询问语气。例如:
汝说兮许个人是谁耶?

(你说的那个人最谁呀?)

伊在* 创甚物耶?

(他在干什么呀?)

“不”放在句末用作语气词也可以上溯到甲骨卜辞。例如:

丙子卜,今日雨不?(董作宾《殷虚文字》)

庚申卜,王贞,余伐不?(同上)

尊君在不?(《世说新语·方正》)

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不?(《史记·张仪列传》)

过去人们大多认为“不”在句末仍是副词,不是语气词。日本学家太田辰夫在研究写于五代南唐保大十年(952年)的《祖堂集》时,认为“无、未、不”均已用作句末助词(按:即语气词);而“不”做疑问助词,上古就有用例,中古更多。笔者同意这种看法。道理有二:一是句末的“不”虽有表否定之意,但在全句中主要起疑问语气(是非问)作用,含义与“吗”相近;二是用于句末的“不”一般读轻声,合乎语气词的特点。

泉州方言的“不”与上古汉语的用法也比较接近,可放在句末,表示询问或祈求的语气。例如:

汝要食饼不?

(你要吃饼干吗?)

这领衫共我洗洗一下好不?

(这件衣服帮我洗一下好吗?)

“未”与“无”先后出现于汉唐时代,均是一般疑问语气,但“未”主要询问事态变化,“无”则无来询问现实状况。例如:
君除吏已尽未?(《史记·田*传》)

太后独有帝,今哭而不悲,君知其解未?(《汉书·外戚传》)

画眉深浅入时无?(《朱庆馀《闺意献张水部》》

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

泉州方言中的“未”与“无”至今仍保留上古汉语的以上用法。例如:

市政府兮厝起好未?

(市政府的房子盖好了吗?)
大车开未?

(汽车开了吗?)

汝有接着批无?

(你接到信了吗?)

这字汝看有水无?

(这个字你看漂亮吗?)


:cool:

[ 本贴由 梦的轻波 于 2003-11-15  06:19 最后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闽南人口的流动与泉州方言的形成


(一) 闽越的辖地及闽越人的变迁
  

      泉州方言的形成应从整个福建居民的变迁和社会结构的变化谈起。

  福建最早的名称是“闽”,其土著居民在历史上称为闽人。战国至汉武帝期间,福建土著经历了古闽人和古越人的融合以及闽越人北迁的历史大动荡。

  《山海经》记载:“闽在海中。”《周礼·夏官·职方氏》说:“掌天下之图……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汉郑玄注《国语·郑语》“闽 *蛮矣”时说:“闽,蛮之别种也;七,周所服国数也。”这就是说,古代的七闽部落和楚国都是被称为蛮的南方民族。七闽的分布地域甚广,包括今天的福建全部以及广东东部潮梅一带和浙江旧温、台、处三府属。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注“闽”一词时说,闽是“东南越,蛇种。”可见七闽大约是蛇图腾的氏族社会。也就是说,古闽人是拜蛇为祖先的。这种民俗至今仍在一些地方保存着。漳州市平和县文峰乡的三平寺仍保存着敬蛇如神的奇俗,泉州市南安诗山仍有蛇山庙在。闽族当是古代七闽地区的土著。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记载,周晋王卅五年(公元前334年),越王勾践七世孙无疆与楚威王作战,失败被杀,国亡于楚。“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越王族大约就是在这个时期航海入闽的。《读史方舆纪要》引林 *《闽中记》云:越亡于楚后,其子孙徙居越迁山(今福建长乐县东北十五公里)。越族入闽之后就与七闽土著发生融合,并在闽中传播吴越和中原文化,闽越族由此形成。

  《史记·东越列传》载:“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闽中郡是福建最早的建制。闽中郡辖地与七闽基本相同(实际上它还包括了今江西铅山县)。《史记》还记载,秦废无诸、摇的王号,降为君长,但仍留在闽中,秦没有像对南越那样派守尉令长治闽。秦立闽中郡只是名义而已,并没有实施统治。

  秦末暴发农民起义,无诸率兵由闽中北上,闽越军队跋涉关山,深入中原,参加中州的农民起义和楚汉战争达8年之久。

  公元前202年,汉高祖因无诸有功,封其为闽越王。公元前110年,统治闽越的余善反汉,汉武帝派朱买臣兵出四路入闽,灭了闽越。据《史记·东越列传》载,汉廷采用秦代迁徙六国豪强的策略,以“东越狭多阻,闽越悍,数反覆,诏军吏皆将其民徙处江淮间。东越地遂虚”。汉武帝把闽越贵族官僚势力阶层和军队及大批闽越人都迁于江淮一带居住,闽越国从此结束。

  闽越早与中州人民关系较密切,颇受汉族中原文化的濡染。尤其是勾践早就自称为夏禹后裔,同北方的齐鲁晋卫已经有共同的民族意识。因此在秦末无诸统领越军转战中原时,作为传播中原文化的工具棗汉语,必然给闽越语言极大的影响。这对于汉主入闽、闽越人学汉语、汉越两民族的逐渐融合,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但这个时期的汉人在当地仍属少数,所以汉语在这之前还不可能取代闽越族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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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贴由 梦的轻波 于 2003-11-15  06:20 最后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20: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区域性移民——泉州地区居民易主

 闽越入北迁,汉人入泉州是泉州方言得以形成的关键。中原汉人入闽,当始于秦汉。

  秦始皇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王翦统大军定江南及百越。二十九年,越叛,秦始皇派屠睢率50万大军进五岭。3年后,又有任嚣赵佗击越,谪戍50万守之。秦始皇为巩固南越,还派军徙吏随带家眷奴婢迁往南岭。《史记·淮南衡山列传》云,时有“尉佗使人上书求无夫家者3万为士卒补衣”。林惠祥在《中国民族史》中也说,秦始皇开五岭,随带妇女以去。《汉书·高帝纪下》也记载曾移中原之民于南方:“前时秦徙中县之民南方三郡,使与百粤(越)杂处……南海尉它……甚有文理,中县人以故不耗减。”秦徙中原汉人于百越,既巩固了汉文化和汉语,又起了同化百越居民的作用。

  《潮州民族考》记载,秦时发兵50万屯南岭,当时有一个叫史禄的将领带领他的部下为大军凿渠运粮。《史记·南越尉佗列传》云,秦末陈胜、吴广起义、项羽、刘邦逐鹿中原,时主帅任嚣赵佗恐祸及自己,遂兴兵绝道,南方与中土于此无陆路可通,秦兵难以返乡,只好就地安居。史禄的一支部队就是史书有载的留家揭岭(今揭阳县)的一例。

  秦之官兵及随军民众此后经历百余年繁衍生息,终于在闽中郡之闽南、潮汕一带形成一定的汉语区域。到了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开始置揭阳县,所辖包括今天整个潮汕、兴梅和闽南、赣南一些地方。就当时的潮州而言,人口已达3.5万,户数将近1万。

  汉昭帝始元二年(公元前85年),闽越故地重设建制,称冶县。冶县建立之初,户口不及1万,主要集中在闽东和闽北山区,居民结构主要是闽越遗民,还有少数南下吴(汉)人。大约从这个时期开始,分散于闽中郡各地的先秦遗民,无不纷纷扫寻找安靖之处,相聚到此时已入烟稀少且又富庶的泉州一带。分析当时的生存环境,可以看出泉州的优势。

  首先是政治环境理想。潮汕、兴梅一带土著因未遭迁徙,仍不时作乱,波及漳州,而泉州一带仅存失势的闽越遗民,无法形成气候,对汉人无从构成威胁。

  其次是社会环境适宜。潮汕、兴梅和漳泉,历史上均属七闽辖地,居民结构和社会背景相同,迁居何地都能习惯。

  第三是道路早已相通。汉文帝时,“南海王”织叛乱,闽越王余善出兵助汉攻打南越,兵至揭阳。由此可证,当时水陆交通早已不成问题。

  第四是泉州天然优势。泉州一带地理上依山傍水,既便于农耕,也便于渔牧,是休养生息的天然场所。总之,真正意义上的开发泉州,当由是时开始。形成独立的泉州方言,也应从这个时期算起。

  自西汉设立冶县,到东汉末贺齐入闽(汉建安元年,公元196年),历300多年,闽中长期安靖,与外界少有战事纷争,这不仅使住在泉州的秦(汉)人得到相对独立的发展,同时还促使不少中原和江东汉人进入闽东、闽北并与逃遁山林复出的闽越人交融。据朱维斡《福建史稿》统计,东汉末福建户数已发展到10万户左右。其时,福建的经济、社会已达一定规模。东吴从建安元年开始,至太平二年(257年),62年来5次出兵平闽,闽中方归孙权。此后,永安三年(260年)东吴即建东安县于泉州西门外的丰州,属建安郡。西晋咸宁六年(280年)又置绥安县于漳浦。晋太康三年(283年)改东安为晋安县,又分晋安为同安县。由此可知,早在三国以前,闽南已有一定数量的居民,户数估计有1万左右。由于冶县建立之后的300年来,闽南泉州地区是朝廷鞭长莫及之处,偶有战事也都集中在闽北、闽东,直至东吴入闽,战火也只波及闽江周围。因此这些人闽移民逐渐占据了整个闽南地区,并且同化融命脉这一带的闽越遗民。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汉语通行泉州——闽越语沉入底层

  最早开发泉州的汉人——秦之军民的后裔带来的是上古汉语,由于他们与闽越人

  朝夕相处,免不了会受闽越语的影响,多少吸收了闽越语的一些成分。但是总的说来,泉州地区汉人已是主体,闽越遗民不少而且分散,兼之文化较低,因此汉人终以压倒多数的板块迁移方式使汉语占有主导地位,最终取代闽越语。

  今天,我们分析泉州方言,仍然可以发现一些古闽越语的遗迹。

  泉州方言的一些动物名词往往带有一个没有实义的词头。例如“苍蝇”叫“胡螓”[h ?24sin24]。《梦溪笔谈·杂志》说:“闽人谓大蝇为胡螓。”这里的“胡”字并非“胡萝卜”的“胡”字的意思。“胡”上古汉语读音为匣母鱼部[gax],这个古音跟德宏傣语的动物名词语音相近。此外,如“蟑螂”叫[ka44tsua?24],“跳蚤”叫[ka44tsau55]、“泥鳅”叫[k ?44liu44]、“蚯蚓”叫[kau24un55]、“蚂蚁”叫[kau55hia41]、“蝼蛄”叫[dau24pe?4]。以上这些动物的词头跟德宏傣语的动物名词词头[ka]非常接近,这些很可能就是古闽越语的底层沉积。

  泉州方言中还有一些动植物名词的构词成分和构词方式也保留古闽越语的特征。例如:泉州称一种常见的鱼叫“巴*”[pa44la ?44]。今壮、侗、傣语均谓鱼为[pa]。巴la?44即la ?44鱼。又如“荸荠”,泉州叫“马荠”[be44tsi24]。这第一个音节也是古越语果子类名词的遗存。古越语称果子一类词为[ma],“荸荠”今武鸣壮语叫[matai]即“地下的果子”,广州话叫“马蹄”[mat*I],正是用的古越语词。而泉州方言中的“荠”则是汉语成分。这是汉越二语的全璧。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词素的词序排列也同于“巴la?44",均为修饰语后置。它反映了汉藏语系古越语和古汉语语法上的一些共同特点。

  此外,今天泉州方言中还保留着一些古闽越语词。如“抛”(柚子)[p‘au44],温州写作“橐”,绍兴写作“脬”,福州写作“*”,但《说文》和《广韵》以上诸词皆无“柚子”一义。这个“抛”与东江侗话[p‘au]音相近。“抛”是南方果树,“抛”一词可能是古越语词。再如泉州方言称“水母”为“*”[t ‘e22]。《集韵》引《南越志》说:“水母东海谓之*。”这可能也是古闽越语的遗留。

  综上所述,由于福建的闽越北迁,泉州一带人去楼空,而因秦亡汉兴而不得归的秦人的后裔,则开始在泉州一带建立属于自己的、不受外界干扰的家园。这前后历时300多年。泉州一带土地广袤富庶,朝廷不加干涉,人民安居乐业。这批汉人带来的汉语在与少数闽越遗民交际中接受土著语言的一些影响,吸引了它的一些语言成分,但基本保留了上古汉语的主要面貌。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泉州方言形成于晋唐之前

  过去有人认为:“中原汉人第一次大规模入闽当推东晋”。唐林蕴在《林氏两湘支谱·闽序》卷一中说:“汉武帝以闽数反,命迁其民于江淮,久空其地。今诸姓入闽,自永嘉始也。”乾隆《福州府志》卷七五《外纪》引路振《九国志》说:“永嘉二年,中州板荡,衣冠始入闽者八族,林、黄、陈、郑、詹、邱、何、胡是也。”这种说法无论从史实看,还是从语言自身发展看都是*格不入的。

  《莆田九牧林氏族谱》说:“入闽始祖禄,永嘉时为晋安太守。”而《九国志》说,陈林诸姓,均以永嘉二年避乱入闽。永嘉二年的晋安,怎么会同时有两个太守?《莆田南胡郑氏谱牒》则说:“永嘉时,其始祖入闽,任福、泉刺史。”当时福建尚无福泉建置,何来福、泉剌史?又如民国《建瓯县志》卷十九《礼俗志》云:“晋永嘉末,中原丧乱。士大夫多携家辟乱入闽,建为闽上游,大率流寓者居多。时危京剌建州,亦率其乡族来避兵,遂以占籍。”此说如果可信,永嘉入闽不只八姓,当还有危京和他的乡民们。又唐代林*《闽中记》说:“永嘉之乱,中原士族,林、黄、陈、郑四姓先入闽。”比较八姓入闽,岂不少了四姓?可见八姓入闽与其他记载多有抵触。所以唐代颜师古在注《注书》卷七五《睦弘传》时说:“私谱之文,出于闾巷,家自为说,事非经典。”

  历来族谱记载往往虚构事实以光宗显祖,夸耀门楣。如唐末王潮兄弟入闽,此后福建出现数不尽固始同乡。后人都以为闽人祖先皆来自固始。方大琮在《跋方诗境叙长官迁莆事始》中曾对此提出质疑,认为王审知初建国,武夫悍卒,气焰带人。闽人战栗自危,谩称乡人,冀其怜悯,或犹冀其拔用。后世承袭其说,世(祀)邈绵,遂与其初而忘之尔,此闽人谱牒,所以多称固始也。泉州惠安的东下坑李姓,本是*民,为什么却自称是陇西李姓呢?这是因为唐时李世民乃陇西李,李是大姓,少数土著民族为避免汉人的歧视,就伪称自己是某一大姓的后裔,借以提高族群地位。因此我们认为,对于族谱之类的记载,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应作多方面的比较分析,才不至于被引入歧途。

  其实,早在西晋之前,汉人就已到达福建。《莆田县志》记载,莆田城郊就发现过西晋初墓葬,墓中砖土花三面凸起。旁篆“太康八年八月 日作”。太康为晋武帝年号,其八年为公元287年,比永嘉之乱早21年。林宗鸿等《南安丰州西晋太康五年墓》详细记载了1984年元月3日南安丰州旭日乡庙下村发现的一座西晋初冢墓。其墓砖均有模印“大康五年立”字祥,大康即太康。西晋初太康五年(284年)比永嘉之乱早24年。另一个有力的证据是,福建寺庙的兴建也是在永嘉之前。《八闽通志》记载:侯官县十一都灵塔寺建于晋太康三年,今废;晋江县玄妙观,晋太康中为白云庙,唐改名老君祠,宋大中祥符中改名天庆,元元贞元年改今名。《南安县志》记载,延福寺,在南安县九日山下,晋太康时建,去山二里许;唐大历三年,移建今所;宋乾德中,改名延福。可见,永嘉之前早有中州人民入闽,他们带来了所信仰的道教和佛教。

  总之,诸姓入闽并非始于永嘉之乱,而是在此之前。王充《论衡》云:“越在九夷,*衣关头。今皆夏服,褒衣履舄。”这就是说,在东汉时期,闽越人已经开始汉化。《三国志·吴书·贺齐传》记载,东吴第一次出兵闽中之时,福建豪强詹强、何雄的武装力量大到足以抵抗孙家军。其时福建居民结构已是汉越交融,以汉为主。地方志书也对永嘉之乱以前汉人入闽有详细记载。例如,《惠安县志》:“锦田黄氏,泉之世家著姓。始祖隆公,为东汉公稽令。东汉末乱甚,于建安,弃职避世入闽。”又云:“黄兴,吴孙权将也,与妻曹氏入闽,居邑之凤山。”

  倒是有人认为,永嘉丧乱之时,中州人民没有入闽。王仲荦在《魏晋南北朝史》中认为,永嘉丧乱之时,北方流民南下大抵集中在荆州、扬州、梁州和益州等地,并引谭其骧在《晋永嘉丧乱后之民族迁徙》的统计说,山东河北人迁江苏;河南人徙安徽、湖北、陕西、甘肃人移汉中、川西。迁徙苏、皖、鄂、川各几十万,而到较远地方的湖南、江西才各有万人左右。据谭氏统计,从永嘉(307年)至太清(547年)二百四十年中,都没有避乱入闽的记载。况且永嘉丧乱之前的西晋太康三年,福建已有两郡十六县。即闽北的建安郡所辖建安、吴兴、东平、建阳、邵武、将乐、延平和绥城;沿海和闽西的晋安郡所辖侯官、原丰、温麻、晋安、同安、新罗、宛平和罗江。因此可以断定永嘉之乱北方流民对福建居民社会结构影响不大。

  值得一提的还有,魏晋时期中原早已方言更迭,与泉州方言所代表的上古汉语有许多不同。其原因之一是人口的流动。

  汉末三国,中原战事迭起,人口骤减。据《晋书·地理志(上)》记载,汉永寿三年(157年)全国人口有5648万人,西晋太康元年(280年)下降为1616万人。一百多年来人口少了近四分之三。《魏志·陈群传》云:“况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及汉文帝时,不过一大郡。”由于中原地广人稀,西晋实行重赏招募投边地的士民回旭,从而引起西北郡县居民东迁南渐,导致潼关东西,黄河南北华胡杂处、戎狄各半。所以朱芳圃在《晋代方言考》中说:“即汉时一方之言,至晋时或变为通语……中原方言,几无一焉。此何故乎?盖中经大乱,人民迁徙,互相融化之结果也。故方言之剧变,当在汉末丧乱、三国纷争时代。”中原方言经历这场大调整,面貌已是全新。唐初刘知几在《史通·言语》中指出:“魏晋年近,言犹类今。”进一步说明了魏晋时期中原通语与唐朝的通用语是比较接近的。周振鹤、游汝杰和卢海鸣也分别撰文分析说,西晋永嘉丧乱之后,北方移民南渡进入建康地区,由于北来移民在人口、政治、经济等方面的优势,北方官话就逐渐取代了吴语。美国汉学家罗杰瑞(Jerry Norman)在《闽语里的一些古方言词》中也说,晋朝郭璞时代9276-324年),中国主要方言的分岐是在北方和跨越长江叫做江东(长江以东)或吴的各地区之间。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确认永嘉时期北来移民的语言已不再是原来的周秦雅言了。魏晋之际中原一带正是北方话口语和周秦雅言交杂使用时期,《切韵》正好反映了这个时期的复杂的语音现象。成书于南朝的《世说新语》就再现出北方话的特片,如出现了疑问代词“那”,连词“但”,系词“是”,副词“都”,句法上出现“被”字句。董达武在《周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方言共同语初探》中也谈到魏晋南北方话的变化,如以“太阳”代“日”,词尾“子”、“儿”的出现,“其”字用作主语宾词,“被”字句的出现等。泉州方言从形成开始直到今天,始终没有北方话这些封闭性词语和句法特征。由此可以推论,泉州方言的形成必定早于魏晋。说泉州方言形成于西晋永嘉丧乱之后值得商榷。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汉人入闽六大浪潮

  两汉以降,就不断有汉人入闽,但大规模的移民主要有六个时期。这些移民对泉州方言的形成和发展着不同的作用。

  第一时期汉人入闽本节第二点已作论述。

  第二时期在汉末魏晋时代。尤其是三国时孙吴经营江东,江南汉族居民分别由海路和陆路入漫漫,散居全闽各地,尤其是闽东和闽北,他们带来的语言奠定闽东和闽北方言的基础。

  第三时期当为梁太清元年(547年)之后侯景之乱。是时三吴沦为战场,长江中下的广陵(扬州)、江州(九江),建康(南京),江陵等各城市都成为荒凉之地。《南史·侯景传》说:“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这个时期,大批难民离开吴会入闽。《陈书·世祖本纪》云,天嘉六年(565年)三月乙未诏:“侯景以来,遭乱移在建安、晋安、义安(注:潮州)郡都,并许还本土,其被略为奴婢者,释为良民。”从这个诏书可知,侯景之乱三吴难民足迹遍及福建和广东的潮州。这批移民是避难而来,且又分散各地,他们带来的语言(吴语)虽然客不压主,无法取代当地语言,但却给泉州方言等闽语次方言注入了新鲜血液。这个时期的语言交融促使闽语内部各次方言进一步趋于一致,留下了一批吴语词汇。

  第四时期是唐武后时期,陈政陈元光父子带领军人及其随军家属征蛮并在福建驻扎下来。据《颖川开漳族谱》,陈政先是统率府兵5600名入闽,后又以兵少请援。朝廷命陈政的两个兄长陈敏、陈敷领兵南下。估计入闽的这两支军队有万人左右。他们最终在漳州立足,被称为开漳始祖。

  第五时期是五代时王潮、王审知率兵自光、寿二州南下据闽称帝,带来了一批中原居民。时光寿队伍仅5000人,渡江后由南康经赣州,再转潮阳,如此几经周折,才到达泉州。王潮之能取得泉州,最终立足福州,实因泉州和福州人民支持之故。

  第六时期是南宋末两个短命皇帝赵*(端宗)、赵*(帝*)在福建境内即位,北方来了不少忠义之士保驾抗元。宋亡后这批宋室遗民就在福建及潮州滞留下来。

  这后三个时期入闽汉人带来的语言已经是中古时期的北方官话方言(即白话文系统)。是时泉州方言民经根深蒂固,北方方言已无法改变泉州方言系统,而只能“入乡随俗”,最终融入泉州方言。我们试以开漳始祖陈政的部下为例为说明这一点。陈政的部下大多为中原将士,其中有个名叫丁儒的当了漳州司马,他有《归闲诗二十韵》,其中曰:“土音今听惯,民俗始知淳。”由此可知,漳州的土音与丁儒的中原音不同,但丁儒经过一段时间接触,已经听懂漳州土音(属闽南方言)。

  当然,每一批入闽汉人在语言上都给闽语带来不同程度的影响,这也是不言而喻的。例如,三国时期孙吴统治福建,梁太清之后的侯景之乱三吴难民入闽,都使闽语无形中增加一大批吴语词。下述三个字在历史文献中指明是古代吴语,现在仍保留在闽语中。

衣袖。泉州方言读[ ?55].《方言》:“*橘谓之袖。”郭璞注:“衣标音橘,江东呼*,音婉。
冷也。泉州方言读[tsin41]。《集韵》:“***,楚庆切,冷也,吴人谓之*。”
未下过蛋的小母鸡叫“鸡*”。泉州方言读[lu~a22]。《尔雅》:“未成鸡*。”郭璞注:“江东呼鸡少者曰*;*音练。”
  自唐至宋,先后有三批汉人进入闽南地区,他们带来的中原7世纪、10世纪和13世纪的语词也影响、丰富了泉州方言。下述几个词就是这几个时期带到泉州方言中并被保存至今的。

教示 教导训示。泉州方言读[ka41si41]。唐元稹《估客行》:“父兄相教示,求利不求名。”

亲情 亲戚。泉州方言读[ts‘in44tsia~24]。唐蒋防《霍小玉传》:“生自此心怀疑恶,猜忌万端。夫妻之间,无聊生矣。或有亲情,曲相劝喻,生意稍解。”

衫裤 衣服。泉州方言读[s~a44k‘?41]。《敦粕变文集》:“初定之时无衫裤,大归娘子没沿房。”

眠床 床铺。泉州方言读[bin24ts‘?24]。唐李延寿《南史·鱼弘传》:“有眠床一张,皆是蹙柏。”

人客 客人。泉州方言读[la?24k‘e41]。唐杜甫《感怀》:“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白居易《酬周从事》:“腰痛拜迎人客久。”

  上述词语在泉州方言中仍作为基本词在使用,千余年来保持不变。我们从中看到了泉州方言很有意思的层次感。
 楼主| 发表于 2003-11-15 02:25:2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外来词、外借词与文化交流


      唐宋以来,泉州经济发展日益鼎盛,海外贸易频繁,域外文化输入泉州,泉州文化也流向海外,这种文化交流和影响必然要在语言上体现出来。泉州方言中的外来词和域外语言中的泉州外借词就是文化交流和相互影响的体现。

(一)外来词与外来文化

  泉州方言的外来词从来源看有三个途径:一是与西域文化的交流;二是与东南亚文化的交流;三是与英美西方文化的交流。这三种文化交流为泉州文化输入许多新概念、新事物,同时也带来一批外来词。

  泉州方言的外来词如果从借用的时间看,大概有四个时期;一是汉唐盛大世时期,丝绸之路的开通及佛教的传入引起文化的接触和交流;二是宋元时期泉州港的崛起,使泉州出现“苍官影里三州路,涨海声中万国商”的繁荣局面,泉州与东南亚文化发生大量的接触和交流;三是晚清到“五四”时期,随着国门的被打开,泉州也舶来了域外的科学文化;四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文化的大量传入。

  泉州方言的外来词如果从内容看,主要体现在饮食文化、宗教文化、商业文化和体育文化等方面。

  我们日常食用的菠菜,旧名菠*菜。泉州话叫“菠伦菜”[po44lun24ts‘ai41]。据《唐会要》说:“太宗时尼婆罗国献菠*菜,类红蓝,实如疾藜,火熟之,能益食味。”说明这种蔬菜是从当时的尼婆罗国输入的。“菠伦”系源于古国名palinga(即今尼泊尔)。由于菠伦菜是引进的,所以泉州流传这样一句俗语:“要食着食菠伦,要穿着穿绸裙。”

  宋元时期,泉州有数以万计的外侨。印度人、波斯人、犹太人、阿拉伯人、欧洲人相继从海外而来。当地人把他们统统称为南海番人,简称“番客”[huan44ke41]。这些番客有的娶本地妇女,所生孩子叫做“半南番”[pua~41lam24huan44]。蒲寿庚就是半南番之一。

  由于海运和国际贸易的发展,泉州人民的足迹遍及东南亚,许多人最终移居海外。这些人被称做“过番”[ke41huan44]。这些过番侨民在侨居地娶女结婚,这类妇女被称为“番婆”[huan44po24]。泉州港衰微后,南海番人减少,“番客”一词被转指华侨,而用“番仔”[huan44a]指称外国人。

从这个时期开始,泉州方言引进了许多外来词。例如;

源自印尼棗马来亚语:

雪文[sap5bun24](肥皂) 语源:sabon

洞葛[t ??41kat5](手杖) 语源:tongkat

镭[lui44](铜板、钱) 语源:duit

斟[tsim44](吻) 语源:cium

巴刹[pa44sat5](市场) 语源:pasar

五*忌[g ?k‘a44ki41](街廊) 语源:gokhaki

加步(棉)[ka44p ?41(b~124)](木棉) 语源:kapok

*啤(ko44pi44)(咖啡) 语源:kopi

隆沟[l ??24kau44](阴沟) 语源:longkang

源自菲律宾他加禄语:

帕叟[p ‘e41so](钱) 语源:peso

甘仔得[kam44a~tit5](西红柿) 语源kamati

达马哥[tat24ba~55ko44](吕宋雪茄烟) 语源tabako

源自近代及现代英语:

目(头)[bak24(t ‘au24)](商标) 语源mark

拾八[sip24pat5](板手) 语源spanner

懊赛[au41sai](出界、糟) 语源outside

述[sut24](飞速通过) 语源shoot

速[sak5](推) 语源shove

禀[pin55](别:动词) 语源pin

锦[gim55](局:量词) 语源game

烛龟蜡[tsiak5ku44la?24](巧克力) 语源chocolate

(中)巴[(ti ??44)pa44](客车) 语源bus

恤(衫)[sut5(sa~44)](衬衫) 语源 shirt

的时[tiat5si24](出租汽车) 语源ta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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