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定义与零位修辞

资料员

作者：高  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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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学者给修辞下的定义之多，足以让人眼花缭乱。谭永祥《汉语修辞美学》中对众多的修辞定义，分了六大类：（一）调整修饰、加工说；（二）选择说；（三）准确鲜明生动说；
（四）经济、简练说；（五）适应题旨情景说；（六）美辞说。列举了有代表性的定义43种。所有的定义都认为修辞是为了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而没有上升到交际的高度,同时对怎样“提高”，“什么样”的“表达效果”才算是提高了，也有不同的认识。并且忽略了内部语言修辞。本文拟从交际活动的角度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从交际活动看“修辞”定义?
    修辞的目的是要使言语取得最佳的交际效果，包括口语和书面语两种。为了取得最佳的交际效果，交际双方都要选择最完美的表达方式和语言手段，这就需要修辞。因此“修辞”不是
为修辞而修辞，也不仅仅为了准确、鲜明、生动、简练和美，而是根据交际的需要和语境，有时可以故意说得含糊、啰嗦，而有时又可以沉默不语，不一而足。参考各家定义，我认为：
    修辞就是在一定语境中为完成一定的交际任务，选择最恰当、最完美的语言手段和表达方式，以收到最好的交际效果的过程。这个定义有以下几个优点：（一）阐明了修辞的目的及效果评价。传统的定义认为，修辞仅仅是为了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这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挖掘“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只有将修辞活动上升到为交际服务的高度，才能解释修辞的本质和某些修辞现象。我们说话写文章都有一个潜在的听者和读者，如果将修辞效果评价标准仅止于“表达效果”上，还是不能说明怎样才算表达得好。正因为说话写文章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所以修辞要适应语境、研究交际对象、交际的媒介等因素。此定义明确指出修辞效果评定的标准是交际效果。修辞效果评定的标准是双重的，一是主观的、说写者期望达到的效果；二是客观的、交际对象的接受效果，它不以说写者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主观期望和接受效果呈现复杂的局面，有重合也有偏离；有阴违阳和，也有阴和阳违；同时，又接受时间的考验。正因为修辞效果评定标准的双重性，修辞活动才更为重要和复杂。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客体反应也就应该作为评定修辞效果的最重要依据。（二）修辞的手段：选择，揭示了修辞的本质，修辞是一种动态的过程，既包括“打腹稿”也包括在初稿基础上的反复润色加工。同时，也强调了修辞材料的来源，揭示了“语言”和“言语”的关系，修辞不应仅仅局限于书面语，在日常生活中，口语交际占据压倒优势，当唇枪舌剑的激烈辩论、即兴的发言以及回答突如其来的提问，看似脱口而出，不经选择，实际上这是由于能言善辩者熟练驾驭了语言，其选择的速度超过常人的缘故。（三）表达方式，表现为两大类：“言”和“无言”。本文仅强调被大家忽略了的“无言”修辞现象，言语分为内部言语和外部言语。在说话写文章时，内部言语先于外部言语，或者同时进行，或者仅有内部言语而不表达出来。修辞既包括内部言语的修辞也包括外部言语的修辞。“言”指口语和书面语表达。在“言”这一层面上，表达方式又是多种多样的，这是一般修辞学主要的研究内容，这里我不准备展开。传统修辞学界把修辞局限于对“言”的修辞，我认为，修辞还要包括“无言”的修辞，也就是“零位修辞”。这个概念借自李瑞进《零位修辞简论》：“零位修辞是一种不直接利用语言三要素（语音、词汇、语法）的修辞，是书面语或口头语言形式处于零位的修辞。”我赞同这个定义，但在论述零位修辞时，李又把它扩展到表情、手势、穿着、动作等领域，他提到“穿着修辞”“动作修辞”“触觉修辞”等，这就离开了“辞”了。我这里用“零位修辞”来指称跟外部言语修辞相对的内部言语修辞。下面结合修辞过程的剖析加以论述。?
    二、修辞过程剖析：?
    修辞既然是一种活动，那么就有一个始、终的问题。修辞开始于何处呢？我们认为应该确定一个起点，以使之与交际活动、文学创作区别开来。修辞是联结“意”与“言”的桥梁。“
意”在“言”先。“意”就是所要表达的“思想”，“言”，即是“言语”成品。



    上图中，A、B为交际双方，很明显，“修辞”不等于“文学创作”。“文学创作”的起点是“象”，是客观的物象。作家的构思就是将客观物象转变成作者要传达的“意”，即作品思想内容，然后根据表达的思想内容选择恰当的语言形式，结晶为作品。当然文学创作过程中也包含修辞，但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创作是客观上的布局谋篇，修辞是微观上的结构衔接。“修辞”不等于“交际”，修辞是交际活动的准备。修辞也不等于“说话”，正如“设计”不等于“房子”一样，建房子之前必须有设计，说话之前也必须有“修辞”。作为“说话”，即口语交际手段而言，“话”便是言语成品。话一出口，修辞便完成了。这个修辞过程是说话的人将心中“意”通过语言材料的选择加工变为“言”，是零位修辞。有时，虽经过这一选择语言材料，把“意”转变为内部言语的过程，但没有继而转变成外部言语，此即“无言”，表现在交际行为中便是沉默，结合语境我们照样可以察知其修辞意义。我们应该承认这种零位修辞的客观存在。作为书面语交际，修辞的过程就较为复杂，既有零位修辞，又有传统意义上的对初稿的加工润色。
    通过对修辞过程的剖析我们可以看出零位修辞比对草稿的加工修饰更为重要，而传统修辞理论却忽视了这一部分的研究。?
    一切交际都有背景，“适应题旨情景是修辞的第一要义”。成“意”在胸之后，就要斟酌
情势，在大脑这个暗箱中就开始了“选择”的过程，首先，作出“言”与“无言”的判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得不慎言。有了表达的欲望之后就去借助零位修辞尽量把话说好，以取得最佳交际效果。现实语境无穷，人们交际时把握时机，研究对象，做出“言”与“无言”的判断，便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如果客观情势以不说为宜，那么“无言”便是修辞的完成。在现实生活中，零位修辞的现象不胜枚举：某人发表意见时，你的沉默便是不同意他的观点；听到不幸的消息，你的沉默便是同情；任何个人都有沉默应变的经历；任何人都有话到嘴边又吞下去的体验；任何国家都有沉默外交的经验。零位修辞必须借助于一定的语境，把一定情境中的沉默跟一定情境中的话语比较，或许有人要说这不能算作修辞，因为没有“言语”成品，但不可忽视的事实，尽管没有言语成品，在一定的语境对比中，实现了言语的功能。陈忠在信息语用学中说：“在对话结束之前，沉默是一种信息控制手段，不说话并不等于没有信息，它传递的是隐性灰色信息。可能是不便用显性信息表达（碍于情面，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事关重大需要仔细思考，斟酌，……究竟属于哪一种情况，需要结合前后显性隐性信息（语境、预设、交际双方共知信息、对方心理正发生的事件，周围环境等）综合判断。”其次，在有了表达的欲望之后，零位修辞所借助的潜性语言就存活在剑拔弩张的吞吐之际，修辞的结果也可能不出现言语成品，如同设计好了房子蓝图之后，也可能不建，也可能半途而废。设计未必一定导致房子建成，“修辞”未必一定体现于“说话”，一定情景下的沉默并不是没有经过修辞，而恰恰是修辞的结果。与房子建成后需要装修一样，修辞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在说出后，或行之于书面语言之后，还可以继续“修辞”，反复推敲，“文章是改出来的”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可以看出沉默具有与“话语”同等的修辞意义。“无言”并不仅指绝对的沉默，在会话中对某个话题的?避也应归于这一类。如：?
甲：王主任这个人可真够奸的。?
乙：哎，你不是说要换个彩电，换了吗？?
    在书面语言中，零位修辞还表现在全靠省略号制造修辞意义，雨果把《悲惨世界》的稿件寄给编辑部后久不见回信，写了一封信问编辑，只用了一个“？”，编辑回信只用一个“！”。在这种语境下，一个问号，一个叹号比任何语言都管用。路东之的微型小说标题《！！！！！！》即是富于联想意义的六个惊叹号，以一股悲怆滞重的语言情绪先入为主地构成全篇的情绪基调，是无声的语言。?
    综上所述，“修辞”不仅仅是指对书面语的修饰加工，还包括口语，不仅包括显性的修辞，而且包括潜性的修辞。我们既要重视“言语成品”的修辞，也要重视零位修辞。不研究零位修辞，就无由解释“出口成章”及“沉默是金”等语言现象。